第73章
这几日安之甫过得很是不舒心。
刘家毁婚后,他当即乘轿赶去了福安县找了钱世新说此事。钱世新客客气气地招呼了他。听得他颇有告状意味的一番话后,钱世新道:“安老爷莫急。这事我也是刚刚知晓,正想差人到府上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先前我与刘大人说得好好的,只不知为何他家会突然改了主意。他来与我说的时候,我也颇是吃惊,但他似是不愿与我细说,这般我倒也不好问了。我思前想后,莫不是因为二姑娘曾被劫一事?可那事我也与刘大人说过,二姑娘被及时救下,未曾受伤,有些流言蜚语可不能当真。刘大人当时听了也是如此应的。”
安之甫道:“他家倒是未曾提这事……倒是一直围着八字福祸的由头打转。”
“八字福祸?”钱世新微皱眉头,“是说二姑娘与刘家公子八字不合?这个倒是真不好劝了。这般吧,我再让媒婆子留意留意别家。安老爷放宽心,这事我应允了会管,自然是会管到底的。”
安之甫说道:“大人,你有所不知。这事定是我那大女儿从中做梗。她先前就说过,不让我们安家好过,一定会毁了她二妹的婚事。这个歹毒的,我也不知怎地生了这么个孽障。”
钱世新不动声色,故做惊讶道:“竟然如此?”
“是的,大人。”安之甫道:“草民来此,原是想问问大人,刘家那头是如何说的。既是大人这头并不知情,想来刘家也是觉得不好与大人交代。但若是这事的根源不能解决,大人再请媒婆子留意别家,最后怕是也会被我那大女儿把事情搅黄了。大人一片好心,让大人遇上这种事,草民心里着实不安。无论如何,还是得将实情告之。我那大女儿,如今得那龙将军撑腰,是越发跋扈了。当日我在狱中时,她特意来牢里搁下狠话,如今一件件一桩桩,看来她不止是说得狠,也是这般行事的。”
钱世新敛眉思索着。
安之甫看钱世新久久不语,忙道:“是草民的不是,不该与大人说这些,招得大人厌烦。”
“安老爷莫要这般说。家家都有难念的经,这个我知道。我爹的事,不也是教人头疼的吗?”
安之甫这才反应过来这么一对比,还真是,他们两家都有个祸端。安之甫忙陪笑道自己不是这个意思。
钱世新微笑着安抚:“安老爷也不必太忧心,总有解决的办法的。”
安之甫叹气:“盼是如此盼呢。但她如今攀上高枝,我这做父亲的,却是矮她一截,没法子了。”
钱世新心里暗笑,这安之甫当真是无耻无德,那过来与他说这些又有何用,难不成指望他做这县令的,去帮他收拾未来的将军夫人不成。只是赶巧了,让他误打误撞没头没脑地真遇上了。
钱世新道:“安老爷且想想,手里有何物或是何人是安大姑娘在意的。可以想办法与安大姑娘好好商议商议,用她在意的东西做交换,让她放下过去的怨仇,莫再为难家里。”
安之甫愣了愣,被点醒了,这倒真是个法子。他想了半天:“那丫头心毒,离家里连老奶娘和对她好的丫头都不顾了,还唆使她四妹也离了家。可怜我那芳儿,才十二岁,哪知道人心险恶,家外头凶险。如今怕是早遭了难了。若说那丫头还有一丝半点在意的,想来便是她母亲了。”
“她母亲不是早已过世了吗?”
安之甫道:“她母亲生前最是在意名分规矩,她要求死后葬在安家祖坟,牌位立正室之名供在祠堂。如今我扶了谭氏为正室,倒是可以拿这事与那丫头交涉交涉,她若是再做些对安家不利的事,我便将她母亲牌位移出祠堂,迁走她母亲墓坟。让她母亲不得瞑目,她一生不得安宁。”
钱世新心里轻哼,还说别人歹毒,安老爷的心肠也“不差”。他装作略一沉吟的样子,然后道:“安老爷若是当真如此做了,怕会落人口舌,届时安大姑娘更有借口在坊言传些难听话,毁了安家名声。”
安之甫一愣,却觉得钱大人说得果然有道理。“这个,是草民考虑不周。草民也不是真的想这么干,只是想吓唬吓唬她。”
钱世新点头:“吓唬吓唬倒是无妨的。安老爷可私下教人传口信给她,便照着安老爷说的那般说话便好。然后安老爷找个风水先生去祖坟那走走看看,对外便说是瞧瞧祖坟风水,对安大姑娘却说是迁坟之事。安大姑娘必会为此事来找安老爷理论。届时安老爷私下用这事吓唬吓唬她,对外可别真的这般做了。”
安之甫觉得有理,忙谢过了钱世新。
安之甫回到府中,与谭氏商议了一番。谭氏也觉得这般不错,就算不能真的做,但是气一气安若晨,让她知道他们对她也并非没有办法,让她老实收敛些,也是好的。
于是安之甫叫来管事安平,让他去找位风水先生,定好看祖坟的日子,然后再去一趟将军府给安若晨传话,好好告诫她一番,让她那日子一道去祖坟瞧瞧,拜一拜她母亲,不然,日后可就没机会了。
安平去了。安之甫觉得安若晨定会大怒,也许等不到看堪祖坟风水那天她便会赶回来与他争执一番,届时他定要叫她明白,这家里,谁才是当家做主的,谁才是有权决定她母亲死后该被如何对待的。
另一边,钱世新派了人,密切留意着安若晨的动静。就等安之甫诱她出府,出了府,便有机会擒住她。
过了半日,安平回来了。安之甫迫不及待问:“那贱|人如何反应?”
安平道:“大姑娘道,老爷要将她母亲的坟迁到何处,说一声便是。她会派人好好重新处置。葬在安家祖坟,本就屈辱了她母亲。她母亲傻,她却是不傻的。”
安之甫一口气差点没缓上来,那贱|人!那贱|人!
他看了看安平,安平似欲言又止。安之甫怒喝:“那贱|人还说了什么?”
安平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大姑娘说,她母亲的死,是解脱。她母亲生前懦弱,想不开,这才会被老爷和各房姨娘欺到头上,那时她还小,没本事,既劝不得她母亲,又无法为母亲撑腰。如今母亲解脱,终于过上了她想要的好日子,若老爷打扰她母亲安宁,她定会加倍奉还。她还说,还说……”
“说什么!”
“她说她的余生还有许多许多年,老爷的却是不多了。她只需拿出部分余生便能叫老爷到死都不得安宁。她说老爷差小人去威胁她之前该用用脑子,好好掂量掂量。她说叫那风水先生该拆哪便拆哪,她对母亲的孝不是忍辱偷生被人要挟,而是心里有孝,过得好给母亲看。她母亲若活着,也定会为如今的她心生欢喜。”
安之甫气得浑身哆嗦,他用力瞪着安平。安平扑通一声跪下了:“小的该死,小的没办好这事。”
“她就说了这些?!”安之甫咆哮,气得站都站不住,一屁|股坐下。
安平满头大汗:“差不多便是这些了。她没说什么别的。她还讽刺小的,说怕小的记性差,记不住她的话,写了一张纸给小的让小的回来念。”
“纸呢!”安之甫捂着心口,觉得要晕厥了。谭氏忙在一旁替他揉背,唤丫环拿醒神膏来。
安平低声道:“小的气不过,将那纸撕了。”开玩笑,那纸若是真拿过来念一念,怕是老爷得气得当场吐血身亡。他自己也是今日才领教了,大小姐骂起人来,那叫一个文采出众,才高八斗。
安之甫气得直喘气,谭氏急得,生怕醒神膏也不管用了,干脆叫仆役去找大夫来。
安平跪在那,想问问那风水先生还要不要了。但看安之甫那样,也不敢问了。他想该是用不着了吧。
因着钱世新在安府安插了护卫眼线,所以这事情很快传到了钱世新的耳中。听到这消息时,钱世新正收到一封密报,密报上说,龙大出现在玉关郡平头县安河镇,与太尉梁德浩秘密会面。
钱世新惊讶,好你个护国大将军,居然敢私离前线,这可是叛逃重罪。那与安若晨书信往来的又是谁?掩人耳目?
“龙大不在,倒是南秦军的好机会。”钱世新的属下道。
钱世新思虑了好一会:“可我们没法直接给南秦递信。以往都是给了接头人,由他安排。可他已经好些日子没出现了,难道,出了什么事?”
“可所有事都正常,未见异动。”
钱世新想了想:“龙将军擅离职守,私逃军营,置前线将士性命、国家安危于不顾这事必须闹大了,要人尽皆知。”
“可我们的消息来源断不能透露半点。再者,这消息也不能轻易撒到坊间,若是教龙将军那头知晓有人知道他的行踪了,他做了防范,便惩治不了他了。”
钱世新点点头:“这事自然不能轻易捅出去。要有实证,有重要人证,要让他抵赖不得。备马车,我要去趟太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