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宴这些日子不知道都经历了什么,之前了无音讯,海里还打捞出来了跟他特征多处吻合的尸体,让人几乎相信就是他遭遇了不测。
现在却又突然出现,身上多处都缠着纱布,连行动都不太利索了,现在路乔面前,笑的像是个孩子。
路乔说不出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就是特别复杂。
荆棘疯狂的生长,缠得心脏发紧,实在喘不过来气,疼,还有一点她说不出的感觉。
是种很糟糕的感觉。
脑袋里都是乱糟糟的,一团乱麻。她这种状态下,就特别容易胡思乱想。
莫名其妙的脑子里就冒出了一句,不知道今天晚上还会不会被噩梦惊醒,会不会还犯心痛的毛病。
噩梦连连,大都是霍宴作为主角,很恐怖的噩梦,她这半个多月的时间,几乎每一天都是从噩梦中惊醒过来的。
睡眠严重不足,总是晕晕乎乎的,连脚步都发飘。
心痛的毛病就更不用说了。
疼起来真的有种要死掉的感觉,恨不得把痛的地方直接挖出来,好叫它再也不疼了。
她是真的不想要在经历一次那种疼痛的感觉了。
因为真的太疼了。
路乔的思绪飘的有些远,一切都不真实的厉害,她总觉得是梦。
一个眨眼的时间,她就已经被人抱进了怀里。
很暖,带着消毒水味道的拥抱。
路乔抽了抽鼻子,被古怪的消毒水味刺激的鼻头发酸。
她刚才看见霍宴一瘸一拐的走过来,然后,伸出手,直接把她抱紧在了自己的怀里。
衣服扣子撞上了心口,撞得有点疼。
那个人的呼吸就近在自己的耳边,呼吸声并不平缓,听得出来,他的心情不怎么平静。
路乔的手自然的下垂,头下意识微仰着,放在那个人的肩窝处,很清楚的感受到,他
的体温是暖的。
甚至有点过热,很温暖的温度。
她还能感受到肌肉的触感,皮肉之下,蕴含着惊人的力量。
是真实的触感。
不是假的。
“路乔,也许你不相信,但是我一直在想你。”
在生死上挣扎的时候,半脚踏进了死亡的深渊里,那个时候,他想到的是路乔。
记忆中漂亮的少女,仰着头看着他,眼里如同是落了星辰,笑的特别好看。
粉唇微张,跟他说:“霍宴,你要是把我弄丢了,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就是这句话,他在绝处逢生,哪怕是浑身伤疤,每一道伤痕都朝外闹着血迹,他从死路,踩着一地的鲜血,踏出了生路。
因为他知道他不能死。
就这么死了的话,路乔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罪孽深重的人,还没有赎罪。
他不甘心余生被路乔提起来的时候,都只有恨。
永不原谅。
听起来就让他心头发颤的一个词。
他不希望是发生在现实里。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路乔救了他。
这个拥抱,情难自禁,情有可原。
路乔的睫毛颤了,她缓缓地伸出手,手指微动,像是一个环抱的动作,缓缓地朝霍宴的身体靠近,但是最后却手掌翻转,她用力地推开了霍宴。
胸口的伤口被触碰,霍宴吃痛,脸色都变了,挺苍白的。
路乔伸出去的手好像顿了一下,但是最后还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什么都没说,留给霍宴的背影无比冷漠。
易之在旁边一直都在皱眉头,“宴哥,我都跟你说了,路乔根本就没有心,你把她放在心上心心念念,可她未必会记得你的好……”
易之对之前路乔的态度耿耿于怀。
“宴哥,你根本就不该喜欢路乔这种女人,她那样的人是没有心的,不管你怎么对她
好,她甚至连感动都不会感动……”
抱怨的话喋喋不休,对路乔的意见显然很大。
霍宴一个凉淡的眼神扫了过来,易之下意识就噤了声。
等霍宴的眼神又收了回去,易之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这个反应实在是太怂了。
不服输的又想说什么,结果霍宴就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几乎是他要张口的瞬间,就转头看了过来。
目光深而黑,直接落在了易之的身上,易之狠狠的打了个寒颤,到了嘴边的话,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可是忍了又忍,心里的那口气始终都压不下去,他想起路乔那个样子,心里的愤怒与不爽,就像是火山爆发的瞬间,烟尘飞扬,到处都弥漫着烧成灰的味道。
他忍不住又开口:“宴哥,再这么下去,你这辈子可就就都栽在这么一个人身上了!”
提起路乔,他满脸的厌恶,丝毫不加以遮掩,“也不知道她到底是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了,你怎么就是看不见她的冷心冷肺?”
易之把霍宴当成是自己的亲哥哥,连谁说句坏话都见不得,更何况是路乔连他生死都不放在心上的态度。
毫不夸张的说,要是可能的话,他能代替霍宴,直接把两个人的关系毁的粉碎。
而且还是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种。
但是,这个可能不存在的,这辈子都不存在。
毕竟霍宴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而易之易少爷人也怂。
就是纯粹是有贼心没贼胆的那种。
所以他也只能在嘴上出出气罢了。
“路乔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之前你生死不明,她却连一点反应都没有,该吃吃,该喝喝,还有闲情逸致学什么画画……”
生死不是小事,就算是外人,乍然听到这个消息,也难免会唏嘘感慨。
可那天路乔是真的,
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连脸色都没变一下,还跟他说什么还有课?
他宴哥珍之重之的人,就连快死都还惦记着替她考虑着,可是一点哀伤都没有。
是真的凉薄透了。
越想易之心里的怨念就越重,说的话未免有些尖酸刻薄。
他喋喋不休的在霍宴耳边说着路乔的坏话。
“砰!”
玻璃杯重重地放在茶几上,里面滚烫的茶水溅了出来,不可避免的在桌上留下了痕迹。
“够了,这种话我不想再听到你说第二次。”
霍宴眼底暗含着警告。
易之的心里一颤,动了动唇,不甘心的说:“宴哥……”
霍宴的脸色很难看,“我知道你是想替我打抱不平,但是她是什么样的人,除了我自己的判断之外,我不相信任何人。”
“她不是那种冷血的人。”
就算是,也是被他给逼到那个份上的。
易之气的要死,连怂都给忘了,“你就是鬼迷心窍了!”
其实还有更难听的话,想要说出来,直接骂醒了被下了迷魂汤的这个人。
但是霍宴动气之后,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口,霍宴闷哼了一声,易之顿时紧张,什么路乔都忘了。
霍宴捂着伤口,雪白的衬衫上被刚才路乔一推,伤口往外渗出了血迹,白白红红的,看起来特别吓人。
易之忙去查看他身上的伤口。
低低的抱怨了句,路乔下手不知道轻重,实在是欺人太甚。
伤口处的痛意牵扯着神经一跳一跳的,霍宴瞥了他一眼,直把他看得说不下去,这才收回了视线。
易之低着头,暗暗的翻了个白眼。
色令智昏。
他宴哥真的是没救了。
……
路乔几乎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从别墅里出来的,就仿佛身后是有什么特别可怕的野兽在跟着她一样,她头也不回的往外边
跑。
这天在通往郊区别墅的马路上,不少经过这里的路人都看到了一个漂亮的女人,疑似是精神有问题,站在马路边上,不顾周围投来的异样眼光,又哭又笑的,行为举止都很古怪。
眼泪流干净了,眼眶里仍然酸涩的发疼,路乔一番歇斯底里,几乎耗干了她全身的力气,哭的她站不住。
天色逐渐的暗了下来,她的理智这才回归,想起来要回家。
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摁了几下开关机键,手机都没有反应,屏幕上一片黑暗,清晰的映出她的脸,泪痕斑斑,异常狼狈。
看上去可真像是个疯子。
路乔的眸光一凝,情绪忽然就有些复杂。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在大街上如此的失态。
从小到大都没有。
第一次,全然不顾形象,竟然是为了霍宴。
路乔用力擦掉脸上的泪痕,颇有点掩耳盗铃的意思,以为这样就可以将刚才的失态尽数擦去。
可是不行。
刚才站在马路边上,全无仪态可言,又哭又笑的情景,一直在脑海里循环播放着。
一遍遍的提醒着她。
她路乔,又因为霍宴失态了。
而且是在马路边上,来来去去不知道有多少人的大马路上,又哭又笑。
从心底蔓延出来的难堪,还带着一丝自我厌弃。
没出息!
霍宴是你的什么人?
他的生死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这么多年练出来的仪态,都被狗吃了?
就因为他?
为什么?
……
为什么?
这个问题从她想起来开始,就一直在心里绕着。
她强迫症发作,一遍遍的问自己,想要一个准确的答案。
霍宴这个人为什么总是她生命中的那个特例?
以前也就算了,可现在,她难道还真的执迷不悟不成?
为他当街失态。
呵。
路乔你的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