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锦一路飘着,跟着飞奔的阿嫦到了派出所。阿嫦被确认过身份,一进去,见到网吧老板也在。
而母子二人,也终于见面了。
准确地来说,是阿嫦见到了阿熙。
阿熙蹲在地上,双手反手被绑在身后,头也低低地埋在膝盖里,用后脑勺见人。
“这是怎么了?”即使只看到了后脑勺,可阿嫦依旧认得那是她的儿子,她走到阿熙的身边,为阿熙松了绑,问道:“怎么能这么绑着我儿子?!”
警察面无表情地告知了事情的原委。原来阿熙这次在上课时间偷偷爬墙出了校门,去到网吧打游戏,被班主任找到了。阿熙不服管教,怒火于班主任打扰他打游戏,于是就把班主任打进去医院。
班主任的眼镜被打碎,碎片扎到了眼睛,满脸是血。网吧老板见事情不对,叫保安上去一起拉人,又连忙叫了救护车,还报了警。
阿熙当场表示不服,想袭警走人,打坏显示器键盘若干,结果还是被绑回来了。
阿嫦一听,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即使来到了派出所,她还是不敢相信,阿嫦声线颤抖着低头问道:“阿熙,这是,是真的吗?”
阿熙没有回答,就算解了绑,他依旧双手背在身后,把头深深地埋在膝盖里。
这是默认了。
阿嫦却依然觉得她儿子是很好的,见到儿子遭受到了被绑着的遭遇,第一时间为此而生气,怪警察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儿子。
而且阿嫦看儿子的时候总是在心里自动戴上了美颜滤镜,此时也为自己的儿子辩解说:“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家阿熙平时虽然脾气,呃,一般,但是他很爱学习的,不是那种会打老师的人……阿熙,你不要怕,你起来说句话呀?”
警察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播放了网吧里的监控视频。原来警察说的话,是经过了精简的缩略。监控视频里的阿熙,还要更加嚣张。
这不由得阿嫦继续自欺欺人了。
网吧老板开始了苦口婆心地劝说,请阿嫦多多管教孩子,不要让他再来网吧打游戏了。
网吧老板还言辞恳切地说:“你也别怪我放他进来打游戏,他登记的身份证的确是成年的,照片也像真人,网吧那边都有记录,可以去查证。我真不知道他还是个学生,知道就肯定不给他进来了。你也可以看监控,我那从来都不放穿校服的进来。他也装成是成年人的样子,所以我和我的工作人员都以为是他是工作党,是来放松打打游戏的。每天放高三学生来我这打游戏,这不是害他一辈子吗,我绝对不会干这样的事。”
阿嫦反应过来,问网吧老板说:“明白的,那。阿熙他,一般是什么时间去网吧?”
网吧老板对熟客都很记得:“一般是晚上六点到十点吧,还有周末的时候。上课的时间过来,他还是第一次。”
阿嫦低头问阿熙,说:“所以,你说的去补习,都是——去网吧玩?”
阿熙沉默不语,蹲在地上,依旧不肯站起来。阿嫦哪能不理解自己的儿子?她懂了,一时之间,伤心,难过,失落,失望,被欺骗的愤怒纠杂在一起,最后都化为沉默的泪水。
警察此时也开始对家长的教育了,阿嫦低着头,代替自己的儿子连连认错,一边说着对不起,眼泪一边顺着满脸的皱纹蜿蜒流下。四五十岁的女人,那愧疚诚恳认错道歉的样子,活脱脱像一个对着严厉爸爸的幼儿。
警察最后说道,因为阿熙的班主任不追究刑事责任,所以阿熙才可以被直接领回家,由家长教育。但是希望家长明白事理,至少去医院看看被打的班主任。
阿嫦继续认错,又主动对网吧老板道歉,表示会赔偿阿熙损坏多台电脑的费用。并留下了自己的身份证、工作单位地址和住址,表示一定会赔款。
网吧老板看到阿嫦的工作单位地址,又看到阿嫦那双粗糙长茧的手,问道:“你是做什么的?”
阿嫦轻声道:“环卫工人,不过不用担心,我工作稳定,一般不会裁员,一定能还得上的。”
“孩子他爸呢?”网吧老板问。
“孩子两岁的时候,他爸就没了。”阿嫦轻声道:“工地高空作业死了。”
“所以你是单身妈妈,可你儿子还装成成年人天天晚修都来打游戏?”网吧老板皱起眉头,思考了一阵,挥手说道:“算了,你象征性赔个一千的就算了,你儿子是我看走眼放进来的,我也有责任,你留着钱给班主任付医疗费吧。”
阿熙突然抬起头,高声反驳道:“不要你们可怜!”
网吧老板嗤的一声笑了:“我要可怜你?”
阿熙嗖的一下站了起来,对着阿嫦破口大骂道:“我也不要你装可怜!在房东面前装可怜延迟交房租,在老师面前装可怜不交书费,在我的同学面前还装可怜让他们请我吃零食,多丢人你不知道吗?”
阿熙骂得可爽,就是刚刚蹲得太久,一下子想起来就腿软了。阿嫦默默抹泪,可还是出手扶了他一下。
阿熙一愣,随即拂开了阿嫦的手,还好像嫌脏似的,把手放在自己的衣服下摆处蹭了几下。
阿嫦注意到儿子那嫌弃的眼神,那擦手的动作,黯然低头,默默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网吧老板看不下去了,甚至还气得笑了,说道:“你要是有本事,你就自己打工还我钱啊?有本事要妈妈的钱干嘛?我网吧的电脑配置多好你知道吧?两个显示器一个主机和四个键盘,看你年轻。打个六折好了,你就赔个一万的吧。”
“妈的智障。”阿熙骂了一句,接着就冲了出去离开了。留下阿嫦一个低头认错,表示一定会赔够的。
网吧老板把阿嫦的身份证塞回给她,说道:“我自认倒霉算了,你管好你儿子。哎,不是,不如你就别管了,他也快成年了,你什么都帮他,他永远都不知道你工作辛苦,也不知道劳动光荣,他自己闯的祸当然要自己负责任啊,难道你还要帮他一辈子吗?”
“谢谢,”阿嫦频频望向门口,想找到儿子阿熙的身影,语速飞快地对网吧老板说道:“我会赔钱的。”
网吧老板说道:“你赔什么啊?我不要你赔,就要他赔。你过好你自己啊,看他现在这样,你要是老了不能工作了,他会来看你吗?”
阿嫦静默了一阵,轻声说道:“我,我有退休金,不用他看也行。”
网吧老板看到阿嫦这样,分明就是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翻了个白眼,放弃了劝说。阿嫦回头对网吧老板和警察们深深地鞠了一躬道歉,接着就追出门口寻儿子去了。
可就是找不到。
阿嫦回到家见不到儿子,家里却被翻了个底朝天,阿嫦发现自己所有积蓄都被拿走了。
即使家里被偷了,可是阿嫦的当务之急是找她儿子。阿嫦在家里见不到人,找了房东、邻居、学校,都找不到人,于是又去报了警,在警局里坐立不安。
阿锦不明白,那个阿熙都这么可恶了,不见了不是更开心吗,他还吼阿嫦嫌弃她,为什么阿嫦还要管他。
半个月过去了,阿嫦还是没有找到她的儿子。
阿嫦明显更老了,工作也不积极了,整个人好像死了一样,机械地工作,机械地每天去派出所和学校询问,机械地啃包子,机械地上.床睡觉,却根本没睡着。
就算阿锦给阿嫦刻了个财字,让阿嫦有天江横财可以马上还钱,可是阿嫦还是一副焦急担心的样子,阿锦的横财都没让她开心起来。
这时候,师父破痕三突然出现了。他问道:“都超过半个月了,你还是没来找我。”
阿锦记得师父说过半个月之后就找他的,于是便连忙道歉,又把跟踪阿嫦的事情和师父说了。师父破痕三笑道:“我就知道,所以我刚刚帮你了。”
“啊?”阿锦不明所以。
师父说道:“我给了你三天时间,你不是都帮不了他们断绝关系吗?还来迟见我了,所以我帮你算了。”
阿锦问道:“这是怎么帮她的?师父还能让人失踪了?”
师父破痕三说道:“这个简单。人人都爱财,只要你操作得当,想怎么控制就怎么控制。那个阿熙,我碰见他了,给他附近路过的无良包工头刻了个财字,得马上实现的财字,正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