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竟敢使唤本公子?”
为首的少年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 身材奇瘦,吊梢眼, 三角眉,额间因为常常皱眉而刻下几道深深的沟壑, 让他看起来一副尖酸刻薄但又带了点倒霉样。
魏楚与公子芙对视一眼, 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
为首少年有些得意, 本想看看他们诚惶诚恐的模样就算了, 可眼睛一瞟, 打量起了他们身边的阿梓,顿时一改主意,带着一群狐朋狗友迎了上去。
公子礼看他们走了又倒回来,正有些疑惑, 抬起头来往魏楚等人方向一看, 顿时讶异, “你不是……”
“哟,这小个子模样不错,那小脸蛋儿,啧啧啧。告诉本公子,几岁了啊?”
魏楚一脸同情的望向这位猥琐男, 很明显, 故事里的炮灰出场了, 所谓炮灰, 那就是用生命在作死, 从而衬托出主角的光辉, 他们不高的智商与猥琐的表情相得益彰,最终被主机打的落花流水后狼狈收场,最终完成他们的使命。
做个炮灰。
公子芙的脸已经黑如锅底。
这几个人他从没在王城见过,很明显,他们不是本地贵族,要不然,怎么可能不认识魏楚,也不认识他。
阿梓看看他,又看看公子芙,最终决定不说话,他知道现在公子芙已经生气了,要是他再与那人有纠缠,那就不好了。
为首少年看几人如此温顺,瞬间得意的哈哈大笑,朝几个小炮灰指着他们道,“这几人都长得不错,要不要给咱们开心开心?”
小炮灰果然上道,猥琐的表情炉火纯青,嘻嘻笑道,“还是公子会玩儿,不如我们将他们带回去……嘿嘿嘿。”
为首少年见大家皆众星捧月般注视他,心中一阵得意,抬高了下巴高傲道,“带回去干什么,就在这儿玩!”
小炮灰惊讶,“在这里?”
少年得意,“就在这里!我要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欲仙欲死,哈哈哈。”
魏楚诧异,这人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如此大胆,委实要压不住商君的棺材板了么。
只看那少年大手一挥,招来几个家仆,大喝一声,“来呀!给本公子脱了他们的鞋子,挠他们脚心!让你们好好体会体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哈哈哈。”
小炮灰们,“……”
这种智商怎么活到长大的?
魏楚表示很疑惑。
公子芙却是不耐烦,尤其是这人一双吊梢眼还止不住的往阿梓身上打量,正要起身,却不想已经从苦情男主沦为龙套再沦为背景板的公子礼突然大喊一声,“住手!”
为首少年很无语,今天撞了什么邪,总有人叫他住手。
他不耐烦道,“怎么,你还想管闲事?”
公子礼着急道,“你们别动他们!”
这话里的主谓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为首少年显然以为是对他说的,薅了把袖子,傲慢道,“本公子今天就动了怎么样,今天本公子就好好教训教训这几个不尊礼仪的竖子,叫他们知道冒犯本公子是何下场!”
魏楚淡淡道,“秦丞相之子魏楚,恭候大驾。”
公子芙亦道,“秦左庶长白起座下李芙,恭候大驾。”
……
空气一下子凝固了。
魏楚甚至可以清晰的听到每个人呼吸声,那么急促又短小。
“呵……呵呵。”为首少年抹了一把额头虚汗,强笑道,“原,原来是楚芙二位公子,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门啊,哈哈,哈哈哈。”
魏楚道,“你是谁?”
少年立马躬身道,“在下赵国卿大夫之子,王瑶见过公子楚,公子芙。”
魏楚和李芙的名声,咸阳哪个不知哪个不晓,前者是有名的小霸王,后者是有名的暴力狂,要不然怎么能把小霸王给揍了呢,哪个他都惹不起,再加上他们的家世背景,心中的懊悔更是无以言表。
“赵国的公子……”
阿梓悄悄道,“前些日子赵国送了质子来。”
魏楚了然,质子,便是战国时期各国派往敌方或他国去的人质,多为王子或世子等出身贵族的人。昭王就曾经到燕国做过质子。
得宠的质子有权力钦点一两名得力的朝臣家清贵跟着去,如果王上同意,那说不定还有回国的一天,孤家寡人去别国做质子,那就很显而易见是何种处境了。
现在这个赵国质子,还有几分得宠,不然不会连个小小卿大夫之子,也敢在咸阳横着走。
只不过,他们能横着走,倚仗的也是昭王的和颜悦色,但昭王从来不是个能容忍别人在自己地盘上撒野的人,这一举动的深意恐怕不小。
魏楚心中暗暗有了底,按住公子芙,朝赵国公子瑶道,“钱还来,人滚。”
公子瑶的脸红了青,青了白,最终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拿出刚子拿走的公子礼的钱袋子,拂袖而去。
阿梓担心道,“听闻他们在太后面前很说得上话,这样会不会……”
魏楚朝他宽慰的笑笑,“谁有我在太后面前说的上话?”
阿梓想想也是,便放下了心,和公子芙挤在一处说起悄悄话来。
魏楚一笑,拿起钱袋子丢给还呆呆站在原地的公子礼,吊儿郎当道,“揣好了,别跟这些人胡闹。”
公子礼愣愣的看了他一会儿,想说什么,又闭了嘴,拿着钱袋子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魏楚看的莫名其妙。
因为阿梓刚才悄悄拉了他的手,虽然是为了让他别找那几个人的麻烦但心情一直很好的公子芙抽空看了一眼,随意道,“他怎么出来了?”
魏楚更是莫名其妙,但心中有底此人一定在这些贵族公子中有一定的名气,只不过他不认识,因此不敢言语。
所幸公子芙也没再说些个什么。
三人玩闹一下午,末了有家人来寻公子芙,说夫人有急事找他。
无奈,公子芙只能将阿梓托付给魏楚,让他待阿梓回宫。
公子芙一走,二人间气氛就有点尴尬,显然大家都想起了宫宴上那暧昧的一幕。
魏楚左思右想想找个话题,却不想阿梓先开口,声音有些闷闷的,“我知道夫人这么着急叫他回去作甚么。”
公子芙是白起的侄子,夫人自然指的白起的妹妹,魏楚想了想道,“什么事?”
阿梓眼睛看着前方某一处,呆呆道,“他……也到了要成婚的年纪了。”
魏楚哑然。
“其实早该成婚了,虽然他老说男儿无建功没立业,如何成家,其实我知道,都是因为我……”
他们下意识的遗忘了对方的身份,其实公子芙要阿梓不难,但此生只要阿梓一人,却难上加难。
一个是高高在上的贵族公子,一个是人人玩弄的宫中优伶。
谁会相信他们此生只要彼此。
“你和白将军……我没有告诉阿芙,你不要担心。”
魏楚回过神,看着阿梓担心的眼神心中一暖,与阿梓日渐相处下来,他渐渐知道为什么公子芙会喜欢上这个小优伶,温暖善良,这是在战场上见惯了杀戮之人最想珍惜的东西。
魏楚摸摸他的头,道,“行了,我心中有数。”
阿梓安心的点点头,温顺的由着魏楚牵着他的手送回到宫中,临分别时,魏楚捏了捏他的脸,笑笑,“放心,会好的,相信我。”
“嗯。”阿梓朝他展颜一笑,挥挥手进了宫。
好好的一天,惆怅的收场。
魏楚心中思绪纷杂,一会儿出现昭王的话,一会儿想起他父亲的关爱,一会儿又想起白起略带一丝邪气的笑意。
他想,还是算了吧。
他的身份注定了他不能肆意妄为到此等地步。
再说白起,他能感觉到,提起他心中所爱时,他眼中浓的化不开的眷恋爱意,弗洛伊德说,美少年与战士会因为荷尔蒙产生不由自主的好感。
这种好感来源于性的驱使。
他与白起就是这么个情况吧,好感来源于性的驱使。
但驱使只是驱使,人之所以称为灵长类的动物,来源于因为人会思考,会计较得失后果,创建并遵守规则。
他和白起,显然游离在规则之外。
最智慧的做法,就是结束,尽管,情绪给他带来了乌云,笼罩在他心间久久不散,很闷很难受。
回了府,家人来报,“上将军与丞相大人在书房。”
魏楚想了一下,回道,“知道了,等他们谈完,你请白将军来我卧房一趟,就说我有要事请教。”
“诺。”
魏楚从榻上拿起白起给他的第一卷竹简。
二十一条军规。
字迹已因为长期被人摩搓而有些模糊,他伴倚在榻上,看着竹简发愣,夕阳西下,落日余晖印在他身上,反射出一道忧郁的少年剪影。
不知过了多久,有脚步声传来,魏楚心中一动,只听房门轻轻掩上,有人在他身上坐下。
魏楚轻叹口气,心中如千斤巨石沉重,他转过身去。
只见白起身披一件外衣,打着赤膊,健硕的胸膛与错落有致的腹肌缀着汗珠,深深刺痛着每一个看到的人,他拿起一盏水,仰头倒入口中,明明粗鲁到极致的动作,被他做出来,总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潇洒。
水顺着下巴没入胸膛,与汗珠混在一处,分不清彼此。
他的眼神饱含说不清的暧昧深意,在魏楚看过来时却又冷漠的消退,像两把小钩子,勾住魏楚的魂与魄。
“楚儿找白叔有何要事?”
他说话时嘴唇微动,依稀可见性感的喉结微微颤动,滑动出微小却让魏楚恍惚错觉小腹某处即将要爆炸似的弧度。
魏楚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的闭拢双腿。
妈的,叫人怎么说的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