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钰小心翼翼地将那串淡紫丁香托在掌心,素来冷峻的眉眼间添了些许柔和。
“阿盈,我观你近日似是格外爱在发间簪这丁香。”
李持盈脸微微热了起来,啜喏着道:“不过是瞧着如今丁香正盛放着,随手拿来簪发罢了。”
李钰哪里会知晓,就连李持盈自己都不清楚,她这阵子为何会对着丁香情有独钟。
不过在李钰面前,每次开口李持盈都下意识为自己留有余地。
李钰唇角微勾,没有选择继续追问下去。
他变戏法似的从袖里取出一团用锦帕包好的物事,轻轻放到李持盈手心。
“打开看看?”
李持盈狐疑地瞥了李钰一眼,伸手将锦帕打开。
是一支通体由烟紫琉璃雕成,簪子下方坠着一串极透明的同色丁香花苞的步摇。
李持盈不禁眼前一亮。
“提前几日送你的乞巧贺礼,阿盈可喜欢?”
李钰将语气放得极轻,眼露期盼地等待着李持盈的反应。
李持盈用力点了点头:“自是喜欢的!多谢大哥。”
李钰复又露出个淡淡的笑来,拿起步摇,替李持盈簪到了方才插着淡紫丁香的发髻处。
“比起牡丹,还是这丁香
更衬你。”
李持盈想起来先前李钰似乎也说过类似这般的话,忍不住调笑了几句。
“若是大哥真如此喜欢,那我便日日都簪在头上给大哥看。”
“好啊。不过——”
李钰眸色霎时深邃起来。
他微微低下头,正视着李持盈从来都盛满倔强与坚决的那双杏眼。
“你可不能食言而肥。”
*
送走了李绯月,李持盈只觉心头莫名涌起一股烦躁至极的情绪,直逼得她想要胡乱发一场脾气。
从后厢房过来接她的彤云瞧见了李持盈变幻莫测的脸色,试探着问道:“姑娘可是觉得心烦?”
“若是心烦,姑娘不若到园子里走走。奴婢来时便看着那桃树和梨树都开花了,粉灿灿的可好看了。”
李持盈憋着一股气没处发作,胡乱点了点头,便跟着彤云往园子里去了。
李府虽然占地不大,但胜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官宦人家该有的园景一处不缺。
园子位于李府的西南角,是极小、却也极精致的一片景观。
秦氏常年命人用心打理着,还特意在园子最深处造了间只容两人对弈的八角小亭。
李持盈幼时常常在小亭里放纸鸢、做功课
,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几乎都刻进了她记忆深处。
彤云领着李持盈在八角小亭里安坐下来,又半路拦下个洒扫丫鬟,叫小丫鬟去厨房领些糕点茶水送来,这才回到李持盈身旁站定。
“姑娘若不介意,可将烦心的事说与奴婢听听。”
彤云力道适中地给李持盈捏着肩,轻声细语地问道。
李持盈心里却有些游移不定。
她的确因着近日发生的事烦心不已,脑子里一团乱麻。
但其中许多关窍实在不方便说与旁人听,只靠自己又很难捋清楚。
李持盈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
就在李持盈犹豫之时,彤云的声音又一次在耳畔响起。
“说起来,今日金缕突然同奴婢提起姑娘您进宫那日,她好似看到了晋宁侯府的那位解管家到前院去拜见了老爷。”
“你说什么?”
李持盈的眉头立刻紧皱了起来。
从那次李戈亲自带她前往晋宁侯府退亲开始,李持盈便推测出李戈是和贺老夫人之间闹了矛盾,这才对她和李钰些日子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彤云的话让她瞬间警醒过来。
虽说李戈和贺老夫人之间因为某些未知的原
因,产生了难以调和的矛盾。
但这种利益交换的行为,只要双方有一个人选择率先让步,那么就有将这桩交易重新持续下去的可能性。
李持盈缓缓攥紧了衣袖上的刺绣花纹,抬头对彤云道:“金缕还跟你说了别的什么了吗?”
“譬如她是否看清了解管家从父亲那里出来时是个什么神情?或者她当时有没有偷听到两人的对话内容?”
彤云凝神细细想了想,最终摇了摇头。
“金缕当时是避开府里其他下人同我说的,只模模糊糊提了几句,还说过几日想到姑娘屋里给您请安。”
“那她便是还有话没有跟你说。”
李持盈斩钉截铁道。
比起彤云,她算是了解金缕的为人。
若是贺老夫人真的又派了解元正来拜见李钰,想要重新构建起两人的合作关系。
那么李持盈便可趁机利用自己熟知的、那些有关晋宁侯府的把柄在其中做手脚,使得两方彻底翻脸。
有了主意,李持盈心底的郁气消散了些。
她抬头看向正忙着将糕点和茶水放在石桌上的彤云,露出了今日第一个算得上明媚的笑意。
“我有话想同你说,你听着便好,无需给我
意见或是感受。”
彤云一喜,连忙点头应是。
李持盈手指无意识地在石桌上轻轻敲着。
重生以来这段时日的经历仿佛走马灯般在她的脑海里不断回放着,个中联系也在这样片段式的放映中逐渐清晰。
她重生当日便同李钰大闹了婚宴,向李戈打赌,提出了要和贺致远退亲。
李戈大概率因着她和李钰两人明里暗里的暗示和威胁,派人调查了晋宁侯府的底细,最终在某些未知原因的影响下选择对李持盈的做法听之任之。
既不主动帮忙,也不出手阻拦。
而晋宁侯府那边,宋氏母子几人显然对于退婚一事持了保留态度,既欣喜于她能主动提出此事,却似乎又不愿意以和离的方式结束这段婚约。
秦氏虽然不满于晋宁侯府隐瞒贺致远婚前便有了庶子的事实,想要李持盈另觅佳婿。
但和从一开始就坚定地站在李持盈这边的李钰不同,秦氏的态度始终摇摆不定,时而不甘,时而退缩胆怯。
对于这些人,李持盈很快便在脑海里梳理清楚了之中每个人的立场和态度,该如何应对的法子也在心底逐渐成型。
但李持盈始终琢磨不透贺老夫人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