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抬眸,迎上他的眼神,才发现他双眸通红,似已承受不住结局。
“父皇……”
她张了张嘴,一股同样的悲伤席上心头,几乎哽咽起来,“父皇,您……认识我娘对不对?她真的姓白对不对?”
萧彧闭眼,浑身颤抖。
片刻,点了点头,嗓音沙哑道,“她叫白婉秋,是玄医谷谷主,曾救过父皇的命。”
一个字一个字,像是天外来音一样敲打在她耳廓,楚辞心头一片震颤,得到这个消息震惊与悲伤交织。
她趔趄了一下,喃喃,“原来,娘是玄医谷谷主啊。”
难怪先生那天晚上,说楚孝配不上玄医谷。
难怪父皇手上有《玄医内经》,那是娘赠予他的呀!
难怪父皇对她这么好。
可是,她……
“父皇,儿臣想去一趟玄医谷!”楚辞回神,声泪俱下,“我想去看看。”
她的预感并不好,如坠地狱,一点希望都看不到。
十几年了,楚孝成了玄医谷传人,她这个真正的玄医谷后人被杀,还有望春楼命案,青梅客栈的死者去过平襄侯府……
这种种,都证明玄医谷已经不在了。
她浑身颤抖,接受不了。
阴谋!
这背后,肯定藏着一个今天阴谋!
她推开萧彧,转身就
要走。
萧彧伸手,声泪俱下地把她拉进怀中,“阿辞,父皇已经派人去了,阿辞。”
他的悲伤将她席卷。
楚辞贴在他胸口,没忍住哭出声来,“父皇……”
“小阿辞,你还有父皇……无论当年发生了什么,父皇都会陪你一起查,一起面对。”
“小阿辞,不要哭。”
他的嗓音依旧哽咽,但是已经有了杀意,那种铁血的、令人心惊胆寒的帝王之怒席卷而来,像是暴风雨之前的云层。
楚辞从他的情绪中感到安全和力量,但那颗本就千疮百孔的心,却再一次鲜血淋漓。
她原以为,只有她遭遇过被杀,被活埋。
却不想,自己的亲人也惨遭毒手!
“父皇,我要报仇!”
“我要报仇!”
她有些情绪失控,像是任性的小孩一样在男人怀中呢喃。
“父皇陪你一起。”
男人的嗓音透着嗜血,“父皇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谁说他没有感情?
他是有的,只是尘封在了多年前。
他捧起她的脸,擦干了她的眼泪,“阿辞,不要哭。”
他的嗓音有种力量感,楚辞点了点头,“我就是,恨。”
“我们家做错了什么,要被这样对待。”
她不理解,“玄医谷不是悬壶济世的吗?
救了那么多人,最后竟然落得个这种下场。”
萧彧看着她的样子,心跟着一抽一抽的疼。
他转身,移开了后面墙上那副山河图,露出背后画面上的女子,“阿辞,这就是你娘。”
楚辞抬起头来,满目泪光地看向她。
她站在河边轻笑,回眸之间山河皆温柔,模样像极了她,却比她柔和许多。
她是那样美好的女子……
耳畔,传来父皇沉痛的嗓音,他说起她的事情,“她就是那个救了朕,换来沧元山河永固的女子。”
时光倒流,一切回到了当初。
“那一年,我中了埋伏,命悬一线,昏迷在死人堆里,以为一切都完了。”
“但后来,我醒来了。”
“她就坐在我床边笑,说,将军总算醒了,伤口已无大碍,但需要休养一阵子,我去给你拿点吃的来。”
“喜欢上一个人,只需要一瞬间。”
“我养了一个月,也爱上了她。”
“她身边没有男人,只有一个小女孩,我以为她的丈夫已经没了,便跟她说明情意。”
他停顿了一下,含着泪笑出来,有些失落,但也温柔,“但被她拒绝了。”
“他的丈夫每日上山采药,早出晚归,而我晚上养病,睡得早,所以一直没见到他。
她把我送给她的礼物还给了我。”
“那一天,她站在芦苇洲上……”
他说着,看向画中人,“就像是这幅画里面一样,白衣墨发,回眸一笑,整个世界都柔I软了下来。”
“我心里又是难过又是欢喜。”
“我难过的是,她不是我的。”
“欢喜的是,世上竟有这样好一个她。”
“她捧着一碗水,对我说,将军,感谢你在前线征战,才换得小女子这一方安宁。我会帮将军治好旧伤,希望将军长命百岁,护我沧元富强长生,百姓安居乐业。”
“她把药包好,递给了我。”
“那一刻我知道,她不会是我的了。”
“她对我说,将军是这世上顶顶好的人,只是小女子已经嫁人生女。但将军的心意,小女子是明白的,此生当记得,有那么一个人,如天神降世,庇佑了我们所有人。”
“她笑的样子好美。”
他的眼中含着泪水,嗓音微微颤抖,“离别的那天,她坐在河边,弹了一曲《将军令》赠我。”
“我知道,她把这江山,把整个沧元的太平交给了我。”
他哽咽着,“我回去的路上奏着凯歌,父皇带着群臣,亲自从京城出来迎接,浩浩荡荡的队伍走了足足几十里,举国欢
庆。”
他停顿了一会儿,似乎把许多年的牵挂和思念全都牵了出来,“而我,只记得她叮嘱我,要庇护好如她一样的,这万千众生。”
他突然捂脸哭出声来,“阿辞,父皇……没有做到。”
“父皇当上了皇上,可你娘却……”
楚辞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悲伤的时候,不由同情眼前这个男人。
她的眸中满是泪水,“可是,父皇在阿辞心目中,也是大英雄。”
“若娘知道了,也会很欣慰很欣慰的。”
她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因为自己也很难过很难过。
门外传来说话声,她慌乱抹去了眼泪,“父皇,有人来了。”
男人闭眼,整理好情绪挡上了那副画。
紧接着,木公公进来通报,道,“皇上,大殿下求见。”
“进来。”
他的嗓音依旧有些沙哑,楚辞转身,给他倒了一杯茶。
这时,大皇子走了进来,跪地道,“儿臣拜见父皇。”
“嗯,何事?”
萧彧抬头看向他。
这个孩子的出生是一场意外。
凯旋那天夜里,他的母后和白家老太太一拍即合,给他下了药。
那天晚上,白家嫡女怀上了他的孩子。
后来,便有了大皇子。
此时再看他,一时心情无比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