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晋煊进了院子,把手中鱼篓递给夏橘,让她去炖成鱼汤。
听见动静,谢灼宁立刻从屋里出来,“何文军拿下了?”
“嗯,已经让飞云卫看管起来了。”
他拥着她进屋,刚初春的天气,又在这山顶之上,站在屋外还是有些冷的。
谢灼宁听到只是看管起来,便知道何文军是留的活口了。
不管今日凌风他们那边是否事成,这何文军上了山,便是一定要留下来的。
若是那边没成功,他便是他们与西川军那边谈判交换的筹码。
若是那边成功了,那何文军作为罪魁祸首之一,自然是不能叫他跑了的。
下一步怎么做,就看凌风那边的结果了。
好在凌风没让他们等多久,戌时一刻刚过,他便跟假扮何文军的那名飞云卫返回绿林盟,将得到的东西呈递上来。
一个记载历年税银的账本,以及十几封跟郑国公以及霍为来往的密信。
有了这些东西,便足以证明,郑国公、兵部尚书霍为以及何文军这些年来,官匪兵三方勾结,欺上瞒下,贪污朝廷拨款,私自收纳税银,致使国库空虚,百姓饿殍遍地,罪行累累,罄竹难书!
萧晋煊看着上面的一笔笔账目,以及密信的内容,直看得浑身发抖,气红了眼眶。
“他们怎么敢,怎
么敢?!”
他们有没有把西川的百姓,当成活生生的人?!
谢灼宁一颗心也沉沉的,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也难怪她老爹上一世,宁愿选择虚伪的萧璧城,也不愿意选择雍王,说他这人阴邪得很。
如今看来,岂止是阴邪,能把老百姓们全逼上山当山匪,榨干所有血肉以后,再拿去给西川军当军功,便是用十恶不赦也难以形容!
她轻轻地问,“萧晋煊,你说这些事,咱们那位圣上知道吗?”
如果他不知道,那他为何要在给霍为定罪的时候,特意命人将他另行关押起来?
如果他知道,那他这些年为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这些苦难视而不见?
其实萧晋煊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换做从前,他一定选择相信自家皇兄。
因为他觉得昭文帝是明君,定然是受奸人蒙骗,才会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
可现在越来越多的事浮出水面,让昭文帝的面目在他心中也变得越来越陌生起来。
“阿宁,现在的皇兄,好像跟我记忆里的皇兄不是一个人一样,有时候我都分不清,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谢灼宁暗暗说:其实都是。
只不过上一世昭文帝死得早,真面目还没来得及漏出来。
而这一世,阿玉强
行给他续了一次命,让他暴露了出自己的真实性情罢了。
其实有时候谢灼宁都挺后悔,给昭文帝续命的,害得针对自家父亲的计划提了前,差点出了大事,也害得自己被夜无缺掳走,差点跟萧晋煊永世分离。
但仔细一想,这未尝不是件好事。
计划提前,各个环节部署不周,总有纰漏,也就是那些纰漏,给了萧晋煊同自家老爹转圜的余地,化解了这次危机。
且因为昭文帝未曾驾崩,避免了雍王跟太子的兵戎相见,也给了她跟萧晋煊筹备计划的时间。
“不管圣上他以前知不知道,但现在,他该知道了。”谢灼宁意味深长地说。
若是昭文帝再装糊涂的话,西川军只怕就要打到京城去了。
萧晋煊也深知此刻不是多想的时候,立刻让凌风带着所有证据去南阳。
“切记,务必将所有东西亲自交到长兴侯手中,让他连夜派人送到京城。”
“是。”
“还有,传令给温焱跟凌霄,让他们带着一众人化整为零,乔装上山,我派人在山脚接应他们。”
“是。”
凌风知道事关重大,顾不得劳累,立即动身,前往南阳。
此事萧晋煊不能露面,因为他是偷溜出京。
谢灼宁也不能露面,因为她是已死之人。
唯有让长兴
侯宋烈出马,是最合适不过的。
再加上太子萧璧城一直都以为宋烈是他的人,必定会在京城那边全面助他,好叫他拿一个泼天大功在军队立稳脚跟,
如此一来,此事亦可顺利不少。
而他们现在最缺的,便是时间。
“好了,别想那么多,尝尝鱼汤,我今日特意去钓的。”萧晋煊将鱼汤端进来,给谢灼宁盛了一碗。
谢灼宁喝了一口,眼睛一亮,“嗯,好鲜!”
这山上的鱼,确实别有风味。
萧晋煊见她笑,也忍不住勾了勾唇角,“你若喜欢,明日再去给你钓。”
谢灼宁忙摆手,“那倒不必了,你还是忙正事要紧。”
萧晋煊不以为意地说,“没事,今日不也没耽误吗?”
听到这话,谢灼宁惊诧地挑了挑眉。
她原以为,萧晋煊是为了营造出世外高人高深莫测的形象,以利于拖延谈判,才将何文军约去后山天池钓鱼的。
难道,他就单纯想给她炖鱼汤喝,才把人约到那地方去的?
好嘛,的确没耽误。
她哑然失笑,给他也盛了一碗,“你也喝。”
子夜时分,温焱也赶到了绿林盟,先来见过萧晋煊跟谢灼宁。
“煊王殿下,阿姐。”
“咳,”萧晋煊纠正他,“该叫姐夫。”
他知道,温焱已经被
镇阳侯收为义子,是上了族谱的。
温焱本来还有些迟疑,见谢灼宁朝着他点了点头,便立刻改了口,“姐夫!”
就这一个小动作,也没逃出萧晋煊的眼睛。
他算看出来了,这温焱,只听他姐的。
他抬头问,“你这次,带了多少人过来。”
温焱如实回答,“一共三百,皆是精锐。”
急行军,又是到西川军的地盘,不可能一下子带太多人过来,否则目标太大了。
萧晋煊点了点头,“三百,够了。”
他到忠义堂,连夜叫了三位当家的议事。
大当家的骂骂咧咧、二当家的若有所思、三当家的畏畏缩缩,倒也全都按时到了。
萧晋煊扫视他们一眼,没什么废话,直截了当地开口,“把调令交出来。”
绿林盟几万人,自然也是跟军队一样有组织有纪律需要号令才能调遣的,否则就是一盘散沙,也没办法管理了。
只是这纪律,肯定没军队的严格便是了。
听到他的要求,大当家的磨牙霍霍,“欺人太甚!”
若将调令交出,那他们三个还算什么当家,跟这山寨上的其他人有何分别?
他“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想要掀桌。
但是没掀动。
萧晋煊只用一根手指头压住桌沿,便让他动弹不得,“有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