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母听到贺明扬的话,脑袋就是一阵晕眩。
她气急败坏,取下墙上的鞭子,声音尖利,“跪下!”
贺明扬仿佛早就已经预料到这个结果,眉头也没皱一下,便撩袍跪下了。
“啪——”
贺母扬鞭,就是狠狠一鞭子。
她已经很久没打过自家儿子了,原以为他长大了,懂事了,知道她的辛苦了。
没想到他平日里倒是事事顺着她,可一到关键时刻,却偏跟她唱起了反调!
“你知道我为了你,受了多少委屈吗?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你知道你娘我熬了多久,才终于熬出头吗?”
“你怎么就那么不听话?你是不是想要我去死?老天爷,我是造了什么孽,遇到这么一个白眼狼……”
贺母边哭边骂,边骂边打,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
贺明扬却哼也未哼,眼也未抬,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从小到大,这样的话,他不知道听了多少遍。
只要他稍稍做错一点事情、或者有一点忤逆、亦或者是母亲心情不高兴,总会让他跪下,狠狠地抽他一顿。
他的背上,全是纵横交错的疤痕,有新的,有旧的,一道一道,触目惊心。
只有当他那事务繁忙的爹过来看他们时,他娘才会给他一点好脸色,变得像他梦中那样温柔。
可他又不想让他爹来,因为母亲为了让他爹过来看他们,总会让他生病,让他受伤,才能让他爹过来一回……
可他爹就算来了也待不了多久又得走,他每次跟别人说他有爹的时候,总会引来别人一阵嘲笑,说他说谎。
那些人仗着他没有父亲撑腰,总是欺负他,凌辱他。
他告诉娘亲,娘亲却只会责怪他不懂事,为什么要去招惹别人,如果不是他的错,别人为什么要欺负他?
所以到后来,他开始习惯性隐忍所有痛苦,根本不敢奢望会有谁来替他出头……
可是那天,她就那样突然地出现了。
她替他教训了那些欺负他的人,还给了他一副上好的笔墨。
她笑得那样真挚明艳,时至今日,那句“要金榜题名”啊,还在他脑海里跑个不停。
明明不过是两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可他偏偏,在一个陌生人身上,感受到那从所未有过的善意。
这让他怎么能不心动?
他进考场的那一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他当真高中,他一定要去她
家提亲。
哪怕被自己母亲打死,他也绝不会改变心意。
“你知错没有?你知错没有?我问你知错没有!”
一鞭鞭重重落在贺明扬的背后,他有些支撑不住,往前一扑,吐出一口鲜血。
可他仍旧固执地道:“母亲,我意已决,非她不娶。”
“你!”贺母气得扬起鞭子。
却看到自家儿子,已经支撑不住,昏死过去。
……
煊王府。
谢灼宁正在有条不紊地安排事情。
现如今慕容砚高中状元,又洗刷了污名,是时候给他的官途铺路了。
升官的途径很多种,有些位置需要熬资历,有些位置却容易立功破格晋升。
她事情刚安排到一半,菘蓝就快步进来,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什么?”谢灼宁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来,还以为自己听岔了。
菘蓝又重复了一遍,“奴婢方才听到的消息,谢家三小姐昨夜死了,听说是忽染恶疾,暴毙。”
自家王妃早就跟谢府分了家,按理这些事儿不关他们的事,也轮不到他们来管。
但是偏那谢三小姐昨日也不知怎么想的,突然来府上拜祭了一下王妃,结果回去就出了事。
怕就
怕,此事是故意针对煊王府的,所以她才决定来告诉自家王妃一声。
一旁的琥珀给谢灼宁添了盏茶,歪着头道:“会不会是那谢三小姐自己想不开,自尽了?我看她昨天来的时候,情绪就好像有些不太对。”
谢灼宁单手支颔,想了一会儿,“你们说的都有理,但我总觉得有哪里说不通。”
她二叔就算对子女再无情,也不会拿自家亲生女儿的性命来栽赃煊王府吧?
如果他真打算那么做,或者别人打算那么做,那就应该让谢芷晴死在煊王府,而不是等她回府以后再传出忽染暴毙的消息。
至于说自尽,她看着也不像。
昨天谢芷晴来烧纸的时候,言语之间是挺疯癫挺后悔的,但还有自己这个已经死了的煊王妃垫底呢。
她都说了,自己终究是不如她的。
人一旦有比较,便有了活下去的信心,又怎会轻易寻死?
谢灼宁思来想去,觉得还是查一下比较放心,让菘蓝叫了聪明绝顶四兄弟进来。
“你们兵分两路,一路去京郊的农家小院,把阿玉带上,去给谢芷晴验个尸;一路去谢府查一查,谢芷晴昨日回去之后,都发生了些什么事。”
“是。”
四兄弟领了命令,立即便去办了。
谢灼宁伸手揉着眉头,皱痕深深。
菘蓝轻声地问,“王妃,你怎么了?”
摇了摇头,谢灼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总感觉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翌日一早。
谢灼宁的预感成真。
谢恒一本弹劾奏折上达天听,引发轩然大波。
他弹劾的竟是以清廉刚正出名的左相沈立安,控诉他为自己的学生泄露考题,徇私舞弊!
沈立安已经很久没有收学生了,今年破格才收了慕容砚为自己门生。
而慕容砚,又恰巧是今科状元!
之前市井之间,也不是没有一两句这样的流言,但大家都相信沈相的为人,从未将这种话当真。
可现在,当朝御史,主动弹劾,这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萧璧城把玩着手中的玉珠手串,神色漫不经心的。
直到听到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纷纷请他做主了,他才佯装发怒地斥道:“谢御史,休得胡言!沈相三朝元老,刚直不阿,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
谢恒立刻拱手,“太子殿下明鉴,微臣不敢说谎,此事人证物证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