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灼宁这次是真的愣住了,“你……确定?”
“他的眼神,藏不住的。”慕容砚回想起那双眼睛。
当时在皇榜前,贺明扬一眼就看到了谢灼宁。
哪怕她戴了帷帽,哪怕周围那么多人。
他眼神晶亮,似带了光。
那种情绪,他太熟悉了,因为他也曾那样炽热地看着一个人。
而贺明扬的眼神,比他的更为强烈,更难以遮掩。
谢灼宁扶了扶额,“我还以为他是在找机会刻意接近我,寻找咱们的破绽呢。”
毕竟,他带的目的性,太明显了。
慕容砚听到这话,笑了一声,他原还以为她什么都没察觉到呢,没想到她其实什么都知道,就是想偏了道儿。
但不管是太子的人也好,还是喜欢他也好,贺明扬这人,身上都藏着一个巨大的谜团。
“这样吧,”谢灼宁想了想,说,“状元郎你就先回去忙你的事,我让飞云卫去查一下许大夫,再去山峪村打听一下,看看这贺明扬到底怎么回事。”
既是谜团,解开便是。
“好。”慕容砚点了点头。
他知道谢灼宁身边肯定是跟了人的,当时要不是贺明扬看到她摔倒以后想也没想就冲过去,他也不会那么
鲁莽。
马车在半路停住,慕容砚下车。
趁着这停顿的空档,夏橘悄无声息地钻进马车里,“小姐,贺明扬,跟踪你。”
说着,她抬手在脖子上比了个手势,问要不要把人解决了。
谢灼宁想了想,摇头,“让凌风把人甩开吧,再让他派个人跟着。”
再不确定这贺明扬到底再搞什么鬼之前,先留他一命。
“那咱们,出城吗?”夏橘问。
谢灼宁想了想,摇头,“先回王府。”
春闱一放榜,这几日京城里有得热闹,她之前让慕容砚笼络的那批学子皆名列前茅,怕是要惹不少人争抢拉拢了,她得有所准备才行。
没多时,凌风吹了声口哨,告诉谢灼宁尾巴甩掉了。
她花钱给车夫买下马车,由夏橘驾车,掉头往煊王府去。
一入府,管家严和便立刻迎了上来。
谢灼宁边走边问,“最近府上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严和回禀,“一切照旧,祝侧妃一直待在自家院子里看书,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沈侧妃倒是派人递了几次信来,想求王爷把她从福安寺接回来,王爷没理。哦,对了,还有一事,静安长公主府送来请帖,过几日便是长公主大寿。往年都
是王爷亲自去的,今年爷不在京城,长公主府的人便把请帖送来了您这儿。”
“我?”谢灼宁诧异了一下,接过烫金的请帖,打开一瞧,果然是自己的名字,她眉心霎时拧起。
萧晋煊不在京城,煊王正妃明面上已死,沈侧妃被送去福安寺礼佛,那还有祝侧妃呢,怎么也轮不到自己一个妾室吧?
严和知晓她的疑问,立刻说,“长公主那边,也给祝侧妃送了请帖。”
一府两帖,如果说祝侧妃那一帖代表的煊王府,那这一帖便是指名道姓地要她去了。
“不去。”谢灼宁将请帖丢还给严和。
她要有多拧不清身份,才会顶着萧晋煊爱妾的身份,去参加这种宴会?
这不是生怕别人找不到攻击萧晋煊的点,给他们送筏子去吗?
等到时候,随便找个理由不去便是。
回到院子里,她先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缓解了一下这段时间以来的疲劳,正打算好好歇一歇。
突地,门房来人回禀,说是谢家那边来人想拜祭一下王妃,问要不要放人进来。
谢家来人,拜祭王妃?
谢灼宁纳了闷,谢家那边,还会有谁来拜祭自己?
“来的是谁?”她问。
下人回
道:“对方自称是谢府三小姐。”
“谢芷晴?!”谢灼宁诧异了一下,道,“放她进来吧。”
说来倒是好久没听见她的消息了,自从她跟何锦云利用江家五爷算计自己却自食恶果、柳姨娘也死了之后,她就一直没有出过门露过面。
听说谢家已经放弃她了,如今养着她,也是看她姓谢的份上,给口饭吃罢了。
也不知道她突然来拜祭自己,是想干什么?
换了身衣裳,谢灼宁让夏橘带着自己,来到祠堂。
谢芷晴自然是没资格进入里面的,下人拦着她,让她在外面拜祭即可。
她也没说什么,只跪在蒲团上,一张张烧着纸钱,表情麻木又悲伤。
“大姐姐,我来看你了。”
“你知道吗?我一直都很羡慕你,有娘给你留下丰厚的家产,有爹给你挣太子妃之位,你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需要自己去挣。不像我跟姨娘,为了冬日的一盆炭火、夏日的一身新衣,也得在夫人跟我爹那里讨好卖乖……”
“你被太子退婚的时候,我其实心里是欢喜的,虽然我烂了,但好像你也没好到哪里去,你甚至还跟那个我都看不上的慕容砚定了亲……”
“我以为你这一辈
子就这样了,京城第一美人儿,不过如此,看到你的下场,我似乎也不那么惨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的名声都烂成那样了,甚至不能生养,煊王殿下也要舍弃一切求娶你?!”
许是被关在屋子里久了,谢芷晴的脸上,有一种近乎病态的惨白。
一激动,就显得面目狰狞。
她脸颊抖动了一下后,又痴痴地笑了,“好在,你还是死了……你终于死了……你的命终究是不如我的……我本该高兴的,但是我怎么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呢?”
泪水划过脸颊,被纸钱燃烧的火光映得反光。
她眼神空洞,已经说不清是什么情绪了。
“大姐姐,你知道吗?今天我听他们说,慕容砚中状元了。没错,就是你当初准备给我牵线的那个穷书生。他竟然真的考上了……真的考上了……”
“我一心攀龙附凤,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却从来没发现,那机会曾经近在咫尺,却被我亲手给推开了。哈哈,被我亲手推开了……”
她在那里又哭又笑,恍若疯癫。
谢灼宁静静伫立在那里,听完了她说的一切。
直到日暮西垂,才叹了口气,说,“把人送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