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房间空无一人,唯有微弱的灯光给仇悸提供照明。仇悸顺应卧室的寂静无声,蹑手蹑脚走入郁宁的私人卧室。
郁宁的卧室虽然宽阔,但是陈设精简,没有过多可以钻研之处。一大扇落地玻璃的窗前是办公桌,仇悸就坐上了办公椅,他是没有丝毫边界感。
桌面整洁,有计算机设备,有钢笔,还有药膏。仇悸打开药膏轻嗅,嗅到熟悉的薄香。
所以郁宁昨天就是靠两个互通的衣帽间走到对面房间的吗?所以他过去给我抹药了?他到底要干什么?让人不解。
令仇悸费解之事不胜枚举,他正处于朦胧弥漫之中,但他不盲目找寻答案,仇悸是暂且不给自己施加压力。
仇悸随后试图打开计算机设备。
他输入郁宁的生日“1015”,弹出“密码错误,”,仇悸随后输入“3436”,这是郁宁身份号码尾号,不过依旧不可行,仇悸手指悬空,头脑冲动是想输入自己的相关信息,不过随即被打消,这完全不切实际。
即便是计算机开启,郁宁的各种资料也应该多重加密,不是仇悸可触碰。
仇悸在放弃和跃跃欲试之间徘徊,最终好奇撺掇,他输入“1234”,依旧密码错误,算了,郁宁应该也不会这么笨蛋,设置这种密码。
计算机设备突然人脸识别,却没有显示识别错误,消息好像被计算机消化了去。
仇悸木讷无知,双眸之中倒影的灯光骤然熄灭!计算机也随即息屏,漆黑突然笼罩视线,卧室好似完全断电。
仇悸倒不畏惧,只是这防备系统也太严谨,直接将电源切断可太绝情。
仇悸就摸着黑试图走回自己的卧室,可这里的一切似乎都依靠电源连接,连正门都无法打开,这一切都处于戒备状态。
而此时的大堂,宾客云集,郁宁正同众人洽谈。郁宁在间隙中得到侍者提醒:“少爷,卧室的警报系统启动了,自动切断电源了,出口都封锁了。”
“监控调出来我看看。”
郁宁随后就见到仇悸在卧室内肆意妄为,发现了药膏的存在,玩弄了桌面的小物件,还试图开启计算机,不过骤然昏暗的卧室为仇悸的出逃造成困扰。
他甚至因为室内过于漆黑撞到家具,黑暗中趔趔趄趄。
在卧室的仇悸找了一个安稳的躲藏地点,既然开启了防御系统,郁宁应当会前来查看情况,他就等着门扉一开然后他急速逃离。
果不其然,郁宁回来解除了防备系统,灯光初亮,就有一只好似逃窜的小兔子从身边擦过,郁宁是措手不及。
不过郁宁大步流星,将衣帽间的可移动的衣橱推出一条直通道路,他也疾步跨到仇悸的卧室里。
仇悸开启房门是怔愣了须臾,两人面面相觑,仇悸又让高傲爬上面颊,佯装无知:“你怎么在我房间,滚出去。”
郁宁却也若无其事,继续关怀着:“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郁宁又用着不合时宜的柔声细语,用着在现实和过往拉扯的故障感,让仇悸情不自禁拆卸防备,仇悸只好故作冷漠,“不用。”
郁宁靠近仇悸问道:“刚才手磕到了吗?”
“好着呢,不用你管。”
郁宁试图揭起仇悸的衣袖:“我看……”
“别碰我!”仇悸骤然抽离,让郁宁的手悬在原处。
仇悸不再是假意防备,他抱着自己的左臂,真真切切的戒备之心如同万箭发出。而两人拉出的距离,是仇悸的利箭横亘在其中。
郁宁也拾起谨小慎微:“怎么了?”
“不关你的事,出去。”仇悸继续抱臂,也不给视线交流,像是将自己关入密闭的容器瓶。
平时任仇悸怎么鞭策,郁宁都肃立原地,岿然不动。此时,这般尖锐的情感将郁宁推至悬崖边,即将跌入万丈深渊。
郁宁是捉襟见肘,他不敢再触碰仇悸。仇悸现在应当是不胜其烦,甚至一点就炸,郁宁随后退出仇悸的卧室。
仇悸站在原地孤立无援,后来门外送来了宵夜。仇悸一开始带着言语拒绝,不过门外絮语不休,仇悸便漠然置之,门外的劝慰便渐无声响。
仇悸暂且是与世隔绝,陆汀和宣靖发来的消息他也置若罔闻。他蜷缩在床上,他被衬得瘦小,如同凡尘中的一粒蜉蝣,微不足道。
不过他又拘谨小心,他寻来皮筋,将自己左臂衣袖捆起来,为了防郁宁。
仇悸就在辗转反侧之中,被困意拖拽入眠。
这一场睡眠他依旧睡得深沉,被褥之中的温度似乎比以往要高,温热不断推着仇悸到睡眠的最深处,他睡得沉稳。
以至于敲门声闯入睡眠,让仇悸猛然受惊,他急促起身,现在已经是上午。
窗外是春意盎然,而旁处是郁宁陪睡。仇悸没有觉得有何不妥,因为他还未找回时间概念,这到底是四年前,还是他们互相陌生的现在?
仇悸恍惚中向门外发问:“怎么了?”
“是我。”季林的音色再度将仇悸推向现实。
仇悸后知后觉郁宁出现于此的不合情理。虽然他感觉郁宁没有在睡眠,但是他还是习惯性不打扰郁宁。
仇悸行色匆匆,向门口疾步而去。
季林也慢慢得来回应,仇悸开启门扉,却只是开启一个小角度,足够他身板塞过去足矣,他随后遮遮掩掩将房门紧锁,似乎一扇门要藏起他的隐晦之事。
季林察觉端倪,也拿仇悸逗趣:“门锁这么紧,藏人了?”
话语一针见血,惹得仇悸慌乱无措,眼神闪躲,仇悸用眼色将晦涩的答案付给季林。
仇悸的精神正受酷刑,如同烙铁纷纷而至,将他道德形象烫出疤痕,留下劣迹斑斑。
就到此为止吧,他不能再耽误季林了,就算他和郁宁此时清清白白,可他深知自己不会喜欢季林,郁宁是斩碎感情枷锁的不二法门。
仇悸不多做解释,用歉意譬解自己的处境:“对不起。”
季林明白了仇悸的意思,他从未这般输诚,一句对不起将拒绝说得掷地有声,可季林依旧负隅顽抗:“说什么对不起啊,搞得好像你真的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了。”
说到底就是自欺欺人。
季林继续佯装无谓,对仇悸关怀:“我今天要早点回去,公司有些事要处理,你记得吃早饭。”
季林舍不得和仇悸说下再见,他用真情实感追逐之人,到底是被郁宁怎样对待,又凭什么拱手让人。
季林先前离去,让仇悸徊惶原地。
仇悸的愧怍逐渐向外扩散,而愠怒侵占心头,他开启门扉要收拾无理取闹的郁宁。
仇悸匆促的步伐骤停,郁宁就鹄立门后,他是没有丝毫畏惧之心,身姿笔挺直面仇悸。
仇悸的情绪也化作气焰释放:“你犯贱是吧!”
“我帮你拒绝他。”郁宁是振振有词。
“我他妈要你帮忙啊!”
“你不喜欢他,拒绝是迟早的事,我帮你解决困扰。”
“我喜不喜欢他由你说的算吗?”
郁宁是哑口无言,这人尽皆知的事情唯有仇悸在辩驳,郁宁总不能与之争辩。
仇悸见郁宁失语,注意力也随之被转移,他观察到手腕捆绑袖口的皮筋丢失,仇悸诘问:“我皮筋呢?”
“我没掀开,我怕皮筋阻碍了血液循环就摘下来了。”
仇悸此时怒火中烧,郁宁的关怀是一捧水,可火势过大,这不仅杯水车薪,甚至助长火焰,将过往的荒芜都烧出来。
“不用你在这虚伪!我不知道你现在是以什么目的靠近我,但是我真的不想撕得鱼死网破,你我各走各的道行吗?”
仇悸害怕自己重蹈覆辙,他怕郁宁再度利用仇悸的感情,将仇悸的情爱铸成利剑,而用来刺穿仇悸的心脏。
但仇悸更恐惧这种极端的走势,他怕两人终有一日将话说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他怕他们之间出现无法横跨的裂缝,他宁愿两人拉扯不断,藕断丝连,而不是再也没有接近彼此的理由。
郁宁却不想放过和仇悸的辩驳:“我非要带什么目的吗?”
仇悸立即嗤笑,他的情绪难以把控,回忆卷着痛苦袭来,像是长在肉里的匕首要被拔出来了,他这一声嘲弄的笑更是在讥讽自己的愚蠢。
“你有什么资格装无辜?”仇悸内心积压的情绪翻涌不止,将郁宁的言辞用残暴的方式拆解。
“你是A,你生性凉薄,你们没有非自由意志的冲动,可以完全用理智把控感情,不理解什么叫爱和沉沦,”仇悸的哽咽如同吞下玻璃渣,“到我这就特殊了是吗,我这么有能耐是吗?”
诚然,仇悸的刻薄之词是摘抄于郁宁的自述,仇悸至今铭记郁宁那夜的告白之词:我是A,我生性凉薄,我们没有非自主意志的冲动,可以完全用理智把控感情,不理解什么叫爱和沉沦,可我觉得你是这张密网的破绽,你让我怦然……
明明那么动听,到头来只是嘲讽,是心如刀割的,是吝啬的,因为前言是自我表述,后言是利益的侵占,没有一句是真心实意给仇悸的。
郁宁凝视仇悸的双眸,没有丝毫亮光存在,甚至可以窥探到内心的芜杂之地,寸草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