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宗纬带着一位披麻戴孝的女子出现在了范闲的面前,她的夫君在去年因为春闱舞弊被冒名顶替含冤而死。
“你可知那位害死你夫君的高官是谁?”
人命关天的事,就算是范闲也要谨慎对待,既然她说冒名顶替,害人性命的是高官的门生,那这个高官就很关键了。
“小女子知道。”
“那就说出来。”
堂下的女子眼含泪水,哽咽的说出了对方的身份。
“春闱舞弊,夺我夫君性命的,是当朝宰相,林若甫。”
此言一出,范闲心神一震,他万万没想到对方要控告的会是林相。
就在范闲怔愣之时,贺宗纬也在一旁为他戴高帽,言及可行大义灭亲之举的人,普天之下,唯有范闲范大人可为。
春闱舞弊的苦主状告当朝宰相杀人灭口,兹事体大,牵扯甚广。
言冰云告诉他不仅是鉴查院,刑部、大理寺、京都府都得协办,而且,言冰云沉默了一下,问道:“你想过没有,如果这个案子是真的,你怎么办?
长公主算是被你赶出京都的,现在轮到林相,你怎么面对郡主。”
言冰云本意是想将此案接到自己手上,免得范闲夹在中间为难。范闲明白他的好意,还是拒绝了。
他看着言冰云略带疑惑的表情,沉声解释道:“这个案子只能是由我去办。”
“为什么?”
“追查春闱舞弊是陛下钦定的差事,我没有选择。”
范闲心里乱得很,转身想走,却听到言冰云问了一句,“你觉得林相这个案子,陛下事先知道吗?”
范闲反应过来,看着言冰云扯了扯嘴角。
“别这么想,太危险。”
范闲心里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庆帝会让他负责春闱舞弊的事情,原来对付林相才是最终的目的。
而且,林相一旦因此落马,作为处理此事的他首当其冲会受到林相拥趸的排挤,日后在朝堂上可交好的选择就更少了。
……
李承泽那边也接到了消息,毕竟此事不只有鉴查院的参与,还有刑部他们负责协办,哪怕还在禁足,想要获取到这些信息也不算难事。
“林相被控告参与了去年的春闱舞弊,为了以绝后患居然还杀人灭口了,民不举官不究,可如今民举了,再视而不见可就说不过去了。”
范无救摆弄着手里新买的书,心里有些地方没明白。
“殿下,倘若最后查出来此事与林相无关,那范闲岂不是就不用纠结了。”
“不会的,这件事就是林相干的,在这个问题上不会出现第二个答案了。
况且,他林相可一直是庆国的第一大权臣,何等的精明狡诈。
范无救,你说杀人灭口的事他有没有做过,谁知道呢。”
说完,李承泽状似无奈的摊了摊手,像是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无聊,又低低的笑出了声。
范无救自认跟在殿下身边多年,可面对这些权谋算计还是颇为头疼,隐隐约约的好像明白自己为什么今年春闱没考上了。
伸手轻轻的拍了拍身上的刀,感受到对方的存在,心里踏实了不少,转眼间就看见殿下已经走出好几步了,他连忙快步跟了过去。
林府。
范闲想到这件事会将婉儿的父亲拖进来,就没忍住跑来询问林相,他想知道草芥人命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与对方有关。
林相并没有直接回答他,反而提醒道:“你要是想大义灭亲,这会就不该来见我,你要是想徇私枉法,那就更不该来见我,反倒是落人口实。”
范闲心里很是煎熬,长公主已经被贬去了信阳,若是林相也被他亲手收押,婉儿那边他根本没法交代。
可若是对此事视若无睹,就是在纵容春闱舞弊,与他的原则相悖,没办法过自己心里的坎。
林相知道范闲心里煎熬,只说了一句,“还是心不够狠。”像是在评价,也似乎是一个提醒。
“所以,是你吗?”范闲执着于这个答案,再度询问。
“去年春闱,冒名顶替,好像有那么点印象。”
“好像?”
林相行事老辣沉稳,即便是摊上了人命官司,也依旧是稳如泰山。
面对范闲的疑惑,淡淡道:“毕竟不是什么大事,哪用得着我亲自招呼。”
林相身居高位多年,下面的门生旧部无数,若真的是清清白白,善良淳朴的性子,他也坐不上宰相这个位置。
林相本来准备了一份负责去年春闱的名单,刚交到范闲的手上就反应过来事情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陛下刚让你负责春闱舞弊之事,命案就找上门来了,这可真巧啊。”
林相心思一转,将名单重新拿过来借着烛火将其焚尽。
“若真是这样,这上面的名字恐怕也靠不住了。”
……
钱多多这阵子没什么事干,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至于二皇子府上的全勤,那玩意早就被李承泽取消了。
她也就坚持了一个多月,才混了一个全勤,就开始接着赖床了。
“殿下,钱多多起来了。”
“比昨天早,人呢?”
“在,在小厨房吃饭呢,她说一会就过来。”
李承泽站在池边闻言点了点头,手上动作没停,接着用提前准备好的石子打水漂,玩得不亦乐乎。
谢必安从外面走进来,凑到李承泽面前,将林相府上谋士当街刺杀苦主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他听。
“你是说袁宏道当街扬言刺杀苦主是为了报答林相知遇之恩,刺杀失败逃跑了。
这招看起来虽然拙劣了些,但他可是跟随林若甫多年,深得其信任,这个锅林若甫不接也得接。”
林若甫是百官之首,当朝宰相,对于李承泽来说,他若是倒台了也是件好事,那个老狐狸不能为他所用,那就换一个能的。
不过,就连李承泽也没想到,庆帝的目的不是换下林若甫,而是彻底的取消宰相制度,将皇权进一步加强。
李承泽借着被庆帝禁足的由头,开始有意识的淡出人们的视野,可他并没有放松对外界信息的掌控。
他的身份处境摆在那,想要得到梦寐以求的幸福,有些事情就必须提前谋划,不争不抢无异于自寻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