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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压着我了。”那一瞬胸腔的疼痛差些没叫王韵然背过气去, 咬牙,终是说出这么一句。

    趴在王韵然身上的陆晋良这才侧过身,滚坐在一旁的草地上, 十四岁的陆晋良个头瘦小,并不算重, 他蹙着眉, 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个…那个……”

    “什么这个那个的, 倒是扶我一把呀。”

    陆晋良看着跟前呲牙咧嘴的王韵然,有些犹豫, 却是迟迟没有伸手。

    “算了, 就是个小心眼的男人, 不指望你了。”疼过劲,王韵然自个爬了起来,嘴里絮絮叨叨:“虽说我是戏弄过你几回, 可咱们终归是邻居不是, 今儿若不是我救了你,你早被那几个山贼绑了去,也不知知恩图报。”

    说罢,环顾了四周,她平日里虽常偷溜出府,却也只在洛城集市里转悠, 城外的山林子她自然不熟, 如今掉在这么个山谷里, 又挨近傍晚, 得赶紧寻路回去才是。

    见王韵然起身要走,身后陆晋良开口唤了她一声,王韵然回头,看陆晋良憋红着脸,却一句话不说,便不再理会他。

    日头渐渐西移,落在山的背后,陆晋良看着王韵然愈走愈远的身影,低头,咬着牙小心翼翼地抱过右脚,这么小小的动作,却是钻心的疼痛,刚才从山上滚下时,怕是摔断了腿。

    尝试着慢慢起身,几次反复,愈加疼痛难忍,却也只得咬牙,等天黑了,山里不知有怎样的蛇虫鼠蚁,不能久留。

    “都这般了,还不老实,赶紧坐好。”

    声音从头顶上传来,陆晋良抬头,看着去而复返的王韵然,微微讶异:“你不是走了吗?”

    “好不容易找到的。”王韵然没有回答他,只是丢过来几块窄长却平整的木块,继续道:“摔了腿,手总是好的,将木块绑在腿上固定住,别乱动,不然回城里找了大夫,腿怕是也要废了。”

    陆晋良还有些反应不来,看了眼木块,又看着王韵然,道:“你怎么晓得……”

    “我聪明呗。”王韵然应了声,便坐在一旁等着陆晋良,可愈看,愈不能过眼,陆晋良动作笨拙得很,几块木板硬是被他捆绑得七扭八歪得。

    “还真是什么都做不好。”王韵然上前,在陆晋良跟前蹲下,抱过他得右脚,陆晋良下意思喊疼,王韵然虽是嗤了声,动作却柔缓得许多。

    解了自己腰间得细带,帮陆晋良将木块绑好,便听见陆晋良肚子咕噜噜响,抬头,陆晋良已是脸颊泛红,不知是因为肚子得不争气,还是其他。

    “你今天怎么也来寺里上香,可是有要祭拜的人?”未打破尴尬气氛,陆晋良寻了话题问着。

    “我说我跟着你来的,可信?”王韵然仰头,她每次有脾气时,眼睛总喜欢半眯着,陆晋良最熟悉不过,遂缩了缩脖子,不再回话,直到多年后,才知当时她说的不过实话。

    此时天已经暗了,山上觅食也不是她们有的本事,王韵然将裙子打了个结,随后转过身,半蹲在陆晋良跟前,将后背留给他,道:“上来吧。”

    陆晋良一愣,立即摇着头,信誓旦旦道:“堂堂男儿,岂能让你个小女子来背我。”

    王韵然当真就起身了,朝陆晋良眨巴了眼睛,说着:“那你自己走呗,听说山里晚上很多豺狼,不知到时你跑得快,还是狼跑得快。”说完,看了看陆晋良得右腿,又道:“看在咱们时邻里得份上,明儿我会叫板栗来给你收尸,呀,怕那时候只剩骨头,连板栗都认不出来了。”

    “你!”陆晋良打了个寒颤,有些胆怯看了眼四周,却又再拉不下面子,只挪动着唇瓣,半晌不出声。

    王韵然晓得他意思,刚不过揶揄他几句,见他害怕了,才道:“我经常背我三弟,虽说你长三弟好些岁数,我看个头也差不了多少嘛。”

    那是陆晋良生平第一次被女生背着,心中说不出的滋味,回想他来洛城的日子,并不长,却已见过她笑,见过她哭,见过她的乖张与霸道,他以为自己是讨厌她的,直到这一刻,当月光洒在他们周身,风中弥漫着她浅而缓的歌声,他才晓得,他是喜欢她的吧,所以,每每她戏弄他,他才那样生气......

    有狐绥绥,在彼淇梁。心之忧矣,之子无裳……

    那时,他只希望回城的路远些,再远些,她的步伐慢些,再慢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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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然!”念着她的名字,陆晋良惊坐起身,眼前那里有王韵然的身影,可刚才的歌声,总觉那样真实。

    “王爷不觉着疼吗?”孙依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讶异看着坐起的陆晋良,又看了看他周身的伤。

    对了,马车!陆晋良很快反应过来,掀开覆在身上的被子,起身:“马车呢,阿然呢?”

    孙依依此时嘴巴已经不自觉张大了,看着站起的陆晋良,不禁怀疑起刚才大夫的话,看陆晋良就要出去,赶紧回着:“马车坠落时摔坏了,阿然是什么?那匹马吗?它摔死了。”

    “不是,马车里的人。”见孙依依晓得情况,陆晋良停步,伸手抓过孙依依,问道。

    “马车里的人?王爷说我吗?谢王爷关心,我没事,崖下有人救了我。”

    “马车里是你?没有别人了?”陆晋良蹙眉。

    “没有了呀,就我一个。”孙依依说完,有些看不明白陆晋良的神情,只觉有些可怕,便朝外头喊着:“檀儿姐姐,王爷醒来了。”

    这一声,却是让陆晋良猛一抬头,随着房门推开,王韵然迎着夕阳,,缓步走近,她的脸庞在夕阳笼罩下有些朦胧,却是他记忆里最深刻的样子。

    “阿然……”才喊出,便看见王韵然身边,一同走近的王延卿,微微蹙眉,他怎会来!

    二人看着站立的陆晋良,也微微讶异,“这是山下的一处小木屋,王爷从崖上跳落时,摔了腿,这两日最好别下床走动。”王韵然边说着,又对一旁王延卿道:“不过,看王爷这般,或许伤势不重,要不派人将王爷送回驿馆去?”

    见着王韵然安然,他已放心,陆晋良这才感知着右腿钻心般的疼痛,当即往前边的王韵然身上倒了过去:“呀,疼!”

    大夫来看过,说是骨头都错位了,自然该疼的,可看着这般扑过来的陆晋良,王韵然只觉着那里不对,却也无法,只得抬手将人圈过,扶住。

    陆晋良整个人挂在王韵然身上,有些挑衅地朝王延卿看了眼,而后便开始嚎叫起来:“好疼呀,这腿怕是断了,怎么办,阿然,以后你可要做我的拐杖。”

    “王爷身边这么多下人,那里要我来做拐杖,我看还是将王爷先送回驿站吧。”王韵然扶着陆晋良坐回床榻上,很是费了些力气,微喘着说道。

    “不行,回驿馆一路上难免颠簸,到时更伤腿,我看我就在这里养伤是最好的。”这般说着,已抓住了王韵然的手不肯松,王韵然挣脱不开,求助般轻唤了句:“二哥。”

    “你想起来了?”陆晋良大喜。

    王韵然摇头,问着:“王爷怎好好地从崖上跳下?崖虽不高,王爷这般,也很是危险。”

    陆晋良想回话,话到嘴边,却还是咽了下去,他该如何说,他若说,他害怕失去她,马车坠落的那一瞬,他只想陪着她,她可会信?马车里原就没有她......

    “王爷既然已经醒了,有依依在这儿照顾着,应该无碍,韵然的身体也还未大好,大夫还在外边等着。”王延卿上前,说道。

    对于这个大舅子,陆晋良显然不很喜欢,他握着王韵然的手更紧了几分:“韵然身子不好,赶紧叫大夫进来瞧瞧,我行动不便,孙姑娘与本王不熟,不知本王喜恶,自没有本王侧妃伺候得舒服。”

    王延卿看了眼二人,终是点头:“既如此,韵然便留下吧。”说完示意孙依依与他一同出去。

    “二哥。”王韵然喊了句,却没将人留住,只得无奈看着身边已经缠了过来的人。

    “本王渴了,夫人给本王倒杯水来可好?”陆晋良咧嘴,笑说着。

    王韵然看了眼他的伤腿,叹息一声,正欲起身,陆晋良却不肯松手:“王爷不松手,我怎么给你倒茶。”

    “你先应我,不会再从我眼前消失了。”陆晋良认真看着王韵然,眼神殷切,看得人有些不落忍。

    王韵然点头:“王爷腿好之前,我不会走开的。”

    陆晋良这才松了手,看着王韵然走向桌前的背影,嘴角咧开,他心心念念的人儿,如今真实在眼前,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了。

    “王延卿说你身体不好,可是受伤了?”喝了茶,陆晋良问着。

    王韵然摇头:“没什么,在冬青顶的时候,得了一副药方,说是能治好我的失忆症,便一直在吃着。”

    “你若都记不得,却怎么知道王延卿?”

    “说也奇怪,第一次见到他,便觉着是认识的,二哥见我想不起许多事情,本想带我先回洛城,我在洛城生活了许多年,应能帮我忆起过往,只是没想到我才离开,贺兰族便遭了毒手,赶去时已经晚了一步,因放不下依依,二哥的人暗中打听,才探得林成踪迹,便命人在崖下做好准备救依依,只是不知王爷也跳了下来。”

    王韵然说了许多,陆晋良却没有细听,只反复回响着第一句话,半晌,呐呐道:“你忘记洛城的所有,却还是记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