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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延卿一袭白衣, 端坐在茶盘前,壶中牡丹花茶已然烹煮得恰是时候, 满室花香。

    凉州气候干燥,养不出好的牡丹花, 王延卿特地从洛城带来, 他记得王韵然自小不喜绿茶,却偏爱洛城的牡丹花茶,说是喝茶还能闻着花香, 一举两得。

    茶刚满杯, 外头王守义走来,在二人跟前行礼回话:“凉州戒严, 东西城门皆有重兵把守,岳浩此番举动,怕是针对晋王。”

    “岳大哥怎有这样的本事?城中还有段世子和周将军,即便岳浩是凉州刺史,却没有兵权。”王韵然无心喝茶, 抬头问着王守义。

    王守义是王家家奴,跟在二爷身边多年,早年二爷与二姑娘亲近,他待姑娘便也如自个主子一般, 不敢轻慢, 遂赶紧回话:“昨日边疆的葛将军突然率军来了凉城, 说是帮忙缉拿谋害晋王的凶徒。”

    晋王在凉州遇害, 自然是大事, 边疆调兵也说得通,只是晋王落崖不过前日,葛将军的大军却来得太过及时了,怕是早前便已有准备了。

    “我晓得岳大哥脾性,如今,怕是当真要与晋王鱼死网破了,咱们这里,可还安全?”王韵然颇有些担忧,问着。

    “我竟不知你已这般在意他了。”王延卿没有应答,只浅浅说了一句。

    王韵然一愣,说着:“岳大哥在韵然心中,与二哥一样,是亲人,即便林成有害我之心,我以为,岳大哥该从始至终是在意我的,今日却知自己由来便是棋子,有些难过罢了。”

    王延卿摇头,他所说从来不是岳浩,只是王韵然不肯直言,他便也不再逼问,遂回了她先前一句:“这个村子离九丈崖虽不远,却都是官府登记在册的猎户住所,上回岳浩的人已经搜查过一遍,算是安全。”

    王韵然点头,犹豫了会儿,才是说着:“家中可都还好?二哥此番来凉州,当真是恰巧?”

    “你已出嫁,王家便不会再时时护着你,只是爷爷临终的嘱托,二哥却不敢忘。”

    提及已故的老太爷,王韵然有些感怀,王家唯一一个知道她不是王家女儿的长辈,却也是护她最甚的老人,老太爷临终嘱托二哥,一是王家,再是韵然。

    她想,在王老太爷心中,最偏爱还是阿爹。

    “檀儿姐姐。”屋外头孙依依的声音打断王韵然的思绪,她低头敛了眼中泪水,听着孙依依的声音愈近:“好姐姐,你赶紧过去晋王那儿,他醒来没瞧见你,发了好一通脾气,药也不肯吃了,没人敢上前伺候。”

    王韵然眉眼轻挑,这几日陆晋良可将她折腾不轻,是一刻也不肯离她,不过伤了腿,却仿若撞了脑子般,多了几分无赖的痞气。

    虽这般想着,却已起身往外,孙依依舒了口气,正好看着桌上的花茶,端起来喝着,赞不绝口:“这茶好生香甜。”

    “她最喜欢喝的牡丹花茶,今日却一口未尝。”看着面前的花茶,王延卿轻声说着。

    “啊?”孙依依有些莫名,而后才反应过来:“王公子说的可是檀儿姐姐?檀儿姐姐不是最爱喝碧螺春么?”

    “是么?”王延卿说罢,却是浅浅笑开:“原是这般,碧螺春,挺好。”

    王家人本就长得好看,尤其王延卿很有些谦谦君子的温润,如今浅然一笑,叫孙依依一时看得痴了,呐呐道:“王公子笑起来真好看。”

    一旁王守义噗嗤笑出声,当年二姑娘进府,对公子说的第一句,也是这话,一晃,竟这么多年了。

    -

    王韵然进屋时,脚边撞着了个倒地的椅子,这声响正好引得床上闷不吭声的晋王抬眼,看着是王韵然,霎时换了副嘴脸,道:“依依姑娘真是冒失,出去便出去,怎么将椅子也撞翻了,夫人走路慢些,莫要磕着了。”

    这声夫人的称呼说完,陆晋良仔细看了眼王韵然,见她没甚反应,心中窃笑,起初她还会辩驳几句,如今倒是习惯了,再有些时日,她也能习惯他了吧。

    “哦?那瓷瓶也是依依摔坏的?”看着床榻边的碎片,王韵然问着。

    “不小心的。”陆晋良很快接嘴,笑了笑,道:“应是孙姑娘不小心手滑,摔了。”

    王韵然抿嘴一笑,端过桌上的汤碗,走近:“王爷不喝汤药?”

    “怎么会?”说完,便是张嘴,等着王韵然喂药。

    “我记得王爷是伤了腿,手却好得很。”说完,只将汤药递上前,示意他自己接过。

    陆晋良哪里肯,连连摇头:“手上虽无外伤,手骨却有裂开,这么高的山崖,摔下来全身都是伤。”

    “即是这样,这点汤药怕治不好王爷,我这里倒有一剂猛药,王爷敢不敢喝。”说完,怀中取出一精致小瓶。

    见陆晋良没有动作,王韵然转头,却觉手中一空,转身,陆晋良已将瓶中药喝尽,那药甚苦,陆晋良眉头紧蹙,嘴亦抿成一条线,模样很是滑稽。

    王韵然忍不住掩嘴笑着,却听陆晋良道:“我将药喝了,你可不可以不要走。”

    声音带着几分祈求,王韵然一愣,看着陆晋良盯视自己的双眼,眼中蕴含的情绪太多,叫她一时不知如何反应,半晌,才说着:“你不怕我给你吃的是□□。”

    “即便夫人送来□□,本王也会喝的。”

    王韵然一叹:“傻瓜。”而后挨着床边坐下,从怀中取出一只荷包:“我针线并不是很好,当时在江陵已经绣好,却觉着丑,没敢送出手。”

    陆晋良听罢,看着王韵然手中荷包,有些不能反应,王韵然只以为他嫌弃太丑,正恼羞欲收回,手中荷包却被陆晋良抢着拿过,荷包上绣的是并蒂莲,图样清晰,却真算不得好看,他记得她以前不会针线,这番已经是很大进步了。

    “为何给我绣荷包?”说完,才是反应过来:“你,你记得我了?”

    王韵然嫣然一笑:“记得了。”

    突地,整个人被陆晋良抱在怀中,紧紧地,箍得有些生疼,她却不想推开他,在他怀中只觉着暖心,唇角下意思咧着笑开,任由他抱住。

    许久,二人都没有说话,陆晋良的下巴搁在王韵然肩上,直到肩膀实在酸疼,王韵然微侧了侧身,细小的动作却是叫陆晋良反应过来,抬起头:“不舒服?”

    “嗯?也不是,就有点儿酸。”

    上手给她揉了揉肩,陆晋良抚过王韵然的脸颊,眼中除了欣喜,还有一丝歉疚,他额头抵着王韵然的额间,低声说着:“我再不会将你弄丢了,你可知这些时日,我这里很痛,我最不能面临的,只有失去你,以前是,以后更是。”

    右手被陆晋良抓着放靠再他的心口处,静静感知着他的心跳,二人相识多年,她晓得他是喜欢她的,是以入京时,她敢再赌一把,当他求旨娶她,她便知道,于他而言,她终归与旁人不同,如今听他如此直白诉说着心意,眼中泪水有些忍不住落下,她并没有哪里好,却叫他喜欢了这么多年。

    指腹替她轻轻擦拭了眼泪,想起这里终究是王延卿的地盘,悬在心中多年的不安,他终是不敢出口,只道:“你既已忆起了所有,如今便随我回凉州去。”

    王韵然抬眼,担心着:“王爷腿伤未好……”

    话音刚落,便看陆晋良站立起来,不禁讶异,嗔怪着说道:“你既已无碍,倒骗着我伺候你许久。”虽是这般说着,却无半分愠怒。

    “自是有伤,可,凉州还有事情未完。”

    王韵然亦站起身,扶着陆晋良,道:“怕是你一时回不去了,凉州城戒严,葛将军率军前来,怕是如今段世子也被困在驿站,刚我与二哥还商议了,我若回去,岳浩不知我忆起事情,或还会留我在府上,到时刺史府若有消息,我也能......”

    陆晋良却是抓过王韵然的手:“说什么胡话,你要本王送自己的女人去做诱饵?”

    “岳大哥与我自幼一起长大……”

    陆晋良哪肯听王韵然的劝解,很是坚定说着:“这事没得商量,你刚还应了我,再不离开我身边的。”

    “我何时......”看陆晋良晃了晃空着的药瓶,王韵然说着:“那是二哥从洛城带来的好药,倒是便宜你了。”

    “他王延卿有的东西,本王岂会没有,回京后,本王十倍送还回去便是。”说罢,很是厌弃地看了眼手中空瓶。

    “好呀,二哥这回为着救我费了好些心里,若此番能平安回京,可记着咱们欠二哥的这份人情。”

    王韵然这话,却是叫陆晋良心情大好,搂过媳妇儿,胸有成竹说着:“你放心,咱们定能平安回京,我离城时已部署好,有卓宴在城中,即便葛征将整个大营都搬来,本王也不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