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鸢从旁边飘过来,将她那胖乎乎丑兮兮的鱼尾小心地放进水里,刚要起身,忽然看见她的腹部。
愣了愣。
女子察觉到,立马挣扎着想要翻身!
带起旁边阵阵水花,差点淹了池边的小纸人。
她愤怒地骂道,“不许看!”
“不许看什么?”
一道声音忽然从旁边传来。
女子一下僵住!
她没有再回头。
而院子里,关内侯竟不知何时站在石灯旁,看着水池里因为被符篆困住不能动弹的女子,唤了一声,“阿丽。”
名叫阿丽的女子忽然往水底沉去。
关内侯当即疾步上前,试图将她拉住。
阿丽却突然大叫,“你不许碰我!不要碰我!”
旁边,紫鸢左右看了看,似乎想说什么。
阿丽察觉,再次大声阻拦,“你不许说!”
紫鸢周身飘绕的花瓣晃了晃,倒是没有出声。
关内侯却拉住了阿丽的胳膊,将她拽到水池边,仔细地看着她的脸,目光落在她身后那暗沉无光的鳞片上,默了片刻后,道,“倒是叫我好找。南海我几乎已翻遍了,谁知你竟来了京城。为何躲我?”
“滚哪!谁躲你!撒手!不然我吃了你!”阿丽愤怒扭身。
关内侯却不在意她的态度,只说道,“你活着就
好。那一日我曾与你的承诺,该兑现了。跟我回去。”
阿丽张口就朝他咬来!
可是咬到一半忽然又被符篆给死死压制住!
她气得吐出一团青苔,正正好砸在关内侯的脚边。
吓得旁边的小坛子精赶紧往后缩。
关内侯低头看了眼,一抬手,将她拽出水中,直接扛在了肩上。
“你!放开我!放开我!”阿丽的鱼尾抽动。
水珠淋在关内侯华贵的衣裳上,他也浑不在意。
只转过头对旁边的赵三道,“太子妃娘娘若不方便,我改日再来叨扰。要寻之人也已寻到,请替我向太子妃娘娘转达谢意。法酬定会如太子妃娘娘所要,亲手奉上。”
说完,便扛着阿丽直接走了。
这样擅自登门,不与主家言过又随意离去实在是极为无礼的。
可云落落与封宬分明在主屋,却不曾出来见面。
赵三看了眼主屋的方向,没有多话,送关内侯出了院子。
主屋内。
云落落坐在封宬的腿上,软绵绵地靠在他的肩上,听着外面的叫骂声直到不见,伸手,将那片五彩斑斓的鳞片拿了出来。
封宬看着,道,“似与关内侯所寻此妖之身颇有出入。”
关内侯言此物为那海妖身上之鳞,可他从枯雨阁带出的这女
妖,不仅周身鳞片暗沉发黑,且周身又软又胖,缩小的时候如同一只肥肥的巨形蚯蚓,当真看不出这鳞片华美的半分光彩。
云落落剑指并拢,在那鳞片上再次轻轻一划。
这一回,有清晰的海浪声与女子的歌声传来。
那歌声清远,似海水在轻轻拍打礁石,柔软又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封宬听着,忽而道,“我曾听人说过,人鱼为海中之神,乃是海民的庇护。可祝遇难者脱险,可帮迷航者返途。”
云落落点头,将那鳞片搁在封宬的手心里,“关内侯此桩已了,三郎,之后如何,你去与他交涉吧。”
封宬并未推辞,将鳞片收下,又看怀里软得跟一团棉花似的云落落,低声道,“关内侯昨日命人在城内收购了大量的鳞粉。”
云落落似是累了,闭着眼抱住封宬的脖子,点头,“嗯。”完全没有在意。
封宬本还想说关内侯来京后暗中接触过的人和行事,但是见着云落落这般,笑了笑,没再说话,只是将她抱住。
俯身,在她脸上轻轻地吻了下。
刚要抬头。
闭着眼的云落落忽然睁开眼,望着他的唇,问:“三郎,还想亲亲么?”
封宬看着她。
那双露珠般的眼睛里,贪恋无所遁形
。
分明是这样清清冷冷的一个人儿,怎么会露出这样让人心乱的眼神呢?
封宬一笑。
将她的脸转过来,再次吻了下去。
云落落直起半身。
微微张口,主动承迎上去。
室外,骄阳烈烈。
室内,情意浓热。
这一场爱与欲,无需遮掩,无需收敛。
……
入夜,曲江边上。
一艘画舫幽幽行出,画舫不大,却精致奢华,二层小楼上并未尽数点燃灯火,只在一楼的甲板上,燃着一盏八角的宫灯。
那灯仿若与别的灯烛不同,火色微微泛着一点点蓝光。
画舫之上,无船夫摆桨,唯有一人,长身玉立,站在那宫灯边,背手望风。
画舫随意地漂浮在水浪中,带着此人身形微微上下起伏。
江风拂来,撩开他的额发,露出他那张如琢如磨的丰朗之面。
微蓝的灯光如水洒映在他的身上,将他映染得仿佛尘寰之上的仙人,如梦似幻。
“哗。”
有水浪而来。
画舫忽而比之前动得更猛烈了些。
立在宫灯边的封宬抬眸,就见前方的水面上,募地浮起了一层朦胧的水气。
那水气如一张大网,很快就将封宬所搭乘的画舫笼罩进去。
“噗。”
原本暗灭的画舫内外,忽然齐齐亮起了灯光
。
有琴声与笑语从画舫中传来。
封宬转过头,看见妖娆纤细的女子身影,从窗户上透出来。
“郎君为何独一人站在此凉风中,奴家陪您赏这夜色啊?”
一只手从后头伸过来,纤细晶莹的指尖,似昙花,朝着封宬的喉咙处盛开。
他垂眸未动。
女子柔软的身躯从后面靠过来。
她的手指探向了封宬的喉结。
忽然!
指尖上尖刺骤现!
一下扎穿了封宬的喉咙!
她似是没料到竟会如此轻易得手,微微一愣!
下一瞬。
画舫四周忽然燃起蓝色火光!
她当即抬头,就见火光犹如油墨,在水面上骤然荡开!
空气中弥漫出磷火的味道!
“龇!”
她牙齿一张!骤然张开耳鳍!面颊下鳞片顿现!
一把抓住手中的封宬!却发现手中几乎没有重量!
低头一看!
那分明被他刺穿喉咙的人,竟变成了一个等人大小的纸人!
她眼神一变!
刚要甩开!
却听一声低冷咒声。
——“元始安镇,普告万灵。岳渎真官,土地祗灵。左社右稷,不得妄惊。太上有命,搜捕邪精!”
“急急如律令!”
“歘!”
手中的纸人倏而变换,竟眨眼间化作一道枷锁!
“咔嗒!”
锁住了她的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