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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玄只当没留意这三个人,继续往前走,在前一个小巷口转向,走出几步后将灯与周娘子给的布包轻轻放在地上,立即返身回到巷口,贴墙而立。

    她这么做的时候,小心避开灯光,避免把自己的身影投在墙上。

    在她转过巷口时,后面跟着的脚步声便也跟着加快起来,但在靠近巷口的时候,脚步声又慢了下来,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张玄静静等着,在第一个脑袋探过来时,毫不客气地抬肘击向对方下巴。那人痛呼一声,她第二脚已经跟过去,狠狠踹在他腰腹间。那人向后直摔出去,后背撞在巷子对面的墙上,顺着墙滑坐在地。

    与此同时张玄听见一男一女的惊叫,女子声音尖利,颇为耳熟。

    张玄击倒第一人后防备着第二个人来袭,没想到另外一个男子慌得反身就跑,连被踢倒的同伴都不顾。

    女子喊了句:“你这死没良心的!等一等啊!”一边跑去扶地上的男子,“阿弟,阿弟,你快起来!”

    借着地上灯光,张玄清楚地看见她穿着绿袄黄裙,再加上那熟悉的略显尖利的嗓音,除了吴二娘,也没有第二个了。

    吴二娘慌慌张张地扶起吴阿弟,回头瞧见张玄站在巷口望着她,吓得又是一声尖叫:“别打我!别打我!”边说边往后退。

    她心慌之下,忘记自己还扶着人,退了两步后吴阿弟亦往后倒,她被他的重量带着一块儿往后摔,两个人都结结实实地砸在地上。

    吴阿弟发出痛呼,吴二娘则是一声惨叫。

    这巷子里是用巴掌大小的碎石铺地,地面凹凸不平,这么结结实实地一屁股摔下去,想一想都觉得疼!

    张玄好笑地摇摇头,回身提起地上的灯,走到吴二娘与她阿弟面前,俯身瞧着她:“二娘,你说我要不要报官啊?”

    吴二娘疼得眼泪直流,这回是真疼哭了,不是八方楼那会儿耍赖假哭:“别,别报官。我再也不敢啦!”

    她离开八方楼之后越想越气,便去找来阿弟和董郎,在八方楼打烊的时辰守在后巷,见张玄与王娘子出来后便远远跟在后面,本想着他们两个大男人,肯定能轻易抓住这小娘子,她要抓花她的脸,让她哭着求饶,却没想到这小娘子是有功夫的。

    董郎那死没良心的负心汉,竟然丢下她和阿弟自己跑了,这下算是把他的真面目看清了,吴二娘这会儿心里又恨又悔,又怕得要死,只怕张玄也把她痛打一顿。

    张玄唯一担心的是吴二娘头脑不清醒,或是想要反咬一口,第二天去报官说自己打她阿弟,便故意说反话,见她也怕自己报官便放心了,哪里还会打她?

    ·

    张玄回到陈家邸店,惊讶地发现店门未关,平时的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关门打烊了。她听见里面隐约传来陈娘子的声音:“……这么晚……还没回来,你去找找,别……”

    她赶紧加快几步,迈入店门时见陈娘子与陈掌柜都在。

    陈娘子一见她就站了起来,松了口气似的轻抚胸口:“我才和你叔说着,要他去找你呢,好在见你回来了,怎么那么晚呢?”

    陈掌柜则起身去关店门。

    张玄这才知道,他们为了等她归来才一直没关店门,不由得心里一阵暖意。

    为怕他们担心,她便不提吴二娘找人来的事,只道:“我与王娘子留下打扫完厨房才走,因此才这么晚回来。”

    陈娘子略显悔意地摇摇头:“我想来想去你做这活计还是不好,天天这么晚回来,可不叫人担心么,虽说街上有巡更的,到底不可能每条大小街道上都有更夫,你一个小娘子夜里独自回来太不安全。明天还是去回绝了周娘子,我再替你找别的活计,最好是能在家里做的。”

    张玄却觉得这样不太地道:“今日周娘子刚把吴二娘赶走,如果我再不去,后厨就缺两个人了。”她觉得周娘子为人不错,不愿她难做,“就算要找别的活计,也不能说不做就不做啊!”

    陈娘子听说后吃了一惊:“出了什么事?周娘子为何要赶走吴二娘?”

    张玄把白天的事简略说了,陈娘子感慨几句,便催张玄赶紧回房休息。

    张玄先去了小酒与崔六住的那间,他们亦在等她。她把吴二娘的事前后都说了。

    小酒听到吴二娘带人来找她麻烦就怒道:“这吴二娘真不是个东西!明晚收工的时候我去接你。”

    张玄瞥了眼他包得和馒头似的脚:“你来是为了万一有人找我麻烦时当肉盾沙袋的吗?你还是先把伤养好吧,这样子就算来接我也不顶用,万一对方厉害,你这瘸子连逃都逃不了。”

    小酒顿时急了:“我……那你别去了!”

    张玄笑笑:“行啦,她不敢再来找我麻烦了。今日应该够给她个教训了。”

    崔六却只是低声叹了口气,什么话都没说,他受大哥托付,带阿玄来寻找生父,如今只能躺在屋里,却要她一个孩子去做工来供自己养伤,实在令他愧疚。

    张玄听见他叹气,知道他郁闷,便道:“今日也不全是坏事,八方楼管事的周娘子人很好,还让我把吃的带回来。六叔,你们吃不?”说着解开布包,只见里面有六七个炊饼,还有两大块熟猪肉。

    崔六道:“我们吃过了,陈娘子送过吃的来。”

    “那这些你们放着明日白天吃吧。我明日瞧瞧,说不定能还能带些吃食回来。在酒楼做活就是这点好,不用担心没吃的。”

    张玄正准备把炊饼和猪肉重新包好,收在阴凉处,小酒叫道:“等等,先别收,我又饿了。”他一瘸一拐地跳着过来,伸手拿起个炊饼咬了起来。

    张玄笑着摇摇头,这个时候的半大小子还真是能吃:“那你就吃吧,天晚了,我回屋去了。”她看向崔六,“六叔,你们也早些歇息吧。”

    崔六点点头。

    ·

    如此在八方楼过了几日,张玄与王娘子都是打下手的,每日不是洗菜就是洗碗盆,就这样一个月也不过半贯钱。

    她自是不甘心一直当个洗碗工,每次清洗菜蔬或鱼肉,有些什么原料她都记着,若是不太忙的时候,送菜去厨房时便留心看看她们都是怎么烧的。偶尔有做错了或是顾客不满意的菜退回来,她也会尝一尝,有时也让她惊叹古时候的菜肴不管是用料还是做法的繁复程度,并不输于现代。

    周娘子注意到她的样子,这日打烊后她留下打扫时,周娘子将她叫到一边,神情严肃地问道:“你在偷学手艺?”

    张玄微微一惊,周娘子这语气,可别是误会了她是别家酒楼饭庄派来偷学八方楼手艺的。她摇摇头:“周娘子,我也会做菜,有时候看看,是因为觉得你们有几个菜的做法,若是改一改会更好吃些。”

    周娘子并不是太相信她,冷淡道:“你倒是说说看。”

    张玄道:“说不如做,不如我这会儿现做两个,周娘子尝尝看?”

    周娘子首肯了,张玄便重新生火,炉子还是热的,有余炭在,一下子就重新燃了起来。

    厨房还剩下些熟猪肉没用完,用干净棉布罩着,张玄找出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将其切成薄片。她用刀是练过的,虽然练的不是切菜刀,但腕力够,对下刀的位置角度控制得好,不仅速度快,切出来的肉片不但薄,且厚度均匀。

    周娘子只看她这刀工,已经远胜后厨专做切配的苏娘子了。

    张玄又将蒜叶、韭黄切断,豆芽的头摘去。油热后放入花椒与藙辣油,香味出来后下肉片,煎至金黄微焦后盛出来放在一边备用。再放油爆炒蒜叶与韭黄,五分熟后放入煎好的五花肉片,放少许豆豉酱、盐、酱油调味,最后加了把豆芽梗略做翻炒后即出锅。

    她这是调整版的回锅肉,缺了郫县豆瓣酱,利用现有的调料与厨房剩余食材调整了做法。

    周娘子已经是不止惊异了,用筷夹起一片五花肉,先对光瞧了瞧,再闻其味,最后入口,细细咀嚼。接着又分别夹起豆芽、韭黄、蒜叶一一细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