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反应过来之后,江雪燃琉璃般的双眸之中闪过一丝疑惑。
“为何今日你陪我入宫?”
若是放在往日,他作为随从入宫也就罢了,只是今日这样的宫宴,若是真的要带,也应当是带着她的贴身奴婢,夏袭吧?
“是夏袭让我去的。”
像是知晓江雪燃的心中在想些什么,沈问澜沉声作答。
夏袭?
江雪燃一阵头疼,猜她是觉得沈问澜有些身手,又屡次救了她性命,这才放心让沈问澜跟在身侧——
只是她不晓得,你家小姐屡次遇到危险,只怕是都跟沈问澜脱不了关系!
“……我带着夏袭入宫,你不必跟着了。”
闻言,沈问澜面色不改,也没有离开的意思,江雪燃坐在铜镜前,狐疑地瞧着他。
“还有事?”
总不至于就赖在这里了吧?
沈问澜眸底罕见浮现起一丝哂笑,江雪燃被他这样的目光瞧得有些发毛,随后便听到沈问澜道:
“夏袭猜是……替小姐去西街买今日的糕点了,若是现在去追,大抵半个时辰之后便能与三小姐一同入宫了。”
往日夏袭都不会去那么远的地方买糕点,江雪燃哪里还能不明白,这小妮子分明是自作主张,要把她卖给沈问澜了!
“三小姐,怎么瞧着我,就如同瞧见了豺狼虎豹一般。”
沈问澜忽然逼近了几分,江雪燃瞬间挺直了脊背,脖子有些僵硬。
“你……我哪里紧张了?”
“我并未说三小姐紧张。”
一时间,沈问澜凑得有些近了,江雪燃轻咳一声转开眸子,低声呵斥道:“谁让你凑本小姐这么近的?”
少女的声音清冽,夹杂着薄怒,但无论如何还是无法将面前之人,与记忆之中的那个人相重叠。
如今的江雪燃生动、娇气,如同一朵被精心呵护在床帏之间的花儿,却洗脱了从前的恶毒。
沈问澜抽身,倏地没有了逗她的心思,轻捻了一下指腹。
“小姐,若是准备好了,我们便入宫吧。”
昨日灯会之上闹出的乱子,只怕今日也免不了责问,注定是一场鸿门宴,他们若是想免除麻烦只怕很难,但至少还是莫要让有心之人挑出错处。
江雪燃心中自然是十分抗拒,只是她如今贵为郡主,无论如何都逃不脱,原以为昨夜灯会要遇见的麻烦,今日宴会只怕是要如同千军万马朝她一人而来了。
“……走吧。”
夏袭贴心得在马车上备好了蜜饯,贴心得让江雪燃心中一酸。
到宫门前的时间似乎被拉得格外漫长,江雪燃将几个蜜饯裹好了油纸,塞入夏袭给她缝的小香包之中。
在宴会上哪怕再多的珍馐,若真遇到众人咄咄逼人,她恐怕也是难以下咽,今日又只有她一人赴宴,连个替她兜底的人都没有。
江雪燃可不敢马虎了。
瞧向一旁的沈问澜,倒是端坐在马车之中瞧着十分平稳……
但她可信不过他。
沈问澜自然不晓得,江雪燃坐在一旁,心中却又在想些什么,但也察觉到,她的眸子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竟一点都不遮掩。
也是,这异世而来之人,向来不讲究什么礼义廉耻。
江雪燃只是在瞧着沈问澜发呆,倒没想到他一直绷直着脊背直到马车行至宫门前,直到下了马车,才回过神来。
学了些许日子骑射,江雪燃如今下马车已然轻车熟路,跳下马车时已用不上他人搀扶。
然而她刚下了马车,便听到一旁传来一声嗤笑。
“果然是有娘生没娘养的,哪怕如今贵为郡主,依然改不掉野蛮的性子。”
少女的声音尖锐,江雪燃皱了一下眉心——她与国公府主母,倒是也没什么感情,但乍一听到用过世亲人来攻击旁人,江雪燃还是有些不悦。
“那么你的家教便是如此,在皇宫门前冷嘲热讽莫不是心中对陛下有所不敬?”
这莫大的帽子扣了下来,少女的面色一变,有些狐疑地瞧着江雪燃。
她何时竟变得如此伶牙俐齿了?
江雪燃对这人没有一点印象,主要是在原本的剧情之中江雪燃便是一个只出场几面就匆匆下线的炮灰女配,实在没必要将她大大小小的对头们,再进行一番赘述。
这一次她身旁偏偏又没有其他江家人,可以稍作提醒江雪燃也自知多说多错。
“先前我还以为,那些人说你有所变化,是因为你得了这么一个郡主之位,如今看来,倒不是徒有虚名。”
少女的眼中闪过审视,但更多的是轻蔑。
“你凭什么能成为本朝第一个郡主……还不是因为你有一个好哥哥!”
“隋小姐只怕是要慎言,天子脚下,竟也敢揣测圣意?”
身旁忽然传来一道威严的女声,闻言,众人心中皆是一惊,转头跪下来。
“参见昭阳公主殿下!”
江雪燃心中亦是一惊,没想到刚到了宫门前,便会遇见昭阳公主,想起昨夜她在暗中所见,便不自觉有些心虚。
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江雪燃也知晓,自己现在不能表现得过于心虚,否则就算是昭阳公主没瞧出什么异样,也要怀疑几分了。
“请起吧。”
昭阳公主轻飘飘地开口,“今日是家宴,大家都不必拘泥,只是若让本宫再听到一些,不应该听闻的诳语,本宫也不会客气。”
说着,她转向江雪燃,露出几分浅笑。
“永和郡主今日来得很早啊,听闻昨天陇南刚传来了捷报,令兄南下治水成效颇微显着,皇兄听闻也是大喜。”
江雪燃颔首,看着一副恭谦的模样。
“本宫又听闻,昨夜灯会之上,永和郡主乐善好施,散尽千金给陇南来的流民,看来国公府上下都格外体恤民情啊。”
昭阳公主所言颇为意味深长,一方面是因为她昨日也去了灯会,因而起了疑心,另一方面又是在敲打她,不要多管闲事,陇南的灾民就算是无人安置,也轮不到国公府中人。
“只是一时心下不忍,若是没有陛下只怕陇南如今仍在水患之中熬煎,臣女也只是做了陛下所行之事,上行下效,哪里算得上是格外体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