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府只有我没有系统,完啦!》 第1章 天崩开局 “小姐,奴婢给那贱奴泼了一身水,让他在冬夜里罚跪,奴婢做得对不对?” “对、对你个头啊!” 江雪燃都要疯了,望着跪在冰面上的男人瑟瑟发抖。 完了完了,本以为死后能重生,是老天爷开眼。 谁想她会成为小说中活不过三天的恶毒女炮灰! 湖面上被罚跪冰的男人是小说男主沈问澜。 他不就长得好看了些,原主嫉妒得三番四次折辱他。 今天这一晚,男主在跪冰以后生了场大病,双腿永久落下病根,从此恨上原主,三天后新婚之夜她就会被算计死去。 可怜江雪燃自诩“天下第一美人”,还没有名动江湖,就死在兵荒马乱下! 江雪燃吓得欲哭无泪。 好不容易活过来,怎么遭遇天崩开局啊?! 侍女见江雪燃这模样,以为是她没做对,惶恐道:“那、那奴婢再给他几鞭子?往他伤口上撒盐?” “春香,你是有多恨我?”江雪燃咬牙切齿,敢怒不敢言。 侍女委屈:“小姐,奴婢怎敢......” 想了许久,江雪燃决定还是亡羊补牢一番,吩咐道:“春香,你去我房中拿件干净衣裳来。” 硬着头皮走到湖边。 小说男主不愧是男主,长得就是好看。 沈问澜今年才不过十八岁,身为流落民间的皇子,衣着朴素蓬头垢面,身上也孱弱得很。 唯独五官俊逸非凡、面若雕刻,长睫沾雪,是世间绝色之相。 原主自认是天下第一美人,结果被不知从哪儿买来的仆人艳压!怎么不记恨! 可惜记恨没用,惹怒沈问澜这朵黑心莲,下场都是死! “咳咳!”江雪燃清了清嗓子,装着原主骄纵的性格冷脸命令。 “你,站起来。” 沈问澜像是已经晕厥了,低着头沉默许久才抬头,望着江雪燃眼中有迷惘。 只有一瞬,很快他神色清醒,左右环顾四周。 “......三小姐何事吩咐。” 沈问澜轻轻道,望着江雪燃眸色很深,却没有多少怒气。 仿佛面对的不是仇人,而是......旧友? 江雪燃觉得她真是被美色所迷,傻了。 原着分明写了男主在这时有多恨女炮灰,怎么可能从他眼中看出怀念的神色? 摇摇头,江雪燃双手换胸,跋扈不屑道:“你不用跪了,堵在我院中看着烦。” “滚吧,回去休息!” 不说还好,说完沈问澜脸色倏然变得阴沉。 俊眉幽深,漂亮的琉璃黑眸划过杀气。 “三小姐何意?” 如鸣佩环的好听嗓音,介于少年的轻柔和成熟男人的性感。 江雪燃沉醉其中没有想太多。 男主身为落魄皇子受尽苦难,疑心病重很正常。 目前沈问澜羽翼未丰,而她可是国公府嫡小姐,不客气动起手来。 “看你可怜,不想罚了,怎么?” 江雪燃想扶起沈问澜,恰好春香拿着干净狐毛大氅来了。 衣服还没给男人披上,少年一脸警惕躲开,瘫坐在冰湖上也不让她靠近。 这恐惧的动作叫江雪燃有些难受。 气氛尴尬,春香怒斥:“你这贱奴!三小姐关心你还不知感谢,真是活该被磋磨!” 沈问澜沉默不答话,江雪燃皱眉制止:“好了,没事。” 是她冒失,急着改变命运没有在意男主的感受。 没有再逼迫沈问澜,江雪燃把狐毛大氅丢在男人身上:“罢了,你若想跪就跪。” 说完转身离开。 一主一仆走远,留下沈问澜一人在湖面。 他望着身上狐氅大衣,骨节分明的手指用力攥紧,自言自语呢喃:“江雪燃,这一世是你?” ....... 江雪燃离开就后悔了。 她气什么? 不是说好亡羊补牢挽救性命吗? 结果什么剧情都没改!岂不是三天后注定要被男主害死?! 江雪燃烦躁,有些自暴自弃。 算了,本来她就是死过一次的人,再被杀也没关系。 上辈子江雪燃是被朋友背叛死去的。 她26年的人生过得十分普通,就是上学上班挣钱养家。 唯独喜欢一件事,就是乐于助人。 从小江雪燃父母教育她要当一个好人,她就挺热心肠的。 遇见谁没钱借点钱、同事闯祸就背点锅。 受到委屈也不在意,吃亏是福嘛! 她以为她这性格就这样了,有好有不好,但她不会想到,能有一件大事儿发生在她身上。 朋友借高利贷居然拿她抵押! 江雪燃一个26岁法治社会的现代人,最后被黑社会乱刀砍死。 死的时候她就暗暗发誓,如果能重来一世,她再也不想当好人了。 去他的吃亏是福!她要黑化!她要恶女重生! 现在江雪燃确实成为了恶女。 但好像当坏人,死得更惨。 江雪燃长叹一口气,干脆摆烂。 爱咋咋吧,刷男主好感度太难了!人死不过一瞬间的事情,到时候求男主给个爽快的死法就行! 江雪燃胡思乱想着,突然肩膀被人拍了拍。 “雪燃,你在这干什么?” 转头见到一中年男子,身高魁梧皮肤黝黑。 想来是原主的父亲、定国公江池。 江雪燃恭敬行礼:“父亲怎还未安歇?” 话音刚落,关心她的男人身体僵硬,江雪燃眼前闪过排金光闪闪字迹: 【哈哈哈,宿主这是第103次被妹妹认成爹了。】 系统? 她金手指到账了?! 没来得及开心,江雪燃就发现这系统根本不是来自她脑中,而是在对面男人的头顶上。 上面清晰写着: 【野心家系统1号,绑定人:江则疏。】 【目前事业进度:1%】 【目前支线任务:向妹妹江雪燃打听男主沈问澜身体状况,看看能不能撺掇妹妹惩罚加倍,争取让男主冻死在冰湖上。】 【最终野心家主线任务:杀死沈问澜,成为天下霸主。】 江雪燃:? 不是,哥们,怎么穿越人士的金手指在你身上啊,我呢? 第2章 都绑定了系统? 身为国公府三小姐,江雪燃一共有四位兄弟姊妹,五胎都为病逝的国公府主母所出。 定国公老人家一生一世一双人,是京城津津乐道的佳话。 面前这位长得少年老成的男人名为江则疏,原主的大哥,今年26岁,同上一世江雪燃死时一般大。 在她记忆中,原主这位哥哥就是老实本分的好人。 他早早继承国公的衣钵,心怀家国苍生。 可惜沈问澜继位,为了报复肃清国公府全家人,江家反派炮灰们很快都死绝了。 这江则疏怎么会绑定什么野心家系统,并且最终目标是杀死沈问澜?! 江雪燃惊讶,盯着江则疏头顶不敢置信,叫他心虚得很。 男人挠挠头想,难道他最近白头发又变多了?还是发际线又上移了?怎么妹妹用奇怪的眼神看他头顶? 他很想询问一番,但不能崩原主人设,憋屈答:“三妹,我是大哥,不是父亲。” 江雪燃回过神慌忙道歉:“天色太黑,是我看错了,兄长对不起。” 原主大哥为什么会有系统? 难道他也被穿越了? 为什么她又能看见他的系统,难不成是老天爷安排想让二人认亲?! 江雪燃激动,又有些近乡情怯的意思,不知该不该戳破这件事。 这时江则疏开口:“没关系,是大哥不对,见你晃神打扰了你。” “雪燃在想什么?今日责罚的那个下奴?” 江雪燃一愣,下意识沉默不答。 她看见这是江则疏的支线任务,打听沈问澜的身体状况。 不知为何,她不想说。 可能是明确看见江则疏想杀掉男主,江雪燃不太喜欢。 她想改变三日后被沈问澜算计死去的结局,提前杀掉男主是个不错的主意。 但方才冰湖上的沈问澜实在可怜,如同受伤孤狼,江雪燃动不了杀心。 那人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着她? 明明跟原主不一样,对他施加了善意,可沈问澜吓得像是被习以为常的事物背叛,惊恐中带着绝望。 江雪燃低着头出神,江则疏不好逼问,转移话题:“无事,三妹别为那种下人烦忧了。走吧,晚膳做好了,一同去膳厅。” 江雪燃点点头:“好。” 二人一同来到膳厅,进门以后江雪燃被闪瞎了双眼。 “哟,三妹,终于来了?” “三妹这是罚完了那个不懂礼数的下奴?给我们讲讲,他到底哪儿得罪了你,居然叫他冬夜跪冰!” “跪冰算什么,那人既然对三姐无礼,就应该先鞭笞再撒盐,叫他没规没矩!” 江雪燃倒吸一口凉气,不是被这些一个个反派话语震惊,而是望着眼前排排金光闪闪文字。 从左往右起,第一个是: 【红颜祸水系统1号,绑定人:江扶柳。】 【目前事业进度:0%】 【目前支线任务:向妹妹江雪燃打听男主沈问澜身体状况,找机会给他下药,不管三七二十一睡了再说。】 【最终红颜祸水主线任务:取得沈问澜的心(物理),成为红颜祸水,颠覆大尧朝政!】 第二个是: 【恶毒反派系统1号,绑定人:江瑜笙。】 【目前事业进度:1%】 【目前支线任务:向姐姐江雪燃打听男主沈问澜身体状况,看看能不能找机会暗杀男主,掐死沈问澜。】 【最终恶毒反派主线任务:干掉主角,你就是反派!】 第三个是: 【白月光系统1号,绑定人:江采荷。】 【目前事业进度:0%】 【目前支线任务:向姐姐江雪燃打听男主沈问澜身体状况,趁机对男主雪中送炭,赢取男主好感。】 【最终白月光主线任务:取得沈问澜的心(心理),让沈问澜为你牵肠挂肚撕心裂肺虐爱情深,最后你死他不能独活。】 江雪燃张大嘴巴,呆愣了许久。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家五个兄弟姊妹,四个都绑定了系统?! 这些人还是小说里的人物吗? 都穿越了?! 江雪燃不明白,双腿一软就要倒下去,江则疏在身后扶起她。 “雪燃,你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那么没精神?” 江则疏关心,但江雪燃能看见这些人头上更新的系统支线任务: 【检测到国公府三小姐性格与原着有所出入,试探摸清楚缘由。】 江雪燃浑身一抖,奋力摇头:“大哥,没什么,我就是想着马上要嫁人了,以后再也不能一家人围在一桌吃饭了,有些感慨。” 原主虽然恶毒,但她这脾气就是家里人惯养出来的,江家兄妹彼此关系很不错。 听江雪燃这么说,江家其余兄妹放下戒心。 二姐江扶柳热情挽住江雪燃双手:“怕什么,燃燃,父亲就是怕你嫁人受委屈,才会给你定下尚书府的公子。” “那人品行端正、家世清白,是个好欺负的主,你嫁过去后还是跟以前一样,能随时回家省亲。” 江雪燃扯了扯嘴角,眼神不自觉瞟她头顶。 【宿主,幸好江雪燃这个小炮灰开局就死,否则她的外貌对于你为祸苍生的路上是个大阻碍啊!】 江雪燃听不见这些人的心声,只能看见系统的吐槽,心中惴惴不安。 这些系统看起来一个比一个不好惹,人人都是大反派,她一个小卡拉米夹在其中怎么活啊? 本来寻思要不要认个亲,现在她无论如何都不想暴露自己也穿越的事实。 像大哥四弟这样的奸臣系统跟她无关就罢了,二姐与五妹显然都是要攻略男主的穿越女。 她江雪燃一辈子啥都不怕,就怕雌竞。 上辈子她恰好长得也还行,又是个老好人,没少因为朋友同事的恋爱关系受委屈。 想到这江雪燃更怂,敷衍回答:“妹妹知道,姐姐,但还是舍不得您。” “家中三姐妹都已及笄,就是不知我怎么是最先出嫁的人。” 她随便一说,叫在场人都沉默。 为什么? 很简单,因为小说第一章要有个能吸引读者的噱头啊! 第3章 捏破狐氅 三姐妹中论外貌江雪燃最出众。 二姐江扶柳今年双十年华,长相美艳、身段丰腴,在原着剧情里是国公府前期献给沈问澜交好的美人。 尽管最后结局死得也挺惨,但至少男主为了表面功夫,还是临幸了她几日。 五妹江采荷上月刚过十五岁生辰,五官精致唇绯如樱,欲语含羞的眼眸轻轻一眨,就能流下晶莹剔透的泪水。 这种清纯系美人活得都比较长,在原着中也被沈问澜收入了后宫,只不过在深宫里没活几年,死在宫斗下了。 至于江雪燃,她既有江扶柳勾人的身段又有江采荷惊艳的五官。 眼角一颗朱砂痣,纯欲动人的眼波流转下平添一分妩媚。 盯着人的时候像两柄钩子,不知不觉就把男人心给勾住。 秉承去掉一个最高分的道理,原着作者就为了凸显沈问澜心机腹黑的人设,开局就让这么个绝世大美人当沙包。 作者还描写得十分详细,说刺杀的刺客丢来的匕首都是抹了毒的! 沈问澜躲在江雪燃面身后,眼睁睁看她肌肤溃烂,浑身被扎成刺猬。 血液溅在他脸上,神色仍旧淡然。 后来属下来救,逃离追杀后沈问澜面对原主不成人形的尸体点评道:“比生前好看。” 江雪燃麻了,如今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毁灭吧,真不想努力了! 要不要趁这三天给自己定个棺材板?她喜欢粉红色。 殊不知大厅众人对她这态度狠狠怜爱。 江扶柳在心中把系统骂了个底朝天: 【管你屁事,这是我17岁就要被心机男挡枪的亲妹妹,我疼都来不及还嫉妒她?!】 【不行,她人生最后三天,我要对她更好一些!】 江扶柳上辈子凭本事单身到35岁,裙下之臣数不胜数,稀罕为了朵黑莲花搞雌竞? 拍着江雪燃脊背,江扶柳塞给她亲手制作的莲花酥:“好燃燃,二姐也舍不得你,三日后尚书府公子接亲,我会一路护送你去夫家的。” 四弟江瑜笙转了转眼睛:“我也送你,三姐。” 这些人,江雪燃要是原主肯定就感动哭了,可惜她能看见四人头上冒出的新支线任务。 【叮!抓住江雪燃遇刺的机会,接近沈问澜!】 江雪燃一脸麻木,握着江扶柳的莲花酥。 “.......嗯,好,都行。” 你们四个神仙打架吧,就是到时记得给我补个刀,我不想变成中毒的刺猬! 这顿饭吃得各怀心思,晚膳结束后江雪燃回到院落,见到守在门口的沈问澜。 她不由有些惊讶,男主怎么在这? 原着中有这段剧情,想让沈问澜短短一夜拉满仇恨值,只罚他跪冰显然是不够的。 中途原主饭后消食睡不着觉,就把男主喊来折磨,拿瓷器碎片刮花了沈问澜的脸。 导致男主还当了一段时间遭人嫌恶的“丑男”,直到后宫之一的神医出现,才治好他。 江雪燃都没有传唤过沈问澜,这人为何出现了? 见女人疑惑,沈问澜低眉顺眼很是乖巧:“三小姐,小人是来还衣裳的。” “方才惊慌过渡,一时失了礼数,给三小姐道歉。” 江雪燃面色复杂,真当她是原主啊? 明知沈问澜是个白切黑,态度这么温柔肯定在谋划什么,搞不好下一秒就要报复自己了,想到此江雪燃绝望感慨。 完了,逃不过命运了,等死吧。 江雪燃都懒得反抗,接过狐毛大氅:“还有其余什么事吗?没有就休息吧。” 大氅是不是被这黑心莲下了毒? 求求了一定要是见血封喉的毒药,她要无痛投胎啊啊啊啊!! 如此明显赶人的态度,沈问澜怔愣。 从他之前的经验来看,被异世灵魂附身之人都会争先恐后与他交好,怎么江雪燃不一样? 不,刚重生而来的时候是一样的,一反常态对他好,只是现在态度又变了。 为何要变?难道是任务失败生气了? 沈问澜长睫颤了颤,极美的面庞上划过怯懦与委屈。 “三小姐还在生小人的气?小人知错了,今早小姐吩咐小人打扫马厩,不应该忤逆;后来小姐故意泼泔水,也不应该躲避;傍晚跪冰的时候,也不应不承小姐的恩情。” 这话说得,原主穷凶恶极,江雪燃怎么敢生气? 明知面前男人在装,她还是心软。 这男主......确实可怜。 小说写他为了登帝饱受民间苦难就罢了,现在家中还多了四个穿越者,各个想取而代之,江雪燃能怎么办? 不知该提醒还是不该提醒,江雪燃老好人的毛病又犯了。 低头恰好瞧见沈问澜满是冻疮的手,她沉默一会儿,还是把狐氅丢给他。 “东西脏了,我不要了。” “你放心,本小姐没有生气,以后也不会再折磨你。三日后本小姐就要嫁人了,身为国公府的奴才,你只管伺候好我哥哥姐姐就是。” “我累了,跪安吧。” 说完江雪燃要合上房门,沈问澜眸色一沉,像是支撑不住身体晕倒,打翻江雪燃提在手上的食盒。 这是晚膳时候江扶柳送她的,二姐擅厨艺,平日鲜少为谁下厨,也就是今日心疼江雪燃,特意多做一些叫她打包当夜宵。 原着里是男主受了伤,才会打翻食盒,恰好给原主一个划伤脸的理由。 现在沈问澜根本没被她折磨到高烧不起,怎么还能撞倒她的?这演技也太拙劣了吧?! 江雪燃一愣,望着沈问澜表情古怪。 其余兄弟姐妹奇怪算了,这个男主角也跟小说里描写的不太一样,难道他也穿越了? 不对,沈问澜头上没有系统啊? 沈问澜惊慌,主动跪下认错:“三小姐,小的无能,竟打翻您的食盒,还请三小姐责罚!” “你——!” 江雪燃愠怒,话说出口硬生生忍住。 她穿越的这个世界太奇怪了,本以为就她能提前预知剧情,结果好像所有人都是赛亚人,搞得江雪燃一个头两个大。 “就不罚你,滚!” 江雪燃直接进行一个摆烂的大动作,砰得一声关上房间门。 她干脆离开,殊不知沈问澜在门口捏破狐氅。 第4章 手足连心 “江雪燃,果然你也成了异世之人。” 沈问澜语气阴冷,眼眸深邃。 此次是沈问澜重生的第六十八次,也可能更多,他记不太清了。 唯一知道的,就是每一次死亡,都是由身边亲信被异世之人附身开始。 那些人忽然变得极为聪慧有城府,或者是比沈问澜还要了解沈问澜。 就像被鬼魅操控一样,他会一步步信任那些人然后被背叛杀死。 听那些人说,都是因为他是“小说主角”。 他们被“系统派发任务”,只有他死了,才能得到这个世界无上的荣耀。 沈问澜听不懂那些话,对至亲至爱的背叛感到难过。 可那也只是最初的时候,后来他发现被杀后会重生,且重生在江雪燃罚跪之时,渐渐感到麻木习惯。 就像一场赌博对弈,被异世之人杀掉重生,沈问澜提前布置好计谋再杀掉异世之人,上一个异世之人死去又有新的异世之人出现。 周而复始,沈问澜就这么杀了六十八次,也被杀了六十八次。 他本以为世界上再多人被穿越,至少江雪燃不会变。 因为二人交集最少,她死得最惨。 短短三日,面前活色生香的美人就能成为一具腐尸。 六十七次时,他发现穿越之人在国公府上做事,行事诡谲,身份多变,防不胜防,他布下天罗地网,但最后还是棋差一着。 这次回来思索着怎么把国公府一锅端,没想到江雪燃也变了! 沈问澜常年困于生死挣扎的心少见出现一丝波动。 或许是因为每次重生,睁开眼见到的第一人是江雪燃。 就算她跋扈愚蠢,是最先死在他手上的炮灰,难得会对这女人产生一点儿亲切感。 看着她的脸,沈问澜就能意识到又活了过来。 所以除了重生前两次,他还会遵循最初的剧情让这女人毒发身亡,后来几十次都是一刀给个爽快。 可惜现在江雪燃变了,沈问澜又要为她的死好好斟酌一番。 江雪燃被异世灵魂附身,定然也有什么“系统任务”吧? 想改变被杀的结局,她这三日会怎么讨好他?亦或者想尽办法杀掉他? 沈问澜半是期待半是嘲讽,等着江雪燃出手。 不过他不会想到的是。 三天,无任何事发生。 不,别说什么都没发生,沈问澜连跟江雪燃见面的机会都没。 他就像是个空气,被江府全家人给遗忘。 所有人都埋头专心筹备着江雪燃的婚礼,没任何人接近他。 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不想要他的“主角地位”了? 向来心思比头发多的沈问澜第一次对现状感到迷惘。 生怕国公府有大动作,他调来所有手下护卫,直到尚书府公子来接亲,国公府没有兵队。 有得是凤冠霞帔、十里红妆。 江扶柳抱着江雪燃哭泣:“三妹,今天你就是世上最美的新娘子,饶是神仙女娲都比不上你。” 江则疏也有不舍,面露难过:“三妹,去了那边好好照顾自己,你要知道手足连心,我们都会想着你。” “三姐,这些都是你爱吃的,上路的时候别饿着。” “三姐,你放心去吧,那些欺负过你的人,我会帮你报仇的!” 江雪燃听得着,红盖头下嘴角抽搐。 她知道她是去赴死,但家人们没必要那么不遮掩吧? 彼此之间的手足兄弟情呢?! 接亲的尚书公子疑惑,拉着江雪燃的手拳拳承诺:“还请兄长姐姐、妹妹弟弟放心,我会照顾好夫人的。” 江家四兄妹叹口气,怜悯望着江雪燃。 他们也不知怎么回事,三天来系统确实派发了不少任务,可是都不想做。 重要的家人马上要没了,谁有心情攻略男主啊?晾他一会儿又不会有事! 再说了,这三天江雪燃很奇怪。 不能说她崩人设,但特别像临死前平静祥和的老人,大肆花着国公府的银两,带着几兄妹去逛花楼、赌坊、游湖、野炊,好好享受了番人生。 五兄妹的感情羁绊也在这三日急速上升。 如今江雪燃愿望得到满足,快快乐乐过了三天,模样更美了。 一颦一笑就像华丽绚烂的梦,叫众人不忍心戳破。 此刻就算是沈问澜,望着国公府成亲的一幕都有些恍惚。 真美,像回到了他还不是毒妇的时候。 不是,有什么可美好的? 沈问澜摇摇头,迅速清醒过来。 面前可是站了足足五位异世穿越而来的掠夺者,搞不好这是一出合谋表演的戏码,想让他放松警惕。 等尚书府接亲离开,沈问澜眼色一寒,打晕一位跟在接亲队伍中的侍女。 他就不信这女人什么都不做。 就算这一世被江雪燃杀死,也要摸清这人的“系统任务”是什么。 一路跟到郊外,刚出城门就听江雪燃下令:“停下!” 沈问澜装扮跟在末尾,心中冷笑。 果然,出城就改变计划,当是做了埋伏。 这时就见江雪燃下车,丢掉盖头打开嫁妆,给每人发盘缠。 “你们所有人听我的命令,速速离去,之后上山的路,只我一人便可。” 第5章 刀下留人 所有人都呆住,包括沈问澜。 她......到底在想什么?! “夫人,这是为何?”沉默许久,有人问。 江雪燃摆足原主骄纵跋扈的性子冷脸道: “不需要为何,我是国公府千金,难道你们还敢忤逆我的命令?不需要问,快走就是!” 江雪燃赶走一大半,还有一些国公府陪嫁的忠仆不肯离开,沈问澜也混在其中。 饶是重生六十八次,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异世之人。 三天了,江雪燃对他躲之不及就罢,现在是想一个人赴死?! 他沉着脸思索,江雪燃则是焦急。 她终究心肠软,不忍那么多人跟着她一起死,所以提早安排了计划。 这两天她特意找江则疏学骑马,就是准备一人去往小说描写的地点赴死。 发现还有人赖着不走,她厉声训斥:“你们是我的话都不听了?快点,信不信——” 话说一半,忽然几道飞镖划过,穿过江雪燃发丝射穿一旁树干。 砰! 江雪燃闻到鲜血的气息,方才说话的丫鬟受伤晕厥过去,不知死活。 她吓得浑身僵硬,知道刺杀已经来了,上辈子被黑社会追杀的冷意从背后冒出。 “啊!”她尖叫,“怎么比我想象的来得快,不是说好在丛林深处吗?!” “不对,男主角也不在这儿啊,为什么——” 不由细想,又是箭矢袭来,这次朝向的是她身边的丫鬟。 江雪燃下意识要躲避,可是躲一半制止自己。 不,这不就是最好的机会吗? 管沈问澜在哪,反正刺客来了,她只要死在箭矢中就等于完成了任务。 与其等沈问澜把她当做沙包,她应该主动给个爽快。 想到这,她转头按住身边的高个丫鬟,横着心被插个穿。 “啊!” 又尖叫一声,箭矢是真的射到了江雪燃后背上,疼得她龇牙咧嘴。 终于! 江雪燃哭了,这么久以来的惶恐不安消失。 完成任务的解脱、失去第二次生命的不舍,豆大的泪珠滑下,一直隐忍的情绪爆发: “下辈子、不想,那么......” 没说完,看清身下丫鬟美若薄雪般的脸。 沈、问、澜。 噗! 江雪燃吐出一口鲜血,气晕过去。 揽着怀中女人,沈问澜神情呆愣,在场人全都晕死过去后,一直隐匿的“刺客”终于走出。 “主子,要把还有气的补刀吗?” 沈问澜沉默不答话,脑中浮现着女人通红委屈的眼眶。 历经那么多次重生,出城的刺客早被他解决了,一切都是他请君入瓮关门打狗的戏码。 可他想不通,算计了那么多穿越者,怎么江雪燃不一样。 出城遇刺之事,有落井下石想补刀的、有借机救他博取信任的,江雪燃是他见到第一个,放走外人决心赴死的。 好似她没有任务、根本不受“系统”控制,也不需要取代“主角”地位,单纯是一个被卷入这个世界的无辜人。 方才她想说什么? 下辈子,不想被命运安排了? 沈问澜幽深的眼眸惊涛骇浪、忽明忽暗。 沉默许久,掰着江雪燃惨白的下巴把人丢给下属:“其余人杀死,把她救活。” 她要死,他就偏偏让她活。 江雪燃没晕多久就醒了,醒来后觉得她头下温软,像是躺在谁的大腿上。 回想她晕之前看见的脸,咽了口唾沫。 ……不知者无罪,她还是继续装晕吧。 为什么沈问澜会在这里?原着里不是写接亲队伍恰好撞见逃跑的男主角? 他装扮成丫鬟模样,是为了.......? 江雪燃迷茫,脑中好像有根线,就差一点便能想明白,却总是差那一点儿。 她迷迷糊糊想着,沈问澜开始演起来。 他每经历一次重生都会从上一世带来一些东西,有时候是武功、有时候是钱财。 重生的新世界并不是单纯时间倒流,而是融合之前每一次他失败的世界,变得更加广阔。 说白了,那些拥有“系统外挂”的异世之人在变强,沈问澜也在变强。 此时明面上他看起来是十八岁的羸弱躯体,实则内力深不可测,江雪燃醒来后的第一瞬,他就察觉。 就见沈问澜对属下使个眼色,用提前排好的话术表演。 “主子,事情已成,可要属下把您从国公府赎出来?” “不必,我想再在这呆一段时间。” “为何?” 属下不解,沈问澜的语气倏然变得柔和,抚摸江雪燃长发。 “她救我两次,我要报恩。” “主、主子.......” 属下语气讶异,不需要江雪燃睁眼,就能脑补出这些人的眼神,仿佛在说:殿下还是第一次对一个女人那么温柔。 她尬得脚趾抓地。 不是吧?沈问澜这么容易被攻略的? 这天大的好事应该给她二姐五妹啊,怎么给她这个没系统傍身的菜鸡? 江雪燃眼皮狂跳,不想再装晕,攥着沈问澜衣衫准备来个降低好感度的动作。 但在这时,破空的箭矢划过,插进回城的马车中,江雪燃吓得下意识抱紧沈问澜腰肢。 又来刺杀?她可都为沈问澜挡一枪了! 江雪燃崩溃,惊惶之下都忘了装晕,颤抖的小动作完全暴露男人眼底。 沈问澜轻笑,虽不喜欢别人触碰他,但这江雪燃倒是有趣。 明明害怕死亡,又要硬着头皮赴死。 他没有推开江雪燃,甚至半扶着江雪燃的头,叫她能窥伺门帘外的景色。 不让她死,作为“交换”,让她亲眼见证自家亲人怎么死去的。 门外第二批来刺杀的人赫然是江瑜笙。 他盘算着小说的时辰到来,也见到了接亲的马车,不知为何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马车被车夫正常驾驶,看起来没有被遇刺的痕迹,他的支线任务是来补刀男主。 为了怕看见扎成刺猬的姐姐,还特意带了抬尸的劳工,准备给江雪燃来个入土为安。 可当他冲进马车,发现沈问澜与江雪燃都活着,还抱在一起,呆愣住。 二人没有遭遇刺客?难道他穿越来蝴蝶效应把刺客消掉了? 江瑜笙不知是喜是忧。 面前沈问澜神色惊恐、面色苍白,看起来极好杀掉。 但要他成为那个“原着中的刺客”—— 不就意味着他要做杀死嫡姐的刽子手?! 江瑜笙纠结,黑暗中沈问澜勾起一抹笑。 这就是他的计划。 每一世都是如此,这些异世之人仗着获悉未来操控他,他就将计就计也用原书剧情操控这些人。 就凭江瑜笙呆滞的一瞬间,沈问澜勾勾手指,早藏好的暗器能让他见血封喉。 正要动作,腿上的江雪燃惊叫:“春香!” 江雪燃如今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反正她瞧见了金光大字,知道面前的怨种是四弟江瑜笙。 这人疯了吧,不会真的以为在前期就能杀死主角?怕是死的更快! 江雪燃说着不管不管,还是忍不住见自家弟弟送死。 就见她一咬牙一闭眼,像是被梦魇住了,抱着沈问澜的头挡住他视线。 沈问澜有想过这女人会不会做出阻止的动作,为此在身上藏了刀。 没想她那么简单粗暴,挺着腰肢就抱上来了。 鼻尖闻到馨香,沈问澜沉下脸色。 他就知道,这女人的系统多半又是什么色诱勾引! 不耐要推开江雪燃,但江雪燃动作比他还要快一步。 “春香你在哪,我好怕!” 江雪燃又哭泣一声,转身再去扑到江瑜笙,二人双双滚到路边。 败家弟弟,只能这样让你先远离男主角了。 江瑜笙脑子懵懵地,被自家美人姐姐扑倒脸色发红。 沈问澜阴沉一张脸下车来看。 三人僵持时,这时又传来第四个人声音: “刀、刀下留人!” 江雪燃眼前一黑又一黑。 她的便宜父亲,啊不是,哥哥江则疏,来了。 ——你们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葫芦娃救爷爷啊! 第6章 哀莫心死 “大哥,你看沈问澜这小身板,估计抱不动我,还是算了吧?” 强烈的求生欲让江雪燃忍不住挣扎一下,江则疏扫了沈问澜一眼,面露迟疑。 【倒也不怨江雪燃嫌弃,这男主未免也太瘦弱了吧?】 【我都担心万一摔倒了,江雪燃能把他给压死。】 沈问澜长身立于马车前,伸出一截手腕,也透着病态的苍白,整个人薄得如同一张纸,似乎一阵风掠过便能给他吹散了。 看着江则疏头顶的金字,江雪燃在心中疯狂点头。 就这么算了吧! 她可不想重新落在阴晴不定的黑莲花手里啊! 【宿主你傻啊?要是江雪燃真能把沈问澜压死了,我们的主线任务就提前完成了一半。】 但哪儿有这么容易? 男主的性命要是真这么嘎嘣脆,恐怕之前已经死了千百回。 闻言,江则疏眼中情绪却豁然开朗。 【似乎没错。】 没什么错!处处都是错! 江雪燃欲哭无泪,只能转开眼眸看向一边的沈问澜。 刚才马车上听到的话,江雪燃只是半信半疑,但现在她确信,沈问澜定是没生什么好心思! 只见,沈问澜抿唇,错开我的目光,言之凿凿:“三小姐两次相救,我无以为报,虽然瘦弱了些,但定会抱得仔细的。” 就知道他不会轻易反悔,江雪燃泪眼婆娑地凝视着大哥,寄希望于他忽然良心发现,放过自己一马。 然而暗送的“秋波”,全都掉在了地上。 不过迟疑片刻,江则疏便转身。 “抱着吧,若是颠簸到了三妹,严惩不贷!” 江雪燃咬牙,被沈问澜一把捞起来时,紧闭着双眼,哀莫心死。 沈问澜凝视着她这副怂样,似乎一点都不期待他的接近,反而恨不得现在两人一起摔在坑里,慷慨赴死。 是欲擒故纵的伪装? 看上去倒也比旁人有趣几分。 “嗤……” 江雪燃似乎听见头顶,一声染着嘲意的轻笑,半睁着双眼,只见沈问澜削过般坚韧的下颌,视线下移,似乎能清楚辨析血肉下跳动着的脆弱喉管。 “三小姐在看我?” 沈问澜嗓音很轻,不禁令人生出几分暧昧的遐想。 若是旁人,说不准会被他这模样迷惑,但江雪燃沉默半刻,梗着脖子轻嘶了一声。 “对,因为你压到我的伤口了!” “……” 沈问澜脚步一顿,垂眸看着江雪燃,眼底的阴郁缓缓收起,挪开手,将她抱得牢了些。 换了个姿势,江雪燃隐隐作痛的伤口好受了不少。 虽然男主看着瘦弱,但被他抱在怀中,竟出奇的安稳。 江雪燃半眯着眼睛,感受着沈问澜胸口有规律的起伏,一阵睡意弥漫开来。 半晌,终于抵挡不住闭上了双眼。 …… “三小姐陷入昏迷是因为失血过多,好在性命无碍,我刚刚已经用了最好的伤药,应该不多时就会醒来了。” 江雪燃迷糊间,听着这道苍老的声音,不禁松了一口气。 原来我是昏迷了啊。 还以为是单纯心大呢,竟然在沈问澜的怀里睡着了。 “好,多谢许郎中。” 江雪燃有些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眼前的房间看着陌生,看来还没有回国公府,江则疏和江瑜笙站在一旁,显然还没留意到她。 “三小姐醒了啊。” 沈问澜幽幽从我头顶开口,此话一出,一旁的两人也望过来。 “三妹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 人还没完全醒呢,麻烦就接踵而至了,这能好吗! 江雪燃咬着牙有些忿忿,但最终也只在心里面腹诽两句。 “疼……” 江雪燃皱着鼻子,泪珠连串儿地从眼尾滑落,跌进锦被里面,惹人怜惜。 见她哭得这么惨,江则疏一个年近而立的大男人也有些无措,只得转头看向江瑜笙,指望着他出点主意。 “……三姐,你别哭了。” 江瑜笙干巴巴开口,只怕连舌头都是硬的。 按照原本世界的人设,江雪燃先前吃过最大的苦,可能也就是清蒸苦瓜里面那丝丝苦意,平日里若是不小心弄断了几分发丝,都矜贵得红了眼眶。 更别说受箭伤了。 倒也不是江雪燃矫情,这古代的金疮药也不知究竟好不好使,受伤的地方比先前还要疼,简直像是在上面撒了盐水。 江雪燃恨不得再睡过去,也好过受这样的煎熬。 不过现在不是睡过去的时候,江雪燃愣是深吸一口气,歪着头不着痕迹瞥想江则疏和江瑜笙的头顶。 “三妹,你身上有伤,就别乱动了!” 江则疏皱眉,但还是走上前将江雪燃扶起来,有些疑惑地抬了一下头。 他头顶究竟有什么? 江雪燃自然是想知道,之前系统发布的那条支线任务,究竟算不算完成了! 系统的任务是,让江则疏把她交给沈问澜,等着黑心男主下手给她刀了,既能纠正剧情,又能多攥住沈问澜一个把柄,一举两得。 但她现在活得好好的,沈问澜竟真没对她动手。 【宿主,既然江雪燃的人物线现在发生了改变,你可以多和她亲近亲近。】 一行金字逐渐在江则疏头顶显现,江雪燃有些不可置信。 人物线发生了改变,事不过是说明,她的必死结局在这一次变故之中,发生了改变? 她是不是……不用死了! 还没等江雪燃兴奋太久,金字再度出现。 【她现在对男主有恩,在下一次死亡剧情到来之前,说不定还能成为你的助力呢!】 江雪燃僵硬地瞥着这一行字,试图理解其中隐含的意思。 【原主这三妹也太倒霉了,这一次好不容易逃过一劫,半个月之后的桃花宴上,又要替男主挡刀。】 江则疏思及此处,面上对江雪燃的怜爱更甚。 “三妹,你现在需要静养,会府路上舟车劳顿,怕你的身体禁不住,所以我和四弟决定先在这边客栈修整两日。” 江瑜笙闻言也走过来,附和着点头。 而他头顶,未来得及消散的金字,也是系统对他的劝告。 “……好。” 江雪燃回神,应了一声,消化着刚得知的消息,心中欲哭无泪。 第7章 攻略之道 总之早死晚死迟早都要死,还不如给她一个痛快! 现在男主虎视眈眈,其他几人又把她看作香饽饽,江雪燃都可以想象自己未来一段日子,只怕是要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了。 见江雪燃惊尘绝艳的脸上挂满委屈,江则疏揉了揉她的脑袋。 “算算时辰,尚书府的公子恐怕要到了,我得先过去一趟。” 江雪燃有些麻木地回神。 是哦,差点忘了还有婚事。 原本他今日就要做鳏夫,妻子还未过门就暴毙在路上,恐怕日后也免不了被人津津乐道。 如今只是没拜成堂,已然是很不错的结果了。 “我也去!” 江瑜笙开口,江则疏皱了一下眉头。 “我一个人说明今日发生的事,足矣,你留下来照顾三妹吧。” 【这么好的机会,留下来和江雪燃拉近关系啊!】 听到系统恨铁不成钢的劝告,江瑜笙有些欲哭无泪。 【我实在不懂如何跟女孩子相处,还是算了,日后再拉近关系也不迟。】 “这不是显得我们国公府足够正式吗。”江瑜笙言辞恳切,“免得传出去,说我们刻意怠慢,影响了三姐的名声。” 说着,他看向江雪燃,一副拳拳之心皆是为了三姐考虑的模样。 要不是能看见他和系统的对话,说不定江雪燃就信了。 江则疏做事想来周全,一番思虑过后,也觉得他言之有理,于是颔首。 “那就一起去。” 他转头间,见沈问澜静静立在床围之外,厉声道: “我们去去就回,沈问澜,你在这里照看三小姐。” 沈问澜抬眉,还不等他开口应允,江雪燃就率先开口。 “不必了!” 几人都看向她,江雪燃下意识开口拒绝,此刻被盯得有些心虚。 尤其是沈问澜的眼底,幽深中掺杂着几分疑惑,但在江雪燃和他对视的片刻,瞬间如同冰雪一般消弭无踪。 “一个男人笨手笨脚,如何能照顾我?”江雪燃瞬间面露嫌弃,拽着江则疏的袖子,显露出几分少女的娇嗔,“我不要他嘛……” “不行,你现在身体虚弱,身边无人照应,我不放心。” 江则疏摆出长兄的气势,“我也知道你不喜这个下奴,但随行的婚队如今只剩下你们两个,除了他也没人能照顾你了。” 闻言,江雪燃一愣。 之前生死攸关,她自然无暇思虑这些,现在回过神来,才想到。 “那春香她们呢……都死了吗?” 相处的时日虽然不长,但春香活泼机敏,亦是真心待她,是江雪燃在这个异世之中睁眼见到的第一个人,一条活生生的命。 江雪燃眼中已然蓄起了泪水,江则疏和江瑜笙都沉默着不知如何开口,告诉她这个残忍的事实。 但也无须他们回答。 江雪燃在马车上,已经听过了沈问澜和手下的对话。 春香她们甚至不是因为刺客而死,而是因为—— 她知道现在不应该表现出来,但目光还是不受控制地落在了沈问澜的身上,他低眉顺目,一副无害又脆弱的模样。 但实际上,下令将所有人处死,一个不留的人,正是他。 “三妹也不必太难过,等回府,再命人挑几个乖顺懂事的丫头,送去你院子里侍奉。” 江则疏安抚了几句,就和江瑜笙匆匆离开厢房。 “三小姐节哀。” 沈问澜走到桌边,缓缓地剪着烛芯,掐丝金剪在他修长宽大的手掌间,如同什么玩物,尽在他的掌控之间。 半晌,走到床边的桌案前,放下烛灯。 “人死如灯灭,或许是您和她们没什么缘分。” 可是亲手灭了这灯的人,就近在眼前啊! 太可怕了! 江雪燃抽了一下鼻子,将快要掉下来的泪水忍了回去。 事已至此,死去的人确实无法再回来,只是江雪燃心中多少有些愧疚。 若是能早些知晓,沈问澜会混在婚队之中逃出来,她一定早些遣散下面的人,也不至于让这么多人枉死。 和一个满怀狼子野心之人同处一室,江雪燃只觉得连周身的空气都稀薄了不少。 她伸出手将床帏的纱帘落下来,牵动了背上的伤口,霎时间疼得龇牙咧嘴。 “三小姐,不要乱动,否则伤口崩裂,受罪的是您自己。” 隔着纱帘,屋中烛火明灭。 隐隐看道沈问澜的身影靠近,江雪燃轻咳一声,掐着嗓子显露出几分嫌弃。 “知道了,你不许过来,本小姐看着你就厌烦!” 纱帘外的身影果然驻足,江雪燃松了一口气。 “既然三小姐不喜,那小人便在外面候着。” 沈问澜声音清浅,明明身份已经低到了泥土里,却仍不卑不亢。 看来男主现在是不打算对她动手了,否则一两句话如何劝得住? 江雪燃身上的伤口仍在作痛。 虽然她现在已经明了,这刺客的出现,分明就是沈问澜自导自演,但她舍身挡箭,就算是没有功劳也还有苦劳呢! “……沈问澜,我饿了,你去给本小姐找点吃的来。” 思及此处,愈发心安理得指使着沈问澜,江雪燃缓缓瘫下来,缩回到了锦被之中。 即将到来的死期,她现在又知道了。 到时候或许挨不过去,还不如好好享受两天千金小姐的日子。 沈问澜垂眸应允,隔着一层薄纱凝视着床上的江雪燃,似乎要将纱帘洞穿,心中愈发不解。 若是欲擒故纵,江雪燃也总该松一松手中的鱼线,以免他这条大鱼溜走,这些“攻略之道”,他沈问澜早已了然于心。 但为什么江雪燃行事,总是出乎他所料?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是不是想偷懒?” 江雪燃慵懒开口,娇软的尾音上翘,似乎欲语还休的钩子,直取人心肠,“那五十大板本小姐还替你记着呢,若是你敢怠慢,就让大哥打你板子。” 江雪燃自认这是明晃晃的威胁,但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已然软得如同绸缎。 沈问澜冷笑。 之前的猜想断然没错,江雪燃不过是用了些不寻常的手段,现在趁他疑惑,便抬出之前的恩情,想让他感激。 第8章 不能留你了 微末手段,竟也能引得他几次三番犹豫。 “小人不敢偷懒,现在就去。” 江雪燃自然不知男主心中的无限遐想,不过很快她就听到了脚步声远去,随后房门被推开,发出“吱呀——”一声响。 此刻屋内终于只剩江雪燃一个人,她也终于能缓一口气了。 如今看来,就算是躲过了当前的死劫,也总会有下一次。 这就是作为“江雪燃”的宿命,终究会间接为了男主而死。 她没有系统,也没有逆天改命的能力,幸好还能窥得几个穿越者的系统,提前知道一些剧情,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枕边一片湿濡,江雪燃半晌回过神来,才发现竟不知什么时候落了泪。 “算了,至少现在活着。” 江雪燃暗暗安慰了一下自己。 她向来不愿意自怨自艾,来到这个世界也是既来之则安之。 原本只能活三天的,现在眼看着都要活到第四日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想到这儿,江雪燃只觉得伤口的痛楚都缓和了不少。 纱帘外烛火摇曳,察觉到这一变化,她素手掀开一个角。 “沈问澜?你挺快的嘛……” 江雪燃的话被卡在了喉咙里,尾音逐渐走调。 因为面前站着的并非去而复返的沈问澜,而是一个穿着夜行衣的人,身量高大,一看就是一个危险人物。 “江三小姐,没想到你如此敏锐。” 他已经刻意放缓了脚步声,就算是大内高手也未必能够察觉,没想到竟然被国公府一个骄矜的小姐识破。 闻言,江雪燃下意识看向一边桌案上面的烛台。 并不是她察觉到了男人的存在,而是因为沈问澜放下的烛台,刚好将外面人的位置给暴露了。 莫不是…… 之前沈问澜就已经猜到会有人来,所以刻意将烛台放在这里? 江雪燃意识到,这一次她恐怕是又被沈问澜给坑了,瞬间白皙的脸颊染上一层愠怒。 “我应该没得罪什么人吧?” 江雪燃声线微微颤抖。 原主就算是骄纵了一些,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男主刚巧在国公府,被羞辱一番结了梁子之外,应该也没什么仇家了。 思绪翻涌间,她试探提问。 “你是来找沈问澜的?” 【叮,没想到宿主的目的居然被识破了,这个国公府三小姐和剧本中人设相差好大啊。】 看到熟悉的金光闪闪,江雪燃不禁麻木。 怪不得,又是一个系统。 忽然不觉得奇怪了呢。 “这本与你无关,但既然被你发现,那就不能留你了。” 【本来就是今天该死的人,就死在今天吧!】 江雪燃原本还打算拖延几句,没想到这人居然直接抽出一把软剑,剑锋凛冽寒光闪过,破空而来—— “啊,救命啊!” 原本江雪燃就只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现在还重伤在床,如同半瘫。 纱帘被剑风挑起,近在咫尺的寒意江雪燃忍不住闭上双眼,鸦睫轻颤,看上去柔弱可怜,实际上内心如同五百只鸭子齐声尖叫。 我也没做什么亏心事,怎么这么倒霉啊! “噗——” 剑锋入肉的声音在耳畔传来,但预想之中的疼痛却没有发生。 江雪燃茫然掀开眸子,却见沈问澜被一剑穿过肋骨,在她的眼前缓缓倒下。 不……不是! 男主从哪儿窜出来的,怎么就嘎了! “什么人在里面?” 江雪燃方才的惊呼引来了江氏两兄弟,屋门被人从外面破开,黑衣人见情况不妙,转身掀开窗,毫不犹豫跳了出去。 “三小姐……” 沈问澜胸前还插着软剑,面色苍白。 江雪燃如梦方醒,不顾身上的伤口,扑到他面前,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男主怎么可能救她? 现在他应该恨死她了才对啊,之前的百般凌辱,难道真被白日里挡的那一箭一笔勾销了? “三妹,你没事吧?” 江则疏沉着面色,跨过倒下的沈问澜,径直走向江雪燃。 不过出去片刻,怎么就能遇刺? “我没受伤,沈问澜!” 我紧紧抓着沈问澜的手腕,无措道,“他是为了救我……大哥,四弟,你们救救他?” 没有金光显现,四下静默无声。 但是江雪燃十分清楚,江则疏和江瑜笙的最终任务,都是让沈问澜去死,现在眼看着他死在不知名的刺客手中,岂不是名正言顺? 半晌,江瑜笙的系统道:【男主的脑袋进风了,怎么会救沈问澜?】 【我怎么知道,之前的剧情里面也没这茬儿啊。】 见两人没有帮忙的意思,江雪燃抿着唇,拉起沈问澜的胳膊就往自己身上揽。 别人不救,她救! 男主福大命大,就算是原本剧情之中九死一生,最终也终究能活下来。 这一次也定然不会出事。 身后的伤口再次崩裂,见江雪燃肩胛骨处渗出的鲜血,江则疏伸出手想扶,但伸出的手终究停在半空。 不能心软!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一道年轻青涩的声音忽然从门外响起,夹杂着几分惊慌。 江雪燃三人不约而同,默契地看了过去,只见尚书家的公子站在门前。 视线越过屏风,径直落在江雪燃和沈问澜纠缠着的双臂。 【完了,怎么把他给忘了?】 尚书家一家子的老顽固,向来对男女大防十分计较,原本今天新娘没有及时出现,就已经让老尚书有些不满,碍于国公府的情面,不得不同意延迟婚期。 但现在…… “原本以为江三小姐只是被宠惯得不知分寸,现在看来竟如此放荡。” 尚书家的公子板着脸,已经不是早晨那副恭谦的模样。 “我要退婚!” “断不可能退婚!” 江则疏大怒,“这人不过是我家一个小厮,方才雪燃遇难,舍身相救才落得如此狼狈,我看真正心思龌龊的人是你吧?” “大哥,没时间了……能否先去请郎中。” 江雪燃身薄如纸,雪白的里衣被鲜血已经染透,半跪在地上,眼底泪光潋滟。 江则疏叹息。 “没听见三小姐的话吗?去叫郎中。” 原本确是永绝后患的好时机,但现在眼前一幕已经被尚书府的公子看见,若是冷眼旁观不救沈问澜,定会引起非议。 小厮回过神,当即夺门下楼! 第9章 心有余悸 见江则疏松口,江雪燃紧绷的脊背,终于缓和了几分。 “三妹先起来吧,你身上还有伤。” 江则疏额头已经皱出一个“川”字。 他倒不知,原主这胞妹,什么时候竟生出了一副如此执拗的性子,但事已至此,还能如何? 【看来江雪燃的剧情发生了偏移,性格也有所变化,这次确实可惜,不过男主应该也没这么容易死。】 系统竟然给她的所作所为做出了解释,江雪燃长舒了一口气。 救男主一时爽,解释起来火葬场。 原本她还有些担忧到时候要如何收场,之前她可是做出一点有别于原主的举动,就会被系统检测到。 没想到自己这个“变数”,反而成了救命稻草。 “三姐,我扶你起来。” 江瑜笙凑在一便,总算有了机会献殷勤,连忙上前。 江雪燃现在看上去实在有些凄惨,惊尘绝艳的小脸惨白如纸,却透着一阵坚韧,像是被风雪凌虐过的凌霄花,在悬崖峭壁之上迎风摇曳。 江瑜笙不禁一愣。 虽说之前便知道江雪燃生得摄人心魄,但往常怎么不觉得她竟如此惊艳呢? 【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战损吧,想到这样的美人又要死于非命,我还有点不忍呢~】 江雪燃借着江瑜笙的手腕,踉跄站起身。 闻言在心中苦笑。 如果真的觉得她可怜,还不若饶了她,别再给她安排这些荒唐的剧情了! 可惜她的心声,系统是听不到半分了。 意识因失血过多而变得有些模糊,江雪燃是真的想一睡了之,但沈问澜还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连胸膛的起伏都变得很轻微。 无论如何,都要等郎中来翘了,确定男主性命无悠,她才能安心睡去。 “咳!” 尚书家的公子面色铁青,刻意发出些声响,才引得江家三人看向他。 此刻三双眼眸之中所代表的含义,竟出奇相似,那就是: “你怎么还不走?” 江雪燃开口,清润的声线之下夹杂着几分疑惑 几人都听得出,她并非想要气一气尚书公子,而是当真不解,并觉得他站在这里稍显多余。 “你,你这个悍妇!” 尚书公子被气的七窍生烟,指着江雪燃片刻,对上她无辜双眸,愈发郁结于心。 “好,既然如此,就休要怪我退亲了!” 尚书公子一拂长袖,转身便走。 可惜江家这三兄妹,无一人打算出来送一送,哪怕客套两句,都不至让他回府路上愈想愈气。 真是太欺负人了!难道国公府便了不起吗? 思及此处,尚书公子默了默。 似乎当真了不起,就连他爹都招惹不得。 而另一边,郎中被小厮薅着,踉跄进门槛,一看到江雪燃的惨状,就连两条老腿都灵光了许多,连忙上前。 “不过几炷香时间不见,三小姐这伤口怎么……” 江雪燃将他手一推,有些虚弱望向地上的沈问澜。 “先给他瞧,我没事。” 不过是出点血,后背离心脏可还远着呢,但沈问澜就不同了。 见郎中慌忙点头,将沈问澜抬起来,江雪燃也眼前一黑,任由黑暗将自己吞噬。 …… 这一梦做了许久,江雪燃睡得天昏地暗,再度睁眼时,已不知是何年月。 江雪燃盯着熟悉的床帏,知道已经回了国公府,嘶哑着嗓子刚要开口叫春香,便猛然想起那丫头已然西去。 默了片刻,启唇。 “来人。” 许久未经水滋润的喉咙干涩得厉害,好在,很快一双稚嫩的手将帘子掀开,一张青涩灵巧的双眼撞进江雪燃的视线。 紧张地打量了一番,才松一口气。 “小姐您醒了?我现在去叫郎中,给您瞧瞧。” 江雪燃有些愣愣地凝视着面前的小丫头,她瞧上去竟与春香有七分相似,以至于她第一眼便认了出来。 “你叫什么?” 若不是身上的伤口仍痛感分明,江雪燃几乎要以为,先前经历的一切不过一场梦魇。 “奴婢还未被赐名便被指到了三小姐的院子,自然,是要您醒来过后给奴婢赐名。” 小婢女低眉善目,一副乖顺的模样,滴溜溜转着的双眼却灵动可爱,与春香如出一辙。 “那你便叫……夏袭吧。” 夏袭颔首,退出屋子去寻郎中,江雪燃因这插曲而清醒了几分。 这个夏袭与春香长得那么像,定不是巧合,恐怕国公府这几兄妹,也是煞费苦心,只可惜旧人无论如何已在心中,就算再相似,也不是曾经那人了。 郎中很快便跟着夏袭回来,给江雪燃把了脉,点点头。 “三小姐这伤已经无碍了,只是切记,不能再乱动了。” 想起那日江三小姐的惨状,郎中也是心有余悸。 “还好您的伤不及心肺,那个少年就不同了……” 说到这里,江雪燃才恍然想起男主。 对,沈问澜怎么样了? 刚刚一直没瞧见,该不会……是真的死了吧? 江雪燃思及此处,一张小脸霎那间变得惨白。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就算这人是早已黑透了心肠,滥杀无辜的沈问澜,她也无法接受。 “三小姐,不必担心!” 见她这副表情,郎中忙跟着找补。 “那人没死,不过是伤得重了一些,但比您醒得还早些呢。” 江雪燃愣愣盯着郎中,半晌才点点头。 “那就好。” 在庭院里面休养了几日,有郎中的灵丹妙药吊着,国公府的山珍海味养着,江雪燃的伤口果然愈合得很快。 不足几日,便能下床走动了。 “夏袭,带我出去走走!” 江雪燃甫一能下床,便拉着夏袭准备出府。 国公府这几兄妹养人的方式实在不敢恭维,即便是临近年关待宰的猪,恐怕成天被这么喂养,也得厌食。 夏袭迟疑,道,“没有几位公子小姐应允,奴婢不敢带您出去。” 小丫头年纪毕竟还小,说这话的时候目光飘忽,江雪燃一眼就瞧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当即狐疑道,“你有事瞒着我?” 原本她卧在床上养伤,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之处,但夏袭这模样,简直是把“心虚”二字写在了脸上。 “扑通——” 第10章 可以是诈尸 夏袭膝盖一软就跪在了地上,江雪燃连忙伸手想给她捞起来。 现代人可禁不住这一跪,怕折寿啊! 夏袭哭得梨花带雨: “奴婢不敢隐瞒三小姐,但这是几分公子小姐的吩咐,奴婢也不敢多言……” 江雪燃忙道,“你先起来,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闻言,夏袭才站起身。 江雪燃一时有些猜不出,究竟有什么要瞒着她的。 回想起这些日似乎一直都没见到男主,莫不是先前,他们说沈问澜没死的话,都是用来搪塞她的? 江雪燃试探开口。 “该不是……沈问澜死了?” 身后传来瓷碗落地的声音,江雪燃回身,便看见沈问澜站在院门外,蹙眉盯着她,地上还碎了一只无辜的药碗。 似乎…… 是她误会了什么。 江雪燃尴尬扯出一抹笑。 “不是咒你死的意思。” 好不容易让沈问澜对她有了几分改观,拼死拼活之下才有了如今,可别被这几句话毁掉了脆弱的好感度。 沈问澜俯身,将瓷碗的碎片拾起来,走近。 少年面容青隽,凌厉的双眸被乌黑鸦睫遮住,显得柔和。 “若是三小姐高兴,小人也可以是诈尸。” “……” 虽然面前人的语气很正常,但无论如何,江雪燃都无法忽视其中隐含的讥诮。 不过,既然沈问澜还好端端站在面前,江雪燃实在不解,究竟有什么要瞒着她的,狐疑的眸子在夏袭与沈问澜之间流转了片刻,最终落在沈问澜的脸上。 男主唯恐天下不乱,应该不会刻意隐瞒吧? “沈问澜,你们有什么事瞒着本小姐,如实招来!” 闻言,夏袭连忙冲着沈问澜摇头,不过江雪燃确实想得不错。 沈问澜露出几分讶然神情:“原来三小姐还不知情?今日京中关于您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说您与家仆勾连,行迹不堪,所以尚书府公子每日过了午时,都要来国公府一趟呢。” 尚书府公子? 男主一口气竟能说这么多话,江雪燃新奇了一下,半晌才终于从脑海的犄角旮旯里面,想起了这么个人的存在。 不过,他每日来国公府作甚? 见她仍然一副不解神情,沈问澜眸底快速闪过一丝异色。 “自然是来,与您退婚。” 话音落下,沈问澜察觉自己语气中,竟显露出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警惕地瞥了江雪燃一眼。 这一眼,就发现江雪燃一副全然不在意的表情。 那咋了? 退婚便退婚,江雪燃本就不愿意嫁给一个连面都没有见过的酸腐公子,更何况原主就是死在结婚路上,多不吉利啊! 她现在好不容易活过来,可得离这些不吉利的人和事远些。 江雪燃回神,才发现沈问澜和夏袭同时看向自己,夏袭脸上更是布满了担忧,这才想起。 在这个时代,若是被退婚或休妻,可是一件极其羞耻的事,更别提是被闹得满城风雨。 往后她恐怕都择不到什么良婿了,怎能不觉得担忧? “小姐,您若是太过伤心,不如哭出来吧,这样也能好受些。” 江雪燃觉得此时应该应和着,露出几分悲切,但她实在演不出来,只能平静道,“退婚便退婚,这有什么好瞒着我的。” “夏袭,扶我去前厅。” 她这平静的神情,落在夏袭眼中,便是受了莫大的刺激,只能露出这副模样挽尊,还不那么狼狈,一时心中更加难过。 她们三小姐多么好的一个人! 在国公府如珠如宝,在外却被人传那样不堪的闲话。 “夏袭?” 不知这小丫头又在心中想了如何如何,江雪燃又唤了她一声,才回过神来。 “是!” 沈问澜看着江雪燃的背影,似乎真对退亲一事没什么反应,不过很快,他就想通了,一抹厉色更攀上眉间。 也是,江雪燃身负系统,就是为了接近他,现在能够如此顺利地解除,对她来说岂非好事? 见两人已经走出庭院,一道黑影从院墙外落下,径直跪在了沈问澜脚边。 “主上,之前对您动手之人已经找到。” 沈问澜瘦弱指尖轻碾过院中竹叶,“无论那人是谁,同样的位置,定要让他受一受相同的痛楚。” “是,属下派人去做。” 沈问澜垂眸。 “起来吧。” 跪在地上的人闻言起身,道: “不过您这一出苦肉计,恐怕真引得国公府这三小姐心软了,往后您继续蛰伏在国公府中,日子也能好过些。” 没错,之前江雪燃霎那间察觉到的异样并非是巧合,那令她察觉到黑人靠近的烛台,确实是他故意放在那儿的。 这几个攻略者,有人想让他死,有人想要他活,那么他就利用这一点,将几人的底细试探清楚。 “我不会一直待在国公府。” 沈问澜拂袖,竹叶落在他鬓间,与一席青衣正配。 自从回来之后,他便不再穿下奴那身衣服,国公府的其他两位小姐已经明里暗里送过秋波,温软体贴,殷勤得不成样子。 就算是没有挡剑的恩情,他在国公府也不会过得太差。 倒是江雪燃。 沈问澜蹙眉。 其他两人都知道要到他面前献殷勤,用的还是江雪燃的名头,怎么反观她自己,竟能蠢的说出“他死了”的话。 见主上失神片刻,黑衣人躬身。 “如果主上没什么事,我就先去吩咐了。” 听到他的话,沈问澜回过神,沉声:“半个月后的桃花宴,便是我离开国公府的最好时机,行刺之人暂且放一放。” “桃花宴,不得有误。” “是!” 沈问澜凝眸,望向院外,算算时间,江雪燃应该已经到了前厅,不知现下是何光景。 若是以江雪燃原本的性子,只怕是要翻了天。 “你走吧,我去前厅。” 听到沈问澜吩咐,下属颔首,随即脚尖一点,如同来时,身影瞬间消失在庭院之中,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只余清风将竹叶吹过,落入池中,只剩杳然。 第11章 主动退亲 江雪燃被夏袭扶着,脚步飞快,全然顾不上身上的伤口。 这退亲就算是提,也得是她来提—— 之前她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如今尚书府这公子传得人尽皆知,好像她和男主有一腿似的,分明就是诽谤! “小姐,您一会儿到了前厅,即便是气愤,也断然不能和尚书府的公子吵起来啊!” 夏袭有些忧心。 回头,盯着江雪燃因愠怒而微微发红的侧脸,如同一只半熟的杏子,倒显得有些可爱,不禁有些恍神。 “放心,我保证不动手。” 江雪燃冷笑道。 夏袭蓦地回过神,忍不住再劝。 “这对您的名声有亏,可万万不能此时争高低!” 想起来国公府之前,听闻国公府的江三小姐矫揉造作,脾气也是爆得很,活脱脱被国公府众人娇惯得无法无天。 但她自从入府,进了江雪燃的院子,只觉得她大方可爱,现在终于要得见她不讲理的模样,不免担忧。 正在思虑间,江雪燃已经风风火火迈进了前厅。 “李冉,你若是还有几分愧疚之心,便去澄清了关于我妹妹的谣言!” 江则疏拍案怒道,“当时日的情形已向你解释过,无论你如何不信,在外面抹黑我妹妹的声誉,便是你们国公府所谓的,为人清正?” 李冉冷哼。 “我不过是将当日看到的转述给同僚,如何算得上抹黑?当日做出这些的是令府千金,并不要怪李某不客气。” 先前看中着尚书府家的公子,便是因为尚书府一家,世代书香门第,想必不会让江雪燃受到什么委屈,结果现在倒是处处委屈。 “你还不客气上了,本小姐现在就退了你这婚!” 江雪燃清亮的声音在厅前响起,江则疏和李冉都循声望过去,只见少女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台阶外,被风卷起的发丝透着日光,显得娇艳刺眼。 这般的明艳,便是多少诗词都写不尽,李冉一时看得有些呆了。 然而下一瞬,美人便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个白眼,随后大步迈了过来,气势汹汹地站在他面前,双手拍在金丝楠木的椅背上。 “就是你在外面造谣本小姐?” “……” 方才生出来的几分旖旎,瞬间如同泡影般破碎,李冉面色铁青,指着面前的江雪燃。 “你哪里有几分千金小姐的模样?原本不过是因为那日所见才决意退亲,如今看来倒是对了。” “你凭什么如此说我的妹妹?这里是国公府,还轮不到你来撒野!” 江则疏也站起身,走到江雪燃的身后,赫然一副替她撑腰的模样。 他本就身量高大,在朝中做了几年的官,气势自然不是李冉能比的,被他这如虎般锐利的双眸盯着,李冉额头不禁渗出冷汗。 瘦弱的身躯不禁抖了一下,李冉强撑着一口气。 “如何?你们国公府还打算以权压人不成?” “今天这个亲,我退定了!” 江则疏大怒,刚要开口,一只素手已然拉住了他的袖子。 他有些疑惑,,凝视着胞妹妩媚却又松弛的侧脸,只见她眸子一挑,没有半分伤怀,朱唇轻启。 “那便算是你来得正着了,刚才这亲我也想退,你身上可曾带了婚书。” 李冉有些茫然,不自觉摸向自己前襟,还不等他动手,江雪燃单手灵巧将婚书抽了出来,而后当着两个男人疑惑的目光,打开看了两眼。 “人看着畏畏缩缩,事情做得到还算周全。” “啪”的一声,婚书被合上,江雪燃道,“既然婚书也在,当日定亲留下的信物,便也跟着一并退回。” “从此你我恩怨嫁娶,一并勾销。” 江则疏被她这行云流水的动作,唬得一时间忘了开口,半晌才反应过来,沉下面色。 “不行!” “退亲之是不是儿戏,断不能如此马虎就做了决定,退亲之事我不同意。” 李冉也早就愣在了一旁,虽然之前他每日都过来闹,但也没成想江雪燃会一口答应下来,甚至似乎比他还要殷切几分。 这他岂不是更没有面子了? “大哥,我心意已决。”江雪燃轻飘飘瞥了一眼旁边的李冉,道,“更何况一个现在便满口退亲的人,一个不如意便能满城说我的不是,若日后真成了亲,妹妹岂不是要被欺负?” 江则疏闻言,犹豫了片刻,随后拉着她走到一旁。 “大哥也知道你受了委屈,但是你们的婚约早已人尽皆知,更何况外面那么多流言,对你的声誉也是有影响的。” 他虽然没有直说,但这其中的利害在过来的路上,夏袭已经快将江雪燃的耳朵,说得长出茧子了。 “无非就是往后不好嫁人,这有何妨?” 反正她也不知道还能再活几天,桃花宴眼看着便要开宴,说不准半个月后便是她的死期。 哪里还能想到那么遥远的事。 【宿主,我怎么觉得江雪燃说的还挺有道理。】 看着大哥头顶的金字,江雪燃自然也看得出他脸上的挣扎,于是不着痕迹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使出杀手锏。 只见江雪燃霎时间红了眼眶。 “经过前几日的波折,雪燃想通了很多事。婚嫁一事强求不得,但只要我一日在国公府,便绝不会受到任何委屈。” “除非大哥觉得我是个累赘,往后不想养我了?” 江则疏见她泪水马上便要夺眶而出,有些慌乱,抬手。 “怎么会?只要国公府在,必定庇佑你不受伤害。” 他半晌叹息,妥协道:“既然退亲是三妹所愿,那我也不强求了。” “这亲,我们国公府退了!” 江雪燃眼泪瞬间被收了起来,如川剧变脸般令人咋舌,江则疏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她走到李冉面前,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听见了没?一会儿本小姐就让家仆,将之前的定亲信物送回尚书府。” “不过你需记得,这亲是我们国公府退的,是我江雪燃瞧不上你,主动退的,才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劳什子原因。” 江雪燃开口间,眼眸微转,便看到了厅外角落里站着的男主,目光幽深。 这一眼,刚巧对上。 第12章 解围 沈问澜是什么时候站在这儿的? 这突如其来的对视,也完全在沈问澜意料之外,看着江雪燃在大堂之上言之凿凿的模样,必然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芯子。 若之前还有几分迟疑,现在便已经是十成的确定了。 沈问澜双眸无辜,似乎刚才那一闪而过的情绪不过错觉,江雪燃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眸子—— 知道越多,死得越快。 装作没看见,才是明哲保身的妙计。 她装傻一般挪开视线,转回到了已经瘫在椅子上,呆讷望着他们兄妹二人的李冉。 “若无其他事,尚书公子也可以回去了。” 江雪燃将婚书一把抽回来,随即信手撕成了两半,在李冉瞠目结舌的注视下,化作了满堂飞屑。 “大哥,走喽。” 潇洒转身,江雪燃忍不住呲了一下牙。 方才的动作虽然帅气洒脱,但牵动了伤口,也着实不妙。 “你,你们……” 李冉终于回过神来,怒极反笑,拂去脸上的纸屑,伸出手指着江则疏和江雪燃的背影,“好啊,这就是你们国公府的做派,今日之事我定会传出去,让世人替我们尚书府,评个公道!” 本以为此事作罢,见李冉居然这时候还在叫嚣,江则疏也没了耐性,沉声。 “如今国公府是我执事,若尚书府当真有什么不服之处,尚可以让你爹尚书大人,亲自登门与我陈情。” “尚书府几次三番前来退亲,却只叫李公子孤身前来,难道不是对我国公府的轻慢?” 江则疏一字字掷地有声,将“坦荡”二字展现得淋漓尽致, 而李冉面上几分心虚。 他爹本就不情愿让他与国公府三小姐退亲,平日忙着政事,更无暇顾及他每日在外面说些什么。 若是让他爹知道,京中那些流言都是出于他口,恐怕免不了一番家法伺候。 “这,这就不必了。”见着兄妹二人个都是分文不让的性子,李冉只得憋回这一口气,眼底划过几分屈辱,“待你们讲信物玉佩送还,这亲事便罢了!” 斗不过是他咎由自取,也怪不得旁人。 见江则疏一开腔,便夹带着十分的威严,江雪燃不禁在心中感慨了一下。 不愧是被系统选中,来对抗男主的人,看上去也颇有几分像模像样嘛。 “既然如此,那李公子慢走不送。” 江雪燃含笑凝着目光看向李冉,少女的娇俏在此刻艳若桃李,配上这一张艳绝京城的脸,教人挪不开眼。 不过此刻这笑意落在他眼中,颇带了几分嘲讽的意味,纵有美色在前,心中仍一片郁结,只能冷哼一声离去。 “大哥,我就知道你待我最好了!” 江雪燃扯着他一个袖子,面带娇嗔,江则疏板下脸。 “虽说在外人面前,我这是向着自家人的,但此事日后不可多议,你一个女儿家,成何体统?” 见他说得认真,江雪燃自然也晓得名节在这个时代有多么重要,于是颔首,收敛了方才料峭冷漠的模样,如同一只收起了爪牙的狸奴般乖巧。 瞧得让人心生痒意。 【宿主,男主也在附近目睹了退亲,方才忘了提醒您。】 江则疏身体不禁僵了一下。 【这么重要的消息,你竟此时才提?】 他面色微微沉下。 若是让男主发现了他身份的蹊跷之处,多加防范,之前的一切恐怕都要功亏一篑。 思及此处,他转头,精准地在某个位置捕捉到了沈问澜的身影。 眸光霎时间一凛。 “谁在外面偷听,还不滚出来!” 沈问澜从门外站出来,清减的体态看上去格外脆弱。 江雪燃眼见着江则疏与系统的对话时,心中就已然直觉大事不妙,于是踱步挡在沈问澜身前,眉眼间几分娇俏。 “是我院中侍卫婢女,方才便是我让他们带我过来的。” 她嗔怒,“虽说是他们告诉我的,但退亲之事,大哥您就不该瞒着我,否则此事早就了结了。” 江则疏面色沉沉,凝视着江雪燃,方正严苛的脸上头一次浮现出几分质疑——按江雪燃原本的性子,对沈问澜的厌恶自是不必多说。 为何如今三番两头出手维护? “三妹,你最近……是否有事瞒着大哥?” 被他这般盯着,江雪燃也晓得,是自己多管闲事,引来了猜忌,广袖之下双手已然不知不觉间攥紧了,看似平静,实则将对策想了个遍。 早知道就不帮男主了! 想来,就算是没有她的维护,这人大概也能逢凶化吉。 如此一帮,反倒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了。 “我……” 不等江雪燃开口,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明朗娇艳的声音。 “大哥,你这么凶干嘛?雪燃才刚刚苏醒过来,你别吓着她了!” 江扶柳须臾间走到江雪燃的身边,拉过她的手,细细瞧了一下,才满意点头,“看样子身体是养回来了不少,之前你昏迷躺在床上,都消瘦了。” 江雪燃早在看到江扶柳的时候,就双眸微亮。 二姐的系统,至少现在还是要攻略沈问澜的,所以现在应该也会出言维护一下。 【没想到刚好能赶上给男主解围,宿主,我们来得太及时啦!】 【跟男主有什么关系,我就是过来看看雪燃,别受了委屈。】 江雪燃瞬间被感动得热泪盈眶。 多么矫情不做作的二姐,多么善解人意的二姐! 见二人这么说,江则疏半晌叹了一口气,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若是没名没分地打发了男主,叮没有那么容易,已经没了最合适的时机,还不若伺机而动,等到下一次再动手。 一次了结,永绝后患。 江雪燃清楚地看着他眸中情绪幻化着,最终落于平静,也不禁松了口气。 还好。 刚刚护人心切,竟没注意她和沈问澜靠得这么近。 沈问澜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竹叶香,先前江雪燃就注意到了,此刻在堂风的吹拂下愈发明显。 “既然退亲的事结束了,我得先回院子了。” 江雪燃不自在地向前挪了半步,朝着兄姊轻轻一拜,随后拉着沈问澜转身就走。 第13章 判断出错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江雪燃扯着沈问澜的袖子,直走到了院门前,见守在门口的夏袭眸中惊愕,才猛地反应过来。 回眸间,撞进沈问澜深邃双眸,如同清秋的一池冷水,在对视间,也仅仅起了半点波澜。 江雪燃倏地松开了手。 这朝代男女大防,被看得比什么都重,沈问澜这般眼神,就像是被她亵渎了一般,她不禁心中也生出几分委屈。 “看本小姐做什么?” 反正也没几天活头了,无论放肆还是谨慎,最终都要走向被剧情摆布的命运,旁人若是对男主有几分惧怕,也不过是为了活着,活得更好。 但她无事一身轻,一条烂命罢了,这么想想反倒没什么好怕的。 “……小人只是一时看愣了,小姐恕罪。” 沈问澜说着,就要膝盖一软往下跪,见他这动作,江雪燃这次总算是眼疾手快,一把给他捞了起来。 “要跪晚上搁院子里跪着,怎的,先前那般日子还没跪够,现在还想跪。” 江雪燃谨慎盯着沈问澜的反应,在提起先前的折辱时,他甚至连眸子都没有抬一下,全然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但这怎么可能呢? 按照原剧情不仅是原主该对他十分憎恶,沈问澜也该是如此才对。 这段时日,江雪燃虽浑浑噩噩地养着伤,但也并非什么都没想,细细思虑过后,总觉得有些违和的地方,无论如何都解释不通。。 “三小姐生的这般好看,外面等着瞧,恐怕多得是呢。” 听着我的话,夏袭在一旁忍不住浅笑,“哪里轮得到你一个下奴,也就是三小姐宽宏大量,不然拖着你出去,先赏十个板子。” 近些时日,她也算是和江雪燃有些熟了,知晓她并不如旁人口中所说,那般刁钻跋扈,于是说话间自然也放肆了不少。 “夏袭!” 江雪燃只觉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连忙喝止了她的话,“咳咳,别说这些恭维我了,数你嘴甜,是吧?” “去给我端碗甜汤,休要再胡说了。” 她敢跟男主对着干,是为了保持人设,别让旁人看出了蹊跷之处,尤其是那几个虎视眈眈的系统,还有沈问澜这颗七窍玲珑心。 但夏袭还是别了,省得日后做了炮灰,便如同春香一般,无论如何都保她不住。 “是。” 夏袭吐了一下舌头转身,脸颊满是少女的娇气活泼,不多时离开了视线。 “今日,三小姐是在大公子面前维护小人?” 沈问澜如今还是一副少年模样,不如青年时看着便觉得有压迫力,此刻垂着眉梢,确有几分少年人的意味,似乎不像城府深沉之人。 不过江雪燃早识破了他一副黑心肠,闻言,没好气道: “你是我带去的,自然也要带回来,更何况先前你救了本小姐的命。” 说到底还是不愿得罪男主罢了,也不全然出自同情。 江雪燃原本在这个异世已经举步维艰,不想再给自己添些烦忧。 “我也不是那般知恩不图报的人吧?偌大一个国公府,多养一个吃闲饭的,大抵也穷不死。” 沈问澜心底冷笑,颔首等着她接下来陈情的话语—— 先是借着先前所谓的“救命之恩”,顺理成章给自己添一段情,而后免不了一番嘘寒问暖。 已经做了这么久的铺垫,从此便正式踏入“攻略”一途。 先前已经错失了不少机会,江雪燃这芯子,必定是在等一个最合适的时机。 江雪燃察觉到了沈问澜几番翻滚的情绪,有些不明所以。 难不成这男主少年时期,头脑竟有些不健全? 心中也不知道暗暗揣度了什么,不过必定是一肚子坏水。 “你要是没什么事,本小姐就回去躺着了。”推进剧情对江雪燃的吸引力,远远不如夏袭煮的一晚甜汤。 现在她可是病号! 自然要心安理得吃些好吃的,躺着消磨度日。 于是沈问澜眼看着谢谢江雪燃莫名其妙般瞥她一眼,随即转身毫不犹豫回了屋内,只余一地彻骨寒风。 “……江雪燃?” 试探开口叫了句她的名字,却没得到任何回应,之间不远处江雪燃搓着纤纤细手,扶上了屋内的窗。 见他仍站在原地,江雪燃便用一副难以理解的眼神睨了一眼,然后毫不犹豫地关上了窗。 “莫不是男主不怕冷?” 江雪燃自言自语着摇摇头。 而沈问澜站在庭院之中,一向运筹帷幄,几世以来自以为将攻略者摸得清楚透彻的人,此刻脑中不禁质疑了片刻自己的判断。 究竟是她蠢得学不会讨好人,还是他真的猜错了人? 一番思绪在脑海之中翻涌。 江雪燃连日以来的所作所为,必定不是先前那个漂亮蠢货能做出来的。 因而他先前的猜想不会太错,只是对她最终攻略结果的猜测出现了偏差。 “江雪燃……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这几世以来,他倒是头一遭看不穿一个人,不过现下没时间琢磨她了,桃花宴很快就要开宴,每一世桃花宴,都是一个莫大的转机。 当今圣上最疼爱的胞妹,昭阳公主,将会在桃花宴上当众择婿,若是被昭阳公主看中,做了公主驸马,也就意味着距离滔天权势又进一步。 攻略者自是不会拒绝这种一步登天的好法子。 沈问澜凝着眸子,想得有些出神,忽然一道声音传来。 “诶,你怎么还在院中傻站着?” 夏袭疑惑地端着甜汤走近。 沈问澜转身,对视间,夏袭也被这张妖孽般俊朗深沉的脸迷惑了一下,双颊微红。 她进院子时,先前所有跟着江雪燃的仆从已经换了一批,现在江雪燃对沈问澜的态度也有所改变,即便知道她从前有多么厌恶沈问澜的下人,也不会提及此事。 因而夏袭嗔怒道,“三小姐固然生得好看,也不是你等奴才能够肖想的,今日我就当没看见,下一次若是再看到你对着小姐的屋子发愣,我可要告诉小姐了!” 闻言,沈问澜脸色一黑。 第14章 蓄意勾引 究竟从哪里看得出,他是对江雪燃生出了不该有的感情? 恨都来不及,更别说爱了。 夏袭快步走进屋子,四下无人,沈问澜眼底的情绪也不再遮掩,竟罕见的生出几分烦躁,半晌才转身快步走出庭院。 “小姐,甜汤好了。” 夏袭端着手中的汤碗走到塌前,之间江雪燃有些出神地透过窗户纸看向外面。 这个方向,莫不是在看…… 夏袭忽然觉得自己看破了什么天大的秘密,胡乱叫了一声“三小姐”,才见她懒洋洋地回过眸子,目光慵懒,却因天生沾染的魅意而蔓延开无边春色。 “放着吧。” 江雪燃确实是在看沈问澜,不过并不如夏袭预想之中那般旖旎,而是在想接下来的桃花宴。 虽说这几日,她总是劝自己要认命,但已经知道了即将到来的死期是在何日,江雪燃又怎么可能真的无动于衷呢? 她轻叹了一口气。 只怕到时候要搅动这桃花宴,说不定还能为自己争取一分侥幸活下来的机会,就如同这一次。 “小姐……您是高门贵女,可不能糊涂啊!” 夏袭迟疑开口,又想起这几日在京中广为流传的版本。 都说国公府的三小姐是看上了家中的小厮,可小斯早有纠缠,这小厮长得倾城绝色,尚书府公子才不堪退婚。 先前她还对这种说法不屑一顾,不过现在…… 这小厮岂不是就和沈问澜对上了! 越想越急,夏袭道,“您这可是有损名声的,往后若是让旁人瞧了去,恐怕会落人笑柄。” 江雪燃茫然地看她一眼。 她只不是是刚好在心中腹诽,打算在桃花宴上添点乱子罢了,夏袭是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的? 不过她心意已决。 那点名声又不能拿来当饭吃,她活下来才是最紧要的。 “你不用劝我了。” 江雪燃目光决绝,“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说不定才能破局,置之死地而后生。” 见她说的这般严重,言之凿凿的模样,似乎真的爱极了沈问澜,夏袭心中一片动容。 没想到三小姐还是一个情胚子! “既然如此,夏袭定会替小姐守口如瓶的!” 江雪燃依然没寻思明白,她究竟是如何知晓的,但夏袭已然转身离开了,这背影无论如何看上去都有些决绝。 “……神神叨叨的。” 江雪燃自从进入了这个世界,就觉得身边的人多少都沾点不正常。 无论是黑莲花男主,还是有着系统的国公府几兄妹,因而心中还颇有几分“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 …… 就这么又过了几日,江雪燃还是大门不出二,二门不迈。 近日京中对她议论甚多,若是此刻出去,说不准要受什么委屈,但有国公府一日,这些非议便绝对不会被端到台面上来讲。 听说定情的信物送回之时,李冉还遭尚书大人好一顿责骂,又提着厚礼登门致歉,不过这与江雪燃也没什么关系了,毕竟亲都退了,江则疏一手挡了回去,尚书也没能见到江雪燃走。 “三小姐,过几日便是桃花宴了,二小姐和四小姐先前便已经替您挑好了首饰,待会儿我去拿了,您先试试。” 夏袭最近对府中的事物,也愈发明晰。 江雪燃将一颗红润润的樱桃塞入唇中。 “二姐和四妹挑的定不会有错,不用试了,拿回来放着就好。” 倒不是江雪燃自夸,反正这张祸国殃民的脸,无论搭什么样的配饰,也不过是锦上添花,更何况江二姐和江四妹虽然身负系统,但对她却没得说。 见她这么一副不疾不徐的模样,夏袭反而有些急切。 “桃花宴是昭阳公主一手操办的宴席,到时候京中不少好儿郎看在皇家颜面上,必定会出席,三小姐,您打扮得漂亮些,说不准还能觅得良婿呢。” 京中只怕多少小姐都对这一日翘首以盼,争相采购当今最名贵的布料,只为裁一身裙装惊艳全场,首饰更是被打出了花,金玉楼中日日爆满。 唯独他们家三小姐,竟真一点都不在意! “好啦,你便不用跟着操心了。” 江雪燃无奈,轻轻掸了下桌沿,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真不是她不积极,只不过当日变故太多,就算打扮得艳压全场又如何? 说不准是盛装出席自己的葬礼,一想到这儿,江雪燃也懒得在打扮上费什么心思了。 她心中自然有一番计较,然而落在了夏袭眼中,便是她对沈问澜衷心不改,于是京中那些公子无论多好,也看不上一眼,一张小脸上面愁云满布。 终究还是被江雪燃催促着,赶出了房门。 一出门正遇上沈问澜,夏袭忍不住剜了他一眼。 沈问澜:? 夏袭这几日便神神叨叨的,沈问澜不禁蹙眉,檐外的落雪打湿了他的肩头。 桃花宴愈发近了,那些系统大概也料到在桃花宴之后,他便会离开国公府,因此这几日江扶柳与江采荷愈发殷勤,江则疏的发难倒是被一一挡了回去,但他还是不堪其扰。 各个院子心思诡谲,恨不得布下一张大网,将他笼在其中。 除了…… 窗子忽然被人从里面推开来,江雪燃挑着眸子从缝隙中投来一眼,上翘的眼尾之中夹杂着几分戏谑。 “做什么又傻站在这儿?” 方才沈问澜甫一走到窗前,江雪燃便已经看到了,院中的雪映得一片亮色,唯独窗前塌了一块,很难察觉不到。 沈问澜垂眸。 “等雪停。” 雪如春日的柳絮般飘飘摇摇落下来,江雪燃探出半张脸,如白瓷般的一段藕颈也落入眸子。 沈问澜不自在挪开双眸。 江雪燃身体里的芯子,怎的一点都不懂礼义廉耻? “嗤……” 江雪燃一声谑笑从耳畔传来,还不等沈问澜反应,窗子便再度合上。 沈问澜的脸彻底黑透了,径直走入雪中,只想离窗子再远些。 这便是蓄意勾引,江雪燃又耍手段! 向前快步走了一段,忽然,身后传来一声窸窸窣窣的响动,沈问澜敏锐转头—— 第15章 逃离 见沈问澜警惕的目光,如同利刃一般回首刺过,下属连忙俯身。 “主上,是我。” 沈问澜少有失神的片刻,下属也不曾想,自己忽然的靠近会引得他警觉。 沈问澜不着痕迹皱了一下眉心。 他怎会在国公府失神? “你怎么来了?”沈问澜回首。 虽说方才窗子已经被江雪燃关了,但就如此明目张胆站在庭院中,毕竟引人目光。 “换个地方谈。” “是。” 下属颔首,跟着沈问澜拐进长廊。 “属下先前几次对那黑衣人动手,他都如同早有准备一般,次次都能逢凶化吉。” 沈问澜冷笑。 身负系统,那人自然是早有警觉,若真就这么容易杀了,只能说明他是个蠢货。 “不日便是桃花宴了,那黑衣人乃是淮阳王世子,属下担心他会在桃花宴上对您动手。” 淮阳王世子…… 沈问澜似对此人也有些印象,不过前几世他并无系统,是个领兵打仗的练家子,身手不俗。 若是他要对旁人行刺,定是一击必中,只不过沈问澜经过了几世的锤炼,已经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能近身的了。 “他要在桃花宴动手也无妨,我自会让他有来无回。” 沈问澜眉梢浅动,“你这次来就是为了此事?” “往后没什么要紧事,便不要再来国公府。” 桃花宴在即,惹人耳目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虽说他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系统,但经过了几番试探,他发现这些系统无非是按照前几世的经验,来判断他将会如何。 累世的经历,喂养出了这些对他十分了解的异世灵魂,因而每一世,他都会有意地变换身边人的人选,以此来规避这些人提前买通他身边的人,再给他致命一击。 下属迟疑,有些吞吞吐吐的模样,让沈问澜蹙眉。 “有话直说。” “是因为连日来,我们在京中的细探,收到了不少关于您和江三小姐的消息……我们的人是否要制止一番?” 沈问澜近些时日,都没有出府的机会,自然无从得知外面那些流言,下属飞速将打听来的消息复述一遍,随后小心翼翼瞧着自家主子变了几许的脸色。 不得不说,他倒是第一次瞧见沈问澜这般,即便之前被那刁蛮的江三小姐罚跪在雪地中,也不过尔尔。 “不过一些谣传,传谣者也不知我的真实身份,无需制止。” 这些抹黑名声的话,都是奔着江雪燃去的,他虽是局中人,但并非真正要被针对的人。 “是。” 下属一低头,沈问澜嘱咐道,“到时候桃花宴,我大抵会跟在江雪燃旁边,一切已经安排妥当,到时候必然不能出任何差错。” 在这个节点若是逃不出国公府,现如今的几个攻略者必定要围上来将他生吞活剥了,即便早有防备,恐怕防不胜防。 这一世也不知是何原因,攻略者全集中在国公府。 “是……” 下属刚要开口,保证此次万无一失,便忽然听到院门口一阵吵闹,与沈问澜对视一眼,随后一点脚,消失在了院墙外。 “雪燃莫不是还睡着呢?方才那些珠钗,她一支喜欢的都没有?” 江抚柳声音婉转,由远及近,“算算日子,她身上的伤好的应该也差不多了,总赖在院子里怎么成?” 夏袭跟在她身侧,附和着点了点头。 “是啊,三小姐整日在院子里,我刚才说了要让她试试新到的钗裙,她都不愿一试。” 远远听到了二人的声音,江雪燃推开门,一副懒散的模样。 “夏袭,你若再在二姐面前告我的小状,本小姐可要生气了。” 江抚柳无奈剜她一眼。 “此事与夏袭无关,我说你这个傻妹妹,怎么当真不把那桃花宴往心里去?” 【宿主,男主就在旁边的竹林中,这次又能偶遇了!】 金字落下的片刻,江抚柳眼中几分不耐。 【这几日,时时刻刻向他献殷勤,也没见有什么反响,不如先放放,追人也要讲究个松弛有度吧。】 江雪燃见她心声,不禁也生出几分意外。 原以为二姐忽然到访,就是为了沈问澜,不曾想是真的惦记着她的桃花宴。 思及此处,江雪燃眸中软了一片。 “夏袭,把刚才我挑好的钗裙给雪燃瞧瞧。” 江抚柳转身,夏袭忙捧着东西上前来。 【反正我注定要和男主纠缠这一世了,桃花宴对我也无甚意义,这些稀罕玩意儿还是留给江雪燃吧。】 江雪燃目光落下,被叠得工整的裙子,摸上去便精细柔软,上面浅色的暗纹是用银丝绣上去,在雪光映射下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若是这么一席罗裙赴宴,必定引得众人瞩目。 真是好东西啊! 虽然先前在心中,已然一片淡然 她还是忍不住伸手抹了一下柔软的布料,心中感慨。 这就是大小姐过的日子吗! “恭敬不如从命,既然是二姐精心准备的,我就收下了。” 江雪燃不禁又摸了摸,觉得自己先前是真的装啊! 银子绣的还不要? 人都快死了,打扮得漂亮些,难道看上去不体面? 见江雪燃喜欢,江抚柳神色愈发柔和。 【一想到这娇俏的小美女不日又要赴死,我就心里一酸。】 再度被提醒了一下死期的江雪燃:…… “今日我带你出去转转吧,算着你也有许多时日没出过家门了。” 相比府中的其他人,二姐江抚柳确实要与她更为亲近一些,而且最重要的是没什么“事业心”,带着一种既来之则安之的随意感。 对于系统的那些任务,她似乎也会认真完成,不过没有江则疏那般认真。 所以江雪燃也更喜欢她。 闻言,犹豫了片刻还是颔首。 “那二姐等我换身衣裳。” 江雪燃有些怕冷,半晌从屋里走出来,厚厚的狐裘裹在身上,雪白柔软的毛贴着她略施粉黛的脸,显得愈发娇俏。 “三小姐真好看。” 夏袭不吝夸奖。 江雪燃则想起刚才系统的话。 她张望了一下竹林,果然看到某人的影子隐隐绰绰坠在其中。 第16章 出府 也不知方才听了多少。 “沈问澜,跟本小姐一同出去。” 没成想到她会直接喊出自己的名字,沈问澜顿了顿,身形才从竹林中显露出来,而江抚柳有些夸张地惊讶道,“他怎么在这儿?” 微微掩着下唇,眼中却没有半丝惊讶。 江雪燃无奈——只怕江抚柳是连装都懒得装,也不知道她的系统会不会感到心累。 “小人……” 江雪燃开口打断他的话,“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先收拾了,同本小姐出门。” 她如此迫不及待,还不是为了让男主的光环保护她一下。 京中不知有多少暗藏的危机,江雪燃先前一直不敢出门,便是因为这个,尤其是先前那刺杀来的黑衣人。 原本死期就近了,江雪燃可不想提前先死一步。 江雪燃的语气不置可否,而沈问澜不过一个下人,自然不好拒绝。 江抚柳有些新奇地瞥了一眼江雪燃,“你之前不是最讨厌这个奴才吗,怎么现在反倒时时带在身边?” 听到她的话,江雪燃不禁有些紧张。 她最近行事,跟原主其实相差甚远,每天在院子里,除了夏袭之外也不接触什么人,因此没人察觉到异样。 但是江抚柳就不同了,还有她身上的系统…… 不过,等了半晌也没有见到系统的金字,江雪燃想起先前江则疏身上的系统已然替她给出了解释,恐怕江抚柳这边也是一样。 【我这可怜三妹呀,被男主处心积虑地设计救了一次,居然对他的态度真的有所回旋。】 【过两天还不是要做男主的挡箭牌。】 江雪燃哪里是因为这一次相救,才改变了态度? 若她真的是原主那副性格,只怕被救了也不会感恩戴德,而是看着沈问澜的惨状拍手叫好吧…… 不等江雪燃的腹诽落下,就见系统的金字浮现。 【这就是男主的可怕之处啊,所以宿主,未来无论你将男主攻略到何种地步,都绝对不能相信他对你的情意!】 闻言,江抚柳面不经心应了一声。 沈问澜观察着一旁的江雪燃和江抚柳,见江抚柳微微失神,心中一哂。 这样的模样他见得多了,必定是在心中与系统对话。 而江雪燃…… 江雪燃? 沈问澜皱眉凝视着她,只见江雪燃似乎在看着江抚柳头顶的钗子发呆,一副脑子空空的模样。 “……” 竟显得他一番猜想有些多余。 从一旁的竹篓子里面拿出纸伞,夏袭和沈问澜一左一右撑着。 沈问澜比江雪燃高了一个头有余,撑得自然不尽如人意,风雪很快就刮进了狐裘宽松柔软的领子里,引得江雪燃怒瞪了他一眼。 “沈问澜,你低些!” 这人难怪得当男主,若真就是一个不长眼的小厮,恐怕一天被主家打发八百次。 沈问澜垂眸,江雪燃鸦睫上面落了雪,细碎的雪已经化为露珠,半挂不挂,如同泪水一般沾在她的眉眼。 在他失神的片刻,江雪燃不甚耐烦,伸手向下拉了一下伞柄,暖烘烘的手心擦过沈问澜冰冷瘦弱的指尖,有些嫌恶地快速抽开。 男主难道是用冰块凿的? 怎么摸着这么冷? 不容江雪燃想太多,四人已经走出国公府。 这算得上江雪燃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认真观察京都,天色已经有些晚了,街灯亮起,别有一番滋味。 江雪燃忍不住好奇地打量着。 以往设想这样的画面,总是觉得不真切,但真正身处其中,才发现京都的集市比想象之中更大,花灯也更漂亮。 “过一阵就是桃花宴了,街上自然比前一阵要热闹许多。” 江抚柳无奈,“雪燃,你若是有什么想要的,就同二姐说,二姐给你添。” 这不就是逛街还有人在旁边掏腰包吗! 江雪燃眼中一片潋滟,依赖地蹭了蹭二姐的袖子。 “二姐,你真好!” 见她如同孩童般,天真烂漫的模样,江抚柳心中已经软了一片—— 别说是银子了,恐怕现在江雪燃想要宅子、店铺,她都能从自己手里面抠出来几家。 【亲情还真是让人盲目啊。】 看着系统的吐槽,江雪燃有些傲娇地在心里面哼了一声。 “请问是国公府的江二、江三小姐吗?”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问询,江抚柳转过眸子看去,只看到一张陌生脸孔。 江雪燃便更加茫然了,面前这青年瞧着十分面生,她就算绞尽脑汁,也无法在记忆中寻到片刻,毕竟她也不是真正的原主。 国公府里面的人,她才堪堪认全不会搞错,如今京城里面这些大小世家公子小姐,她就更不认得了。 不过很快一行耀目的金字在江抚柳头顶显现。 【宿主,这位是刑部侍郎,郑源。】 【对原主好感度高,可以交好,未来或许会成为你的助力哦~】 郑源虽是刑部侍郎,但此刻却有些腼腆,在花灯的映照下,有些刻板严肃的面孔显露出几分紧张和羞怯。 江抚柳盯着面前的青年,半晌勾了一下红唇。 “郑公子,好久不见,今日我带着三妹出来随意走走,没成想会遇见你。” 已是傍晚,风雪愈发薄凉,江雪燃只想缩在伞下,紧紧攥着手中的汤婆子,一只眼瞧着郑源,摇摇头。 即便没有攻略任务,只怕江抚柳也不会喜欢这种男子。 更何况…… 究竟有什么要紧事,非要站在街上吹着冷风聊? 真是一点儿都不体贴! “郑公子若无他事,我便带着三妹先走一步。”江抚柳客气垂眸,转头拉过江雪燃的手,“我家三妹怕冷,便先不奉陪了。” 说着,江抚柳朝着江雪燃眨了眨眼,转身要走。 听到此话,郑源猛地回神一般,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江二、江三小姐留步!两位可愿,和我同去一旁的宴席,是昭阳公主在迎宾楼设下,迎接淮阳王世子的,此刻正在宴饮,十分热闹。” 沈问澜原本撑伞立于江雪燃身侧,听到郑源的话,眸光微顿。 淮阳王世子…… 那岂不是之前行刺的黑衣人? 第17章 又见系统 江抚柳脚步一顿,回眸看向江雪燃。 【提前认识一下京中权贵可是好事啊,宿主,你还犹豫什么!】 二姐头顶上的金光跳来跳去,在雪夜之中十分惹眼。 江雪燃其实并不想掺和什么宴饮,前一阵的风头还没过,恐怕去了免不了一番嘲弄,搬弄口舌、是非。 这些古代的公子小姐恐怕每日也没什么娱乐,全靠这点儿彩头过日子。 不过看着江抚柳的系统表现的如此急切,今日的宴会上必定会出些什么事,她若是早些知道,也能早做防备。 “雪燃,你想不想跟二姐去凑这个热闹?” 江抚柳声音柔和,“若是你不想去,我们就在街上逛逛 ,然后回府,如何?” 【宿主!别再摆烂了!】 见金光都快跳出来了,江雪燃终于大发慈悲,颔首,“既然有热闹,那不妨去看看?” 最重要的是,今日宴会上出席的,恐怕都是过几日桃花宴上会出现的人,也就背不住,有几日后的凶手缀在其间。 就算是死,也得死个明白吧? “既然三妹想去,那我们便恭敬不如从命,去瞧瞧。” 江抚柳微微俯身,郑源立即露出雀跃的神情,半晌又觉得自己将心思展现的过于明显,于是收敛了几分抿着唇。 “我为二位小姐带路。” “好。” 沈问澜仍撑着伞,默不作声站在旁边,如同一个普通的小厮,江雪燃却忍不住转头看了他一眼。 今日能碰上这宴会,对男主来说或许也是件好事,早日摸清那朝阳公主,桃花宴上说不定能逃得顺利些。 几人的脚步声在暄软的雪地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倒还算悦耳,江雪燃边走边寻思着。 这一次她的死亡剧情,与上次不同。 毕竟先前她还知晓究竟自己是因何而死,又是以怎样的姿态赴死,但如今,她除了系统之前透露的只言片语外,便什么都不清楚了。 可是她总不能拉着国公府这几兄妹,坦白问他们,自己究竟是怎么死的吧? 那到时候可算是乱了套了。 “三小姐,看路。” 低沉磁性的嗓音在耳畔响起,随后,江雪燃只觉得自己的胳膊被人虚扶了一把,不禁驻足。 回过神来,才听见有小孩子嬉笑着从身前过去,若方才她没有停下,恐怕是要撞个正着。 是男主? 不曾想他还会提醒自己,江雪燃别扭地抽回手。 “本小姐早看见了,用不着你提醒。” 这话说的倒像是原主上身,江雪燃长舒了一口气。 而走在前面的郑源,似乎被二人的对话吸引,转过头来,眼中夹杂着几分异色。 “江三小姐身旁的,莫不是京中传的沸沸扬扬的那位仆从?” 一听此话,江抚柳面色霎时间冷了下来。 “郑公子慎言,我家三妹身家清白,有什么流言传出去,恐怕是有心之人故意栽赃罢了。” “这些郑公子也信?” 她的维护已然写在了面上,郑源自知失言,连忙道: “是我误会了江三小姐,不过并无恶意,江二姑娘不要怪罪。” 江雪燃对此倒根本无所谓,不过,她原本以为李冉传开这些谣言,就是为了退亲。 如今婚事已经顺利退回去了,这些传言怎么还没止住? 有些蹊跷。 她想法落定的片刻,身边的沈问澜也正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 其中必有人在搬弄是非,若不是为了针对江雪燃,那就只能是对他了。 先前下属前来报告的时候,沈问澜还不以为意,如今想来倒是他轻敌,只怕先前就有人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那么传谣者必然也是系统的宿主。 这些人如同汲取他性命的兔丝草,无时无刻不在暗中蛰伏,引人生厌。 在一番思索中,郑源有些忐忑的声音响起。 “我们到了。” 迎宾楼乃是京字第一号酒楼,自然也处在京都中最为繁盛的地段,哪怕外面天色已晚,酒楼中迎来送往,仍络绎不绝。 郑源总算是走到了熟悉的地界,方才失言引得国公府这两姐妹,都陷入了沉默,他也是如坐针毡。 引着二人上了楼,见到熟悉的同僚,心才放回了肚子里。 “几位,国公府的江二、江三小姐也来了。” 闻言,前面几人都默契回首,目光触及江抚柳时,眸中几分惊艳,毕竟在他们记忆中,这位江二小姐似乎没有如今容貌昳丽,不过这确实一部分归功于系统的存在。 不过很快,所有人的目光便被一旁的江雪燃所吸引。 少女披着雪白狐裘,如同一块沾了豆面的软年糕,没有太过多点缀,便如同出水芙蓉般夺目,一颦一笑间有着摄人心魄的魅力。 虽一早便知晓,常在深闺之中,生得愈发俏丽的是江三小姐江雪燃,但一提起她,总让人先行记起的,却是比她容貌更甚的脾性,以及最近一番传言…… “原来这位就是江三小姐,真是久闻不如见面。” 几人边聊边往里走,倏地,不知碰见了谁,前面的人纷纷俯下身。 江抚柳也迅速回过神,拉住江雪燃的袖子。 “雪燃,行礼。” 江雪燃闻言,后知后觉低下头。 “诸位平身吧,今日不过是寻常宴饮,不必把我当成公主来看待,主角当属我们世子。” 走在前面为首的正是昭阳公主,她回京已然一段时日,不过还算低调,一袭罗裙坠于宴间,容貌生得明艳大气,颇有皇家人的威严。 但是在江雪燃眼中,岂止是有着皇家人的威严? 她有些麻木地盯着昭阳公主头顶金光。 合着,除了她之外,男主身边的便是人手一个系统呗? 只不过朝阳公主与江家两姊妹的系统截然不同,赫然几个大字,险些闪瞎了她的眼睛。 【女帝养成系统1号,绑定人:徐妾阳。】 徐妾阳,正是如今昭阳公主闺名。 不愧是公主,与其他莺莺燕燕相差甚远,这一次不求攻略男主了,反倒是要推翻他,自己登基为帝。 按照江雪燃近些时日来的了解,当朝还没有公主登基的先例,只怕这条路没那么好走。 第18章 针对 有攻略者的地方,必然会生出一些是非,无论如何先前江雪燃也未曾想过,昭阳公主竟然也是身负系统。 “雪燃,一直盯着公主可是大不敬的。” 江抚柳见江雪燃目光一直落在昭阳公主的身上,开口提醒。 江雪燃闻言回神,惊觉自己方才实在不妥,连忙收回目光。 “我就是见公主生得好看,所以多看了几眼。” 江抚柳无奈,伸出食指一刮她的鼻尖。 “你啊,不过在外面毕竟不比国公府,还是谨慎一些。” 方才,江雪燃实则在看公主头顶的金字,而不是公主,不过若让旁人看见了,恐怕会生出诸多猜忌。 这毕竟是古代,皇家威严被看的比什么都重,她在国公府内可以肆意妄为,几个穿越者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但在外面就不同了。 “知道了,谢谢三姐。” 见自家妹妹软舌微吐的娇怯模样,江抚柳更是心头一软,从袖中抽出一只蝴蝶步摇。 “这样的场合,还是莫要打扮得太素净,且当是给我们国公府争点脸面,把这个簪上?” 见江抚柳软着声音,江雪燃点头,偏过脑袋。 “那二姐替我戴上吧。” 好在宴会上宾客众多,除了江抚柳外,也没人注意到方才江雪燃目光的异样,江抚柳掩唇轻笑,随后将步摇给她戴上。 “不是说今天是为了淮阳王世子才大办宴席吗,怎么不见淮阳王世子?” 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讨论声,江雪燃见哪个人都是生面孔,自然认不出什么淮阳王,淮阴王的,安心坐在江抚柳的身边。 “这位淮阳王世子身负军功,平沙一战更是大破敌军,此次回来,陛下必定会给他指婚,说不定往后就留在京中了。” 身后的人声音中夹杂着艳羡,他身旁的人听到此话,连忙打断他。 “圣意你也敢揣测?” “……” 江雪燃听着身后几人的细语,隐约也能推断些信息出来。 有话说,没吃过猪肉 难道还没见过猪跑吗? 她虽然是个妥妥的现代人灵魂,不过宫斗剧里面权势倾轧,她也见识过不少。 看来这个淮阳王世子,接下来也不简单啊。 “雪燃,这是西域进贡来的葡萄,陛下全赏给了昭阳公主,今日宴席我们也能尝尝。” 江抚柳似乎根本无暇顾及这些,素手端起桌前翠绿的葡萄,献宝一般放在江雪燃面前,就连她的攻略对象沈问澜,都完全视若空气。 【宿主,你真的是我见过最摆烂的宿主,没有之一!】 【男主此刻还站在后面呢!】 江雪燃倒也没客气,捻起一颗葡萄放入口中,最后一双杏眸都不禁睁得圆了些。 嗯,这西域的葡萄真甜! 不过系统的话也提醒了她。 江雪燃餍足地再度塞了个葡萄进口中,才转身看向沈问澜。 大抵是因为今天场合中,世家子弟太多,人多眼杂,沈问澜屈着脊背,看上去畏畏缩缩,就像是一个普通的仆从,没有任何亮眼之处。 “沈问澜,你去外面香酥斋,给我打包两份栗子糕,一会儿回府我要带着。” 男主留在这儿恐生事端,旁人也就算了,或许认不出如今沈问澜的容貌,也不会主动招惹。 但是昭阳公主……如此好机会,恐怕是他们第一次正面交锋,江雪燃倒不是担心沈问澜,只是不想也被卷了进去。 “是。” 沈问澜还想多番打探一下淮阳王世子的消息,留在宴席上很多事说不定会受到阻碍,现在刚巧有了出去的机会,他自然是毫不犹豫转身。 一个仆从的离席,自然不会引起多少人的注目,除了坐在高位上的昭阳公主。 她朝着旁边的侍从递了一个眼神,那人飞速示意,跟着沈问澜走了出去。 一切都在悄无声息中发生,江雪燃自然也注意到了昭阳公主的动作,不过现如今,她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她还自身难保呢,现在所做一切,也不过是为了能够好好活下去。 不要得罪男主,也不要得罪其他的系统宿主,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 “这边坐的,便是国公府的两位小姐吧。” 昭阳公主忽然从主位走下来,走到她们的案前,江抚柳连忙拉着江雪燃跪下来。 “国公府江抚柳,见过昭阳公主。” 江雪燃也有样学样,半晌便听见公主笑盈盈开口,“不必如此客气,起来吧。” 昭阳公主拉着江抚柳的手,模样亲昵,“记得前些年在御花园宫宴中,曾见过江二小姐,如今得见,竟是出落得愈发漂亮精致了。” “公主殿下好记性,倒是谬赞臣女了。” 江抚柳自然对她毫无印象,好在有系统在提醒。 昭阳公主眸子若所思般落在江雪燃的身上,而后勾唇,“这位想必就是名动京城的江三小姐了,早些年便听说过江三小姐的美名,如今看来盛京第一美人确实当由江三小姐莫属。” 这公主殿下看着倒是客气,不过江雪燃在京中名声可不止这些,尤其是最近。 江雪燃也学着江抚柳,客套了一下,实则不经意间瞥着公主头顶的金字。 【宿主,这个国公府三小姐和男主的牵绊不深,不过先前也救了男主,说不定能够成为掣肘男主的利刃。】 【就这么一个小丫头?男主拿的可不是什么为情所困的剧本。】 等一下。 为什么昭阳公主这系统,拿的跟其他人不是一个剧本? 他们难道不知,过几天就在桃花宴上,她就要为了男主慷慨赴死了? “听闻江三小姐身边有个容貌俊朗的侍从,今日是没带出来吗?” 听到昭阳公主的问询,身边的人都是耳观鼻鼻观心地沉默下来,似乎也不曾想,她竟真能如此直白地问出来。 不过想想也是,他们是忌惮着国公府的势力,于是不敢传这些坊间八卦,纵然心下好奇,也不敢多嘴。 但是昭阳公主本就是皇家,又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一母同胞,纵享皇家威严,又有何惧? “方才……让他去给我买栗子饼了。” 江雪燃自然不是听不出其中隐含的深意,但现下还是装糊涂些比较好。 第19章 又来? “公主殿下竟也会对一个小厮的容貌好奇?他确实生得还算不错,但是想必昭阳公主殿下,平日见惯生得好看的人,他也算不上什么。” 少女微微启唇,鬓间刚才被二姐插上的蝴蝶步摇微微晃动,一副灵动天真的模样,引得不少人注目。 江抚柳拉了她一把,摇摇头。 江雪燃才想起方才似乎又顶撞昭阳公主了,一边在心中吐槽这古代规矩就是多,边福身。 “公主殿下息怒,小妹常在闺阁之中,没见过什么大场面,言行无状,请您恕罪。” 昭阳公主扶住正要跪下的江抚柳。 “无妨,宫中倒没有像江三姑娘如此伶俐,不恭维之人,本宫倒是很欣赏她的性子,过几日桃花宴的拜帖可曾送到国公府上了?” 后一句是她问向身边侍从的,侍从连忙点头。 “国公府五位公子小姐,皆送到了。” 昭阳公主笑道,“那不日便能在桃花宴上相见了,二位小姐各有千秋,也不知日后哪位公子有幸,能迎娶国公府的三位小姐。” 【这昭阳公主居然没生气?明明在数据库中,昭阳公主也是一副跋扈的性格啊……】 【可能这些皇家中人都这样吧,一个个知人知面不知心的。】 眼看着系统都开始怀疑数据库了,也不曾想面前的人已经换了个芯子,江雪燃站在上帝视角,竟觉得有些好笑。 不过这样也好,免得这么早就生出事端来。 日后这群人都要围着男主转,还不知道有多少冲突,不过她就不一定能见得到了。 思及此处,江雪燃不禁在心中苦笑了一声。 “淮阳王世子到!” 外面忽然传来通传的声音,宴会上众人都不禁望了过去,昭阳公主面上一喜,随后快步走向门前,也忘了方才还在和江雪燃讲话。 这公主不是穿越来的吗,对本地的土着竟还有如此深的感情? 江雪燃疑惑间,被江抚柳拉到后面坐下。 “昭阳公主与淮阳王世子从小一同长大,感情甚笃,而这位淮阳王世子,是近年来首次回京,两位都不是我们能招惹的人,一会儿定不能再说错话了。” 【现在这国公府三小姐似乎不跋扈,就是蠢了点,没规矩。】 看着系统跟江抚柳的吐槽,江雪燃欲哭无泪。 她既不是原主,也没有系统的加成,若是看上去不蠢一点儿,恐怕早就被这些豺狼虎豹吞食入腹了! 不过……淮阳王世子? 如此显赫的身世,江雪燃对此人却似乎没什么印象,男主后面一统时,也似乎不曾有这么一个阻碍。 很快,昭阳公主和一个身量高大的青年,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这淮阳王世子,比江雪燃预想中更年轻些许,身上没有战场黄沙中浸染过的感觉,倒像是在京中好好滋养着长大的公子哥。 “这世子如此年轻,真打过仗?” 江雪燃不禁有些质疑。 江抚柳点头,“我也不曾想淮阳王世子竟长得如此年轻,不过今年他应当也二十又四了,听说他十五岁便领兵打仗,自然也算是老将领了。” 二十四? 想起江则疏才二十六,便愈发沧桑的模样,江雪燃不禁感叹了一下——看来文官着实比武官要费脑子。 老得也更快一些。 幸好江则疏不在,也听不到她的心声,否则恐怕要被中伤了。 淮阳王世子敏锐转过眸子,似乎在嘈杂的宴会中,穿过层层阻碍,听见了江抚柳与江雪燃的交谈声。 常年在战场上磨砺过的目光尖锐,如同鹰隼一般。 江雪燃一惊,浑身不由得颤抖,但并非是因为他这样的目光。 而是因为在淮阳王世子转过头的刹那,他头顶的金字也逐渐浮现。 【这不是上次那个小姑娘吗,幸好她没见过你的真容,否则可就热闹喽。】 江雪燃心中麻木。 现在已经够热闹了。 这个世界怎么如此小,她接连碰到攻略者不说,先前刺杀过她的黑衣人,居然摇身一变就成了淮阳王世子,如此显赫,她这个国公府三小姐的身份,似乎瞬间就不算什么了。 “阿川,你在看什么?” 昭阳公主顺着他的目光看过来,在看见是江抚柳和江雪燃时,也不仅仅有些讶异。 “你去边关时,江家两位小姐年岁还不大,你认得?” 贺陵川收回目光,摇摇头,“未曾见过。” 江雪燃在认出此人的片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逃! 虽说穿越以来,也有过几次生死关头,但唯独面对这男人时,她是真的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若不是男主忽然冲出来,她如今恐怕已经成了剑下孤魂。 “雪燃,你是有何处不舒服吗?” 江抚柳扯了一下江雪燃,只见面色苍白,不禁有些担忧。 “二姐,我确实有些不舒服。” 江雪燃如同抓着救命稻草般,拉住江抚柳的手,“我们现在回府吧?” 闻言,江抚柳却有些为难。 淮阳王世子刚入席,她们便要走,若让旁人看了,岂不是她们给淮阳王世子下马威? “不方便就算了。” 见江抚柳的表情,江雪燃便知道此举确实有些不妥,于是深吸了一口气。 “那就一会儿再走吧,我没什么事。” 看着方才还娇艳欲滴的小脸,此刻已经白成了墙会,江抚柳也不禁有些心疼,于是轻声哄道,“等半柱香后开了席,二姐就带你回家。” 江雪燃安心了不少。 办注销的时间不长,况且在大庭广众下,即便这淮阳王世子真想把她杀人灭口,永绝后患,恐怕也会有所顾忌。 一定没事的…… 昭阳公主和淮阳王世子已经上座,不少和他们还算熟人的世家公子上前寒暄,女眷们就在后面互相交谈。 “这不是国公府的二小姐,三小姐吗?” 一个穿着华美的少女走近,上调的眸子中夹杂不屑,“怎么不见采荷?倒是三小姐,竟还有心思出来闲逛呢。” 一开口便是针对,江抚柳凝眉。 【宿主,这是尚书府家千金,李檀。】 第20章 我杀人了 【啧啧,想必是之前退婚让她也没了脸面,现在才跳出来,想给她长兄撑腰吧。】 江雪燃本就无心和这些人起什么口舌之争,此刻又被那淮阳王世子惊到,实在不想搭理面前这人。 她若无旁人地吃着葡萄,随手将一颗塞到二姐唇边。 “二姐,你听到有人在说话了吗?” 江雪燃眸子微动,“我怎么忽然什么都听不见了,莫非是退了亲神清气爽,于是只能听见人语,听不到犬吠。” 江抚柳无奈,却因的话不禁笑出来了,自知失态,连忙拉了一下江雪燃的袖子。 “雪燃……” “江雪燃!你居然敢说我是狗?” 李檀整张脸涨得通红,她还未曾见过哪家小姐言语间如此粗俗,就能将她比作犬类? 粗俗!简直太粗俗了! 江雪燃眼尾轻翘。 “这位小姐,我方才可什么都没说,你怎么自己送上门来,说自己是狗?” 说着,她掩唇,鸦羽般的墨色睫毛扑闪着,看上去无辜又灵动。 “江雪燃,你别欺人太甚了,什么时候竟变得如此伶牙俐齿。”李檀冷哼一声,半晌才嗤笑道,“我明白了,你成日和那些下人混迹在一起,才学了这么一副市井风气。” 李檀声音毫未收敛,引得周围不少人循声看了过来,自然也包括主位上的昭阳公主和淮阳王世子。 见目的达到,李檀眼中闪过得意。 “还有你的小白脸姘头呢,怎么不一并带出来?莫非是你自己也知道,那样的东西上不来台面,所以不敢?” “李檀,你不要欺人太甚。” 还不等江雪燃开口,江抚柳蹙眉起身,将江雪燃护着。 “你兄长在京中四处传谣,我们国公府不追究,已经是雪燃懂事,如今你竟还敢挑拨?” 江雪燃慢悠悠扯住二姐,“何必要与这样的人置气呢?” “雪燃……” 江抚柳唯恐她受了委屈,却见她似乎真不甚在意,于是满腔的怒气又化作无奈。 “你不愿追究,是我们国公府的大气,但若让旁人瞧了去,便真以为是我们好欺负。” 江抚柳美眸一凛,“当日的情状早已严明,那仆从对我妹妹有救命之恩,你家兄长若是不服,便让他站出来替我妹妹挡剑!” 未曾想江抚柳言语间如此凌厉,便不是一个好欺负的主,李檀“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霎时间高下立现。 “没想到江二小姐看上去和普通闺阁女子一般,竟有如此见地。” 昭阳公主似笑非笑看向一边的贺陵川,“你应该知晓此次回京,陛下有意给你指婚,最合适的便是国公府这三姐妹。” 老定国公如今已仙逝,除了老大江则疏已经入朝为官之外,另外的男丁江瑜笙如今不过弱冠,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国公府虽看着光鲜,但有名无实,如今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陛下的旨意,臣等只需听从,无需揣测,公主殿下说笑了。” 贺陵川颔首,话语中却满是疏离。 昭阳公主眼中闪过了片刻的受伤,还想说些什么,却忽然听到不远处一阵惊呼,霎时间整个宴会都兵荒马乱起来。 “有刺客!” 不知谁失声尖叫,江雪燃等人原本还在对峙,听到这声音,都不禁看了过去。 李檀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瞬间吓得花容失色,连滚带爬都抱着侍女躲到一边去。 江雪燃则是心中一惊。 该不会是男主吧? 这个念头闪得极快,因为下一瞬江雪燃就否定了这个猜测。 他苦心蛰伏了这么多年,绝不会如此草率动手,更何况就算是刺杀了昭阳公主,对皇位也没什么影响。 忽然,背后一双大手将江雪燃拦腰抱起,“三小姐别动,那边有危险。” 江雪燃回首,只见沈问澜熟悉的侧颜,手中还拎着一包栗子糕,隔着衣服有些温热。 本以为男主会趁着这段时间出去做些什么,没成想,他竟然还真给自己买栗子糕去了。 这边离公主的席位已经有些近了,能清晰瞧见五六个训练有素的黑衣人,手持长剑,迅速朝着昭阳公主靠拢,淮阳王世子则阻拦着他们,一招一式皆是杀招。 可惜双拳难敌四手,很快便有一个刺客趁机越过他,长剑破空而去,直取朝阳公主! “公主小心!” 江雪燃不禁惊呼一声,心也被揪了起来,昭阳公主迅速反应过来,抽出一旁的剑抵住了致命一击,却抵挡得十分狼狈。 见状,江雪燃松一口气,但很快就有刺客注意到了这边的江雪燃与沈问澜,于是直朝着他们而来。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惹祸上身! 江雪燃欲哭无泪。 她就是一个小趴菜,恐怕还不够人家一刀砍的,现在男主就算是会武功也必定不能暴露,更何况他也不可能救自己啊! 这么想着,江雪燃死死抱住了沈问澜的腰,脸埋在他的胸腔。 不管了,反正要死一起死! 沈问澜早在她柔弱无骨的手攀上腰间时,便已经僵住了,下意识躲闪着刺客的攻击,引得刺客眼中露出几分疑虑。 这人会武功? “那边那两个,接着!” 公主的侍从将一把剑扔过来,江雪燃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将剑柄紧紧握在了手中。 “三小姐,你会使剑?” 江雪燃当然不会了! 从胸前抬起头,江雪燃红着眼眶鼻头,雪白的狐裘围在她颈间,就像是一只无辜柔弱的兔子。 她瓦声瓦气,眼中含泪,“我是不是要死了,沈问澜?” 就知道,一出来准没好事,除了男主之外,这世道也是处处危机。 沈问澜垂眸,其中的情绪如同深秋的寒潭,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开口。 “不会死。” 江雪燃一愣,忽然一阵力道将她往前推了一下,她从沈问澜怀中跌落,随后连滚带爬地向前跌去! 不是。 不是不会死吗! 怎么现在就送我去死? “噗嗤——” 一阵令人牙酸的刀刃入体的声音,江雪燃颤抖着睁开双眼,只见方才近身公主的刺客,已被她手中的利刃刺了个对穿。 我…… 我杀人了? 第21章 罚跪 江雪燃手中的剑瞬间被松开,她惊惧地盯着自己白皙的掌心,却见身上的狐裘已被粘上了几分血色,仓皇将狐裘脱了下来,扔在那死不瞑目的刺客身上。 向后趔趄了两步,跌入沈问澜的怀中。 “公主殿下,您没事吧?” 贺陵川已经解决了另外几个刺客,大步走上前来。 昭阳公主抬着脆弱的下颌仰视着他,咬着惨白下唇,摇了摇头。 “幸亏有国公府的三姑娘,危急时刻提醒了我,还手刃了刺客。” 江雪燃原本就苍白的面色,此刻更难看,没有了狐裘御寒,周遭的冷气,连同身后人的拥抱,全都让她觉得不寒而栗。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死亡似乎已经成了家常便饭,但这还是江雪燃第一次,亲手了结一个人的生命。 “三小姐,刚才忽然有人推了小人一把,您没受什么伤吧?” 沈问澜清隽的脸上露出几分慌张,似乎十分紧张她的身体,但刚才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什么旁人? 刚才推了自己一把的人,就是沈问澜! “恐怕江三姑娘也受到了不少惊吓,先差人送她们回国公府吧。”昭阳公主开口,带着几分威严,“其余刺客尸身全都收殓了,让仵作查验!” 单杆在大庭广众之下刺杀公主,当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早在刚刚便于江雪燃失散的江抚柳,此刻总算是被公主的侍从带了过来,见江雪燃染了血的大氅丢在地上,瞬间花容失色,扑了过来。 江抚柳拉着江雪燃的手,上下打量一番。 “雪燃,你没事吧?” 江雪燃抿唇,摇摇头。 “二姐不必担心,我……未曾受伤。” 见她确实完好无损,站在一旁,不过受了些惊吓,江抚柳悬着的心才放进肚子里。 “江二小姐不必担心,方才还是江三小姐救了本宫,今日有些潦草,改日必定登门道谢。” 江抚柳有些错愕,看了一眼怀中的江雪燃,随后客套了两句,便告辞了。 “早知如此,刚才就不该来赴宴。” 坐在昭阳公主安排的马车上,一件新的大氅被披在了江雪燃的身上,只不过她还是一副愣神的模样,江抚柳一阵心疼,怒视了沈问澜一眼。 “刚才你和雪燃也一直在一起,是怎么保护她的?” 沈问澜垂眸不语。 只怕二姐这是气糊涂了,即便男主有武功,又怎么会救她这个,曾经折辱了他无数次的娇蛮小姐呢? 江雪燃担心江抚柳说错话,只得拉住她的手,扯出了一个笑,权当做安抚。 “二姐,我这不是没事吗?” 江雪燃如今确实没受伤,还担上了一个救驾有功的美名,日后恐怕再有人想对她冷嘲热讽 也要掂量一下昭阳公主。 如此嘲讽说来,对她竟还是好事一桩。 “我不管,我只知我妹妹受了委屈!” 江雪燃有些愣愣凝视她片刻,忽然眼泪便簌簌地往下掉,引得江抚柳一阵心疼,忙将她揽入怀中安慰着。 自从来到了这里,身边的人居心叵测,系统想要用她的死亡推进剧情,男主更是视她如草菅。 只有江抚柳,是真的关心她。 “好了好了,不哭了,都已经过去了。”江抚柳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又瞪了一旁的沈问澜一眼。 马车行到国公府门前,江雪燃才收了眼泪,只是还有些闷闷的,被江抚柳牵着往院子里走。 见江雪燃从方才便一路失神到了院门前,江抚柳一直还是不放心,叮嘱: “雪燃,你若是觉得害怕,今晚二姐便留下和你一起睡。” 【可怜的江雪燃哟,这事儿要不是男主在其中作怪,我都不信,宿主看见了没有,这就是男主,心肠歹毒!】 【你现在有功夫看戏、说风凉话,刚才让你找个人都找不见。】 被怼了一番,系统讪讪住口了。 看着二姐头顶的金字,江雪燃终于忍不住笑起来。 “放心吧二姐,我当真没什么事了,今夜你也受到了不少惊吓,回去好好休息吧。” 虽然有些放心不下,但终究还是转身离开了庭院。 雪已然停了,整个院子静谧无声。 沈问澜俯身跪下,他本就只着了一身单衣,此刻看着愈发清瘦,“方才确实没有照顾好三小姐,请三小姐责罚。” 江雪燃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她根本就不想卷入这些麻烦之中,可是如今,她摇身一变成为了昭阳公主的救命恩人,只怕未来一段时间风头无两。 但这就不是她想要的。 沉着小脸,江雪燃哼了一声,“那你就在这跪着吧,说不定明早起来,本小姐气便全消了。” 只怕是她穿越过来之后,沈问澜便没再受过什么凌辱,只是现在江雪燃心中余气难消,反正男主跪一会儿也不会如何,她一会儿气消了,再让他起来就是。 “是。” 沈问澜跪在门前,见江雪燃合上房门,眸色渐深。 这一个两个穿越者,怎么此次都表现得有些不正常? 一个一心只有妹妹,另一个更是小姐脾气,直接罚跪他,全然一副不在意他好感值的模样。 太奇怪了。 江雪燃回到屋中,坐在榻上,还能隐隐绰绰看到雪地上跪着的人的影子,腰背挺直,不像是在罚跪,心中感叹了一声。 不愧是男主,即便罚跪的样子,都不似寻常人。 屋内的火炉燃得正旺,江雪燃有些贪暖,凑在塌上,半晌便迷迷糊糊闭上了眼睛。 屋外,黑衣人越入院墙,看着单衣跪在雪地之上的沈问澜,眸中闪过阴鹜。 “这国公府三小姐竟敢如此对待主上,等到您桃花宴后成功脱困,必要将她碎尸万段!” 下属上前,想要将沈问澜扶起来,却被他抬手制止。 “无妨,你且说今日得到的消息。” 下属一愣,但很快接过话茬。 “我们的人趁乱调查了一番,淮阳王世子贺陵川此前已经回京数月,并未禀明圣上,是私自回京。” “就连从小最亲密的昭阳公主,他也没有告知。” 私自离开军营回京,可是要杀头的重罪。 第22章 传召 “昭阳公主与皇上一母同胞,自然不是可以信任的人。” 沈问澜轻捻了一下指尖残存的雪,“如今我们在暗,他们在明,贺陵川私自回京之事先不用声张,我自有打算。” 虽不甚确定,但贺陵川与前几世的所作所为截然不同,恐怕也是被外来者侵占了身躯,如今变成了要与他抗争的势力之一。 若他的猜想是真的。 贺陵川必定是一个大麻烦。 “那我们还是按兵不动,等待主上的消息。” 沈问澜颔首。 下属有些迟疑,伸出手想要将沈问澜扶起来,却见他的目光默默落在了自己伸出的手指尖上,这一眼之间,说不清的料峭。 “那主上……注意身体。” 下属终究还是转身离去。 第二天清晨时,江雪燃是被窗外的明雪映醒的,揉了揉被刺痛的双眼,她只觉得自己像是同人打了一夜的架,不知不觉竟在榻上睡了一夜,腰酸背痛。 “三小姐,您醒了呀?” 夏袭端着火盆走进屋,“您就在榻上睡了一晚上,若不是因为昨日你受了惊吓,担心您被叫醒了,便睡不着了,奴婢也不会让你睡在这儿的。” 昨夜里的记忆瞬间如潮水般翻涌而来,江雪燃揉了揉自己枕得发麻的手,半晌忽然想起什么,脸色倏地白了。 “沈问澜呢,该不会还在门外跪着吧?” 夏袭面露不忍,但还是点点头。 “刚才我进来的时候,他还跪在门前呢。” 江雪燃闻言,连滚带爬地下了榻,推开门,一阵新雪的清新气味涌入,江雪燃盯着门外仍在跪着的黑莲花男主,不禁陷入了沉默之中。 “你,你怎么还跪着?” 江雪燃一张白嫩的脸上,也染着几分羞恼。 原本她也没打算让沈问澜真的跪一晚上,没成想暖炉边实在是太催眠了,不知不觉间就闭上了双眼。 再度睁开眼,便是现在了 “小人昨日保护三小姐不利,罚跪是应该的。” 这话如果是发自沈问澜真心,江雪燃能把手中的汤婆子吃了! “昨日的气已经消了,你起来吧。” 江雪燃虽然有些懊恼,但沈问澜已然跪了一夜,如今就算有什么说辞,也必然不好用了,江雪燃本就烦躁,懒得再找些借口理由了。 沈问澜仍跪在雪地上一动不动,江雪燃沉默,眸子里也蒙上一层薄怒。 “你要是喜欢跪着,那就跪着好了!” 夏袭从屋内走出来,见三小姐罕见发了这么大的脾气,也是一惊,连忙走到江雪燃身边。 “小姐,您昨夜里刚受了惊吓,可不宜再动怒了。” 说着,她朝跪在地上的沈问澜使个眼色。 “小姐都说了不罚你,还不快起来!” 沈问澜默了片刻。 “三小姐,不是小人不想起,只是腿有些麻了。” “……” 原本不听沈问澜的解释,心中便觉得余怒难消,如今江雪燃更是整张脸都通红,如同一只熟过了的桃子,一拂袖,便又回到屋子里去了。 “夏袭,别管他了,他爱起不起!” 夏袭无奈,匆匆瞧了一眼沈问澜,便招呼着跟进了屋内。 江雪燃回到屋子里,一阵后悔涌入心头——原本前些时日,在沈问澜那儿应该也刷了不少好感度,现如今又罚他跪了一夜,只怕先前那些不好的回忆全都涌了上来。 要死了! “三小姐,我知道你肯定没想让沈侍卫跪那么久,不过主子责罚下人也是该有的,您不必太自责。” 听着夏袭这漏风小棉袄说出的话,江雪燃叹息。 确实不必太自责,毕竟几日之后,她整条命都要跟着赔进去了。 “我先伺候小姐更衣,昨日这是在京中已然传开了,这回好了,那些长舌妇再不能说小姐您的坏话了!” 见夏袭围在耳畔叽叽喳喳,江雪燃听得都有些困意上涌,但也知晓,她是真的为自己开心,于是便不好说些什么了。 “今日给小姐换了一幅装束,昨日赴宴时,才发觉同龄的小姐们已经梳了更成熟的发髻,三小姐也该与时俱进才对。” “还有昨日这蝴蝶步摇,配三小姐刚好!” 江雪燃凝着镜中的自己,确实与之前大有不同,这张娇娆的面孔间更多了几分成熟的妩媚。 “笃笃——” 屋外忽然传来敲门声,江雪燃示意夏袭去开门,房门一开,只见是江瑜笙站在门前,面上颇有几分急切,见门开了便快步走进来。 “三姐,宫中传召,让你现在就和大哥进宫面圣……” 说罢,他有些愣愣看着面前的江雪燃。 不过几日不见,她似乎出落得更美了,今日这发髻格外适合宫妆,几只珠钗同步摇在发间摇曳,更映得她一颦一笑,巧兮动人。 进宫? 江雪燃不免有些茫然。 按照原本的剧情,江雪燃同皇宫似乎没什么干系,难不成是因为昨夜救了昭阳公主,才扯出这么一桩麻烦? “三姐不必太过担心,这次进宫,当时圣上为了褒奖你昨夜救驾有功,况且有大哥在呢,定不会出什么事。” 江雪燃闻言,心道果然。 还不是沈问澜,给她带来这么一番麻烦! “知道了,我马上就来。” 江瑜笙微红着耳尖退出屋门,一转头正与沈问澜对上目光,心中霎时间一凛。 “你什么时候站在这的,为何要偷听我与三姐说话?” 沈问澜还不等开口,就见门再度被拉开,夏袭探出半个脑袋。 “沈问澜,你也收拾一下,一会儿跟着小姐一并进宫面圣。” 这自然是江雪燃的主意: 既然沈问澜非要将她推进这个火坑,那就谁都别想好了! 半柱香后,江雪燃走出房门,在门口静静侯着的江瑜笙转过头,不禁目瞪口呆。 夏袭给江雪燃搭了一件鹅黄色的衣裙,柔软的虎皮大氅罩在她娇小的身躯,整个人看上去虽素雅,但也并不苍白。 额心一抹赤色花钿,使得整张原本便妖娆的脸锦上添花,愈发生动了。 “三,三姐。” 江瑜笙不禁看得有些磕巴了。 第23章 左相嫡子 江雪燃眉眼间几分慵懒,最好是九天玄女一般,江瑜笙只觉得出嫁那日,都不如今日般动人心魄。 “这是三小姐头一次进宫,能有如此殊荣,必然要好好打扮一番才是。”夏袭显然对自己的杰作十分满意,点了点头,骄傲地扬着下巴。 江雪燃对着自己这张惊艳的脸活了二十余年,虽然也是头一次如此盛装,但并未像江瑜笙般行事夸张,淡然走到沈问澜身边。 “愣着做什么?撑伞。” 沈问澜回神,清瘦指骨微微用力,撑开了纸伞,带着江雪燃走入雪中。 “走吧。” 江则疏和江抚柳已经在院门前等着了,见江雪燃出来,眼中也都闪过惊艳,不过他们毕竟要比江瑜笙心思深沉一些,于是这么情绪很快便淡化了。 江抚柳抓住江雪燃的手,眉目间满是担忧。 “今日圣上并未传召我,所以二姐恐怕不能和你一同前去,待到进了宫中,一定要听大哥的话,不可娇蛮任性失了礼数,知道吗?” 江雪燃如今最依赖的人便是江抚柳,闻言乖乖颔首应下。 “知道了,二姐,必定不会给国公府惹麻烦的。” 江抚柳一刮她的鼻尖,宠溺道:“我哪里是担心你给国公府惹麻烦?我是担心你给自己惹麻烦!”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先进宫吧,莫要让圣上等。” 江则疏看着面前变化极大的江雪燃,在上马车之前连声叮嘱着。 “虽说这一次入宫,是论功行赏,不过君心难测,断然不可恃宠而骄冒犯了天子。我们在宫中也就停留不足两个时辰,跟在大哥身边,不会有错。” 江雪燃虽也对传说中的皇宫有些兴趣,但还是更加宝贵自己的小命,于是点点头,如同小鸡啄米一般跟着上了马车。 “你……要带着这个奴才?” 江则疏面露异色。 这个奴才指的自然就是沈问澜,江雪燃不经意地点头,似乎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 江则疏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觉得言多必失,此刻不能暴露已然知晓男主身份的事,于是只能默许。 进宫的路并不算远,夏袭甚至给江雪燃包了两块栗子糕带在身上,江雪燃有些无奈。 莫非进了皇宫,还能让她饿着不成? 不过栗子糕香香软软,带着又何妨? 临到皇宫门前,江雪燃偷偷塞了一块在嘴里,只见把车缓缓停下,禁卫军威严的声音从马车外响起。 “何人进宫?” 江则疏回首,想要安抚一下江雪燃,见她鼓着腮帮子咀嚼,全然没有紧张的模样,一时间觉得自己有些多余,叹口气便下了马车。 “国公府,江则疏,是听了皇上的诏令才带着妹妹进宫。” “……” 外面交涉着,江雪燃将口中的栗子糕咽下去,还不等她拿出另一块,马车的帘子便被掀开来。 一个年轻的声音跳出来。 “江三小姐,例行公事,昨日公主刚刚遇刺,因此今日进宫的人无论身份,都要搜身过后才能徒步进宫。” 这声音显然与方才的禁卫军不同,江雪燃脑袋探出帘子外,只见江则疏在一旁点了点头,于是她也经由夏袭扶着,下了马车。 “江大公子以及几位侍从已经搜了身,江三小姐便由宫中嬷嬷来,不必紧张。” 江雪燃此刻才发觉,说话的是一个颇为爽朗的少年,丹凤眼上挑,原本应该有些阴柔的长相,却被十足的少年气所掩盖。 “江三小姐若随身带着什么东西,可先一并交出来,有利于老奴查验。” 听到嬷嬷客气的声音,江雪燃先摸了摸自己的身上,随后,将刚才还未来得及塞进嘴里的栗子糕拿出来。 “这是新衣裳,应当只有这个……” 江雪燃开口,在众目睽睽下,自己也发觉有些丢人。 但是爱吃怎么了! 饭量好是一种多么伟大的美德! “噗嗤……” 其他人都忍着笑意,唯独这少年一点也不留情面,直接笑了出来。 “江三小姐,你怎么这么可爱?” 江则疏清了清嗓子,少年才觉得有些不妥,收敛了笑意。 江雪燃身上确实什么都没有,查验过后,嬷嬷便福身离去,禁卫军让开一条路。 “好了,二位现在便可以进宫了,宫门内应该有指引你们的宫女,我便不多送了。” 少年朝着江雪燃挥挥手,“若是你出宫时,我还当值,便把收缴来的栗子糕还给你。” 江雪燃想剜他一眼,但能在这里当值的人恐怕身份也不简单,出门前,二姐千叮咛万嘱咐,绝对不能招惹麻烦,因此她还是莫生气了。 “方才那人是禁卫军统领,亦是如今左相嫡子。” 走向宫道,江则疏声音中夹杂着欣慰,“方才三妹很懂事,你真是长大了,知道收敛自己的脾性了。” 左相嫡子! 江雪燃讶然。 虽然方才便猜到了那人身份不简单,但也没想到竟如此显赫。 果不其然呀…… 国公府旁,便没有什么简单的人。 走进了宫门,果不其然,已经有几个宫女在门前候着,其中一个大宫女打扮的走近前来,虽是宫女,但眉眼间不卑不亢。 “奴婢是皇后宫中大宫女,浅筝,江大公子、江三小姐,二位请随我来。” 江雪燃默不作声跟在江则疏身后,看着乖顺,实际上一双眼睛,已在宫中转了几个来回。 她这般表现,全被沈问澜收在眼底。 若这是第一世,沈问澜恐怕也会打量,尽量摸清宫中的状况,但已然经历了几世,对这皇宫大内,他只怕比宫中的宫女侍卫还要清楚几分。 不知走了多久,侍女转身,道。 “请江三小姐与我独自入凤贤宫,皇后娘娘与昭阳公主已在宫中等您了。” “江大公子还有这位仆从,便跟着这位侍卫,圣上正在御花园中等您一叙。” 这便要分开了? 江雪燃心中一惊。 原以为是同去见圣上的,没成想现在是兵分两路。 但是她对这宫中奇奇怪怪的规矩,可是一窍不通,若一个行差踏错,该不会没有功劳,反倒要掉脑袋吧? 第24章 皇后 这显然也在江则疏的意料之外,回首瞧着江雪燃微微颤动的鸦睫,便知道她必定是有些害怕的。 犹豫了片刻,还是颔首,转头看向她叮嘱: “一会儿见到了娘娘,还有公主殿下,不必太过紧张,但该有的礼数必不能失。” 江雪燃苦着脸点点头,却也不能表现得太明显,省得这副表情落了旁人话柄,乖顺的模样,简直和京中那一副刁蛮任性的传闻大相径庭了。 “如此便好,一会儿说不准便能碰见,夏袭,照顾好三小姐。” 夏袭连忙答应。 “早遍听闻国公府齐家上下,对三小姐皆是十分宠爱,看来传闻确实真切。” 浅筝在一旁轻笑,“大公子只管放心,三小姐救驾有功,这次可是来领赏的,皇后娘娘亦喜欢热闹,有三小姐这样的可人儿在身旁,必会觉得欣喜。” 闻言,江则疏也放心了些许,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江雪燃,便转身走了。 知道无论如何,江则疏都不可能和自己一同去面见皇后娘娘还有昭阳公主,毕竟他算得上是外男,若是就这么进了后宫,难免会引人说辞。 江雪燃也只能在心中苦笑,随后老是跟哥哥摆手了。 只不过…… 江雪燃瞧了一眼跟在江则疏身后的男主,他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不过记忆之中,他和当今圣上也有六分相似。 皇家之人,心中多猜忌,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蒙混过关。 但这些都不是江雪燃该担忧的了。 在江则疏和沈问澜离开之后,浅筝客气道,“现在三小姐还有您的丫鬟,便可以跟奴婢过来,虽说这位丫鬟可以进入凤贤宫,不过一会儿去面见娘娘和公主,便只能是小姐一人入内了。” “这位丫鬟,还需在外等候。” 并不意外,只是孤身一人,心中难免忐忑。 江雪燃应了一声,看着如同一枝快蔫掉的花,夏袭也晓得她心中必然觉得害怕,只是皇宫不比别处,她也无能为力了。 “到了。” 皇后娘娘乃是如今圣上独宠,当年是皇帝力排众议,才扶上皇后之位,只因这皇后娘娘原本在母家,不过是一介庶女。 若是按照身世背景,确实难登皇后之位。 不过皇上已经成了皇上,这么一点独断专裁的权利还是有的,况且…… 后半句江雪燃也只能往肚子里面咽。 若是当今圣上真是什么明君,男主也没有起兵取而代之的机会,不过是整日里昏昏欲睡,早被酒色架空了身体。 江雪燃默不作声,跟在浅筝的身后往里走,凤贤宫之中各处都陈放着奇珍异宝,大抵半个皇宫的稀罕玩意儿全都被皇帝给塞到这儿来了,令人瞧着便不禁瞠目结舌。 “娘娘,国公府的江三小姐到了。” 不知不觉便走到了,江雪燃听到浅筝扬声,这才回过神来,之间上首坐着昭阳公主,还有一位长相温柔,似乎毫无心机的女子。 头顶凤冠,已将她的身份严明,江雪燃不禁有些意外。 这皇后不仅仅身世不像是皇后,长相也和皇后不怎么匹配,似乎过于温和了,没什么心机的模样。 “这位便是昨夜救了妾阳的江三小姐?没想到瞧上去如此柔弱,却有挡敌之勇,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江雪燃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她哪里是勇敢?只是被迫“勇”了一次。 “皇后娘娘谬赞了,臣女能够救下公主殿下,也是出于侥幸。” 昭阳公主眼含笑意,在皇后面前更多了几分娇俏。 “皇嫂,你若是这般夸赞人家,人家必然是要谦逊一番的,今日论赏便好,我看三小姐也颇有些拘谨。” 没想到昭阳公主会替自己说话,不过这些听上去都是云里雾里,权势之中倾轧,没有莫名的好感,更何况昭阳公主还赫然是一个攻略者,她这个原书之中早该死掉的人货到了现在,她不可能不利用一番。 皇后娘娘闻言,轻笑一声。 “还是妾阳想得周全,浅筝,先给江三姑娘看座。” “是。” 江雪燃坐在两人的身旁,皇后面色和善。 “在本宫这里不比太过于拘谨,更何况你是妾阳的救命恩人。妾阳先前已经备好了礼单,她皇兄看过,觉得有些太薄了,于是让本宫添些上去。” 说着,皇后从面前的案上拈起礼单,江雪燃还未打开,光看着这厚度,便不禁先咂舌了,更别提打开之后,看着上面一水儿的奇珍异宝—— 这,这未免也太多了吧! “若是江三小姐有什么想要的,也可以与本宫说,” 江雪燃闻言,连忙摆手。 “这已经很多了,臣女救下公主乃是偶然,如此重谢,臣女受之有愧!” 虽然在看到礼单的时候,江雪燃也可耻地心动了一番,但是如此重礼,即便是皇上再奢靡无度,也不该如此。 思来想去,最有可能的,便是他们还有旁的算计! 江雪燃可不想被卷入这纷争之中,更不想成为她们算计之中的牺牲品。 “你们瞧,太隆重了,江三小姐必然不肯收。” 昭阳公主无奈,走到江雪燃的身边,便如此拉住了她的手。 “不过呢,既然是皇兄金口玉言,便断然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所以江三小姐,便安心收下。” 已经搬出了皇谕,江雪燃也知晓自己没有拒绝的机会了,只好讪讪点头。 “不然怎么说,流言害人,先前本宫也听说过一些江三小姐的名头,如今想来也不过是无稽之谈,明明是如此文静的一个小姑娘,在他们口中,倒成了洪水猛兽了。” 曾经的江三,确实称得上是洪水猛兽,只不过是站在面前的人换了个芯子而已。 这话江雪燃自然是说不出口的,于是只好也跟着笑。 “这些皇妹先前都调查过一番,只怕是江三小姐原本的未婚夫婿,求而不得之下,闹出来的谣言,自然不可轻信。” 昭阳公主的话,令江雪燃心中一震。 只怕她先前便已经调查过自己,否则定不会如此清楚。 “竟还有此事?” 第25章 面圣 江雪燃被皇后有些新奇地盯着,于是只能尴尬一笑。 “都是些传言罢了,身正不怕影子斜,自然对那些传言无惧,至于所谓夫婿,也已经退了亲,从此在无干戈。” 皇后和昭阳公主对视一眼,随后露出一抹笑容,看上去松弛有度,倒是与最开始江雪燃想象之中的皇后略有差别。 她瞧着也不像是毫无城府的人。 “哎呀,这一聊起来便忘了时间,先前陛下特意吩咐了,将礼单交与江三小姐之后,便到御花园去,有一场宫宴,便是刻意为了感谢江三小姐而设的。” 没想到竟如此隆重,但是听到了御花园三字,江雪燃沉着的心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那岂不是很快就能见到大哥了? 所以说都是攻略者,但自己家的和外人,也有着非常大的区别。 即便昭阳公主总是一副热切的模样,但江雪燃还是会不禁怀疑她笑里藏刀。 皇后站起身来,一旁的浅筝便跟在她的身后,走近了几分,江雪燃垂下目光,自然不能与皇后平视。 “走吧,这些日子御花园的梅花开得也正好,既能赏雪赏梅,亦有美馔佳肴,好久都不曾有宫宴了,后宫冷清,便是有这么一点不好。” 江雪燃闻言不禁腹诽: 这算是在凡尔赛吗? 帝王独宠是多少人都求之不得的,结果到了她这里反倒成了“太冷清”。 不过这样的话只能烂到肚子里,江雪燃跟在皇后和昭阳公主的身后,浩浩荡荡来到了御花园。 甫一进入御花园中,便听到一声呵斥。 “大胆!” 这声音明显中气不足,却夹杂着上位者的威严,江雪燃心中一紧,瞬间猜出了这声音的主人,便是当今圣上。 方才…… 沈问澜同江则疏在一起,大哥的任务便是铲除沈问澜,若是借着皇帝之手,自然方便快捷。 难道,江则疏动手了? 皇后听到这声音,面色也是微变,脚步不禁快了几分。 “陛下恕罪!” 只见不远处亭子外,已然跪倒了一片,江雪燃不曾看见沈问澜的身影,目光在一片侍卫宫女之中扫视,没瞧见他,倒是在半空中与江则疏对上了。 “二哥……” 江雪燃无声比着口型,江则疏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于是江雪燃也老老实实地跪下,霎时间,御花园中站着的便只有皇后和昭阳公主二人。 皇帝如何,江雪燃其实并不关心,但扫视了一圈,当真没有沈问澜的身影。 难不成是方才被皇上给发现了,现在已经拖出去斩首了? 江雪燃心下一片混乱,虽说她确实惧怕男主,但就这般了结了他的性命,江雪燃也还是有些于心不忍的。 “陛下,这是发生了什么?” 皇后走到皇帝的身边,江雪燃此刻也分了目光偷偷瞧过去,终究看清了这九五至尊的模样—— 一袭龙袍空空荡荡地挂在他身上,果真是已然被掏空的身躯,眉目间散不开的阴鹜。 在如此冷冬之中,江雪燃都担心他一个咳嗽便会驾鹤西去,举国同丧。 此刻天子盛怒,多少人连抬眼看都不敢。 但皇后便这么径直走到了他身边,一双柔夷轻轻抚上皇帝的太阳穴,不急不徐地揉了两下。 “陛下如今最忌动怒,可千万不要因为下面那些人,而伤了火气。” 皇后的声音如流水般温柔写意,便是江雪燃听了,心中都不禁觉得熨帖,只见皇上紧皱的眉头倏地舒展开来,抓住皇后的手,让她坐下来。 “怎么穿的如此薄,莫要贪凉。” 皇后轻笑,眉眼间满含春意。 这么多人还跪在地上,帝后二人,便在众人面前上演了一番鹈鹕情深。 终于安抚好了天子的情绪,皇帝沉声。 “都起来吧。” 江雪燃扑了扑身上的雪,有些笨拙地站起身,皇上便在此刻开口。 “那就是江三小姐吧,走得近些,同你兄长坐在一起。” 江雪燃从善如流,终于回到了江则疏的身边,只不过此时有什么话也不好多说,于是只能对视一眼,便在软椅上欣然落座。 “还真是朕的疏忽,不知皇城之内何时来了这么多乱臣贼子。” 皇帝冷笑,江雪燃心中更是揪成一片。 “昨日赶在天子脚下赫然刺杀朕的皇妹,今日又敢潜入皇宫,欲对朕行刺,还真是好大的胆子!” 行刺? 听到此话,江雪燃反而放心了不少。 即便男主再疯批,此时大概也是不会在众目睽睽下刺杀皇上的,他隐忍蛰伏那么多年,绝不会如此冲动。 “什么,有刺客?” 皇后有些紧张,皇帝则拉住她的手,轻轻拍着安抚。 “放心吧,蓉儿,朕无事。” 皇后目光凌厉了许多,凝视着周遭几个侍卫。 “在大内之中,尚能让刺客近身陛下,要你们何用?” 见皇后忽然换了一副模样,江雪燃忍不住挑眉,整张脸上的表情都变得生动了些许,在御花园满枝丫的红梅之中,显得格外招人,眸光缠绵。 沈问澜回来的时候正见到如此画面,不禁沉默。 “还是多亏了江爱卿身边的这位小侍卫,否则那一刀恐怕真要伤到朕了。” 沈问澜近身,跪在皇上面前。 “这都是小人该做的。” 刚刚竟然是沈问澜救了皇上?他难道不是恨不得让皇上去死吗? 这一切都出乎了江雪燃的预料,不过至少目前没有发生什么超出她预料的事,于是也作罢了,回去之后有机会再了解事情全貌。 “听闻你只不过是国公府中的一个仆从,应当是从奴籍,今日朕便免去你的奴籍,再让你到御前来做个侍卫,如何?” 江雪燃看着沈问澜,大概是因为这段时间以来相处过甚,她完全看得出,沈问澜整个人都是紧绷着的,如同拉满了弓上的弦。 他不情愿跪下。 明明先前在雪夜之中跪了一夜,沈问澜看上去好像也没什么怨言似的,但如今却不愿。 沉默了片刻,皇上微微觑了一下眼睛。 “怎么,你不愿?” 第26章 指婚 皇威铺展开来,一时间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盯着跪在前面的沈问澜。 能够脱离奴籍,便已经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幸事,怎么这人竟如此不知好歹? 到御前来侍奉,不知要比在一个小小的国公府之中蜗居,好上多少,这人究竟有什么不满意的? 沈问澜俯身行礼。 “能够脱离奴籍是小人之幸,不过小人暂时不打算离开国公府,愿陛下恕罪!” 不离开国公府? 江雪燃轻嗤,他只怕是等到桃花宴之后,便一下子溜的没影儿了,为何现在却要说自己不想离开国公府呢? 只怕借口罢了,沈问澜就是不愿意待在皇帝身边,怕自己午夜梦回,一个不小心就含着满腔怒气,把皇上给捏死在床上。 “不愿意离开国公府?” 皇帝眼看着怒气消了许多,倒似乎有些好奇,“先前在国公府中,你也只不过是一个仆从罢了,有什么不舍之处?” 沈问澜回头,目光在江则疏和江雪燃身边游离,最终凝视了江雪燃许久。 却一声不吭,将身子屈得更深。 “还望陛下恕罪。” 江雪燃在他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脸色便已经有些黑了——感情这黑莲花男主,又要把她当做挡箭牌? 怎的摆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似乎是对她情深不寿,于是才犹豫着放弃了大好前程,留在国公府。 真是,妙啊! “好啦,皇兄。” 昭阳公主娇俏的声音在旁响起,“也不是每个人都有在御前尽忠的祈盼,说不定,这人就只盼望着一生一世一双人呢。” 她意有所指,皇上似乎也明白了什么,轻笑。 “好,朕也不喜欢强人所难,既然心中已有所愿,进宫确实不合适。” “便赐黄金百两,脱了奴籍,盛京之中宅子一座,足够你重新开始了。” 江雪燃不禁有些不忍直视。 这一圈坐着的,除了皇后之外,都知晓未来他这皇位便是被沈问澜给推翻的,如今还赏人家房屋一座…… 只待日后他取你小命一条。 “多谢陛下体谅,草民谢主隆恩。” 这么快便从小人变成了草民,看来男主对自己的新身份适应速度也挺快的。 不过现在,江雪燃也终于明白了男主的用意。 他想要离开确实不难,但是先前的奴籍,可是明明白白留存在国公府之中的,如若不脱离出去,只怕他离开了国公府也是寸步难行。 如今一石二鸟,岂不乐哉? 江雪燃甚至有些怀疑,那些刺客也是他安排的。 这些插曲终于过去,沈问澜回到江雪燃身侧,将她身上的狐皮大氅,细细往上拢了拢。 “三小姐怕冷,在雪中小心着凉。” 江雪燃已然有些麻木。 沈问澜,即便是做戏也差不多了吧! 她回眸,嗔怒着瞪了沈问澜一眼,此举落在不远处昭阳公主的眼中,简直是有些稀奇了。 【这沈问澜该不会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吧?我怎么记得这个国公府三小姐之前对他百般羞辱来着。】 【宿主不要轻信表象啊!男主应该只是利用江雪燃的!】 这么简单的道理就连系统都能懂,江雪燃麻木,将面前碟子里的菜狠狠放入口中,想象做它就是沈问澜。 然而在这瞬息间,江雪燃便被辣得满脸通红,后知后觉,自己刚才放进口中的是一块辣椒。 “咳咳……” 江雪燃忍不住咳了出来,吸引了一旁几人的目光,沈问澜则波澜不惊地站在她的身后,轻轻拍着她单薄的脊背,给他顺气。 “小姐,现在可好些了吗?” 有你在只怕是这辈子都好不了了! 江雪燃双眼被辣得通红,心中说不尽的恼怒却不能表现出来。 “一见着国公府家三小姐,本宫便想起儿时,嫡姐也是同她一般性子。” 皇后忽然开口,夹杂着几分笑意,旋即又化作悲伤。 “只可惜长姐她早早便去了,这么多年便只余下本宫一人孤苦伶仃。” 见自己的皇后黯然垂泪,皇帝有些紧张,抓着她的手。 “蓉儿,你若是喜欢这江三姑娘,朕就给她一块令牌,若是你想见她,便随时传唤来宫中,如何?” 随时入宫? 江雪燃只觉得自己两眼一黑。 只不过是今日一次,江雪燃便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耗空了,若是往后几日便一次,她恐怕是要折寿! “多谢陛下体谅,臣妾感激不尽。” 皇上连忙安抚着自己的皇后,一边招呼着大太监,将令牌拿来。 这大太监也是圆滑之人,捧着令牌走到江雪燃面前,脸上的肉几乎都要挤成一条缝。 “江三小姐可拿好了,能够特设令牌进入宫中,可是莫大的殊荣,只怕今日出了宫门,三小姐要为多少官胄女子羡慕了!” 江雪燃知道,此时绝不能露出半点异样,只能微微福身,用鸦羽一般浓密漆黑的睫毛,挡住了眸中的苦涩。 “臣女谢主隆恩!” 将令牌交给夏袭仔细收好,天子赏下来的东西,便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弄丢,否则一朝是恩赏,一朝也能是罪罚。 “原本今日,淮阳王世子也要赴宴,只是临时街上有闹事者,他繁于公务,便不能亲至了。” 皇帝再度开口,“听闻前段时间江三小姐和尚书家的公子退了亲,我如今,再给你指一门新的可好?” 江雪燃听出了几分的深意,更不曾想皇帝竟然如此直接,大脑还来不及思索,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臣女……” 江雪燃好不容易摆脱了上一个婚约,还没过几天清闲日子,便要背负上另一桩婚姻,这绝不是她想看到的。 更何况那淮阳王世子,可是第一次见面,便要杀了她的人啊! “皇兄,今日不是说好了不提此事?” 昭阳公主忽然开口,撒娇一般扯着皇上的袖子,“再说了,这江三小姐与陵川此前都未曾见过,如此草率指婚,恐怕不妥!” 这样的话恐怕也就只有昭阳公主能说出来了,竟敢说天子草率,古往今来昭阳公主当属第一人。 第27章 责怪 第27章 责怪 然而皇帝却眉眼含笑,一副宠溺的模样。 “妾阳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我见江三小姐意不在此,便延后再议吧。” “还不扶江三小姐起来。” 江雪燃跪在地上,娇小的身躯即便罩着一层大氅,仍能得见其下的几分玲珑有致,若教旁人瞧见,只怕不知会引得多少垂怜。 沈问澜将她扶起,在皮肉不经意间相贴的刹那,他一愣。 “给三小姐看茶。” 江雪燃被扶起,重新落座,露出的一段雪白藕颈因紧张而泛着绯红,不过也只有沈问澜能看得真切。 她又在颤,若不是因为冬日穿戴厚重,只怕早就已经被人发觉了。 妨碍抬头的瞬间,江雪燃双眸之中布满了对生的渴望,就像是于深秋石隙之中,拼命汲取生命的野草。 无需多言,沈问澜已然忆起那日,江雪燃亦是用这样一双我见犹怜的翦眸,换取在他手中的一线生机。 此时江雪燃哪里顾得上旁人的打量? 再一次的死里逃生,使得她不住地后怕。 差一点,曾要用利刃取她性命的人,就要化作她的枕边人。 她甚至没有反驳的理由和权利。 “多谢陛下看重,只不过我这三妹性格顽劣,与淮阳王世子实在不相匹配。” 江则疏不似江雪燃,只在瞬息之间,他便已推测出皇上提及此事的用意,只因淮阳王世子军功盖主,于是便想要借此指派一门,无法为他助力的亲事罢了。 “此事容后再议,今日是家宴,不必再说了。” 皇帝轻描淡写,抬眉间,却显露出毋庸置疑的威严,江则疏见状,也只能作罢。 后面的宴席倒还称得上是宾主尽欢,江雪燃虽说一开始接连受到了惊吓,但很快就安慰自己既来之则安之。 以皇帝今日之意,只怕日后还是要提起这一桩亲事,只是暂时被劝住了而已,不过那么远的事,江雪燃暂时便不用担忧了。 毕竟能不能活过桃花宴,还要另当别论。 能如此苦中作乐,恐怕也就独有江雪燃了。 日薄西山之时,江雪燃也跟在江则疏的身后,乖顺出了宫门。 甫一上马车,江则疏的面色便沉了下来, “雪燃,你可知今日若是这门亲事定下来,等待着你的,将会是如何的狂风骤雨吗?” 被他这么乍然一凶,江雪燃的眼眶倏地红了。 【宿主,你这么凶干嘛?她在原作之中,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娇娇小姐,今日已经很懂事了。】 系统倒是忍不住打抱不平了一番。 只见江雪燃抿着薄唇,眸中散不开的水雾,如同一汪泉水,着实让人心疼,江则疏其实也不是真的想要责怪于她,但若是现在便扯入淮阳王与皇室的纠葛之中,只怕要招惹许多党派之争。 可是他们真正的敌人,是此时正随在马车外的沈问澜,他就如同豺狼一般,对所有人虎视眈眈,今日这一出便极有可能是他的自导自演。 “三妹……” 面上挣扎了一番,江则疏还是盯着一张清正固执的脸,给江雪燃道了歉。 “兄长方才也是替你着急,不过凶你确实是大哥的不是,不过三妹,此事回去断不能告诉你二姐和四妹。” 他严肃了些。 在江则疏的眼中,江扶柳如今也不过是一个温柔无害的闺阁女子,就如同所有盛京之中所有的千金小姐一般,若是知晓了这些,恐怕会被吓得整夜无法安睡。 “知道了,必不会说漏了嘴。” 虽然这么应和着,但刺客江扶柳那边恐怕已然知晓了宫中所发生的一切,也不知她如今是什么反应。 但江雪燃还是伸出手,在自己的唇边比作封条状,一双水灵灵还未擦拭干净泪水的眸子,就这么凝着江则疏,眨了两下。 半晌,男人艰难地叹了一口气。 他怎么忽然觉得,自己同最开始预想之中的道路愈来愈偏了? 原本以为,国公府只不过是他大业之中的一块垫脚石,但自从某一个雪夜,江雪燃莽撞间唤了他一声“爹”,一切便开始偏离。 回到国公府时已是傍晚,今日的一切都来得蹊跷,几人都没有用膳的心情,草草寒暄过后,便各自回了房间。 临走前,江扶柳还拉着江雪燃的手。 “桃花宴便要到了,如今你得昭阳公主的看中,只怕介时会有不少双眼睛暗自盯着……” 江扶柳叹息,如同罥烟袅袅。 难怪她如此忧愁呢,所有人都数着她的死期,或许有期待,也或许有难过,但无人会真正在意她的生死,一切都如同剧情所说,她到了该死的时机。 “二姐不必担忧,有你与大哥在身旁,雪燃便什么都不怕了。” 江雪燃安抚了两句,只见江扶柳更是一片泪眼涟涟。 二姐,你如此这般,我有点不好发挥啊! 江扶柳简直是要把“我知道当日内幕”几个字,刻在自己的额头上,江雪燃本就心惊胆战了小半天,此刻配合起来,也属实有些疲惫。 好在,江扶柳的系统终于也看不过去了,劝着她离开了院门前。 一时间,雪夜重归静谧,唯余身后窸窣传来的脚步声。 此时能出现在院中的,除了夏袭便是沈问澜,但江雪燃不做他想,回眸间,果然是沈问澜长身而立于不远处的一片月华之中。 青衫单薄,似乎纤薄的脊背之上,已蕴藏了几世的孤寂。 怪可怜的。 这个念头落下的瞬间,江雪燃摇摇头,幅度大得像是一只拨浪鼓—— 她怕是疯了,竟会觉得今时今日的沈问澜还可怜,一切都是他谋划好的,如今做出这么一副作态,也不过是演给自己瞧罢了。 “三小姐,瞧着似乎有些哀伤。” 月光下的少年走入一片混沌黑暗之中,江雪燃不禁警觉地后退了半步,这一步刚迈出去,心中便生出一片悔意。 以原主的性子,怎么会惧怕如今的沈问澜? “……本小姐才没有,收起你无端的臆想。” 沈问澜隐在黑暗之中的模样,实在阴晴不定。 第28章 利害 第28章 利害 江雪燃亦无法确认,此刻沈问澜究竟是作何等表情。 是在等着瞧她的笑话,还是伪装成往日里逆来顺受的模样? 在一年沉寂无声的细雪之中,他的身形逐渐靠近,江雪燃几乎能够听清此刻心脏因紧张而胡乱跳着,发出难以忽视的声响。 “三小姐,你在怕什么?” 院中一片明灭,沈问澜终于在一片冗长的沉默之中,走到江雪燃的面前,手中还提着两壶酒。 “今日小人得意脱离奴籍,难免有些喜悦罢了,三小姐这么紧张做什么?” 危机似乎在这一瞬迎刃而解,但江雪燃的心中却始终难以平复。 她谨慎瞧着面前的人,脱去了戾气,仍是一副十分无害的模样。 但往日,他都是一席家中护院统一的长衫,看着也灰扑扑的,周身气势连带着被掩盖了不少。 但如今…… “你哪只眼睛瞧见本小姐害怕?” 江雪燃嫌恶地斜睨着他眼中的酒,“若是你想喝,便离开国公府,离开我的院子,不要在本小姐面前。” “莫非你是在耀武扬威,如今脱离了奴籍,便觉得不必再受本小姐的桎梏?” 沈问澜已经见过数不清多少世的江雪燃,那人蠢笨,骄矜,江雪燃确实学得有七八成相似。 但即便只是三日的相处,在这每一世轮回之中,他印象最为深刻的,永远都不会认错的,却也是江雪燃。 所以面前这个披着皮,绘声绘色演着的“江雪燃”,反而如同乳臭未干的稚童扮家家酒一般,无趣又笨拙。 “三小姐未免想得太复杂了,我并没有如此心思。” 江雪燃将信将疑,只见他越过自己,走到一边的石凳前,将温过的酒放在桌上,玄机旁若无人地坐了下来。 江雪燃麻木,一时间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这男主怎么就如此坐下来了? 难不成还要有什么月下谈心的戏码? 若是江扶柳或者江采荷再次,或许有闲心与他消磨时间,但是江雪燃只想逃得越远越好,用有些异样的目光瞥了一眼沈问澜,便一溜烟钻进了门内。 …… 接下来几日,京中愈演愈烈的传言,全然偃旗息鼓了一般,彻底消失在街头巷尾之中,这大抵就是昭阳公主的诚意了。 江雪燃实则有些看不懂这位公主殿下,若按照常理而言,她势必要做这一双大手,搅乱京城中的浑水,但几次相见,江雪燃都瞧不出她有半点大女主的模样。 单是淮阳王世子一事,一旦迟疑便机会不再,她却在皇兄面前替江雪燃搪塞。 不过无论如何,这对江雪燃而言仍算是好事一桩。 几日过后,便是新年。 “三小姐,近几日府外可热闹了,您真不打算跟夏袭一同出去看看吗?” 小丫鬟在江雪燃身边是时日或许久了,竟也敢不顾她之前的“盛名”,扯着他的袖子,央着她,与她撒娇。 见国公府中张灯结彩,江雪燃心中唏嘘。 原以为在此异世只能活三天,未曾想,不知不觉间已至新年了。 “现在京中人多眼杂,先前发生了什么事,你都忘了?” 虽然京中一番风云已然平定,但江雪燃早在心中发过誓。 上一次便是因为贪图一场热闹,才又将自己卷入了一片诡谲之中,这一回,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出国公府的门,再给自己惹些麻烦。 好歹要等过了桃花宴。 ……若是还能过了桃花宴。 见江雪燃语气甚是笃定,俨然一副绝不会出门的模样,夏袭也终于蔫了下来。 “那好吧。” 国公府中的新年,便已经比现世热闹许多了。 江雪燃立于庭院之中,见仆从们忙忙碌碌地陈设府中,倒生出几分悠闲。 这几日都不曾见到沈问澜的身影,大抵是去忙桃花宴上的诸多筹谋,也是在精心计划着她的死日,江雪燃倒也乐见其成。 至少不用无时无刻面对着男主,胆战心惊了。 除夕夜过后便是桃花宴,此宴虽名为桃花,但并不是在春日,而是意在“牵桃花,引红线”。 说得通俗易懂些,便是古代版的相亲大会。 除夕当夜,江则疏要去赴宫宴,江雪燃几人,则在府中品赏大厨的手艺。 周遭三双眼睛盯着她,头顶耀眼的金字穿梭闪烁,是他们此刻都在与系统对话,江雪燃默不作声,将脸埋在瓷碗中。 她毫不怀疑,若是自己此刻抬眼,便能被金字刺个半瞎。 头一次觉得文字聒噪。 “明日桃花宴,雪燃,你准备得如何了?” 江抚柳此话一出,三人便愈发明目张胆地投来目光,一时间若是旁人不知,还以为她明日是要去科考。 “也没什么好准备的,我又不想早早嫁出去。” 江雪燃只想专心享用这最后一顿断头饭,闻言,三人都默了默,眸中夹杂着不舍与哀愁。 “……” 也就全亏在此刻坐在这里的是她,若是原主,此刻怕是已经看出蹊跷之处了。 不对。 换做任何一个不痴傻不眼瞎的,应当都能瞧出来。 江雪燃霎时间,不免质疑系统挑选宿主的标准,怎的一个两个都如此藏不住事。 还不如她。 坐拥所有人的秘密,如今便要怀揣这些安然赴死了。 “我不过是被邀去挑选如玉郎君,又不是上断头台,二姐,你这表情未免太夸张了。” 咽下口中的珍馐,江雪燃抬眉提醒。 此刻金字终于化为了警示的文字,若是在表现出透露剧情的举动,便要施以惩罚。 见状,几人也收敛了几分。 江抚柳轻轻抚过江雪燃的发梢。 若是只相处了三日,她自然没什么不舍的,可如今她是当真把江雪燃这个原书之中的恶毒女配,当做了自己嫡亲的妹妹。 她与预想之中的那个江雪燃截然不同。 【宿主,即便再不舍,江雪燃都必须要死,上一次我已经与你说了利害关系。】 江雪燃原本不愿再看这些金字,忽然瞧见二姐头顶系统的话,不由得一怔。 利害关系? 【我知道……若剧情偏离得过于严重,我这个攻略者便会死于非命。】 第29章 桃花宴 第29章 桃花宴 原来如此。 江雪燃自然看得出,江抚柳对她实属真心,却也不敢忤逆系统的命令,试图救她。 原来她们之间的命运,全都维系在这系统之上,不是她死便是她死,轮回于无尽的苦厄之中,永远找不到出路。 匆匆享用了年夜饭,这一夜谁也无法真正安眠。 翌日清早,江雪燃便是从梦中惊醒。 “怎么了三小姐,莫不是被梦给魇着了?” 听到声音,夏袭露出几分紧张的神色,走进来,探了一下江雪燃的额头。 江雪燃扶额,从方才的噩梦之中彻底醒神。 “即便是我真被梦给魇着了,探额头也是看不出什么的。” 夏袭亦是关心则乱,闻言,一双葡萄般黑溜溜的双眼之中,浮现一丝心虚。 也不知道她走了之后,二姐会如何安置夏袭,不过想来无论如何也不会亏待了她。 见夏袭抽身去拿新衣,江雪燃喃喃:“不然怎么说呢,人还是不能有所牵挂。” 有了牵挂,便会有妄想,若是成亲那日她便如剧情一般死了,或许还能慷慨些。 夏袭十分仔细地替她梳妆,瞧着铜镜之中巧兮盼兮的美人,由衷赞叹:“也不知,来日是哪位公子如此有福气,能够娶到我们家倾国倾城的三小姐。” 镜中人,美则美矣,但却失了几分生气。 “三小姐,时辰差不多了,我们上路吧。” 夏袭此话说得颇有些不吉利,江雪燃微哂,走出院门时,江抚柳与江采荷也已在门口候着了。 “三姐今日真漂亮。” 江采荷由衷赞叹,她是清秀那一挂的,小家碧玉有余,但难撑起一片艳色,当真是做梦都想有这么一副绝世容颜。 可惜,自古红颜薄命,说的倒并非没有道理。 桃花宴就布设在公主府中,要说昭阳公主府邸,也是京中一等一的。 甫一走进院子,曲水流觞,宴席便设在其中。 “在冬日之中,竟也能有如此泉水怦然之景,可见公主府为了这桃花宴,也是煞费苦了。” 听到江抚柳所说,江雪燃观赏了一番,除了“壕无人性”之外,便半点都看不出了,于是亦步亦趋地跟在江抚柳身后入。 昭阳公主的位置还空着,不过宾客已然来了大半。 “听闻昭阳公主去找淮阳王世子了,这样的场合他本不欲来,但他与公主之间的交情不一般。” 江抚柳早前便在系统那里得知了这些消息,于是附在江雪燃耳边,道。 从前的昭阳公主,或许当真与淮阳王世子有些私情,但如今两个人的壳子里面,都不是以往的那个芯子了,哪还有什么情? 至于下满地的算计。 见二姐对系统深信不疑,江雪燃挪开目光,正迟疑着要如何提醒她,便倏地对上了一双赤红的眼,其中夹杂着满满的厌恶和怨恨。 是李檀。 自从江雪燃身上的谣言不攻自破,李冉的名声便不必多说。 得不到便要毁掉,堂堂一介文官,竟还造谣女儿家的声誉,被尚书大人用藤鞭狠狠教训了一遭,还亲笔呈请辞官,颜面尽失。 李檀作为他的胞妹,名声也难免受影响,当初江雪燃遭受的一切,这段时日她也领会了个遍,无论走到何处都遭人冷眼。 “哟,这不是国公府三小姐吗?” 李檀扭着妖娆的腰肢,走近前来,语气中也是夹枪带棒。 “我还当你不敢来呢,做了那么多日的缩头乌龟,还不是想趁今日钓个良婿。” 江雪燃窝在自己的席位之中,手中攥着汤婆子,连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想分给她——反正都已经快死了,难道还不能任性些? “江雪燃,本小姐与你说话呢!装聋作哑也没用!” 声音骤然拔高,引来了周遭不少人的注目,李檀还颇有些得意。 既然她从今往后都无缘高嫁,不妨把江雪燃也一同拖下水,反正她就是看不惯引得她落到如此境地的人,竟还能舒舒坦坦地嫁入良家。 江雪燃原本不想理她,此刻就怀疑她这颗还算漂亮的头颅下,只余下早已腐烂的朽木。 “你同我说话,我便一定要同你说话吗?” 少女声音清脆,并没有多少嘲讽的意味,只是纯粹的不解。 她轻轻歪着脑袋,一缕不甚听话的发丝从耳边垂落下来,本该有些笨拙的模样,却因为这张艳得一笔勾不出的面容,而中和了几分。 江雪燃如此冷静,甚至称得上漠然,便显得李檀没头没尾,形容疯癫。 “李小姐,今日乃是公主设宴,若是如此大放厥词,岂不是对公主不敬?” “若是此刻公主在此,又不知李小姐是否还敢如此咄咄逼人,欺辱我的妹妹。” 江抚柳看着端庄有礼,但字字都在将李檀往绝路上逼——当众扯出什么丑事,也不过是两家之间的龌龊,但若是涉及到公主的颜面…… 那可就是大不敬了。 “我才没有这个意思,你不要诬陷我!我对公主怎会有不敬之心……” 李檀空有一副容貌,虽身在尚书府,但却从未读过什么诗书,此刻支支吾吾,一句都说不出来。 听着身后的嗤笑,也只能愤愤离开。 这大抵,是江抚柳头一次在众人面前崭露头角,便是为了给自己撑腰。 见状,江雪燃心中五味杂陈。 “什么事,如此热闹?” 嘈杂声戛然而止。 昭阳公主自不远处走来,金尊玉贵的眸子轻轻落在李檀身上,说出口的话虽是问询,但显然对刚才府中发生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李檀娇躯一颤,在这一瞥之间,冷汗已然湿透了里衫。 果然,公主的气势并非寻常人能比,更何况昭阳公主身上的系统,还是要她登上九五至尊的宝座,未来的女帝可不能生怯。 “陵川,你便与本宫同坐,帮本宫好好筛选一番,哪位会是本宫的良婿?” 桃花宴确是为了给公主择婿预备的,但谁也不曾想这句话会从公主自己的口中说出来。 贺陵川眸光深邃。 “此举……怕是有所不妥,公主说笑了。” 第30章 新宅子 第30章 新宅子 江雪燃有些不想瞧这一幕。 只因今日的金光,比昨日除夕甚至还要还要更盛几分。 但贺陵川与昭阳公主都是她不能直视的人,要想偷偷摸摸看那些飞速闪过的文字,实在是有点耗费精力。 索性不看。 倏地,不远处传来了一阵熟悉的竹叶香气,夹杂新雪的味道,江雪燃心中一沉,寻着这转瞬即逝的气味,偏向了不远处疾步走过的一名侍卫。 他脸上戴着面具,脚步也极轻,寻常人恐怕还真无法察觉到他,或许就算明明见着了,也会下意识地忽视。 但江雪燃实在对这个气味太过熟悉了,是沈问澜身上的味道。 与此同时看过来的还有几双目光,大概都是系统给出了提醒,江雪燃有些不敢设想,接下来要发生的场面,思及此处,不禁头疼。 还不如给她一个轰轰烈烈的死法,莫要同这些纠缠在一起。 “我方才似乎瞧见了沈问澜,三妹,你今日也带他来了?” 这便是明知故问了。 江雪燃就只能装傻摇头,“这些时日,他大概都忙着置办自己的新宅子,哪有时间回来?” 见江雪燃目光之中的神色不似作伪,江抚柳神色复杂,声线也低了几分。 “那大概是我弄错了吧。” 一点都没错,就是过来取我的狗命的。 江雪燃此时心中还很能幽默一番,只是唇角却无论如何都勾不起来。 “主上。” 在公主府的一片密林之中,几个训练有素的黑衣人同一齐跪下,而沈问澜摘下面具,露出一副清冷面容。 “今日的行动已部署完毕,主上,我们必定会救你出这……炼狱。” 同样的话,似乎在前几世已经听过无数次,只不过这一次,下属的语气不知为何带着几分迟疑。 只因这一次,国公府似乎确实也不似什么人间炼狱,江雪燃每日喊打喊杀,却连误让他跪了一夜,都于心不忍。 沈问澜眼中闪过异色。 不远处宴会已然开始,弦乐声不绝于耳,几位下属都在等待他一令之下,便搅开这一滩浑水,露出其中最为腐烂恶臭之处,昭告世人,让他们看得真切。 “……主上?” 追随他最久的下属不禁催促,“是时候该做决定了,主上!” 沈问澜轻飘飘瞥他一眼,开口时毫不留情。 “动手。” 几个黑衣人听令瞬间出动,沈问澜则不疾不徐地朝着江雪燃的席位走去。 他忽然想了个绝佳的主意。 原本,沈问澜是打算趁乱之下,把国公府这几个攻略者一网打尽,这一世便能永绝后患,他从不怀疑自己会对这些居心叵测之人动心,但一直咬着不放,也足够引人心烦。 在刺客出现的刹那,整个桃花宴乱作一团,一如那日,如此混乱的场面,江雪燃竟生出了几分司空见惯的熟稔。 “雪燃,快躲起来!” 江抚柳与江采荷被人潮冲散,很快便没了踪影,不知是有意躲着她,不愿见到她就如此殒命,还是当真?命运如此安排。 只余下江雪燃一人,轻叹息,目光在公主府中扫过,思索自己死在什么位置才不算狼狈。 转悠之间,竟真让她找见一个花树下的贵妃椅,所以说这个季节无花无果,但也算是落叶归根了。 身旁杂乱声不绝于耳,江雪燃感叹。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房子着火我睡觉? 与世长辞,也算是睡了吧…… 江雪燃爬上贵妃椅,闭上了眼,恍如这一切不过一场大梦。 或许等到再度睁开双眼时,她便已经回到了现代,不必再过这些勾心斗角的日子。 然而,还不等她将这美梦做完,便被人用力一把薅住手腕,这力道大得过分,江雪燃只觉得自己的手腕都快被捏碎了。 “江雪燃,你在干什么?” 江雪燃被沈问澜捞起来,听着这人冰冷到似乎怒急了的声音,她茫然。 身体的重量全都倚在沈问澜的身上。 “沈问澜,我在等死啊。” 呼救、惨叫,哀求,似乎在这一瞬都显得失真,在有些眩晕的失重感中,江雪燃神情漠然,褪去了往日的伪装。 “这不是你一直所期盼的吗?” 这张一向灵敏、甚至有些狡诈的面孔,刹那间失去了生机,比寻常人略浅几分的眼瞳涣散着,像是垂暮的老者。 她是真的想死。 “江,雪,燃。” 沈问澜忽然没由来的一阵心悸,他掐住江雪燃的脖子。 “谁让你死了?” 剧情的箭矢,已然在弦上。 江雪燃精致的脸庞因充血而涨的通红,眨眼间,她已然察觉到了不远处想要放暗箭的杀手。 他身上虽然也穿着同样的夜行衣,但此人绝不是沈问澜的手下。 连刺杀都不能对得准一点吗? 箭矢破空而来,江雪燃心中一边怒骂,一边闭上双眼,等待着预想中的疼痛。 一回生两回熟,反正也不是没死过。 忽然,一阵失重感传来,箭矢在作用下偏离了位置,于瞬息间穿过了沈问澜的肩头。 一直依靠着的身躯颤抖了一下,江雪燃脸色骤然变白,似乎力气也恢复了几分,拉住沈问澜滑落的胳膊。 沈问澜唇色尽失,似乎满不在意。 “不就是一箭吗?” “还你。” 近乎于死而复生的错愕,席卷了江雪燃的一切感官,但还不等她思索,后颈忽然一阵痛意,随后她便眼前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见江雪燃昏昏睡去,黑衣人才大惊失色,将躺在地上的沈问澜扶在一边的贵妃椅上,旋即跪下叩首。 “放箭虽是您算酬的一部分,但属下伤了主上,应当重罚!” 沈问澜神色冷淡,将肩上的肩拔下来。 这一箭乃是实打实的,只不过放箭者乃是他心腹之中最善骑射的,必不会伤及要害。 “无妨。” 沈问澜垂眸,“计划临时有变,我须得继续留在国公府中,若不出意外,江雪燃会是我们手中最为坚韧的利刃。” 一炷香前。 在密林深处,瞬息之间,沈问澜想到了一个极好的主意。 第31章 劫后余生 第31章 劫后余生 此事国公府之中攻略者甚多,若是现在离开,虽确是离开了这一窝豺狼虎豹,但也会因此而错失与他有利的消息。 小不忍则乱大谋,既然那所谓系统,已然认定了他会在此时离开国公府,他便偏偏改了这棋路,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江雪燃称得上古怪,甚至在一片算计之中可笑地生出了心软,若是能够利用好这一点,便能长久地留在她身边,借用她的手知晓即将发生的一切。 “为何总是让你们如此戏耍我呢……” 染着温热血液的箭矢掉落在雪地之中,很快便消融了一片冰雪,沈问澜从贵妃椅上踉跄着站起身,随即单膝跪倒在江雪燃的身侧。 青丝纠缠,沈问澜已然卸了力气,喃喃:“这一次,便由我来掌舵吧。” 他猩红的双眼凝着江雪燃紧闭的双眼,似乎要将其洞穿,其中不乏困惑。 一切都出自于他的苦心安排,可在方才那一场戏中,他却仍生出几分不解:明知这一剑会夺去他她的性命,为何如此渴望着生的江雪燃,会在此刻沉默着什么都不做呢? 江雪燃身上似乎有着一片永远也拨不开的迷雾。 汩汩鲜血涌出,下属不免担忧地看着沈问澜,“您现在伤得也很严重,必须先行包扎,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做戏要做全套,你也先行离去,免得被人捉住把柄。” 沈问澜对自己身上的伤有所把握,若是让国公府中众人看出蹊跷之处,便会前功尽弃,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出的。 “……是。” 闻言,下属不再留恋,转身迅速撤离了公主府。 并未放任意识沉入迷离之中,沈问澜强撑到了附近的官兵前来,才放心地闭上双眼。 此刻,局成。 国公府几人都寒着一张脸,大概是想来公主府给江雪燃殓尸,直到走近前来,见江雪燃同男主躺在一处,心中更是愈发悲痛。 江采荷已然不忍直视,攥着二姐的手摸摸掉下泪珠。 “三姐……” 江则疏蹙眉,在江雪燃身前俯身,在伸出手的片刻才倏地发觉,江雪燃的胸前似乎还有着规律的起伏。 “来人!三妹还活着!” 闻言,几人皆是一惊,只见身后三人都扑上前来,试探了呼吸,确认她真的还幸存着,甚至似乎没受什么皮外伤,于是都在心中询问着系统,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就连一旁昏厥着的沈问澜都被他们全然忽视了。 只可惜,即便是全知全能如系统,也无法预知从未发生过的事,此时也在焦头烂额地填补着数据。 【这不可能啊,剧情应当不会连续两次发生如此大的逆转……】 可眼前的画面已然真切。 旋即,于嗯一片嘈杂声中,江雪燃缓缓睁开了双眼,只觉后颈处一片阵痛。 但……她还活着? “雪燃!” 还不等江雪燃做出反应,江扶柳便将她揽入怀中,从上到下细细打量着。 “没事就好……只是雪燃,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也正是江雪燃想要知晓的。 在陷入昏迷之前,最后的记忆似乎是沈问澜以身挡箭,但相较之下,江雪燃更愿意相信那只不过是之城之前的一场幻梦,若他信以为真才是天真。 不过很快,她转开的目光便落在了身边,倏地一愣。 只见少年躺在雪地之中,已然没了知觉,那双深邃的、每每对视都会不禁让她胆战心惊的双眸紧闭着,就连胸膛的起伏都十分微弱。 似乎生机尽失。 难道此前,所经历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沈问澜当真……救了他? 见江雪燃愣愣地瞧着一边的沈问澜,江扶柳与江则疏对视一眼,而太医也已然到了,拎着药箱步履佝偻地走过来。 “哪位是病患?让老朽来看看。” 江雪燃还不等反应,江扶柳便已主动替她作答,太医瞧了一眼她红润的面色,虽有所迟疑,但还是给她把了脉。 半晌,太医愠怒收回手:“公主府中受伤的宾客还有很多,这位小姐顶多是受了几分惊吓,除此之外,便没旁的了。” “若是无事,我要先去别处了!” 江雪燃忙叫住太医。 “此处有人重伤,您给他瞧瞧!” 沈问澜此刻还躺在一旁半死不活,江雪燃虽弄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无疑的是,预想之中的死亡并没有到来,若上一次是出于巧合,这次便是她亲眼所见。 是沈问澜将她一手拉出了鬼门关。 少女的眼中愈发水润,波光潋滟,,让人见了便心生怜惜。 太医皱眉,给沈问澜真过脉,半晌,眉头才舒展开来。 “放心吧,这一箭未伤及心肺,这小子福大命大,死不了。” 说着,他从随身带着的匣子里拿出一颗药丸,塞入沈问澜的口中,便起身,“已给他用了止血的药,至于其他,外面医馆中的郎中也能医治,老朽便不在此浪费时间了。” 他们当真……就这么活下来了? 江雪燃仍在一片愣怔之中无法自拔,眼前的一切甚至说不出的荒唐,以至于劫后余生的喜悦都被冲淡了不少。 可是为什么呢? 沈问澜所图甚多,难道真是为了一句“两不相欠”? 江雪燃还没有那么愚蠢。 “我们,先回府吧?” 公主府内满目疮痍,江采荷率先开口,怯生生地拉着江则疏的广袖,此刻几人才回神。 “……回府。” 系统都已然瘫痪,江则疏也知道不能急于逼问江雪燃,此刻她还未完全清醒过来,恐怕也答不上他想知道的。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回到国公府,夏袭焦急地在大门前踱着步子,直到江雪燃从马车上下来,她才一抹泪水,快步走到马车前,扶着江雪燃下来。 “三小姐,幸好您没事,夏袭在府中听着消息,心中都担忧死了!” 江雪燃轻声安抚了两声,一路亲眼瞧着家仆将昏厥不醒的沈问澜抬进院中,才放心下来。 一切尚未明晰,若是不明不白便让其他攻略者杀了男主,她身上便是莫大的罪过。 第32章 宿命 第32章 宿命 好在,大概几人都在茫然之中,江雪燃差人去请郎中,一路也是畅通无阻。 “这位公子的伤口,老夫已经处理好了,现在便去煎药。” 江雪燃瞥了眼夏袭,她当即会以,跟上郎中。 “奴婢和您一起去。” 此刻府中的所有人,江雪燃都无法信任,不知多少双眼睛正盯着沈问澜,也盯着她。 若是第一次她死里逃生,还能归结为侥幸,这一次便绝不能了,这些穿越者也并非痴傻天真之辈,待到反应过来,定会对她生出质疑。 所以给沈问澜煎药,她只信得过夏袭。 推门,江雪燃将沈问澜安置在了自己的房中,她一个现代人也没什么好扭捏的,沈问澜伤得如此或许当真是为了救她,卸磨杀驴之事,江雪燃做不出来。 蓦地,床上之人睁开了双眼。 “啊!” 江雪燃不曾想,沈问澜会醒得这么快,一双幽深诡谲的双眸来不及收敛其中情绪,仿若于九幽地狱之中爬出来的厉鬼。 只一眼,便让她不住心悸。 “三小姐,我很可怕?” 沈问澜语气平静,双眸之中翻滚的防备也消散开来。 实际上他并未昏迷多久,对于国公府这些人,包括江雪燃,他都没有多少信任,因此放任自己失去意识太过愚蠢,他绝不会行如此蠢事。 只是江雪燃一言不发,坐在床边凝视着他,滚烫的目光使得他不得不“醒来”。 “本小姐有什么好怕的?” 下意识地否定,但沈问澜与她先前已经用再真实不过的面目相对过,此刻再演戏,只余下说不出的苍白。 江雪燃不免生出几分悔意。 早知道这一次也死不了,当时伪装一下就好了。 只不过即便悔意丛生,也不可能再重新来过。 如今自己还活着,便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既然没死,本小姐便也没什么好愧疚的了。”江雪燃站起身,扑掉手上的灰尘。 虽然早知道男主福大命大,没那么容易死,只有她这个小炮灰,才会于乱箭之中草草没了性命,但总要守着看他醒来才能安心。 但此刻国公府中,还有更多的麻烦等着她搪塞,也不知系统反应过来之后,会如何解释这一次的意外。 但必然不会同上一次那般轻易。 思及此处,江雪燃甚至觉得还不如就那么死了。 离开院子,远远便见到江则疏院中的婢女,对面的人也是一愣,旋即大步走到江雪燃身前。 “三小姐,大公子正让奴婢来请您去正厅一趟。” 果不其然。 江雪燃心中一沉,知晓无论如何都躲不过这一遭,于是欣然应允。 “我也正要去见大哥他们。” 婢女荷香不远不近地跟在身后,像是在提防她做出什么不寻常的举动,江雪燃并未打算反抗,很快便到了正厅。 其余几人都在,在迈进门槛的片刻,江雪燃便瞧见了他们头顶的金字,竟都是同一句话。 【支线任务已更新:接近江雪燃,查清公主府中发生之事。】 至少没有让几人直接杀了她矫正剧情,一切说不定还有转机。 江雪燃心中松一口气,随后走到江扶柳的身边坐下,她眸中蕴含着复杂翻涌的情绪,但江雪燃还是愿意相信她几分。 “雪燃,方才在公主府之中来不及细说,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晕过去?” 江雪燃其实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如何失去意识的,但府中所发生的一切,她倒是能够完整复述出来。 将沈问澜这个主谋摘出去,江雪燃细细讲述了自己所见所闻,讲到最后,声音难免哽咽。 “我也不曾想,会发生如此变故……” 江扶柳将手中的软帕递给她,轻轻拍着江雪燃的后背,不禁怜惜。 【宿主,江雪燃的情绪波动是正常的,她确实没有说谎。】 江雪燃瞧着江扶柳头顶蹦出来的金字,松了一口气。 她确实没有说谎,只是隐瞒了部分自己已然知晓的事实,在系统面前竟也能瞒天过海——看来系统并非无所不知,也不过是同她一样,开了上帝视角。 “你当真什么都不知道?” 江则疏沉声,问询声中掩饰不住的咄咄逼人。 系统虽并未察觉到异样,但他总觉得有什么被忽视之处,况且男主心思歹毒,之前又在江雪燃院中无故受辱,怎么可能为了救下她,而使自己陷入如此狼狈的境地呢? “大哥!” 江扶柳制止了他,不认同地摇摇头。 “如今三妹无事,已然是最好的结果,苦苦追问她这些做什么呢?” 系统既然不知,江雪燃作为局中人也未必知晓,更何况她根本就不晓得什么剧情,更不知道身旁之人暗藏着的真面目。 江雪燃猜想她会站在自己这边说话,但也没想到江抚柳真就信了她这三言两语,分明还有蹊跷之处,却也不愿追问。 【系统,现在江雪燃没死,甚至连男主都回到了国公府,接下来该怎么做?】 系统的判断一向不会出错,但如今已经不知道偏离得多远了,江瑜笙心下亦是十分茫然。 见江瑜笙提出疑问,江雪燃假意在江抚柳的怀中垂泪,实则余光紧紧盯着江瑜笙。 【系统检测到剧情发生偏移,将重新斧正,为原剧情炮灰女配江雪燃安排新的死亡剧情,请宿主稍安勿躁。】 如同一盆冷水从头浇到了尾。 江雪燃看着这一行金字,不等她质疑,只见其他几人的头顶也冒出同样的字,像是在嘲笑她的无能。 如今她终于明白了。 无论侥幸逃脱多少次,最终都免不了一死,就如同戏耍一般,让她在生与死之间反复熬煎。 真是可悲又可笑。 江抚柳不忍,江则疏见状面色倒是缓和了不少——在某个刹那,他甚至生出了些荒唐的心思,以为江雪燃也是如他一般的某个变数。 但系统几次三番都只想抹杀她的存在,应当只是他想多了。 “没旁的事了,是大哥严肃了些,但也是为了你好。” 第33章 必死 第33章 必死 “只是今日公主府中惊变,此事已然惊扰了陛下,圣上大怒,怀疑便是府中宾客做的手脚,发令下来要严查异己,我才多问了几句。” 接连三场刺杀,虽然无人因此丧命,但公主府中受伤宾客无数,更是挑战天子威严,此事绝不会如同前面两次那边轻易过去,即便是皇上不想追究,也得给官员官眷们一个交代。 江雪燃对这些已然充耳不闻,如同行尸走肉般回到院中,夏袭见她失魂落魄,如一抹幽魂飘进来,便担忧上前。 “三小姐,这是怎么了?” 只不过是去了一趟前厅,江雪燃有如被抽走了浑身的生机,这还是夏袭头一次见到自家小姐这般模样。 “无事。” 许多事无法言明,亦不能言明,夏袭永不能知晓她心中苦楚,说或不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或许她来到这个世界,本就没有意义,不过是剧情动荡之中,产生的一个错误。 浅笑着轻描淡写揭过这一茬,江雪燃瞥了一眼她手中的汤碗,可见沈问澜已吃了药。 “每日按时煎药即可,我确实没什么事,只是有些乏了,你先下去吧。” 主子的令不能不从,夏袭却实在放心不下,咬着唇纠结了半晌,并未离开,而是“噗通”一声跪下来。 “虽不知今日情形,但三小姐自打回来之后,便犹如一根紧绷的弦,夏袭实在不愿看着小姐如此。” 江雪燃垂眸。 “小姐在夏袭心中是最好的小姐,进府之前我也曾轻信过外面的传言,猜想三小姐会苛责下人,刁蛮无状,但这些都未曾发生。” 夏袭倔强地咬着下唇。 “奴婢放心不下小姐,若是您执意让奴婢离开,奴婢便在这儿一直跪着。” 感情,她院子里面的一个个都喜欢跪着。 江雪燃终于显露出几分无奈的神情,将夏袭从雪地之中拉了起来。 “知道了,不必担心。” 知晓自己再一次死期将至,能如她这般镇定,便已经很不错了,只是如今江雪燃心中不免多了几分奢望。 既然每一次都能逃出生天,或许这所谓的“必死”,也并没有如此绝对,至少她现在已经看出来—— 系统是没有杀死她的绝对权利的,否则直接让宿主将她挑个对穿,便一了百了。 因此它应当是只能借着剧情之手,试图将她推入无底深渊,若是每一次她都能想到办法规避,便不用死。 见江雪燃似乎恢复了往日的生气,夏袭将信将疑,终究还是离开了。 江雪燃回到房中,沈问澜仍躺在床上,似乎并未察觉她的存在。 不过以他的耳力,大概方才她与夏袭对话时,这人便已经知晓她来了,现在也不过是伪装罢了。 “药都吃了吧,你的患处应该还要修养一段时日,不可再乱动了。” 江雪燃先前问过郎中,这一箭极险,若是再偏些许便会伤及心脏,先前她也起过疑心,沈问澜向来诡计多端,或许是为了哄骗她,才故意挨了这么一箭。 但是细细想来,似乎又全然没有这个必要,他要成他的春秋大业,她也只不过是一个无名无姓的规格女子,直接送她去死,岂不是比以身犯险要划算许多? 沈问澜脸色苍白,随即挣扎着起身,江雪燃见状面色复杂,但还是扶了他一把。 “能够救下三小姐,是小人之幸。” 二人似乎都心照不宣地忽略了挡箭前的对话,江雪燃却始终无法带入这场戏码,鸦睫垂着,于眼下落成一片阴影。 “一会儿我便将你送回去,你在我这躺着,若是让旁人知晓着实不妥。” 沈问澜本以为能顺利登堂入室,不曾想江雪燃的防备心显然更胜一筹。 单是救了她一命,也无法让她生出信任。 “小人在此,恐扰了三小姐的清誉,我现在便离开。” 江雪燃闻言,便倚在床边似笑非笑般瞧着他,倒也想知道沈问澜究竟走是不走,话已至此,又如何厚着脸皮赖下来。 但显然,江雪燃高估了他的自尊心。 在床上假意挣扎了一下,见江雪燃没有阻拦的意思,沈问澜反倒在挣扎过后躺了回去,如同方才什么都没说。 “怎么,忽然又不怕扰我清誉了?” 黑莲花男主面色不改。 “小人有伤在身,只怕行动不便,笨手笨脚,会惊扰了三小姐。” 总之,他左右都是言之有理。 救命之恩傍身,如同一块免死金牌。 江雪燃本就没指望他现在离开,知晓此刻沈问澜必定会对她百般试探,但江雪燃又何尝不是呢? 沈问澜身上,还有诸多谜团不曾解开。 “既如此,你便安心留在这儿吧。”江雪燃口吻轻松写意,所以说这是沈问澜的最终目的,但一起一浮间,他反而不禁生出质疑来。 江雪燃真有如此好心? 在一旁的江雪燃便如此欣赏了一番,他不着痕迹痕迹却稍有变化的表情。 果然,达成了他所愿,沈问澜反而不肯相信, 如此反复猜疑,才是他。 江雪燃回到了榻上,被火盆烧得一片暖融融,浑身的僵硬感才逐渐消散了,似乎重新活过来了一次,她伸出手,在一片火光之中沉默。 “活着真好。” 江雪燃喃喃,声音很轻,轻得几乎听不见了,但还是被沈问澜随意捕捉到,耳尖微动,目光也越过去。 少女一身新衣已经在今日的摸爬滚打之中脏了,也并未察觉到裙摆之上,还沾着星星点点属于他的血痕,如同红梅绽放。 只余下那双明亮眼瞳刹那如初,如同被春水洗过一般。 不知为何,沈问澜微微愣了神。 那些攻略者似多有雄心壮志,所图无非称霸一方或凤仪天下,庸庸碌碌想尽一切歹意,成就所谓宏图。 而她所图呢? 难道就只为了愚蠢又奢侈地……活着吗?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江雪燃愠怒着瞪视着他,仿若一切如旧。 “看什么,没见过本小姐吗?” 江雪燃心中忐忑,被沈问澜盯得慌张——难道他也瞧出什么蹊跷之处了? 第34章 觉得你好看,不行吗 第34章 觉得你好看,不行吗 “只是想提醒三小姐,您的衣裙脏了。” 江雪燃闻言,皱着鼻子垂眸,果然见其上的云纹都被血液浸染,眼底弥漫过一丝娇气与嫌恶。 方才顾不上打量,此刻她才看到自己这一身衣裙已经脏得不成样子,于是匆匆起身去耳房,临走前颇有些不放心地转头盯着沈问澜。 “你在此处不要乱动,否则伤口崩裂,本小姐可不给你请郎中。” 虽说此时沈问澜已经狼狈不堪,不像是能随意乱动的样子,但此刻他未免表现得太过无害了——若是江雪燃信了他这么一副模样,才是真的愚蠢。 因此也只能威胁。 “还有你这一身……” 同是在一片雪地之中打滚,脏污的程度也是不相上下。 “待会儿我让下人来给你换。” 她当然不会亲自动手,国公府上上下下那么多仆从,随便指换一个就好。 说完,江雪燃便转身抱着里衣,钻进了耳房之中。 在她离开后,床榻之上的沈问澜眸色逐渐冷下来,如同削薄的铁片。 肩胛处传来的疼痛虽然强烈,但十分值得。 至少,如今江雪燃看样子已全然相信了他的出手相救,不管他出手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两次的恩情,她一定会牢牢记着。 “江雪燃,且看这一局,究竟是你赢还是我赢……” 江雪燃换好了衣裙,走出耳房时,只见沈问澜已然靠着床边昏睡了过去,不似伪装,眉心微微皱着,似有永远化不开的忧愁。 平心而论,沈问澜确实生得很不错,若不是因为这张祸国殃民的脸,最开始便也不会引起“江雪燃”的注目,即便闭着双眸,仍能从眉眼的弧度之中,瞧出几分绝色来。 “红颜祸水。” 江雪燃中肯地评价着。 她自认收敛了声音,却还是引得面前的鸦睫轻轻颤动了一下,如同张合的蝶翼。 一双深邃眼眸,正与她相对,片刻后其中的隐晦拨云见雾,至余下一片茫然。 目睹着他的神情,江雪燃不禁在心中感叹: 这演技,若是放在现代,不拿个小金人回来都白瞎了吧? “三小姐为何一直看着我?” 沈问澜眼眸翕动,苍白的面色更显脆弱,如同一件精心烧制出来的陶瓷,既有着少年人的单薄,又有着青年的骨感。 江雪燃不知他究竟是装睡,还是方才敏锐地醒来了,于是面带真诚。 “觉得你好看,不行吗?” 沈问澜是当真没有想到,她会如此回应,霎啥时间也忘了隐藏,眼下绯红一片,因羞恼而显露出的神色,反倒比寻常时候更加讨喜一些。 难不成,如今这个“江雪燃”所属朝代的女子,都如此放荡不羁吗? 此等肆意浪荡之言,竟也敢当着男子说出口。 江雪燃自然不知沈问澜心中所想,只是愈发感叹这人演技之精湛,就连面色都能掌控得如此精确。 “既然醒了,我便刚好让下人过来给你换身衣裳。” 若是沈问澜此刻躺的是自己的床,江雪燃自然也没什么好焦急的,但眼看着她床帏之上,那只价值连城的金丝软枕,已然被染了一片赤色,便不禁心疼了。 沈问澜且当她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由得诧异,哪怕是要做全套,也不至如此情真意切,半晌才发觉,她瞧的根本就不是他,而是一只……枕头。 见江雪燃迈出门槛,身形在雪中逐渐隐没,他才收回目光。 不多时,“嗖——”的一声轻响,扎着信纸的飞箭破了纸窗,精准扎在床头。 金丝楠木的床身,本就精贵易损,沈问澜抽身将雕琢精细的箭矢拔下来,目光在箭痕之上停留的片刻,才收回。 以江雪燃这副财迷的模样,只怕一眼就能瞧得出蹊跷。 但旁的还能伪装一二,床只怕是断然无法不动声色换出府了。 不再思索,沈问澜打开信纸。 此时国公府虽内外与往日一般无二,但今日过后,府外便暗暗多了几轮暗哨,若不是沈问澜先前早有提醒,只怕下属们也会被一网打尽。 不止是他们搅动的一滩浑水,淮阳王世子也带了一堆人马暗自回京,就驻扎在京中三十里外,若是此刻贸然出手,非但会使得一切前功尽弃,还会惹祸上身。 不过令他们更为意外的,是昭阳公主竟也豢养了一批私兵。 “……如今京中势力芜杂,主上谨慎为上。” 一目十行看完了信纸上面所言,沈问澜起身,将信纸投进香炉之中,凝视着它,直至香炉之中只余下一层浮灰,才重新躺回床铺。 昭阳公主无论是哪一世,都不若表面上那么纯粹简单,因此沈问澜并不意外。 不过此世中,她究竟会否是系统的弈子,此时还不尽了然。 “他就在里面,你们看着办吧,但不要碰到患处。” 外面忽然一阵嘈杂声,打断了沈问澜的思绪,直到江雪燃领着一个彪形大汉走进房门,沈问澜虽心中早有预料,但还是刹那间忍不住黑了脸色。 江雪燃……她决计是故意的! “三小姐,只是换一身衣裳,应当……用不上这么多人手吧?” 这句话像是从唇齿之间挤出来的,江雪燃假意听不出,无辜眨了眨双眸。 “我也是担心你的患处,这几位侍卫大哥,可是国公府之中最为老派稳妥的,平时看家护院觉悟马虎,胆大心细,沈问澜,你自可放心。” 这几人膀大腰圆,又是看家护院,沈问澜也在国公府之中许久,怎会不认得? 但是他们根本就不懂得什么伺候人,江雪燃这便是赤裸裸的玩弄他罢了。 “三小姐,就不必麻烦他们几位了,我自己便能换好。” 身上的伤口虽然确实严重,但几世累计起来,他受过比这更重的伤不计其数,比这狼狈的亦然,从来用不上什么人侍候。 几个护院大哥也为难转向江雪燃。 “三小姐,方才小人便说了,确实不怎么会侍奉人,还是,算了吧?” 江雪燃闻言,不免有些可惜。 她确实想见一见沈问澜狼狈的模样。 第35章 国子监 第35章 国子监 不过,见两边似乎都不怎么情愿的模样,她也就只能作罢了。 “算了算了,下去吧。” 沈问澜靠在床边,如她离开的时候一般无二,但江雪燃必不会相信他这副模样,狐疑地凑上前,目光扫过床帏,半晌,便听到了自己已然心碎的声音。 床! 金丝楠木的! 江雪燃唇边止不住的冷笑,抬眸间,双眼都气得涨红,如同一只兔子,“敢问,我的床在短短一炷香之内,究竟遭遇了什么?” “是……” 还不等沈问澜作答,江则疏大步走进来,见到屋内的情形,面色微微不愉。 “沈问澜,即便救了小姐一命,你需得知晓,你终究是下人,如此躺在小姐的闺阁床榻之上,成何体统!” 江雪燃也不曾想江则疏会这个时候来她的院子,公主府上下已然乱作一团,他作为朝臣,此刻难道不该在处理此事? 唇边的笑意冷淡了些许,江雪燃不露声色地防备着。 “只不过是让他在我房间暂时落脚,等那边厢房收拾出来,便让他过去。” 江雪燃如同凝脂一般的莹白面容之上,染着几分困惑。 “大哥怎么忽然来找我?” 说到正题,江则疏沉默片刻,随即道:“今日公主府之事牵扯甚多,你与扶柳不经意牵扯其间,已是不幸,大哥须得提醒你一句。” “何事应当说出口,合适该保持沉默,你明白吗?” 虽说江雪燃已经许久没有错得太过,但原书之中她的嚣张跋扈,依然令人胆战心惊。 此时就连系统都不知,今日桃花宴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若是让江雪燃招惹些麻烦,只怕国公府平安难保。 “我记着了。” 江雪燃恨不得与外面这些事,彻底分割得干净,更别提胡说八道,招惹来诸多牵扯。 见她答应得爽利,江则疏面色稍霁。 “约摸几个时辰后,要进宫去面圣,此次与上次不同,你只需跟在大哥身后,莫要出头。” 居然要进宫? 江雪燃面露讶然,但还是颔首答应下来。 今日宴会上宾客众多,皇上不可能人人都见,因此要见她必定是有什么特别的缘由,江雪燃瞥过沈问澜,却见他一副全然不知的模样,便气不打一处来。 他倒是身负重伤,在府中如鱼得水,但他搅动出来的麻烦,倒把她给扯进了漩涡之中。 “切记不要多言,言多必失。” 江雪燃了然。 “大哥放心,我什么都不说。” 江雪燃才是在这一场变故之中,最大的受益者,原本的死亡剧情再度后移动,能活着便已经是莫大的侥幸。 “还有就是……” 江则疏甫一开口,便瞧见了床榻之上的沈问澜,心中一惊—— 险些把男主给忘了。 “去外面说。” 江则疏毫不隐瞒自己的防备之心,但这些自然也不能让沈问澜听见,江雪燃从善如流,跟着江则疏走到门外。 不知何时,城中又落雪,院中的风透着薄凉,江雪燃往袖子里缩了缩,抬眸。 “大哥,还有何事?” 江则疏沉吟半晌,“今日我见昭阳公主,她似乎有意,让你进入国子监。” 说出口的刹那,江则疏自己都觉得荒谬,这些变故已完全在意料之外,剧情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时时刻刻都令他难以预料。 “国子监?”江雪燃茫然摆手,“我恐怕难当此大任吧?” 闻言,江则疏默了默。 “进入国子监是为读书,并非授业。” 读书? 听到这两个字,江雪燃霎时间如遭雷劈,愣在了原处。 在穿越来之前,江雪燃在社会上已摸爬滚打了不知多少岁月,一朝之内便要回到学堂,重新受折磨。 反应过来的刹那,内心不禁麻木。 “此事……会否荒唐了些?”江雪燃艰难开口,极薄的眼睑低垂,露出几分可怜相,“我不想读书。” 她来此世,又不能考取什么功名,读得哪门子国子监? 更何况,整日忙着应对系统安排的死亡剧情,便已经足够让她焦头烂额了,更别提要陪那些酸腐文人,每日吟诗作对。 “万不可这么说。” 江则疏露出几分警戒。 公主之令虽不如圣旨圣谕,但也不可冒犯,若是让旁人听见恐生出是非。 更何况此时还有个男主虎视眈眈,同他们也只有一墙之隔罢了。 “若是你进了国子监,在一年期内,便不能婚嫁,这是国子监向来的规矩,以示对圣人的儒沐诚心。” 江则疏在知晓这个消息以后,已然有了一番推论,“想必,昭阳公主是为了帮你推掉和淮阳王世子的亲事,才提出来的。” 圣上若要指婚,贺陵川必然在三月之内成婚,否则便又要回到边陲军队之中。 昭阳公主想的这个法子,确实能让江雪燃逃过这一门亲事。 “若你不想接受这门亲事,进入国子监确实是个好主意。” 闻言思量了一番,江雪燃竟可悲地觉得,这个交易有些值当。 毕竟她是真的不想嫁给贺陵川啊! 否则不足三月,不必国公府这一众系统安排,只怕成亲当日,她就要被一剑挑了。 见江雪燃有些晃神,江则疏叹息,终究还是伸出带着薄茧的手,轻轻擦拭过江雪燃发间的残雪。 “此事容后再议,待到桃花宴一事了结,个中安排如何,也都是你我,同国公府的造化。” 如今,他们还没有抵抗之力。 天家威严,并非是那么容易冒犯的,若是圣上铁了心要江雪燃嫁给贺陵川,只怕是国子监也无用。 江则疏说的也是。 江雪燃恢复了几分清明。 “忽然出了这般变故,恐怕公主一时间也想不起我这个人,如今就算思虑周全也无意义。” 将心中所想直言不讳,江雪燃忽然察觉到一束肃然目光,才恍然发觉自己这副模样相比原主太过深沉,于是连忙扯出一个笑。 “反正也有大哥相护嘛。” 江则疏半信半疑,但此时事物冗多,他也无暇顾及,门口有小厮探了个头,示意他出去,匆匆吩咐了两句,他便消失在了转角中。 第36章 二进宫 第36章 二进宫 目送着江则疏离开庭院,江雪燃失神回到房中,抬眸间,才想起沈问澜还一直在房中。 隔墙有耳这句话,从未如此生动地展现在江雪燃面前,方才他们两个的对话,只怕早被男主听了个真切。 毕竟这种事,可一直都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沈问澜显然与正人君子没什么关系。 “一会儿我要进宫,你且在府中好好养伤,等我回来之后再跟你算账。” 江雪燃颇有些咬牙切齿,纤纤玉指伸出来,一副算小账的模样,瞧着着实可爱。 想动她的命可以,但是想动她的钱…… 这跟动她的命有什么区别!这简直更加严重! “……好的三小姐。” 既然此时她也已经发现了,还不如就赔些银子,就此了结了,江雪燃似乎没有多问的意思,毕竟身负系统,她大概也知道若此刻就挑破了,很难收场。 实则,江雪燃只是单纯觉得惹不起沈问澜,于是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不出半个时辰,宫中果然派人过来传唤,只不过此次与上次不同,禁卫军守在门前,名为保护,实为监视。 “江总阁,还有三小姐,请上马车。” 禁卫军面不改色,江雪燃回头看了一眼江抚柳,面露不解。 “明明是二姐与我一同赴宴,为何不让二姐也跟着进宫?”原本以为江抚柳也会忝居其列,等进了宫相互之间也能有个照应。 不曾想,又是她和江则疏。 “圣意岂可揣度?” 江则疏轻声警示着,朝着她摇摇头,周遭的禁卫军压迫感十足,投来的目光如同刀锋一般尖锐,似乎饱经磨砺,使人不禁紧张起来。 江雪燃也抿上了唇,默不作声上了马车。 “这马车内坐的,可是国公府中人?”一道清亮的少年音从马车外响起,如此这般声音,江雪燃霎时间想起了一个人—— 是上次拿她栗子糕的那个,左相之子柳冰河。 “柳副统领,我等是奉命行事,如今急着面圣,若想寒暄,可能还得改日。” 禁卫军冰冷无情道。 果不其然,正是柳冰河。 “我自不会打扰你们公务,只是各位同侪,可否捎带我一程?” 江雪燃没忍住,掀开了帘子一角,只见柳冰河一身盔甲,大概也是方从什么地方赶过来的,瞧着有些狼狈。 “胞妹也在宫中,此刻我若徒步去宫门,只怕进宫有些迟了。” 江则疏闻声,叫停了马车。 “江总阁,江三姑娘。”柳冰河虽是少年行径,但此刻也称得上彬彬有礼,“我进宫有特设令,只是捎带我一程,若天子怪罪下来,我必一力承担。” 柳冰河的人情还有些价值,江雪燃默不作声,但也猜到江则疏应当会同意,果然,只不过是思忖片刻,他便应了下来。 “柳公子上来吧。” 禁卫军只管护送,况且柳冰河确实有进宫的敕令,他们自然无可厚非,等到柳冰河上了马车,才重新朝着宫门而去。 “今日在公主府究竟发生了什么,如此竟牵扯到了家眷。”柳冰河微微蹙眉,看向江雪燃,“江三小姐没什么事吧?” 江雪燃对柳冰河的印象还不错,但在剧情之中,她并未见过这个人,也不知柳冰河究竟是何种性子,于是也只能谨慎摇头,躲在江则疏身后,一如普通的官家小姐。 “无事便好,我妹妹此刻也在宫中,不过听说是没受什么伤,已是万幸。” 这个世界不过是围着男主来转的,这些不相干的人大概没有什么重要的戏份,被遗忘在一隅,自然不会受伤,也不会死亡。 柳冰河很擅谈,江则疏则不紧不忙地回应着,颇为游刃有余。 “早听闻江总阁学士无双,冰河只不过是一届武将,能有幸与江总阁对上几句话,也是抬举了。” 行至宫门前,马车停下的刹那,柳冰河一跃而下,被高高竖起的马尾随风扬起,更添了几分少年气。 “送到此处已非常感激,改日定携着胞妹登门致谢。 柳冰河边往宫门内跑,边朝着这边招手。 “还有江三姑娘,欠你的栗子糕,等改日还你一包,我知道是哪一家的,定不会辜负了。” 江雪燃不禁被他感染了几分,此刻站在宫门前,气氛虽有些凝重,却还是不由得勾了一下唇角。 柳冰河身上有一股说不出的热切,最重要的是,他头顶没有那该死的金字。 他虽也身在这个不真切的故事中,但更多了几分真实。 “走吧,我们进宫。” 接下来的路都是徒步,前几日刚刚走过了一遭,江雪燃也已经轻车熟路了,只不过这一次负责接引的不再是浅筝,而是腰间带着佩刀的禁卫军。 来到了御花园中,只见其间已乌泱泱站了一群女眷,大多面带惊恐。 毕竟刚遭遇了那样的变故,如今又被圈在宫中,心中难免恐慌,江雪燃正思忖着,是否也要露出几分同样的慌忙,便见到不远处柳冰河也到了。 只不过身旁还多了皇上。 “参见陛下!” 见众人都跪了下来,江雪燃也跟着跪,偷偷抬眼瞧了一眼那边,正与柳冰河对上了目光。 “都起来吧。” 江雪燃记忆力尚可,环视一圈,便认出不少今日宴会上的人,连同李檀也在。 不过二姐却被独独漏了出去,不知是不是系统使了什么法子,已然预测到今日面圣麻烦重重,因此给她避了过去。 这些也不过是猜测,江雪燃站在边上,周遭只有零星几个女眷,身旁的小姑娘一直在瑟瑟发抖,江雪燃好心扶了她一把。 “谢谢……谢谢这位姐姐。” 少女看着便年岁不大,身子骨也不怎么硬朗,在寒风之中瑟瑟发抖,还未褪去婴儿肥的脸颊被冻得有些发青,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脊背都绷着。 像是瞧见了几日前的自己,江雪燃不禁叹息,将自己身上的大氅解下来,披在了她的身上。 “这样好些了吗?” 第37章 凶手便是,江雪燃! 第37章 凶手便是,江雪燃! 虽说给了大氅,江雪燃身上还有一件夹袄,只因她着实怕凉,出门时才多穿了些。 面前这小丫头却只着一席单衣,若是不给她披上,江雪燃都不禁担心,一阵料峭寒风吹过来,她都担心这丫头会被吹得散了架。 “姐姐不必,我这样就行了……”少女懵懂的目光让江雪燃心中一软。 “无妨。” 此时江雪燃才留心到,周遭有不少女眷身上都穿着单薄,像是被匆匆传唤而来的,因此没有半点准备,只能如此。 她算是其中穿戴最为整齐的了。 “我是国公府,江雪燃,方才都发生了些什么,你们是直接从公主府来的?” 少女怯生生点点头,“公主府惊变后,我们被困于府中,幸好禁卫军及时赶到,将我们给救了出来……不过出来之后,就被带进宫中了。” 怪不得。 周遭的女眷看上去都不免有些狼狈,此刻三两为伴,眼中都闪烁着莫大的焦虑。 “谁也不曾想桃花宴会有如此变故,只是不知为何,要将我们都留下来……”少女不安地转动了一下眼眸,“难不成我们之间,就蛰伏着今日作乱之人吗?” 今日作乱之人还在她厢房之中静养,恐怕如此劳师动众,却也揪不住什么所谓真凶了。 “若是真凶混迹其中,见我们如此慌张的模样,岂不得意?” 江雪燃自知言多必失,她知道的剧情太多了,又不像其他人身负系统,至少有系统给他们兜底,于是也只能和少女一同咱在旁边,眉间也隽上几分忧思。 “今日在公主府中桃花宴生变,捕获的刺客身上遗落了一方帕子。” 皇帝面上一层愠色。 “如今刺客多已自缢或逃窜无踪,这香囊的归属,想必要给朕一个解释。” 帕子? 不知为何,江雪燃心中生出一丝不安。 沈问澜的下属,应当不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才是…… 只见一旁的大内总管,从袖口之中掏出一方淡色手帕,在见到这帕子的第一眼,江雪燃便心中一惊—— 这不是二姐的帕子吗! 如何会在那些刺客的手中? 在疑问生出的刹那,江雪燃猛然想起,二姐身上所附的系统,便是要她去靠近沈问澜,因此即便她并未察觉,但实际上江扶柳私下应该也是去接触过沈问澜的。 难道就因此,他便要栽赃二姐,是与那些刺客伙同在一起的? “这种样式的帕子,京中盛行,只怕仅凭这个,瞧不出什么来吧?” 一边的少女喃喃,江雪燃闻言,也知道自己是担心则乱了。 是啊,是因为她与江扶柳亲近,因此才能一眼认出这帕子的归属,治安在寻常人的眼中,也只不过是一方普通的帕子罢了。 “若是有人能够检举这帕子的归属,陛下赏黄金万两!” 闻言,原本还算平静的众人,眼中都不禁多了几分防备和怀疑,逐渐也有了骚动的声音。 这皇帝……以利诱之,难道就能找到元凶? 哪怕江雪燃全然不懂什么帝王之术,但未免也过于草率了一些,只不过是一方帕子,说成是谁的都可以,难道就能以这一面之词判断它的归属? “这……” 少女面色苍白,目光转过,原本还含着几分血色的薄唇,此刻也彻底因惊吓而褪去。 “所以凶手竟真在我们之间……姐姐,我有些怕。” 江雪燃虽看着也比她大不了几岁,但莫名就是让人觉得有些可靠。 实则在这之前,她也听闻过江雪燃的几分“威名”,但仍觉得她与传闻之中似有不同,于是也只能无助抓着她的手指尖,试探摄取几分温度。 “不必畏惧,如今御花园之中这么多人,歹徒亦不敢当众行凶。” 江雪燃轻声安抚了一句,眸子却在人群之中不断飘忽。 “谁有线索,大可以上前指认,天子在此,歹徒必定不敢放肆!” 闻言,人群之中一人走了出来,江雪燃凝眉——因为此刻走上前的,竟是李檀! 在京中,与她们姊妹几人还算是有些交集的,便是李檀,江雪燃的心中一惊:难不成她当真记得二姐手中有这帕子? “李二姑娘,你有线索?” 柳冰河蹙眉,“若是有线索,大可放心说出来,将此事了结,也好放诸位女眷回家。” 李檀的目光扫过来,在与江雪燃相对的刹那,唇角勾勒出一分得意。 “自然,我之前便见过这帕子,它的主人便是……” 江雪燃心中一紧,却见李檀伸出手,指了过来。 “帕子的主人,此案之中的凶手,便是国公府,江雪燃!” 闻言,江雪燃的眼中几分错愕,见李檀言之凿凿跪下来,道,“臣女早先真的在江雪燃的手中见过这个帕子,如今想来,在桃花宴之上,她举止也有些怪异。” “否则为何,她倒在宴会之中,身上却未曾受伤,反而平安回到了府中呢?” 其他人多是从公主府中,径直带到宫中,唯独江雪燃是跟着江则疏而来,众人不禁信了几分,质疑的目光纷纷投了过来。 “似乎,有些道理啊……” “陛下,其中恐怕有什么误会,雪燃不会做出此事,还请陛下明鉴!” 江则疏闻声,先行跪了下来。 而处在风暴之中的江雪燃,却反而松了一口气。 本以为,李檀是真的见过这帕子,现在看来,不过是心中怨愤,于是才想借着陛下之手,将她直接给铲除了。 江雪燃来到这里,幸而是在国公府中,还并未见识过女子间的勾心斗角,这李檀的胆子,竟如此的大。 “姐姐,你……” 一旁的少女松开了她的指尖,半信半疑地看着她,但心中却也有偏向。 能递给她如此温暖狐裘的姐姐,怎么会是那样的坏人呢? “江雪燃?” 皇上站起身,不威自怒,“走上前来,如今人证物证具在,你如何辩驳!” 江则疏和柳冰河都盯着他,江则疏跪在一旁,更是朝着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上前,否则百口莫辩。 第38章 并未做过! 第38章 并未做过! 在场中人愿意信她几分的,也就都在此处了。 不过也是,江则疏可是非常清楚,这刺客都是从何而来的,而且瞧着他的神色,大概也认出了那帕子是江扶柳的,无论如何,国公府都逃不过这一劫。 江雪燃不卑不亢上前,一席鹅黄令人见了便觉得温和,在雪中一片无边无际的白茫茫之中,俨然一抹亮色。 “启禀陛下,臣女并未做过此事,又何来辩驳一词?” 她挺直脊背,在亭前跪下:“这手帕不是臣女的,臣女也从未见过这一方帕子。” “请陛下明察!” 皇上觑着双眼,瞧不出喜怒。 “那以你的意思,便是李檀陷害于你了?” 并未让她起身,皇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若想证明己身之清白,江雪燃,你可拿得出证据?” 江雪燃回眸,看向李檀,随后道: “可是方才李檀也并未拿出证据,证明这帕子便是臣女的。京中众人皆知,李家兄妹在臣女退亲之后,对臣女积怨已深,不知今日指认,掺杂了多少私心?” 李檀忙上前,同江雪燃跪在一处。 “陛下,臣女断没有半句虚言,这帕子当真是江雪燃的!” 此刻若是她承认了,方才所言不过是为了栽赃,只怕会犯了欺君之罪,这可是杀头的罪过! “当真?” 江雪燃声音重了几分,“那你是在何时何地,见过我手中有这帕子,旁边又是否有人能够提供此佐证?” 她似笑非笑,却不免有些咄咄逼人。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近段时日,我只在昭阳公主殿下的两次宴席之上,见过李小姐,若是众目睽睽之下,我拿出了这帕子,又怎会只有你一人记得?” 江则疏有些诧异。 江雪燃言语之间,条理清晰,压得李檀半晌憋不出一个字来,这样的本事和心性,可不像是曾经的那个恶毒女配…… 在这想法落下的片刻,方才还十分硬气的江雪燃,倏地开始掉眼泪,胡乱抹了两下。 “臣女能侥幸在桃花宴之中生还,全凭身边的侍卫忠心耿耿,如今他替我受了一箭,还躺在府中奄奄一息,方才受了莫大的惊吓,如今竟还被人出于私心构陷,雪燃委屈!” “你,你装什么可怜!” 李檀也不曾想,从来以草包之名,扬名于京城的江雪燃,口齿竟不知何时变得如此伶俐了。 皇上的眉眼间已然多了几分冷峻,转而向着李檀发难。 “李檀,江雪燃所言当真?” 江雪燃眼尾泛红,见她这幅模样,李檀心下一片急切,恨不得能快点把这杀头的罪过扣在她的身上。 只是李檀本就只是诬陷,此时哪里答得上那些问题? “我便是在……那帕子是……” 见李檀一副支吾不清的模样,众人的心中便已然有了判断,皇上更是冷笑一声。 “这就是李尚书教出来的好女儿!竟还敢因这些龌龊心思,随意诬陷,犯上欺君!” “来人,将这信口雌黄之人拖下去,打入大牢!” 李檀瞬间身子都瘫软下去,瘫坐在雪地之中,直到被一旁的禁卫军抓住,这才想起哭喊着求饶,只可惜此刻天子本就正在盛怒之中。 见她哭闹不止,竟还想挣脱禁卫军的桎梏,皇上大怒,走上前抽出禁卫军腰间刀刃。 下一瞬—— “啊!” 一旁传来尖叫,江雪燃感知到脸颊一片潮热,也后知后觉,见李檀瞪大着双眼,似乎不肯信自己这一生竟如此草率便被了结。 身旁一声闷响,李檀的身体彻底倒了下去,片刻后被禁卫军拖了下去。 “若是有人胆敢再借此时机,胡乱指认,下场有如此人。”皇上的目光冷冷扫过。 江雪燃则被江则疏拉着站起身,双脚已跪得有些麻木,被搀扶着坐到一边,身上的生气才回转了几分。 幸好…… 方才她看着镇定,但心中实则十分紧张。 若不是因为李檀自乱阵脚,大可以编造出证据,她是无法证明这帕子不属于她的,但李檀分明有很多机会,可以胡乱编排。 还好。 她便是笃定,李檀没有这样的镇定与心机。 “那帕子……” 见众人的目光并未落在自己的身上,江雪燃低声开口,水盈盈的双眼盯着江则疏,却见他摇摇头。 “我们未曾见过。” 江雪燃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点点头。 一旁的混乱,如今已经与她们无关了,洗脱了嫌疑,皇上的视线便不会再度落在国公府之中,这再好不过。 “江三小姐,又见面了。” 柳冰河在一旁招了招手,随后眸中几分感激,“谢谢你,将狐裘给我妹妹,看来改日去国公府道谢,是免不了了,又欠你一个人情。” 狐裘? 原来方才那小兔子一样的丫头,便是柳冰河口中心心念念的胞妹。 不过细瞧之下,两人确实生得有些相似之处。 “我也不知道她是你妹妹,只是见她一个人站在角落里面,风雪袭人,有些可怜罢了。” 江雪燃躲在江则疏的身后,见柳冰河也不再看过来,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一再在生与死的交界之中徘徊,江雪燃还没有后怕的时间,便又要面对新的,这一天属实是有些“动魄惊心”了。 裙角又被染上了献血,江雪燃十分憎恶,但眼下显然也没有能够换掉的机会,因此也只能忍受一番。 下面的人将帕子指认一番,最终还是没有得出结果。 皇上的面色越来越沉,一刹那仿佛御花园之中乌云密布,江雪燃不禁在心中猜测着,若是今日揪不出来着帕子的主人,难不成就这样将所有官员女眷全都关在宫中? 这可不成体统。 直到一道声音自远处而来—— “陛下,调查元凶一事,不若先交给大理寺,这些女眷先放回去吧。” 转过身,只见皇后踱着步子,来到皇上的身边,柔夷抚上。 “如此劳师动众,陛下定然也累了,刺客背后定然有人苦心部署,便是揪出这帕子的主人,只怕也无法揪住幕后元凶。” 第39章 月俸,赔给你 第39章 月俸,赔给你 见皇后出现的片刻,江雪燃便知道今日应该能平安回到国公府了。 皇帝对她确实特别,再见到皇后之时,眉间的怒意已经消散了不少,像是强忍着心下的怒火,额角的青筋暴起。 “以皇后之见,此事移交大理寺?” 皇后颔首。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歹人无论如何也逃不出陛下的手掌心,何必急于一时呢?” “况且我见女眷们也多受了惊吓,如今盘问,恐怕也问不出什么。” 哪里仅仅是受了惊吓? 此刻一个个全都如同惊弓之鸟,除了江雪燃,有兄长在身边,其他人都被隔绝在这一方天地之中,又亲眼目睹了李檀被杀,心中怎能不慌张? “……” 皇上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应允。 “既然皇后都这么说了,便送诸位女眷出宫。” 此事来的未免有些荒唐,只得了一方帕子便如此劳师动众,将所有女眷囚在御花园中,此刻只不过是皇后一句谏言,便又轻易将人送走。 太过荒谬了,只怕今日出了宫,人心惶惶之下,也会生出一些对皇上不好的言论,这些他们怎么会不清楚? “走了。” 江则疏在一旁开口,江雪燃回神,见他已然快步往御花园外走,连忙跟上。 也是,这些也并不是她需要思虑的,皇家如何,又与她有何关系呢? 江雪燃现在也只想好好活着。 直到上了马车,江则疏仍旧一言不发。 此刻外面的车夫,已是国公府中人,禁卫军全数撤离,江雪燃才试探着开口。 “那帕子虽然是……但我相信,此事定与二姐无关。” 江抚柳恐怕是做了什么,引得沈问澜下此毒手,江雪燃自然也知道,江则疏定能明白这个道理,毕竟他也十分清楚这元凶究竟是谁。 “此事你只当不知道,今日多有凶险,化险为夷已是万幸,你就莫要搅和到这一摊浑水之中了。” 江雪燃闻言,乖顺点头。 回到国公府中,江则疏便径直朝着江抚柳院子而去,两个宿主会交流些什么,最后江抚柳又会如何将此事搪塞过去,江雪燃也来不及关心了。 回到院中,她心中倏地一阵火气。 “沈问澜,你干嘛呢?” 推开屋门,只见沈问澜瘦削的身形立于案前,手中不知拿着什么,江雪燃心中一片警戒——难不成他也要拿她的东西,等到日后找个机会诬陷她? 听到了她的声音,沈问澜后知后觉,转过头来。 “三小姐回来了……怎么看着如此气冲冲的?” 江雪燃走上前,冷笑。 她为何气愤,难道他不知情? “今日在御花园中,遭人构陷,心中多有不爽罢了。”江雪燃刚要质问,便看清了沈问澜手中拿着的是何物。 一个……瞧上去颇有些寒酸的钱袋子。 钱袋子上甚至打了几个补丁,有些脏污的配色,在沈问澜瓷白的手中,全然不像是他会拿的东西。 “这,这是什么?” 沈问澜闻言,将钱袋子递过来。 “不小心弄坏三小姐的床,这是我这些时日在国王府中所拿的赏钱,还有月俸,赔给你。” “三小姐可以着人去换一张。” 堪堪装了半袋子。 江雪燃心中的火似乎被浇灭了几分,见他如此小意讨好,与设想之中的大魔头简直判若两人,她也同时可悲地生出几分怜惜。 明知道…… 这也不过是伪装罢了。 “你这点月俸,只怕连到床头一点磕碰都赔不起,还想换我的床?” 江雪燃瞪了他一眼,眼中荡起一片微波,倒是毫不犹豫将他手中的钱袋拿了过来,“但这钱,本小姐收下了,省得你不长记性。” 那床边的痕迹,一看就是锋镝留下的。 只不过她不便拆穿罢了。 “并非是用这袋钱,先前陛下所赏黄金,过几日我便回宅子全都取了,还给三小姐。” 如果不是知晓,站在面前这人,只不过是一朵彻头彻尾的黑心莲花,恐怕江雪燃当真要感动。 “……谁要你那钱,若是传出去,旁人要笑话我国公府,连一张床都置办不起。” 江雪燃说着,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打量一番面前的人。 却见,沈问澜果然趁她不在府中时,自己换好了衣裳,玄色的长袄,瞧上去总算不是先前那般可怜。 “既然你都能站起来了,那便回到自己的院子去吧,本小姐要换衣裳休息了。” 眼不见心不烦,江雪燃如今是不想再见到沈问澜了。 …… 傍晚时分,余晖落在雪面上,沈问澜走出国公府,见身后果然多了许多尾巴,并不意外。 虽然那些系统能够感知到他的所作所为,但也并不是全然不设限的,沈问澜前几世已试探过。 若是宿主陷入昏迷,或是并未经过重要人物,他的举动便不能被记录,因此在桃花宴过后,那几人必定也感觉到了他的回避。 不能全然依赖于系统,便只能想出这个办法了。 只可惜…… 这些人,没有一个能跟得上他。 “诶,那人呢?” “刚刚不是还在这儿吗……” 几个暗卫站在不远处,只见一个转角的功夫,他们盯着的人便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他们竟全无察觉。 “跟丢了。” 沈问澜的清宫已经登峰造极,他隐匿在树间,看着下面几个暗卫散去,四处寻找着他的下落,面色微冷。 四周又陷于一片静谧之中,沈问澜从树上落下,拐角进了皇上之前安置的宅子。 此乃陛下亲赐,周遭自然不敢有人随意放肆,就算是国公府的人想要过来查验,也得掂量一二。 因此,皇上心心念念想要找的那群歹徒,实际上此刻都栖在他所赐的宅院之中。 “主上!” 一见到沈问澜,几人立即站起身,跪倒在他面前。 “恭迎主上!” 沈问澜平淡让他们起身,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眸子一沉。 “今日御花园中发生了什么,所谓构陷,又是什么?” 此话一出,几个下属齐刷刷跪了下来,一片刹寂。 江雪燃方才虽然只透露了只言片语,但沈问澜还是捕捉到了几分不对之处,他的计划之中可没有这一环。 第40章 栗子糕 第40章 栗子糕 擅作主张之责,今日恐怕是逃不过去,几个下属对视一眼。 “只是见主上常被那国公府二小姐烦扰,才想趁机为主上解忧……属下擅作主张,请主上责罚!” 国公府二小姐? 江扶柳? 沈问澜眸中闪过一丝意外,他们合谋设计的人并非江雪燃,而是江扶柳,今日在宫中,为何又是江雪燃出了意外? “勿做多余之事,平添是非。” 如今能在国公府之中做到制衡,已然不易,沈问澜目色冷峻,“若是再让我知道有人擅作主张,必定严惩。” “是!” …… 江雪燃换好了衣裙,出来时,见沈问澜已然没有了踪影,不知道又跑到什么地方。 如今全京城之中,到处都是追捕今日公主府逃窜疑犯的官兵,若是沈问澜刚好被撞见,那可就有说不出的热闹了。 可惜,她期待之事并未发生,因为她抬眸间,便见着沈问澜提着一包东西走进了院门。 “你方才做什么去了?” 江雪燃一抬下巴,显露出几分骄矜,“手里提的是什么?” 不出沈问澜所料,他将手里的包裹递上前,凑近几分,江雪燃才看出这是香酥斋家的纸包,不禁柳眉一挑。 若不是知晓,今日男主出去必定是有其他事要安排,恐怕她又要被这幅模样给蒙骗了。 倏地,江雪燃想起了先前江扶柳的系统所言:沈问澜是没有感情的,所以日后无论到了何种情境,都绝对熊相信沈问澜的所谓真心。 片刻的失神,转过眸子的片刻,却见沈问澜的眼中冷淡了几分。 然而对上她的双眸,却还是道,“刚从香酥斋排队买来的栗子糕,三小姐若是没有旁的事,小人便先行告退了。” “等一下。” 江雪燃叫住沈问澜,他不免有些疑惑,如玉雕琢的面容上划过一丝问询。 “你刚受了重伤,出去给本小姐买栗子糕,让旁人瞧了,还以为是我苛责仆从。” 江雪燃也知道自己在京中的“盛名”,若想长此以往地好好活下去,只怕是不能顶着这样的名声。 近几次,连着各种大场面之下,她都没有丝毫露怯,在京中的名声也总算好转了不少,江雪燃可不想被沈问澜连累着,又回到了从前的模样。 只有在众人的眼中,她的所作所为有所改观,在系统那里才不会显得突兀。 “是,三小姐。” 他颔首,看上去倒是一副恭敬乖觉的模样,江雪燃微微叹息,杏眸潋滟,“只希望别再出什么旁的事了。” 今天皇宫之中一片混乱,也不知诸位女眷回去之后,会如何传。 当今陛下竟不懂流言之深,必受其扰,更何况这些每日宅在家中的女眷,一传十、十传百,只怕到了明日,宫中的事就会传播出去。 想到这些便觉头昏,今日发生的事已经够多了,江雪燃也疲于应对,于是招了招手,示意沈问澜下去。 也不知道男主的身子是不是钢筋铁骨,刚中了那么深的一箭,如今却好似没事人一般。 “小姐,你换好衣裳啦。” 夏袭从房内听到声响,有些欣喜地跑出来,像是一只枝头的雀儿。 “这边的床褥和软枕也都已经换了新的,是大公子和二小姐特意嘱咐了,之前已经染了血污的全都扔掉了。” 想得倒是非常周全,居然连这个都考虑到了。 江雪燃确实有些嫌弃之前的床褥,不过先前府中置购的时候,她也是在一旁瞧着的,自然知道这些东西价格不菲。 虽然如今都已经成了国公府的小姐,但这么多年以来的勤俭性子却无法轻易改变,没想到就这么直接让夏袭给换掉了。 “好,你也下去吧。” 夏袭闻言,微微一福身,抱着手中的铜盆离开了院子,刹那间刚才还算热闹的庭院,也变得寂静下来。 江雪燃回到屋里,火盆默默地燃着,江雪燃靠近这火光,才觉得浑身的僵硬也缓和了不少。 就这样蜷缩着,她再度陷入了沉睡之中。 一柱香后,一个身影潜入了庭院,掀开窗子,悄无声息地落在江雪燃的身边,见她已经熟睡的榻上,眼眸低垂。 为何这人总如犬般,蜷缩在一隅,靠着点点火光方能安然入睡。 沈问澜不自觉伸出了手,想将一旁的褥子给她轻轻盖上,薄褥已经拿在了手中,正要落下的片刻,他倏地一顿。 他这是在做什么? “雪燃,你醒着吗?” 门外忽然传来江抚柳的声音,沈问澜将褥子扔在一旁,迅速从窗户离开了屋子,而江雪燃也睁开了一双惺忪的眼,迷糊着去开门。 “二姐?” 这是回府之后,头一次见到江抚柳,她面色有些难看,不过好在看上去没什么事。 江雪燃也清醒了几分,拉着她的手,将她拽进屋中,杏眸中布满担忧。 “二姐,帕子之事……应该不会影响你吧?” 江抚柳见她满眼真切,竟丝毫不怀疑自己也掺和进了这庄事中,不由得轻笑一声。 【宿主,你居然说对了,江雪燃一点都没怀疑你。】 【看来这炮灰女配还挺珍惜亲情的。】 许久没有看见金字,如今还能看到系统轻松地打趣,想来江抚柳也解除了危机,江雪燃放心了不少,但面上还是不能显露半分。 她又怎么可能会真的怀疑江抚柳呢? 毕竟她与系统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自己的双眼,江雪燃也是真切知道,这一切都不过是沈问澜的安排。 江抚柳被拉着坐下来,一双柔情似水的双眼之中,一片水盈盈。 “幸好今日无人指认我,也幸好那时我跟着大哥提前出了公主府,刚好遇见皇后娘娘,见我身子不适,便让我提前回府中修养,因此没被传唤去御花园。” 怪不得……当时女眷似乎都在,唯独江抚柳不在。 江雪燃虽看着天真,但也能想通其间的因果,江抚柳遇见皇后必不是什么巧合,而是她提前就猜到了这帕子会出事,因此才刻意安排的。 毕竟谁都能看得出,当今圣上只听皇后娘娘一人的话。 第41章 绝不会喜欢上任何人! 第41章 绝不会喜欢上任何人! 有她出来做保,便是拿了一块免死金牌。 “那二姐可知道,这怕子是何处遗失的吗?”江雪燃自知,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就如此堂而皇之将沈问澜养在国公府中,保不准哪日还要出事。 等等…… 江雪燃恍然。 此次桃花宴,沈问澜难道不应该借此死遁,逃离国公府,去京中暗自发展其下势力吗? 为何此时,他竟还在国公府中? 被弄晕了头,江雪燃先前竟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此刻才忽然察觉到几分异样。 “这帕子前几日便已经遗失了,但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我自然没放在心上。” 说到这里,江抚柳其实也觉得奇怪。 为何这帕子会被沈问澜拿了去……况且先前她虽对沈问澜不算是一顶一的好,但也算是相敬如宾,他怎么会忽然设此局,将她引入其中呢? 【反正现在男主已经这么颠了,剧情也全然不似预想中发展,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保不准对谁发疯。】 系统倒是很会安慰自己,但江抚柳总觉得并非如此。 看着江抚柳头顶的金字,江雪燃险些要忍不住笑出声了。 不得不说系统对于男主的概括十分之明晰,这人确实随时随地发疯,让人瞧不出路数,也不知心中所想究竟为何。 不过蹊跷之处并非一语便能盖之,沈问澜此次留在国公府内,必定还有着其他的谋算。 如此看来,还不如让他如原计划一般,就这么离开国公府,至少往后再与她们无关。 “你的那个侍从,如今还好吗?” 江雪燃闻言,便知道她此次过来,也是为了打探消息。 “还没死,应该算是好着呢,方才甚至还有闲心去给我买了一包栗子糕。” 她漫不经心,反倒是江抚柳瞧着万分不解。 “他倒是……有心了。” 【男主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贴心?挡箭也就罢了,竟还能负伤去给江雪燃买点心……】 【这反派莫不是喜欢上雪燃了吧?】 听到此话,江雪燃险些从椅子上跌下去,看看控制住了表情,不让江抚柳看出异样—— 男主不把她除之而后快,便已经是莫大的幸事,更何谈什么…… 喜欢? 只怕这朵黑莲花,一辈子也学不会什么叫做“喜欢”。 【这不可能。】 系统一口便否定了江抚柳的猜想。 【我们付出了那么多……咳咳,总之,沈问澜绝不可能喜欢上任何人。】 江雪燃如此看着系统所言,只觉有些费力,又担心江抚柳会察觉到她的视线所在,到时候露了馅。 于是她娇嗔着,轻轻晃了晃江抚柳的袖子。 “二姐我有些累了,去床上躺一会儿,你莫要离开,就如此陪我一会儿,好不好?。” 江雪燃鼻音软糯,一双杏眼微微弯着,如同一轮皎月。 江抚柳瞧见她这副模样,心下便软了一块,猜想她必然是因为今日桃花宴上之事,受了惊吓,却又不敢劳烦他人。 于是攥着她的手,直到床边坐下来。 “你睡吧,二姐便在此陪着你。” 江雪燃换了个姿势,纱帘缓缓落了下来,将两人隔绝开,只有金字毫无阻碍地钻进她的眼中。 从这个角度来看刚好。 【如此说来,你的话,岂不是与你要我所做之事相悖?】 江抚柳倒是清醒如初。 【系统要我攻略男主,你却斩钉截铁说,他永不可能对一人动心,那我岂不是无论如何都做空谈?】 江雪燃思索片刻,发觉确实如此。 可是人心本就变幻莫测,系统为何如此笃定,沈问澜不会对谁产生真的情感呢? 这一点属实有些奇怪。 原本以为躺在床上,能瞧见不少江抚柳与系统的对话,不曾想方才的疲倦与困意,也在一片柔软之中卷土重来。 昏睡过去的前一刻,江雪燃似乎看到一行金字 【即便沈问澜喜欢又如何呢?他是永远都不会付之真心的。】 江雪燃倒是有些认可,但此刻她的心却并不站在江抚柳这边。 她只是忽然发觉,若沈问澜当真如此容易付出真心,恐怕这一世活得也挺不易的。 身旁对他巧言令色的、蜜语甜言的,也不过是为了攻略他。 如此真切活在世间的人,却如同小说故事里的人一般被摆布,身在其中,才发觉可悲。 …… 醒来时,已第二日清晨。 恐怕昨夜有不少人难以安眠,不过江雪燃倒是睡得很好,只不过有些懊恼,没多看两眼系统说了什么,便匆匆睡去。 但依着昨日的话题,恐怕也说不出什么与她有关的消息了,不算太亏。 “小姐,您怎么醒这么早?” 夏袭从院外捧着东西走进来,一见到江雪燃,双眸便一亮,“您看,这是内阁送来的学士服,听闻您明日就要去国子监读书了!” 江雪燃如遭雷劈。 一早晨醒来,便听到如此噩耗,她不仅想现在钻回床上重睡。 还来得及吗? 虽然一早就知晓,要进入国子监一事,但也不曾想竟来得如此快,昨日方才得到消息,今日这学士服便已经送过来,明日便要入宫读书…… 未免太快了吧! “小姐,你怎么这副表情?” 夏袭不解,但似乎颇有些傲娇,挺了一下单薄的胸膛,“若是这消息传出去,只怕多少人都羡慕小姐呢!那可是国子监啊,寻常公子也未必能进,如今却让小姐去了。” “明日辰时,进宫马车会在府前等着小姐,只是书童另有人选,夏袭便没有这个福气,跟着小姐一起进宫伴读了。” 夏袭大字也不识得一个,若要做伴读的书童,确实不太合衬。 但江雪燃现在根本无暇顾及,究竟谁是她的书童,她已全然被“辰时”二字击晕了。 辰时! 日日辰时起床进宫,她怕是要短寿了。 江则疏出现在院门前时,正见江雪燃哭丧着一张脸,瞧上去好不可怜,“抗拒”二字已然被她诠释得淋漓尽致。 “三妹。” 闻声转过眸子,江雪燃强挤出来的泪眼婆娑。 “为今之计,便当真就只有这么一条了吗?” 第42章 又要凉了? 第42章 又要凉了? 虽然早先江则疏便已经跟她陈述了利害关系,但江雪燃仍是抗拒进入国子监的。 倒也并不完全是因为要辰时起床读书,而是因为国子监这地方,听着便不是什么好地方。 京中只怕多少风云人物全都云集在此,她搅进去,必然免不了一番麻烦。 江雪燃如今最怕的就是麻烦了。 “若是你想嫁给淮阳王世子,这国子监自然不必去。” 那便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江雪燃如同一只落败的小兽,藕白纤细的颈垂了几分,站在一旁的夏袭全然没有察觉她这个主子的沮丧,欣喜拉着她去换学士服。 “这学士服我刚才看过,虽有些死板,但三小姐国色天香,穿上必然合衬,明日便晃了那些世家公子的眼!” 夏袭将学士服放下,摇头晃脑道,“到时候别让那个尚书公子瞧瞧,我们家小姐,可是外面多少人排着队,踏破了门槛也要求娶的。” “他不珍惜就罢了,我们小姐自有良缘!” 听夏袭已经为自己吹嘘起来,江雪燃不禁有些头疼,将她推出门外。 方才夏袭说过的话,最好一句都不要应验,否则她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这学士服,不就是国子监的校服吗? 江雪燃将学士服取出来,有些不情不愿地换上,瞧这铜镜中的自己。 这学士服做工确实不错,毕竟也是要穿在世家子弟身上的,也不敢含糊,有些古板的配色,将她妖娆明媚的面容遮掩了几分,瞧这倒颇有些乖顺。 推开门走出去,江则疏负手立于院中,不知此刻心下在想些什么,听到门扉推开的吱呀声,才看过来。 不免惊艳。 “我就说吧,无论三小姐穿什么,瞧着都是一顶一的貌美!” 夏袭又叽叽喳喳夸奖起来,见状,江雪燃叹息,挽了一下有些过长的袖子。 只怕是这圣意来得突然,国子监中本就没有多少女学生,于是匆匆用旁人的衣衫改出来的,并不完全合身。 “所以此去国子监,是公主殿下的意思,但言行举止仍代表了国公府。”江则疏叮嘱了两句,“在宫中不比在府中,若是犯了错,夫子定不会留情。” 进了宫,便代表着无尽的麻烦,江雪燃还没等入宫,便已深觉这一点。 “在你一旁伴读的是沈问澜,事急从权,若在宫中有什么摆不平之事,别让他出宫来告知我。” 沈问澜? 怎么会是他? 江雪燃这次终是没忍住,露出几分惊愕,在江则疏有些狐疑的目光下,才轻咳了两声。 “他识得什么字,怎么有资格做我的伴读?况且他不是还病着吗,如今就陪我进宫,有些不妥吧,大哥!” 原本进宫就是麻烦事一桩,若是身边还带着一个沈问澜,只怕是数不尽的麻烦交叠,更让她想不通的是,为何江则疏如此安排? 难道不应该是时时刻刻,不让男主离开他的视线吗? “他识字,之前也进过宫,在你身边能有个照应。” 江则疏不咸不淡,“况且他与你也算是熟悉,几次相救,主仆之情甚笃,有什么不合适之处?” 简直哪里都不合适! 江雪燃现在还不曾知晓,她下一次的死亡剧情被安排在何时何日,这几次与江则疏还有江抚柳见面时,系统都未曾提及。 若是就在宫中,若是拜男主所赐…… 她岂不是很快就要凉了? “此事没得商量,大哥如此,也是有着自己的苦心。” 虽说如此,江雪燃却在他眸间瞧出了几分试探与冷漠。 他……恐怕起了疑心。 江雪燃倏地明白了。 沈问澜留在府中无疑是个祸患,到了该离开的剧情他却仍未离开,但其后的势力却在不断扩张,国公府已然容不下这么一尊大佛了。 而她几次一来,展现出来的模样与先前的江雪燃,亦是大相径庭,虽然系统并未察觉她的异样,但江则疏性子敏锐,始终心怀芥蒂。 他是想效仿系统之前的做法,将她交给男主,然后…… 借沈问澜之手,抹除了她这一变数。 “大哥既然有自己的打算,雪燃……也不好不听从大哥的意思。” 一阵风雪袭来,江雪燃鼻尖泛着微微红意,仰视着他,意外的乖顺。 使得江则疏心下,也不禁生出几分不忍。 或许,先前是他想错了也说不定。 江雪燃本就有些机灵,并非那种全然愚蠢之人,只不过性子娇纵了些…… 难不成真就要将她,推入如此火坑吗? “如果你实在不愿,那大哥便给你再挑一个……” “不必了,大哥,就让沈问澜跟着吧。” 在想通了江则疏的所思所想之后,江雪燃反而觉得,把男主带在身边才是对的。 若是让他就这么留在国公府内,才是真的有时间精力去设计她,盘算她。 跟在宫中,日日瞧见那些蚀骨恨着的仇人,应当也没什么功夫,再来想她这个小小的炮灰了。 “你当真想好了?” 江雪燃露出一抹浅笑,明眸皓齿,盈盈一笑间便倾国倾城,确实当得起天下第一美女的美名。 “我想好了。” “如此……甚好。” 嘱咐完了这些,江则疏也离开了庭院,只余下江雪燃一人。 没人瞧着,她也没有了方才的那般硬气,低垂的眉眼,思索日后会否因为先迈出左脚,而被男主憎恶,然后死于非命。 脑海之中杂乱的思绪交叠,一时间竟没有察觉身旁有人靠近。 “三小姐,您怎么站在这儿?” 甫一听到了沈问澜的声音,江雪燃下意识想要叫骂一声阴魂不散。 “本小姐在此处……赏雪,不行吗?” 这等刁蛮的样子,如今只要一见到沈问澜,便下意识要使出来,江雪燃抱着胳膊,也知晓自己方才的话有些牵强,于是愠怒道,“你整的走路都没声,忽然出现在我身旁吓我?” “我走进院子时,便唤了三小姐几声了。” 沈问澜面色平静,江雪燃转头,只见夏袭也在一旁,尴尬的点点头。 “小姐,沈问澜方才……确实叫您了。” 第43章 入国子监 第43章 入国子监 江雪燃极薄的瓷白面皮儿上,染着几分桃色的羞恼,见她这副模样,夏袭在一旁没心肝儿地笑起来。 见三小姐吃瘪,不知怎的竟如此有趣。 “夏袭!你是真跟外面那些人学坏了。” 江雪燃瞪她一眼,只是少了几分攻击性,倒像是抛了个媚眼儿过去,引得夏袭又是一阵忍俊不禁。 累了。 现在夏袭这小丫头也不像刚来时,对她还颇有些毕恭毕敬,如今打成一片,恐怕是要骑到她的头上来了。 江雪燃清了清嗓子,眼尾轻挑,“所以你来,所谓何事?” “是大公子先前命我,先来检查好三小姐明日入国子监所需的用具,以免明日临时慌乱。” 沈问澜从长衫中掏出一方墨,“这块徽墨乃是四公子所赠,方才小人在过来的路上刚好遇见了,四公子便让我直接拿来。” 他们能拿出手的东西必然不简单,只是江雪燃瞧着都没什么区别罢了,于是便让他收起来。 说起江瑜笙,这些时日似乎也不曾得见几次,他与江采荷一样,既没有那么工于心计,也不像江抚柳当真与她如此亲近,因此也只能这般不远不近的,偶能让她想起几分。 “其余旁的物件,大公子都早已备好了,若森小姐还有什么想要的,小人都可以趁着今日去置办。” 江雪燃去国子监,本就是不情不愿,如今的还有什么别的想要的? 差生文具再多也是差生,对于这一点,江雪燃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不用准备了,这些就行了。” 江雪燃大手一挥。 江则疏瞧着也是愿意让她去国子监的,这些东西恐怕在得知消息那一刻,便早就已经准备好了,自然没什么好检查的。 “夏袭,我有些倦了,先回屋吧。” 说罢,江雪燃头也不回,素手掀开珠帘,便转身踏进了屋内。 日后要对着沈问澜这张脸的时候恐怕还多,现在她便不想再看了。 …… 第二日辰时。 进宫的马车队在宫门前浩浩荡荡,江雪燃仍打着瞌睡,直到一旁沈问澜开口提醒,她方才清醒了几分。 沈问澜低垂眼眸,凝着江雪燃如同凝脂一般的脸颊,刚才在马车边上枕出的红痕,如此茫然地盯了他半晌,全然不设防的样子。 当真是不怕他。 “这便到了?” 江雪燃顿时丧若考妣,偷偷掀开帘子一角,艳若桃李的双眸向外一瞧,果然看到熟悉的宫门。 沈问澜将她这副表情尽收眼里。 旁人都一门心思想进宫,想借着这机会往上爬,她这一副全然抵抗的模样。 “嗯,三小姐,我们该下去了。” 江雪燃挽了一下学士服的袖子,这学士服于她来说还是有些宽大了,被沈问澜扶着下马车之时,也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没想到江雪燃真来了……” “是啊,先前听到家兄说的时候,我还不相信呢,她一个刁蛮任性的大小姐,能在我们这里学什么?” 旁边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不绝于耳,江雪燃自然并非听不见,但面上没有表露出分毫,静静地长身立于宫门前,与身旁两两结伴的贵家公子之间的距离犹如天堑。 但这副模样也让不少人改观了不少,还以为江雪燃得到了如此殊荣,会忍不住炫耀,如今安静立于一旁,看着倒有些乖顺。 “江三姑娘果然来了!” 一到少年气十足的声音如同利刃,劈开沉默,江雪燃与沈问澜一同望过去,只见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只身架着马,朝着他们招了招手,而后停在了宫门前。 “柳冰河?” 他已经在刑部任职,居然也来念国子监吗? 柳冰河眼中洋溢着笑容,如同头顶烈日,“没想到你还知道我的名字啊,又幸会了,江三姑娘。” 先前是大哥给她介绍了的,几次三番遇见,江雪燃自然也记得熟稔,闻言微微颔首。 “刘公子也来……上课?” 江雪燃不解的话语一出,旁边传来哄笑声。 “我并非国子监的学生,而是负责教习你们骑射的夫子,日后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江三姑娘尽可以来问我。” 柳冰河拍拍自己的胸脯,转头间目光扫过身后众人。 “今日江三姑娘是第一次来国子监,不懂的地方自然很多,你们陈夫子就如此教你们礼义廉耻,如此嘲笑同窗?” 柳冰河瞧着虽不大,但浑身的气势在刑部已经磨练出了,非寻常同龄人能比,都不过弱冠的年轻,其他子弟还在国子监读书,他却已然成了教习,旁边几个人都对他有些畏惧,于是也收敛了面上的嘲弄。 不知不觉间,时辰已到,宫门也被禁卫军从里面打开。 柳冰河一跃下马,高高竖起的马尾垂落。 “江三姑娘今日也是第一次来国子监,我来给你引路吧。” 皇宫内车马禁行,其他国子监的学子已轻车熟路进了宫,江雪燃确实需要个指路的人,因此欣然应允。 “那就多谢柳公子了。” 她莞尔,刹那间艳若桃李,柳冰河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无妨,反正我也与你们同路,今日便有骑射课程,想必江三姑娘没骑过马吧?” 作为一个不折不扣的现代人,江雪燃在乡下见过牛、见过驴,但着实没见过真的马,更别说骑马了。 于是江雪燃摇摇头,白瓷一般的脸颊露出几分羞赧。 沈问澜在一旁看着她如此姿态,心中生出几分微弱的痒意,将江雪燃的东西换了只手来提,他低声提醒:“三小姐,若是再不进去,恐怕要迟了。” 江雪燃恍然,连忙看向柳冰河。 “是我一时间疏忽了,我现在便带着江三姑娘进去。” 如柳冰河这般热心肠,且没有其他目的之人,让江雪燃不自觉放松了许多,竟差点误了今日的大事。 “江三姑娘也该及笄了吧?如何想着进国子监,听闻进入了国子监,便一年内不能婚嫁……” 柳冰河言及此处,忽然觉得有几分不妥,于是连忙抱拳。 “我是不是妄议了姑娘亲事?若有冒犯,还请江三姑娘恕罪。” 第44章 是变态吧! 江雪燃并未在意。 “婚嫁一事自然要谨慎些许,只不过一年也不妨什么事。”见柳冰河眉目间淡淡的紧张,江雪燃轻勾唇角,笑意淡然,给原本这张浓墨重彩的脸更添了几分柔色。 “柳公子不必总是叫我江三姑娘,与此相见也可算作缘分,大可亲近些,如同我兄姊一般,唤我雪燃便好。” 沈问澜拎着江雪燃的东西,跟在二人身后,抬眸间,见着江雪燃有说有笑地对着柳冰河,哪有平日里对他那副冰冷骄矜的模样。 便如同冬日的冰河开了春。 “那日后,雪燃也换我一声冰河就好,彼此都不必如此生疏。”柳冰河暗暗重复了一遍,瞧着还有些雀跃。 “雪燃,冰河,听上去倒还合衬。” 哪里合衬了? 沈问澜眸色渐深,脚下的步伐加快了些许,插到两人之间,“柳公子,不知还有多远?看这日头恐怕要迟了。” 江雪燃也瞬间反应起来,她可不想头一日便迟到——虽说做不了出头的鸟,但总不能如此让人瞧不过眼吧? “放心吧,你们学堂便就在不远处了。”柳冰河伸出手,指了个方向,“瞧见那边有块巨石了吗?那巨石便是国子监的初代夫子所立,上面写着箴言,其后便是你们的学堂。” 江雪燃已看见了巨石的轮廓,这国子监果然与寻常地方不同,一阵威严,不必靠近便能感觉得到。 “既如此,带到什么时候闲了再聊,雪燃先去学堂了。” 江雪燃今日未着珠钗,一张清丽的小脸如同出水芙蓉,微微俯身。 “先走一步。” 江雪燃抬腿便走,没有一丝留恋,柳冰河望着她离去的方向,不觉露出浅笑。 而这一缕笑意,很快在与沈问澜对视之间消弭,他跟在江雪燃身后,投过来的一眼目光幽深,如同在寒冷深冬之中的坚冰,刺得人心中一凛。 不过这一眼来得快去得也快,仿若不过是一个错觉,柳冰河上过战场,也亲身经历过朝堂之间的倾轧,各种大场面已然司空见惯,方才却忍不住有些发怵。 “这人是……” 柳冰河总觉得他有些面熟,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于是只能作罢。 江雪燃急匆匆朝着学堂走去,并未留意到身后的暗潮涌动,直到沈问澜快几步追上她,有些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三小姐走这么快做什么?雪天路滑,还是谨慎些为好。” “不是快要迟了吗?”江雪燃头也不回,“到了学堂再歇,这不是有你在我身后,必然不会摔倒的。” 她似乎极为信任自己,沈问澜霎时间一愣,又想起方才她对待柳冰河也是如此,面色更黑,于是默默将剩下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以至于,江雪燃快步走入学堂时,才发现学堂内空无一人。 江雪燃站在门内有些傻眼,弄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转头看向柳冰河。 “这人都上哪儿去了?难不成是方才柳冰河给我指错了位置?” 陆陆续续有三两学子走进来 见到江雪燃已经在学堂内,也不免诧异。 “柳公子带您走的似乎是小路,要比其他学子更快几分。” 沈问澜不过是不想她同柳冰河多说那些废话,才催促几句的,不曾想江雪燃当了真,如同身后有野兽在撵一般,如此快便到了学堂。 “……” 似乎明白了一切出于沈问澜的捉弄,江雪燃幽怨地瞪了他一眼,却也不敢指责其他。 这男主是不是心理变态啊? 仗着古代没有表,她无法明晰时间,便如此坑骗她,想看她狼狈的样子。 还不知江雪燃在心中是如何腹诽的,沈问澜垂眸沉默着,不过瞧着她这副表情,便知道必定没想他什么好话。 “这位便是国公府的江三小姐吧?我叫舒明月,父亲是大理寺舒源峰,从今往后我们便是同窗了,还要相互照拂才是。” 一个长相柔弱的少女走过来,凤眸柳眉,身姿有些单薄,却瞧上去十分惹人怜惜。 “江雪燃。” 江雪燃大方从容开口,舒明月似乎有些意外,随即露出浅笑。 “江小姐瞧着确实妩媚明艳,不愧是冠绝京城的第一美人。” “不敢当,不敢当。” 江雪燃摆了摆手,谦逊地低下了头,“不过是茶楼酒肆之间,信口一言,也不能完全当真。” 虽说舒明月看上去是个没什么心机的温润女子,但在这皇城之中,见到的每个人都要防备,更何况……一个温婉的闺阁女子,又怎会第一个来与她问候呢? “是不是第一美人不知道,但如今必定是公主身边的大红人了。”有人讥诮道,“借着运气救下了公主,就想攀着这层关系扶摇直上,现在还混进了国子监。” “恐怕从国子监出去,便要借着这层身份,去给自己择一个良婿。如此不正学风,还不如直接让昭阳公主给你指一门好亲事,也省得麻烦一年光阴了。” 江雪燃微微蹙着眉,还未来得及开口,忽然一声“公主陛下到”便打乱了所有人的思绪。 昭阳公主? 她怎么也来了? 江雪燃绝不认为,之前的一切安排都是出于昭阳公主的好意,她也是一个攻略者,那么所做的一切就必定是有着自己的考量,因此她的眸底也不知不觉间染上了几分警惕。 沈问澜视线一直落在江雪燃的脸上,见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眉梢微挑。 她为何如此反应? “今日起的早了些,便想着过来看看,不曾想今日国子监如此热情。” 昭阳公主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方才说话的人,只见那人额角都已经渗出了一层细细麻麻的汗珠,一副不堪大用的模样。 轻笑了一声,昭阳公主便不再看他,缓缓踱步到江雪燃的面前。 “本就知道你生得漂亮娇艳,却不知如今这松松垮垮的学士服挂在你的身上,也别有一番韵味。” 这是在夸她吗? 江雪燃总觉得嗅到了几分阴谋的意味。 第45章 盛京大杂烩,好吃不贵 “公主殿下谬赞,不过这学士服确实有些不合身,只是时间来得匆忙,便不好再改了。” 昭阳公主轻描淡写地点头,“这些自是马虎不得的,寻常坐在这阁中听书也就罢了,若是骑射、琴艺、书画等课,恐怕是多有不变。” 她每说一个词出来,江雪燃面色就僵硬几分。 不…… 本以为只用读书的,晨昏定醒,便已经足够让人觉得折磨了,如今听到了昭阳公主所说,她才猛然想起还有这些课。 若只是新鲜两天还罢了,这样的日子她居然要过一年! “雪燃,怎么了?” 江雪燃倏地回过了神,有些僵硬地摇摇头,“没什么,只是不曾想到公主殿下如此关心臣女。” “我早先倒是听闻,国公府的三小姐是一位肆意女子,虽不曾得见,但我便非常欣赏三小姐这副性子。”昭阳公主莞尔,端的看上去一副笑意浅浅的模样,然而江雪燃还是察觉到了几分试探。 “几次见面,三小姐看上去都唯唯诺诺,不似当初了。” 【你就这么试探她?会不会有点太针锋相对了?】 一行金字忽然显现在昭阳公主的头顶,江雪燃心中一沉——果然,虽然她在国公府中所作所为都有铺垫,才能使得那几个系统都相信她并非一朝一夕忽然改变。 但是在外人眼中,未必如此。 “之前臣女确实有些娇纵,只是出门前,家兄一再叮嘱,定不能暴露了这么一副性子……” 说着,她眼下露出女儿家的娇嗔,“这不是担心给他添麻烦吗,公主殿下就莫要拆穿臣女了。” 【你看我就说吧,系统检测出来的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江雪燃就只是一个正常人,大概是因为系统的出现才会发生转变。】 【国公府这一家子不太好弄,还是建议你从别的地方下手。】 虽然听到了系统的话,但是昭阳公主还是不太相信,敛下了眼中的质疑,笑盈盈转过头。 “江雪燃确实是本宫提议,进入国子监读书的,若是谁有什么异议,那可以到公主府来找本宫,而不是在本宫看不见的地方 胡乱抹黑。” “可都清楚明白了?” 身后的诸位学子全都跪了下来,毕竟昭阳公主在宫中可是有着绝对的威信,当今天下最不能得罪的三个人,除了高高在上的天子之外,便是皇后和昭阳公主。 他们哪里还有这个胆量,来挑战昭阳公主权威? “是,昭阳公主。” 闻声,昭阳公主拍了拍江雪燃的手,“离夫子来授课,应当还有一段时间,你可愿和本宫先到外面走走?” 看来这是有话单独要跟她说了 虽说是问询,但她刚替自己说过了好话,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江雪燃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拒绝,于是只能颔首。 沈问澜提步便要跟上。 “这位书童就不必了,我有一些女儿家的体己话,要同三小姐讲。” 昭阳公主原本完全没有注意到沈问澜,此刻看见是他,眼中也划过一丝意外。 “你便在此处等着,本小姐去去就回。” 江雪燃也险些忘了,沈问澜进宫,头一个要提防的便是这位公主殿下,因为她可是知晓沈问澜身世的。 “……是。” 沈问澜原本还想借着这个机会,探查一番昭阳公主,此世是否也是攻略者,但眼下显然不是一个好机会,于是也只能看着江雪燃跟上昭阳公主,走出几步,在箴言石前才停下。 “你大哥既然嘱咐了你不少,应当也说过了,本宫坚持要你进入国子监的原因吧?” 昭阳公主几乎要把试探两个字写在眸子里,江雪燃低着头,选择装作没瞧见。 她哪儿知道,究竟哪个原因才是对的? 这些人说起话来,一个个都是拐弯抹角,猜来猜去,最后谜底还不知究竟是对是错。 “大哥知道我容易闯祸,才多加嘱咐了几句,临走时听得我头都疼了,只知道要好好读书,不能与同窗生出嫌隙。” 江雪燃眨着一双杏眼眼,满是无辜。 “旁的便不知道了,还请公主殿下赐教?” 少女的眸子如同春日的池水,清澈得一眼便能望到底,看上去无论如何都不似作伪,哪怕昭阳公主心中早有见地,却还是忍不住信了些许。 “江则疏,当真没跟你说别的?” 她与淮阳王世子贺陵川的青梅竹马之情,应当是全京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先前她对指婚一事又横手阻拦,正常人恐怕都会联想一番。 江雪燃却是一副无知无觉的模样。 薄唇微张,江雪燃用尽了毕生的演技。 “公主殿下指的是什么?臣女属实有些愚钝,猜不到。” 闻言,昭阳公主笑起来,随后伸手将自己左手的一只玉镯摘下来,示意江雪燃接住。 这个种水这个成色…… 江雪燃一时间看得眼睛都直了。 真不愧是公主,一出手就是大方! “今日你与本宫的对话,便是我们女儿家的秘密,万不可透露给其他人,包括你兄长在内。” 眼看着江雪燃确实愚钝,但是国公府那一家子未必都如此好糊弄,她还是要做好万全的对策。 【宿主,你在那个淮阳王世子身上耽误了太多时间,他虽与你是一同长起来的,但不日便要起兵谋反。】 【你根本就救不了他。】 昭阳公主脸上闪过薄怒,头顶的金字跳的也快了。 【若是我不能救他,重生的意义又是什么?我根本就无心做什么女帝,只想救他于水火。】 原来如此! 江雪燃眼中划过一丝震惊——她先前还以为,所有人都是如她一般穿越而来,不曾想这公主竟是重生的。 皇城哪里还是皇城? 简直就是一盘大杂烩,好吃不贵! “若公主没有其他事,臣女便先行告退了。” 她眼尖,一早就看到了,不远处有个白胡子的老头朝着学堂而来,想必就是他们的夫子了。 昭阳公主一时失神,这才想起江雪燃还在眼前,于是随手挥了挥,将她给打发了。 “还望江三小姐能记得我今日的嘱托,旁的便别无他事了。” 第46章 这些我都会! 方才知晓了一桩惊天大秘闻,江雪燃回到了学堂仍然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沈问澜站在座椅旁,瞧着她魂不守舍,清咳了一声。 “夫子来了。” 江雪燃这才蓦然回神,抬眸看向堂前的夫子。 “陈夫子,昨日您让我们温习的课业都在此处了。”舒明月款款走上前,将一沓书简放在桌案上,陈夫子满意地点了点头,伸出有些苍老的手,捋了一下白花花的胡子。 这夫子还真与江雪燃想象的一般无二,看上去便是十分古板的模样。 “听闻今日来了新学子,不知是哪位,站出来让老夫看看。” 闻言,众人的视线落在江雪燃的身上,见状,陈夫子也顺着他们的目光瞧了过来。 这算是自我介绍环节吗? 怎么到了国子监还是逃不掉! “是我……”江雪燃站起身,如同一支亭亭玉立的荷,五官虽生得娇娆,但此刻却低眉顺目,看着十分谦虚。 陈夫子原本听说过她的名声,还以为真如传闻中一般,要将他的学堂搅得天翻地覆,此刻见到了本人,反倒松了一口气。 “你便是国公府的江三小姐,江雪燃吧。” 这夫子果然早就知晓她的身份,江雪燃盈盈一笑,“正是。” “今日入了学堂,便是国子监的学生,切记不可在学堂内喧闹,夫子对待学者,亦然一视同仁,虽说先国公是个明朗洒脱的好国公,但进了国子监便不看祖荫,需得勤奋好学。” 一席话听得江雪燃生出了几分困意,但当着这许多人的面,还是谦逊地低下头。 “是,夫子,弟子受教了。” 陈夫子擦了一下额头的汗,觉得自己也像是熬过了一劫,便匆匆让江雪燃坐下了。 “那今日我们便继续讲论语……” 沈问澜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替江雪燃捻过书页,江雪燃瞥了他一眼,随后将书夺到了面前。 “这用不上你……你给我研墨吧。” 放低了声音,江雪燃一时间和沈问澜凑得有些近,四目相对间,又能嗅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竹叶香,倒是格外令人安心。 要说论语这些东西,早在九年义务教育的时候便已经学得差不多了,因此江雪燃听得也有些昏昏欲睡。 好在,这个陈夫子只喜欢滔滔不绝地传授,偶尔提出几个问题,也有人主动答了。 于是接下来的一堂课,沈问澜便眼睁睁瞧见,她在旁边摸鱼,心思早已跳到九霄云外去了。 清俊的眉不禁皱了一下。 旁的攻略者都恨不能名动京城,更有甚者,搬出他们闻所未闻诗词歌赋,重复的次数多了些,他甚至也听过不同人口中蹦出同样的诗词。 然后名动九州,听上去只觉可笑。 “你发什么呆?” 江雪燃盯着男主半天,却见他在一旁,眸子幽深,不知在心中揣度着什么。 一般他露出这样的表情,便必然没什么好事。、 “书童不可发呆吗?” 沈问澜转头,江雪燃也顺着他悄悄看过去,只见旁边几个书童都已经开始打上哈欠了,更有甚者垂着脑袋,显然已经睡去,相比之下…… 发呆似乎确实不是什么问题。 “倒是三小姐,今日的课业听了多少?” 他的眼眸黑白分明,虽然话中喊着几分质问,但并不会让人觉得咄咄逼人,收敛了锋芒的沈问澜确实瞧着挺讨喜的,但越是被他如此盯着,江雪燃心中便越是羞恼。 “这些我都会,还不行吗?” 一旁传来几声嗤笑,江雪燃这才后知后觉,方才她全然没有手链声音,只怕方才的大言不惭,都被学堂众人听了去,脸颊绯红一片。 “老夫显示研习多年,也不敢如此自夸,江三小姐却敢说自己全然领悟,莫非是天才?” 陈夫子瞧着倒是没有多少怒气,已然一副不动如山的小老头做派。 “既然三小姐夸夸其次,那回去之后,便以今日所学结合近日来陇南的水灾,作一篇策论给老夫,如何?” 策论? 要说论语,江雪燃还略懂一二,怎么欧能胡诌一番,但这水灾……她全然不知不说,这策论她更是从未写过,如何能交得上? 江雪燃瞬间苦着脸,一旁的舒明月款款起身。 “夫子,三小姐也只是一介闺阁女子,对陇南水患只怕不甚了解,让她写一篇策论,未免太难了些吧?” 舒明月说到此处,瞥了一眼旁的江雪燃,只见她非但没有被侮辱的羞赧,反而有些认同她的话一般,兀自点了点头,似乎在认可她的话。 一时间,她都不知要如何继续了。 陈夫子笑眯眯地点点头。 “如今陇南水患,是圣上都在发愁的难题,若是真让江三小姐想到了对策,于国于民都是一桩好事。” 江雪燃无心争斗,更无心献计——她又没有系统,这么大的事情她根本想不明白,能想着将自己的这条小命护好,便是她唯一兢兢业业能做的事了。 “三小姐不必担忧,这也并非惩罚。先前老夫与三小姐无甚交集,正好借着这策论看看三小姐的底子。随心所欲,畅所欲言便好。” 陈夫子站起身。 “今日的课便讲到这里,夫子我要回去钓鱼了,你们明日每人都要交一篇策论,不止江三小姐。” 一听到所有人都要写,江雪燃这颗蔫了的幼苗,似乎又能活一阵儿了。 这不就是课后作业吗? 舒明月踱步,走到江雪燃的桌前,面上几分愧疚。 “江三小姐,我方才的话会否有些不妥?我只是想替你说话,但忘了估计你的自尊……” 江雪燃根本就不在乎,她本来就不想做的事情,若是舒明月真能给她就这么推掉了,她非但不责怪,还要谢谢舒明月。 “无妨,舒小姐并未做错什么,也无须向我道歉。” “若是没有什么事,我便先走一步了?” 见后面已经有几人站起身往外走,下一堂便是骑射了,江雪燃也有些急切。 她对骑射着实有些兴趣,骑射,向来总比就这么坐在桌案前死读书,要来得有趣很多吧? 第47章 乱心神 舒明月的一腔腹稿来不及倾诉,便看到江雪燃全然不在乎一般,站起身便追着人往外走,一时间手中的帕子也绞紧了。 怎么会有人当真全然不在意自己的面子? 江雪燃必然只是不想理她,于是给了她一个下马威而已。 果然,江雪燃仍是传闻之中的那个江雪燃,刁蛮任性,绝非良善之辈,也不知父亲为何一定要她讨好这个江雪燃! 不自觉跺了一下脚,却忽然见江雪燃这书童还未离去,黝黑的双眸盯着她,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虽什么都不曾说,但她却倏地感觉到了一阵凉意,从头到脚给她浇了个彻底。 “你……” 还不等舒明月开口,对面的男子已经带着江雪燃的东西,跟出去了。 “你方才在里面磨蹭什么呢?” 江雪燃正站在学堂门前,古朴的赤色大门之下,她显得格外娇小玲珑,沈问澜快步走上前,垂眸。 “没什么,不过是整理了一下杂物。” 江雪燃就那么几样东西,方才都摊在桌子上面,一目了然,哪有什么好整理的? 只是不好戳穿沈问澜的那些小心思,进了皇宫,他还能寸步不离地跟着她,不给她惹麻烦,便已经是烧香拜佛来的结果了,江雪燃自然也没有什么好挑剔的。 于是挑着下巴,有些娇气道:“跟紧些,若是怠慢了本小姐,本小姐就罚你……” 沈问澜与她对上视线,这个角度正好撞进他雪松般的明澈双眸,日光灼灼,被浓密的鸦睫遮挡住,江雪燃只觉得心脏漏了两拍。 “咳咳!” 沈问澜偏偏又凑近了些许,追问: “若是怠慢了三小姐,三小姐要如何罚我?” 沈问澜这张祸国殃民的脸此刻凑得太近了,在清醒的状态之下,她还不曾如此被逼迫着对视过。 “……本小姐就罚你替我写策论!” 江雪燃抽身,勾着红唇,似乎替自己想到了一个好主意而流露出几分喜悦。 “没错,这策论原本就是因为你才被罚的,非要在课上同本小姐讲话,既然如此,这策论自然也是要你来写的。” 男主写出来的东西,应当还是能看的吧? 虽说现在的男主没有正式学过这些,但是好歹也是一个成长型的男主,应当能够自学成才。 思及此处,江雪燃十分放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发觉身高有些不够,便倔强地垫着脚,才轻拍了两下。 “这策论明日你写完了,一并带来便是。” “好了,不要来打扰本小姐了,本小姐要去上课了!” 说完,便潇洒转身去习武场了。 …… 远远便瞧见江雪燃的身影,柳冰河露出笑意,驾着马飞驰过来。 “吁——” 江雪燃只见少年携着校场的黄沙而来,被呛得咳嗽了两声,柳冰河当即飞身下马,满含歉意。 “抱歉啊雪燃,方才看到你,便想着快些过来,不曾想这校场的黄沙大得很……我瞧瞧,是不是将你的学士服弄脏了?” 见少年愣头青一般,便要凑过来,江雪燃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一只手忽然挡了来。 “柳公子,请自重。” 沈问澜声音微沉,柳冰河这才反应过来,少年极薄的面皮儿瞬间染上了几分绯意,手忙脚乱地替自己辩解。 “雪燃,我不是……” 江雪燃扑了一下衣角沾染的灰尘,大方摆摆手。 “我没什么事,沈问澜,退下。” 只不过是一点黄沙,一抖便掉了,况且柳冰河也只是想瞧瞧她的衣襟有没有脏,哪里有沈问澜这么夸张? 沈问澜的手一顿,随后还是收起来。 没有了这么一层间隔,柳冰河挠了一下脖颈,这回连脖子都弥漫开一片红意,转头看到身旁的小马,这才回过神来。 “这是我的马,你可以叫它呼雷,虽说呼雷跑得很快,但也是我最温顺的一匹马。”柳冰河见江雪燃的目光也不自觉落在了马上,有些好奇的双眸如同狸猫般清澈,不禁笑起来,“江三小姐初次骑马,便试试呼雷吧?” 江雪燃在马眼中见到了缩小版的自己,有些新奇地伸出手,刚想试探着摸摸呼雷的脑袋,一旁便插进来一道声音。 “听闻柳夫子是京中最为爱马之人,平日里马厩之中的马,除了专门的马夫之外,连碰一下都不行,没想到今日竟把最爱的呼雷牵来给江三小姐。” “看来,柳夫子对江三小姐很特别嘛!” 柳冰河皱了一下眉心,江雪燃也讪讪收回了手,望过去。 只见一个英姿烈烈的红衣女子,环抱着胳膊咱在一旁,对上她的目光,隐隐透露开几分敌意。 “小公主说笑了。” 柳冰河低下头,“呼雷确实比较适合初次上马之人,先前江三小姐帮过家妹,帮衬一下也是应当的。” 小公主? 当今圣上确实有几个妹妹,但是除却昭阳公主之外,其他几个在原本的剧情之中,都没有什么重要的戏份,因此江雪燃一时间也想不起这么个人。 只能跟着行礼。 “原来如此啊,我还以为柳夫子心悦于江三小姐呢。” 小公主走到江雪燃的面前,将她打量一番。 “听闻,皇兄要将你指婚给陵川哥?” 小公主一开口,江雪燃便明白她为什么对自己莫名有着敌意了,原来是喜欢贺陵川……一想到这里,江雪燃心中便冒出一阵无名火。 这贺陵川除了初次见面之时,差点一剑了结了自己的小命之外,与她甚至没有什么交集。 但如今一个两个,全都因为他而给自己找麻烦。 “小公主也说了,这是听闻。我如今已经进了国子监,一年内不能嫁娶,恐怕与淮阳王世子没有结为连理的缘分了。” “陵川哥自小生活在军营之中,对你这般娇滴滴的闺阁女子,必定没有什么好感,要我说,也是皇兄胡乱指婚,乱点鸳鸯谱!还好昭阳姐姐及时制止了。” 小公主说着,终于高兴起来。 第48章 马儿受惊 “你是第一次骑马?那可小心要摔着了,第一次便摔得鼻青脸肿回府,会很没有颜面的。” 柳冰河在一旁作揖,“有微臣在,应当不会让江三小姐摔到。” 小公主“哼”了一声,颇有些傲娇,“那便好好看着她吧……” 她的话忽然卡住了一般,江雪燃不解,顺着她的目光,却忽然看到了沈问澜,不由得心中一紧。 沈问澜毕竟顶着一张与先皇极为肖似的脸,莫不是,小公主看出了什么端倪? “这个,该不会就是坊间传闻之中,与你有私的小厮吧?没想到长得确实不错。” 闻言,江雪燃下意识松了一口气,随之而来的便是无可奈何,果然见沈问澜的脸色也有些黑了,不禁暗自发笑。 他也有语塞的时候! “小公主,这关乎到女孩子家的声誉,还是要慎言。”柳冰河的面色冷了些,“骑射课便要开始了,您的骑术微臣没什么好教的,若是您想在校场玩,还请不要扰乱其他学子。” 小公主噘着嘴,却见柳冰河说完,便牵着呼雷走到江雪燃的面前,将缰绳递给江雪燃。 “时辰快到了,雪燃,我们过去吧?” 江雪燃还是第一次牵马,轻轻地攥住缰绳,方才的争论便被她全然抛之脑后了。 只见呼雷并未乱动,被梳理得极好的皮毛油光水滑,可见主人平日里多么爱惜,竟能养得如此漂亮威武。 再想到方才小公主所言,瞬间便觉得这缰绳重了几分。 “呼雷?” 江雪燃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呼雷扇动尾巴当做回应,十分通晓人性的模样,使得江雪燃不自觉露出几分笑意。 沈问澜见她一门心思全然放在了马匹的身上,如同对待什么绝世珍宝,牵着走时,甚至踉跄了两步,也要稳住缰绳。 看着当真是…… 蠢。 若是当真喜欢,凭着国公府的势力,多少汗血宝马只怕被抢着送入府中,她还当做稀罕物一般。 书童自然不能跟着进入习武场,其余几个书童都两两坐在校场边,沈问澜也在一根柱子旁闭目养神,回想起方才的一幕,一阵郁气不知从何而来,让他有些心烦意乱。 而另一边,江雪燃已经全然忘了身后本应该跟着一个人,牵着呼雷走入人群,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呼雷的身上,露出微微讶然。 “今日的骑射课,我要教你们射静靶。” 做正事时的柳冰河,褪去了平日容易让人亲近的少年气,显得有些冷硬,因此那些嬉笑议论声也都瞬间消失了。 江雪燃现在连马都还不会骑,更别说张弓射箭了,看着身旁几人都熟练上马,就算是看着最为纤瘦文弱的舒明月,上马时都毫不含糊。 不愧是乱世,人人都得学这个。 “雪燃,我来扶着你上马。” 柳冰河的声音打断了江雪燃的思索,呼雷形容亲昵,方才牵着走了这么久,都十分乖顺,江雪燃原本心中的紧张也都随之消散了不少,于是颔首,将手搭在柳冰河的护腕上。 脚上一用力,竟真就一次成功了。 坐在马上,江雪燃还有些茫然,直到马背的温度顺着小腿传来,她才反应过来—— 这边成功了? 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嘛! “看来雪燃很有天资啊。”柳冰河在马下眯着眼,“我拉着你走两圈,你适应一下。” 舒明月见到这一幕,在一旁咬唇,片刻后也架着马靠近。 “柳夫子,明月还瞄不准靶心,您能先教一下我吗?” 江雪燃正沉溺在初次骑马的喜悦之中,见状,柳冰河默了一下,随后颔首。 “雪燃,你先自己一个人坐一会儿,呼雷很乖不会乱跑,我去去便回。” 呼雷确实很乖顺,江雪燃于是毫不犹豫应允下来,柳冰河也放开了缰绳,转而去教舒明月了。 坐在马背上,江雪燃感觉到了来此异世之后为数不多的轻松,似乎什么都不必顾虑。 如今仍在隆冬之中,往日她最为畏寒,此时都暂时被抛在了脑后。 呼雷会慢慢地走动两步,江雪燃逐渐放松了不少,唇角勾着笑意,牵着的缰绳也放得更松了一些。 “呼雷,你真乖。” 江雪燃由衷地夸奖了一句,然而再抬头时,才惊觉呼雷不知不觉带着她已经远离了人群,虽还能看到柳冰河他们,但也隔了一段距离。 瞬间,一阵恐惧在心间弥漫开来。 “柳冰河,柳冰河!” 欲哭无泪地叫了两声,另一边柳冰河放下了弓箭,转头间才发现呼雷和江雪燃不知何时已经跑得那么远了,也不禁无奈。 “雪燃你别怕,我现在过来。” 见柳冰河注意到自己,江雪燃自然也没什么好怕的了,正松了一口气,却听到呼雷倏地惊叫了一声,随后一个颠簸—— “雪燃,小心!” 柳冰河语气严峻,他赏马多年,自然看出呼雷此时的状态有些不对劲,心中一紧,快步追过去。 而呼雷如同受到了莫大的惊吓,纵开马蹄朝着前面奔去,江雪燃险些被甩下马背,下意识攥紧了缰绳,但仍被颠簸得一阵反胃,手上的力度也越来越弱。 “救命啊!” 江雪燃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张小脸花容失色。 不用脑袋想,江雪燃也知道,肯定是有人暗中做了些什么,否则呼雷绝不会忽然发疯,但是她现在根本没有时间思索。 她这身体本就是一个娇软的大小姐,她又不会骑马,要是就这么摔下去,只怕不死也要半残吧? “雪燃,攥紧了缰绳,千万不要放手!” “要是放手就完了!” 江雪燃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她被颠得眼泪都渗了出来,思思咬着牙,一阵铁锈味在唇齿之间蔓延开来,死死抓着缰绳不肯放手,但仍感觉到一阵力不从心。 要……坚持不住了! 柳冰河咬着牙,脚尖一点追上去。 只是呼雷本就是日行万里的汗血宝马,受惊之下的速度极快,并非人用脚力便能追得上的,眼看着江雪燃便要支撑不住,忽然一道玄色身影翻身上了一旁休憩的瘦马,如同电光般追了出去—— 第49章 不要乱动 江雪燃眼前几乎已经过起了走马灯,几乎觉得自己在劫难逃。 难道这一次的死亡剧情便是在今日吗?那未免来得也太快了一些。 在千钧一发之际,忽然身后一道身影飞奔而至,江雪燃本来还紧闭着双眼,忽然察觉到马背后附上来了一个温热的身影。 “你……” 嗅到了熟悉的竹叶香,江雪燃心中一惊,下意识便想转过头,只听到沈问澜冷峻的声线贴着耳鬓。 “不要乱动。” 似乎听出了几分淡淡的嫌弃大概此刻情况危急,沈问澜也顾不上伪装这些细节了,但是一见到他,江雪燃却如同吃了一剂定心丸。 至少男主不会和她一起死,看来这一次又能活了。 思及此处,江雪燃有些不合时宜地笑了出来,坐在她身后的沈问澜感知到了她胸腔的震颤,一时间还以为她是被吓得哭了出来。 半晌,将呼雷逐渐平稳下来,沈问澜才听清她的笑声。 “吁!” 呼雷逐渐停下来,江雪燃的发髻已经在方才的颠簸之中凌乱了,周围的学子全都围了过来,柳冰河紧跟其后,见她这副模样,厉声拦住了身后的众人。 “看什么?静靶都射明白了?” 闻言,众人都讪讪地摇头,虽然心中有无限的好奇,但也不好再靠近了。 将人挡在身后,沈问澜虽看着身姿单薄,但实则将江雪燃整个人藏起来也不在话下。 “雪燃,你没事吧?”柳冰河虽不敢靠近,但还是不免担忧,方才呼雷忽然发狂,他也知晓必然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使得呼雷如此,但这毕竟是他的马。 “柳公子不必担心,我没什么事。” 方才虽然确实受到了些许惊讶,但在这么几次生死攸关之中磨炼一番,这瞬息间的惊讶,似乎瞬间都算不上什么了。 “柳公子有时间担心三小姐,不如先查一查,这马是如何受惊的。” 沈问澜半转过眸子,见江雪燃已经将自己的发髻拆了下来,此时散开着长发,因紧张而咬得鲜红欲滴的一点朱唇,让他的眸子也不禁在上面停了片刻,才回过神,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脱下来,递给了她。 “是,这件事我必然会给雪燃一个交代!” 柳冰河的双眸冷了下来,走上前,牵过呼雷,仔细检查了一番,很快便在马鞍不起眼处,找到了一个弹丸击打的痕迹,于是凝眸,蹲了下来。 “这是铅丸,远远一击便能造成很大的杀伤力。”柳冰河面色难看,“隔着马鞍,呼雷必定会觉得疼痛,因此而忽然发疯。” 铅丸不如弓箭射程那么远,要想射得这么精准,射出弹丸之人必定就在校场之上! 江雪燃已经随便绾好了青丝,身上披着沈问澜的披风,款款走出来,因为这一丝随意,而显得愈发慵懒妩媚。 一张小脸上满布血色,都是方才的疾驰所致。 “我没什么事,不过今日害我之人,必须要给我一个交代。” 柳冰河盯着她,几乎忘了回神,半晌闻言,才郑重颔首。 “我必调查出始末。” 其实与她有些恩仇的人,用两只手便能数得过来,更何况依着柳冰河的说法,能射得如此精准,必定是练习过,才会有这般准头。 若今日将她救下来之人并非沈问澜,江雪燃第一个便要怀疑到他的头上。 “铅丸的造价不低,只怕是……”柳冰河的心中其实已经有了一番计较。 校场之中每个人都有嫌疑,但是有着这样身手与资本的…… 江雪燃斜睨了沈问澜一眼,他面上没什么反应,但她猜测沈问澜早就猜透了会有这么一番波折,否则方才也不会出现得如此及时。 一旁已经有宫女捧着衣裙到了校场,远远江雪燃便见到了一道刺眼的金光,只是隔了这么远,她一时间无法分辨究竟是谁。 “江三小姐,奴婢带您去换梳洗一番。” 江雪燃现在这模样确实狼狈,也不适合让旁人瞧见,沈问澜收回目光。 “你是哪个宫的宫女?” 江雪燃谨慎地多问了一句,那宫女低垂着双眸,一副谦逊的模样,“奴婢是凤贤宫的宫女。” 凤贤宫? 此话一出,几人都有些惊了。 “皇后娘娘竟也知晓这边的事了?” 宫女沉默不语,而那边的人也已然走近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出现在面前,江雪燃下意识朝着沈问澜那边凑了半步。 来者竟然是贺陵川! “见过淮阳王世子。” 宫女福身揖礼。 贺陵川沉声应了一句,便让宫女将手中的衣物放下,先行离开。 虽说先前也打过几次照面,但次次都是在生死边缘,这是江雪燃头一次这么近,又这么平静地打量贺陵川。 他看着便身姿坚实,与沈问澜不同,浑身都沾染着在战场上磨砺过的血腥气。 先前江雪燃也以为他只不过是一个假把式,穿越而来的宿主取代了贺陵川,终究也不是那个贺陵川。 但她如今才发觉,原来宿主也不仅仅是穿越而来,说不准面前这人货真价实地上过战场,因此第一次见她,便能痛下杀手。 “贺大哥,你怎么也来了?” 柳冰河霎时间有些头疼,贺陵川一来,只怕那位小公主也不会轻易作罢……原本今日便已经够乱了,这怎么一个个还过来给他添麻烦? “路过校场,有些手痒便想来瞧瞧。”贺陵川面色说不出的肃杀,似乎只需一眼,便能把人吓得原形毕露,“方才发生了什么?” 柳冰河似乎也与贺陵川十分熟稔,将呼雷受惊一事讲了一遍。 “铅丸?”贺陵川皱着眉俯身看向马鞍,果然瞧见了方才柳冰河检查到的那一痕迹,随即眸子一深。 “陵川哥!” 一声娇俏热烈的声音从一旁响起,不知道小公主何时钻了出来,在瞧见江雪燃如今这副模样时,忍不住剜了她一眼,才甜腻地贴向贺陵川。 “陵川哥,你进宫之前怎么没同本公主说一声?我让人去迎你多好……”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贺陵川便皱着眉再她的面前,伸出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大抵是常年受着磨炼,手心一层厚厚的茧子。 第50章 一个孤女,又能如何? “陵川哥,这是何意?” 小公主面上的笑意僵硬了些,目光掠过一旁的几人,“你们同陵川哥说什么了?” 江雪燃缩在披风之中,由于披风着实有些大,于是也只露出一双眸子盯着她,像是秋猎时常能遇见的小鹿眸子,晶莹易碎。 “无须其他人说,你的弓箭弹丸都是我教的,不会忍不住。”贺陵川冷声,“我教给你的手段,便是让你这么用来算计一个手无寸铁之人?” 见贺陵川真的动了怒,小公主只得将袖子中藏着的弹弓乖乖交出来。 即便方才柳冰河就怀疑是小公主所为,但此刻仍藏不住几分怒意。 “小公主殿下,雪燃乃是初次骑马,若是方才没有人及时襄助,只怕会因此殒命!” 小公主嘟着嘴,一副冥顽不灵的模样。 “那又如何?谁让她在我面前晃悠,引得我不痛快了。” “我可是当朝的小公主,她一个没有爹娘撑腰的孤女,又能如何?” 国公府如今确实是落寞了,江雪燃听着这些话,心中微妙地升起几分怒意,但又不多——毕竟她与原主的双亲没有任何感情,要说愤怒实在算不上。 只是见她如此辱没国公府的门楣,做错了事,仍喋喋不休的模样,江雪燃便觉得手心发痒。 谁也不曾想,小公主竟然赶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如此离经叛道之词,还不等江雪燃开口,柳冰河的面色已十分难看。 “小公主慎言!” “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 小公主刚要开口,忽然“啪——”的一声响,众人皆回过神,只见贺陵川用一旁的马鞭,直接抽在了小公主的腰间。 方才这一声很响,想必是动了真格,小公主不可置信地转头望着贺陵川,眼中也迅速蓄起了泪花。 “陵川哥,你居然为了别的女人打我!” 如此雌竞的场面属实不是江雪燃想要见到的,她与贺陵川根本不曾有旧,也不会有私,这小公主只不过是因为一点捕风捉影之事,便如此“教训”她。 看来缺少教训的,实则是她。 见小公主这幅反应,贺陵川反手又是一鞭子。 江雪燃在一旁看得龇牙咧嘴,又往沈问澜的身后躲了躲,全然忘了身旁的人才是最为黑心的男主。 沈问澜眸色深了些,见她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模样,半睁着眼躲在自己的身后,颤动的双睫也尽数收入他的眼中。 “你的武术有一半算是我教习的,如今用来伤人,还大言不惭,我这个做师傅的自然要教训你。” 贺陵川将马鞭扔到一边,气势不容小觑,“若是小公主想去陛下那里告状,还望能与陛下讲清楚前因后果。” “陵川一介武官,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 小公主气得直跺脚。 可是她今日所作所为,若是真的落在皇兄的耳中,只怕要受罚的人便是他了。 她咬着唇,看向一旁看好戏的江雪燃。 “你别在那边躲着!正好此时陵川哥也在,你便亲口承认,说你根本就不心悦陵川哥,也绝不会与陵川哥成亲!” 小公主所言都是事实,但方才如此情境之下,江雪燃一点都不想如了她的愿,于是一双杏眸倏地激起一片波澜,掉眼泪的速度比小公主还要快。 “婚姻大事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么心悦……臣女亦不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小公主瞪大了眼睛,伸出手指着她,刚想破口大骂,便对上贺陵川警示的目光,想起方才那两鞭子的痛,瞬间收回手,也不敢再说了。 江雪燃梨花带雨地躲在沈问澜的身后,瞧着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委屈,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只怕让旁人见了,心都要碎了。 只有沈问澜看得出来,她这些不过都是伪装,甚至还不如方才在马上惊呼的两句,来得更为真切。 贺陵川不耐地蹙眉。 “若只为这点小事,今日之事,臣会如实禀告给昭阳公主,再做定夺。” “陵川哥……” 小公主满面委屈,沈问澜已不远再瞧这一出戏码,不过是谁又爱上了谁,情情爱爱之事在大业面前什么都算不上,更何况,此刻站在他面前的这位淮阳王世子…… 可没有那么简单。 视线相对的片刻,双方似乎都识破了对方皮囊之下的伪装。 沈问澜如今可以确定的,贺陵川必然也是身负系统的,只不过他倒是正人君子,只正面交锋,不投机取巧。 只可惜,这样自负自满之人他,已赢过不知道多少。 “我先带三小姐去换一身衣物。” 沈问澜倏地开口,江雪燃原本演得正起劲,忽然听闻此言,也正了正神色。 毕竟就这般狼狈立于众人面前,江雪燃也觉得有些下自己的面子,今日是入国子监的第一天,别弄得如此蓬头垢面…… 回去只怕堵不住江则疏的唠叨。 “那……臣女便先走一步。”江雪燃匆匆瞥了一眼贺陵川,那种源于骨血的恐惧,似乎也因为方才之事消散了不少。 第一次见面时,贺陵川还想着杀了她一了百了,永绝后患,但如今换了个身份出现在她面前,似乎反倒收敛了不少。 毕竟也是堂堂一介世子嘛,身上必定是要有点包袱的。 柳冰河颇为不放心地叮嘱,看着沈问澜与江雪燃走远几分,险些便跟上去了,也觉得颇为不妥,于是之后收敛了,驻足在原地等候。 江雪燃逃离了方才的场面,只觉得身旁的一切都舒爽了不少。 原本以为在男主这里火葬场也就算了…… 怎么就连一个攻略者也是! 不过今天还是多亏沈问澜相救,否则只怕刚才她就已经丧命于呼雷的铁蹄之下了。 “不曾想,你还会骑马啊。” 沈问澜修直的身躯连转都未转一下,极为敷衍地编个理由搪塞过去。 江雪燃分明什么都知晓,还偏偏要问出口,反复试探,着实讨厌。 第51章 绾青丝 “没趣,你就像是一个烂木头。” 江雪燃不禁吐槽了一句,上挑的眼尾沾染着几分放肆,在话说出口的片刻,她才猛然回神。 等等……她怎么就直接把心中的话说出来了? 看着沈问澜的背影,江雪燃心中生出的懊恼还来不及消化,便听到他清朗的声音响起。 “前面有一个空的厢房,我在这里守着,三小姐去换衣裳吧。” 江雪燃回神,将方才宫女准备好的衣物囫囵抱起,而后躲进了厢房之中。 她很快便换好了一身衣装,走出门时,长发垂落,这一身宫装衬得她面色极好,再过秾丽的衣裳在这张令人黯然失色的脸前,都只能沦为陪衬。 沈问澜微微皱起眉心。 瞧见沈问澜眉心的川字,江雪燃神色莫名地低下头打量了一下自己。 “有什么不妥之处?” 她方才也研究了一会儿,这古代的衣裳着实不好穿,只不过毕竟穿越来已有一段时间了,她刚才出门前仔细瞧了一番,应当是没有什么错处。 沈问澜视线落在她柔顺浓密的发梢。 “三小姐,还未曾挽发。” 闻言,江雪燃也不禁苦恼起来。 旁的她还能像模像样地学两下,只是这绾青发极为复杂,往日也都是夏袭来做的,因此江雪燃尝试半天,最终还是选择放弃。 “这个我不会。” 江雪燃端的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 半柱香后,坐在一片静谧的池子旁,沈问澜一只手拿着银簪,面对着江雪燃满头青丝,一时间无从下手。 “方才提意见的时候不是很能耐吗?本小姐倒要看看,你能不能绾上。” 江雪燃素手捏着一枝寒梅,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 今日一到国子监,其实江雪燃便想逃课了,此刻借着这个缘由,总算能够出来偷懒放松一会儿,应当也不会有人怪罪到她的头上。 如此想着,江雪燃便愈发悠哉起来。 沈问澜如临大敌。 他这只手拿过弓箭,也提过双刃与戟钺,却从未替人绾过青丝,被雕琢得十分精致的银簪更像是杀人利器,只是此次并非为了杀人。 沈问澜伸手,将江雪燃的发丝理顺,回想着往日看到夏袭是如何绾的,只是那些画面过于模糊,他也从未留意过。 湖中满是坚冰,隐隐绰绰倒映出两个人的影子,沈问澜后知后觉。 他为何要如此乖顺,江雪燃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总之又不是他的清誉,江雪燃便如此回去,于他而言也没有什么旁的损失。 思及此处,沈问澜的面色一冷,将簪子还到江雪燃的手中。 “三小姐,这个我实在不会,还是找旁人来吧。” 见沈问澜罕见吃瘪的模样,江雪燃便觉得心情一阵愉悦,三两下总算是簪上了,只是偶尔还有发丝垂落。 两人往外走着,不出多远便遇到了一个宫娥,被江雪燃拿着过来梳好了发丝。 回到校场时,便全然没有了方才的狼狈。 “雪燃,你回来了!” 柳冰河大步走过来,贺陵川与小公主都已经不在此处了,江雪燃打量了一番,便收回目光。 “今日之事错也在我,分明察觉到了小公主对你有敌意,却还没有时时盯着。” 见柳冰河眼下散不开的阴霾,江雪燃无所谓地大手一挥。 “若是什么事都要怪在你的头上,明日只怕你就要被呀得变矮几分了。” 小公主会对她动手,也是猝不及防,就连江雪燃自己都未曾察觉,又怎么能怪到柳冰河的身上呢? “骑射课快要结束了,今日之事我代小公主给你道个歉,顺便送你回府吧。” 江雪燃虽然再三推辞,但柳冰河也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一直将人送到了国公府的门前。 若不是因为江则疏此时有公务缠身,并不在府中,只怕还要登门致歉。 江抚柳远远便收到了系统的消息,得知今日江雪燃在校场之上也是有惊无险,不禁松了一口气,但还是非要亲眼看见才能彻底放心,于是一早便等在了门前。 一见到江雪燃进门,边迈着莲步走近。 “第一日去国子监,雪燃可有遇到什么不顺?” 江雪燃心中一暖,随后便攀上江抚柳的胳膊,拉着她往里面走。 “没什么不顺的,今日还骑到了柳冰河的好马,有意思着呢……” 沈问澜默默坠在她们的身后,瞧着江雪燃对江抚柳一副亲昵依赖的模样,心下不解。 虽然他并不能完全知晓,几个系统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但这些攻略者似乎都有着同样的一个目标,也就是他,因此无论如何也算得上是竞争者才对。 为何江雪燃总是在做一些无用之事? “沈问澜,你愣着干嘛呢?还不快去换一炉碳!” 院中的炭火已经有些冷了,夏袭不在,江雪燃也只能大着胆子指唤沈问澜了。 反正他现在也是一个挂名仆人,日后过了这个村儿,只怕就就没这个店了。 “是。”沈问澜垂眸。 肩胛间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之前挡箭的伤口还没有痊愈,今日为了能追得上呼雷,伤口难免被牵扯。 只是这些他绝不可能与任何人说。 江雪燃本来毫无察觉,直到瞧见了江抚柳头顶的金字。 【果然呀,炮灰女配就是炮灰女配,什么时候都是会得罪男主的……男主伤口都裂开了,她还让人家干活!】 心中倏地一紧,只因江雪燃就是全然将这件事给忘了,并非故意为之。 怪就怪在沈问澜当日便能下床随意走动,这几日来又从未表现出受伤的模样,江雪燃自然早把这件事抛之脑后。 ……现在把男主叫回来休息还来得及吗? 那肯定是来不及了。 因为转眼间,江雪燃便见到一道单薄的身影捧着新的炭火进了院子,对上她复杂的目光,似乎还有些疑惑。 江雪燃只得闭目,揉了揉有些胀痛的额角。 沈问澜实在是太善于伪装了,一时间明明自己早已知晓的事,都会因他这一副伪装而逐渐被淡忘。 第52章 新的死亡剧情 沈问澜将火盆放好,看着银丝炭在其中燃着,转头便见着江雪燃一脸愠怒,霎那间就算是他层层伪装,此刻也不禁生出几分茫然。 怎么按她说的去做,照样一副忿忿的模样? “你身上的伤口可曾痊愈了?” 自然没有。 沈问澜此刻甚至能感知到,被缠好的伤口已经一阵湿濡,原本他正打算换完了炭火,便回去换新的伤药。 不过,此时他有些揣度不出江雪燃的心中所想,于是沉默了半晌。 见他不吭声,江雪燃径直走到他身边,踮起脚尖触碰了一下他的伤处,便听到沈问澜一声闷声。 江雪燃甚至已经感觉到了指尖传来的温度,手指尖落下的瞬间,血渍仍在她的指腹。 “你是木头人吗?都已经伤成了这副模样,还任我指使,将自己完全不当一回事儿?”虽然先前便已经在系统那里得知了,但真的瞧见沈问澜伤得如此重,江雪燃心中俨然升起一阵怒火。 无论何时,她都无法融入这个世界,更无法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在她的面前如此诶侮辱,亦或随意地褫夺生命。 仿佛人便只是一个物件儿,可以随意待价而沽,不值钱的便随意打发了。 哪怕知晓,沈问澜如今所作所为不过是伪装,江雪燃仍旧一阵烦躁。 “半个月内,这些便都不许你做了,如若不然,你就离开我的院子。” 反正国公府中,哪个院子大概都想亲近他一番,江雪燃自己供不起这尊大佛,既然他还想留在国公府之中,不如自己另谋出路。 见沈问澜不言语,江雪燃提高了音量。 “本小姐说的,你听见了没有?” 闻言,沈问澜一顿,垂下眼眸的瞬间像是在顺从地听着她的话,但实则掩下了眼中的不屑与冰冷。 “小人记着了。” 江雪燃此般说辞,大概也只是为了他那点微末的好感度罢了。 怎么会有人真的如此觉得? 那些系统选中的人,来到这个世界,便各个觉得自己天命不凡,哪里会在意其他剧情之中的人? 如此惺惺作态的模样,单单对他一个,只会令人愈发厌恶。 见沈问澜答应下来,江雪燃却并不如预想之中那般喜悦,反而觉得他此刻看不清表情,更像是一头正在沉睡之中的深渊巨兽,而并非真心实意地答应下来。 似乎下一瞬,便会露出锋利的爪牙,而此刻的一切不过是隐忍罢了。 “好了,你下去吧。” 系统和江扶柳仍在,江雪燃不好表现得与原主相差甚远。 沈问澜不动声色地退出去,屋内一时间也只剩下江扶柳在此。 不欲与沈问澜多说的原因,还有一点,便是今日江扶柳也在此,江雪燃必须先打探出,她下一次的死亡剧情究竟是何时。 国子监呼雷受惊一事,也让江雪燃意识到,蛰伏在身旁的危机只怕比预想之中还要多,她的死亡剧情也未必会在月余之后到来,而是无时无刻。 “你倒是和先前有所不同了。” 江扶柳深深与江雪燃对视了一眼。 同样的话,江扶柳并非第一个说出口的,应当说近来一段时日,意识到这一点的人数不胜数,只是江雪燃却似乎在江扶柳的眼中,瞧出来一丝欣慰。 “如今雪燃与以往截然不同了,是好事一桩。” 【不会给国公府惹麻烦,便已经是万事大吉了!】 江扶柳有些感慨的情绪尽显,江雪燃无奈。 原本以为江扶柳看向自己的目光包含深意,应当也是对她生出了几分疑问,倒不曾想是因为这个。 【岂止是不惹麻烦,看样子接下来你要接触男主,还得仰仗你的这位好妹妹。】 【毕竟……】 系统后面的话戛然而止,就如同一个小勾子,江雪燃分明已经瞥见了一角,却仍是无法得知全貌,这种感觉实在是心痒难耐,但江雪燃又无从询问,只能作罢。 “我毕竟也长大了嘛,若是一直麻烦兄长姊妹,岂不是有些太过分了?”江雪燃亲昵地挽着江扶柳的胳膊。 江扶柳欣慰地点了点头。 “虽说今日在国子监之中,确实有些凶险,但终究是有惊无险。”江扶柳蹙着柳叶一般的眉,“你前些日子在陛下和公主殿下的面前都展露了头角,现在也是风头无两,遭人记恨是预料之中。” “就算是没有小公主,恐怕也会有旁人对你动手。” 江扶柳所说的这些,江雪燃都懂得、 她见那个舒明月就很有下一个动手的嫌疑,实则今日若是小公主没有动手,她肯定也会想一个办法来为难她。 之前在皇上,还有昭阳公主面前显露出几分不同,江雪燃也只不过是为了活下来,但现在反倒招惹了祸端。 “福兮,祸之所倚,在国子监只怕要小心的地方还很多。” 江雪燃虽一早就明白这些道理,但还是认真听江扶柳唠叨着。 火盆之中的炭燃得正好,江雪燃缩在自己的大氅之中,露出来的半张小脸看上去红润极了,惹人喜爱。 【我现在总算是明白你为什么喜欢江雪燃了,确实还挺可爱的。】 【反正现在她对我们来说还有用,剩下的时间你们要是想要好好相处也行,已经下一次江雪燃的死亡剧情被安排在了中秋,还有大半年呢。】 江雪燃原本因为炭火而烤得有些昏昏欲睡,在看到了这句话之后,瞬间便清醒了不少。 什么意思? 中秋? 没想到还不用她套话,系统就这么直接把她关心的全都说出来了,江雪燃有些激动,也精神了不少,坐起身来。 “过几日便是元宵节,前一段时间在街上观灯,我见你还挺欣喜的。” 提到死亡剧情,江扶柳对她的怜爱也愈发蔓延开来,“那日国子监应当也休沐,二姐带你出府去玩,如何?” 江雪燃确实对外面有些兴趣,又想着下一次的死亡剧情是在中秋,想必这段时间谨慎一些,便不会遇难。 麻烦在所难免,只要她还继续活在这个乱世之中,待到后面有人起兵,只怕更是不得安宁。 第53章 怕什么,我都不怕 难道她还能日日都不出门,就躲在国公府之中吗? 思及此处,江雪燃便一口答应下来,眉眼弯弯,“好啊,到时候二姐带我出府玩!” 又聊了一会儿家常,两个都是穿越而来,自然没有什么儿时趣事可讲,稍一提到往昔都要格外谨慎,别说漏了嘴,于是很快便没什么好聊的了。 “二姐院中还有些事,只怕要先走了。” 见江扶柳起身,江雪燃也跟在后面走出了院子,不知何时再度下了雪,庭院之中还未有人清扫过,厚厚一层。 江雪燃深吸一口气,见着江扶柳撑伞在风雪之中走远了一些,唇角还不自觉勾着。 这一次能活半年! 赚了! 看样子先前她对男主的好意,也并非全然没用吧? 每一次她的死去,都是出于男主的算计,但这一次延后了这么久,说明在沈问澜的心中,她应当不是最该死的了。 这样便好。 江雪燃向来是最不记仇的了,此刻心情好转了些,自然也不记得方才刚凶了沈问澜一顿,朝着他的房间便去了。 先前沈问澜都是住在下人的房间,只是救了陛下之后,人虽还留在国公府中做下人,但待遇早就已被抬了一番,有一间单独院子里面的厢房。 “笃笃——” 江雪燃敲了敲门,门内很快传来了沈问澜的声音。 “谁?” 沈问澜的动作很快,还不等江雪燃再度开口,便已然打开了门。 看清来人时,似乎有些讶然。 “三小姐,您怎么来了?” 他的发丝垂落,江雪燃倒是第一次见到沈问澜这副模样,以往就算是受了伤,他一身血污,也必然会将自己最不狼狈的一面展现于人前。 见江雪燃盯着他的发尾,沈问澜将门半遮上。 “小人衣衫不整,恐怕玷污了三小姐的双眼,若三小姐有什么嘱咐,不如就这么说?” 江雪燃丝毫不顾及沈问澜的扭捏,她都没有什么好怕的,男主有什么好犹豫的? 于是一把便拉开了门。 沈问澜未曾想,他都已经这么说了,江雪燃竟还敢开门,一时间便只着了一席里衣,与之四目相对。 “怕什么,我都不怕。” 江雪燃就这么直接走进沈问澜的房间,在他一向古板无波的脸上察觉出一丝裂痕,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三小姐,男女大防不可枉顾……” 沈问澜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若是传出去,只怕对小姐的名声无益。” 随手从沈问澜的桌子上捞起一棵脆柿,江雪燃似笑非笑,杏眸应着雪色,格外明亮,“是吗?但我怎么觉得我在京中,已然没什么名声了。” “……” 她倒是很有自知之明,但为何会如此的满城风雨,难道她心中不清楚? “若是屡次救你种下的谣言,也算是恶果的话,那本小姐是不是应该首当其冲除掉你这个恶果?” 江雪燃逼近几步,瞧着沈问澜的面色罕见有些不自然,差点没笑出声。 原来这无恶不作的黑莲花,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果然还是年轻。 沈问澜伸手,将房门关了,随后才退后半步。 “若三小姐过来,便是为了戏弄小人……小人似乎也没什么好说的。”再抬眸时,沈问澜的眼中已恢复了一片清明,似乎方才的羞恼不过只是一场幻觉。 见他这幅模样,江雪燃顿时觉得无趣。 “我有什么好戏弄你的?我过来找你,自然是有事。” 果然,只有看着这张脸露出些非比寻常的情绪,她才觉得沈问澜还算是个有趣的人,而非一板一眼活在剧情之中,等待着被命运,还有那些系统所摆布的棋子傀儡。 只是她虽也站在局外,看得清清楚楚,但却格外珍惜着自己这条小命,无法与沈问澜言明。 想来……屡次救下沈问澜,不光是怜悯,更有几分愧疚。 沈问澜见她目光飘忽,便清楚她过来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理由。 于是轻飘飘开口。 “是吗……那三小姐来找小人,是为了什么理由?” 江雪燃哪里知道是什么理由? “我,我是来监督你的。”江雪燃的眸子扫过沈问澜整洁的案牍,上面什么都没有——思索一番,似乎也是。 就算沈问澜有什么筹谋,必定也不会留下什么书面的证据留人查探,这国公府之中的一切,他都不可轻信,哪怕如今有了单独的厢房也是一样。 “陈夫子让写的策论,明日一早便要交上去,你写了吗?” 沈问澜沉默地盯了她片刻。 这样的目光,让江雪燃瞬间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地痞恶霸,强迫了他似的。 “还未曾动笔。” 他们刚从皇宫之中回府,沈问澜回到屋中给伤口换了药,江雪燃便来了,哪有空闲的功夫给她写策论? 江雪燃一早便料到了,于是不禁有些得意。 “那想必你也没什么好辩解的了。”她直接搬了凳子,在案牍旁坐下来,单手支撑着小巧白皙的下巴,压出一点点红痕。 “本小姐便在这里看着你写,直到你写完了才能去做旁的事情。” 沈问澜眸色微深,有些想不出她留在此处有什么好看的,目的又是什么,总之绝不仅仅是为了监督他写一篇策论。 难道系统又让她过来打探什么消息? 江雪燃不知他心中这一阵揣测,非常熟稔地拿起了一旁的墨条,在砚台上面随便磨了两下,上面的墨迹还未干,因此很快便化开了一片。 “本小姐给你磨墨,想必你一定能写得又快又好。” “……三小姐不必,小人自己来吧。” 一时间猜不出江雪燃究竟要做什么,沈问澜也只好先行落座,铺开宣纸。 今日陇南的水患,他自然有所耳闻。 哪里是水患难以治理,分明是人心难治。 从朝廷拨下去的赈灾款,只怕全都层层落在了官员的手中,商贾蓄意趁着水灾抬价,百姓民不聊生,不日便会有动乱爆发。 这些沈问澜都十分明晰,毕竟他已然经历了不知道多少个轮回,对水患也是了如指掌。 第54章 系统就是这么教你的? 但这些他都一概不能写进去。 系统没有那么容易糊弄过去,沈问澜斟酌了片刻,才提笔开始写,心中思索着这个年岁他应有的笔力,写了一篇八面玲珑的“策论”。 江雪燃倒是一点也未曾和沈问澜客气,既然他不要自己磨墨,那便彻底停了手,手托香腮,凝视着沈问澜写字。 倒是有几分赏心悦目。 沈问澜的手生得骨节分明,作为作者最为喜欢的、这个世界之中的主角,他自然如同被精雕细琢过,浑身上下挑不出半分瑕疵。 就这么瞧着瞧着,江雪燃的双眼便不自觉地合上了。 沈问澜从未觉得一篇文章要写如此久,再度抬眉时,窗奁外的雪都已在不知不觉之间停了。 “三小姐,策论已写好了,请过目……” 久久不曾听见应答的声音,正要再唤一声江雪燃,沈问澜转头间,才发觉她不知何时已经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头一点一点,鬓间的蝴蝶步摇也跟着翩然起舞,双睫不安地颤动着,似乎睡得不太安稳。 江雪燃不会武功,伪装不出气息,沈问澜知晓她确实是已经睡着了,霎时间觉得自己半个时辰前的思虑都有些多余。 如此撑着便能睡着,恐怕也是这些穿越者之中的头一份了。 只是如此,倒比那些处心积虑之人好了许多。 屋中已没有旁人,沈问澜的目光不再收敛,落在江雪燃脸上,缠绵着的,尽是阴鹜与冷漠。 若不是因为现在结果了江雪燃,必然会给他自己带来麻烦,他只怕现在便要杀了她。 沉在睡梦之中的江雪燃,还不知自己与死亡刚刚擦身而过,大概也是因为得知了新的死亡时间,她放下了不少警惕,这段时间紧绷着的那根线也终于松开了一些。 沈问澜刚要起身,便听到睡梦之中的少女一阵嘤咛。 “我……我想活着。” 分明处心积虑算计着,想要他去死的人无数,她忝列其中,反倒这么怕死。 沈问澜居高临下地望了她片刻,像是察觉到了灼灼的目光,江雪燃藕段般的手腕缩回袖子之中,抱着自己又睡去了,连眼睛都不曾睁开片刻。 既然不能杀了,便还要好好照看一番。 他的兀自里面,自然是不会用银丝炭的,普通的炭烟雾又大得很,沈问澜站着内力深厚,不点火盆自然也无妨。 只是此刻蜷缩在一旁的少女,露出的一介纤纤玉指,已经泛青了。 察觉这一点,沈问澜蹙着眉。 江雪燃这一趟,便是过来给他找麻烦的? 系统便是这么教他攻略男子的? 半晌,还是转身,推门离开了房间。 …… 再度苏醒过来,江雪燃又是一阵腰酸背痛,有些茫然地环视了一圈,才想起自己似乎在沈问澜的厢房之中,竟然就如此不设防般睡去了。 江雪燃自己都不禁有些敬佩。 她还真是不怕死啊! 只是江雪燃分明记着,她方才是在案前睡过去的,现在却躺在了榻上,盖着薄褥,身下甚至有两个软垫,只是作用不大就是了。 不必想,应当是沈问澜的手笔。 江雪燃倏地一阵感动。 看来男主现在果真是不讨厌她的,非但没有趁着这个机会直接了结她,甚至还给她换了个安稳的地方睡去。 “三小姐醒了?” 门边传来沈问澜的声音,江雪燃回过神,瞧见沈问澜走进屋门,见她终于悠悠转醒,挑了一下眉。 “几个时辰前,三小姐不是说要监督小人写策论,怎么先睡着了?” 这人分明是故意问出来,让她难堪,江雪燃清了一下嗓子。 “定然是因为今日起得太早,本小姐还不太适应……况且,小姐睡不睡着,还轮得到你置喙?”江雪燃警惕地觑着眼瞧他,“不过,你又去做什么了?” 每一次她都是想盯着沈问澜的,但有不曾想,每一次都刚好没盯住。 “……” 沈问澜又熟稔地拿出袋子。 见又是香酥斋的栗子糕,江雪燃这次不禁有些哕了——哪怕是再美味的珍馐美馔,也不能日日都吃吧? “这栗子糕,往后还是不要再买了。” 江雪燃也知道问不出什么,只能怪她居然就这么睡了过去,现在便只能无语凝噎了。 “策论写完了?” 沈问澜颔首,将一旁已经折好的策论递过去,江雪燃打开看了两眼,繁体字看得有些头晕,不过从头到尾通读了一番,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男主居然真就这么老老实实写了一篇策论? 江雪燃反而觉得有些意外了,倒不是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是沈问澜若真要在这里面冻手脚,她只怕也是真的瞧不出来。 将策论重新折起来,江雪燃煞有介事一般点点头。 “好,这一次你写得不错,就当是将功折罪了。” 说着,江雪燃下了榻,“我便先回去了。” 江雪燃看不懂这策论,沈问澜并不意外,见她起身要走,才开口,“这火盆是小人方才从三小姐院子之中搬过来的,小人再搬回去。” 火盆? 江雪燃一觉醒来,只觉得自己身上暖融融的,倒是完全没注意这个,只是听到了沈问澜所说,心中又是一阵无名火。 她眼尾微挑,展露出料峭的冷意,“你院子里的火盆呢?况且我方才不是说了,你半个月之内都不许再做活计了,是把本小姐的话当做耳旁风?” 沈问澜推开窗,预想之中冰雪清新的气味并未涌进来,反而只见一阵浓烟在窗外翻滚着,如同屋子走了水。 “小人的炭恐怕用不了,便擅作主张了。” 江雪燃嗅着这浓烟,面色难看。 她只是远远闻着,便已经难以忍受,更何况要点在屋子之中取暖了……国公府这些下人,竟还敢如此偏待沈问澜? “是谁克扣了你的炭,本小姐去找他!” 闻言,沈问澜难掩眸中轻蔑,最终还是淡淡开口:“国公府之中,下人的用炭皆是如此,对我……也不算是偏待。” 江雪燃一愣。 第55章 女孩子不是这么哄的! 如此寒冬料峭,哪怕屋中日日燃着火盆,江雪燃仍会觉得冷,更何况是没有炭火了。 这样的炭发下来,在屋子里面也根本不可能燃得起来,只怕人还没暖和,就已经中毒被呛死了。 “三小姐怎么了?” 江雪燃的面色难看,她似乎从未知道这些人的困苦,沈问澜不是寻常人,就算是少了些炭日子大概也不会真的难过,但是那些下人就未必了。 沈问澜见江雪燃想得出神,以为是浓烟呛到了她,使得她心生不悦,于是抬手合上了窗。 “我先回去了。” 将策论拿在手中,江雪燃回到屋中,忘了火盆的事,长久没有燃着火盆的屋子冷得彻骨,江雪燃坐在冰冷的榻上,沉默了片刻,随后站起身,径直朝着江则疏的院子走去。 正在院前洒扫的大丫鬟翠云忙迎上来,“三小姐,您怎么来了?” 翠云也不过和夏袭一般年岁,但瞧着却比夏袭要成熟老练许多,看向她的目光之中染着惊惧,似乎她是什么洪水猛兽。 重生以来,她也不过与翠云打过几次照面,这么一寻思,江雪燃似乎也找到原因了。 大概翠云记忆之中的三小姐还是原主那副模样,也难怪会如此惧怕她。 “我过来找大哥,他在房中吗?” 翠云点点头,“大少爷此刻正在书房之中,应当是在处理公务,三小姐有什么事吗?我可以代为通传。” “我要见大哥,一两句话应当说不清楚。” 江雪燃来找江则疏的一路上,还信誓旦旦,如今到了门口,真看见翠云转身去寻江则疏,却又有些踟蹰了—— 若是以原主的性子,必定不会替下人们鸣不平,况且江则疏本就对她有所怀疑,若她当真说出来了,只怕疑心更甚。 但正在思索之间,翠云已经将江则疏带了过来。 看样子江则疏方才确实是在处理公务,眉梢之间还挂着一丝肃然,想必是为了最近陇南的水患。 “怎么了,忽然找我是有什么事?” 他其实也感觉得到,自从前几次变故,他对江雪燃似乎太过严苛了些,与江扶柳刚好也是截然相反,因此她也不怎么亲近他了。 因此江则疏措辞间,也多了几分谨慎,感觉自己方才的话似乎说得有些太冷漠了,于是重新开口。 “是有什么想要的?大哥都给你买。” 【宿主,女孩子不是这么哄的!】 江雪燃看着他头顶的金字,陷入片刻的无奈,虽然不懂为何江则疏要哄着她,但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了。 她眸子微微泛红,水光在黝黑的眼瞳之中格外明显,只怕谁见了这一幕,心中都不免生出几分怜惜。 “我方才在沈问澜的屋里,见到给家仆发下去的炭,竟都是劣质煤,可是我屋子里的,可都是上好的银丝炭。” 这是国公府历年来的惯例,银丝炭的价格昂贵,能燃得起一整个寒冬,只怕也是要几十两金子,出了国公府,其他的贵胄之家,也未必能完全用得起。 “那炭烧起来,浓烟滚滚的,只怕人是用不了的,我想着兄长一向都是体恤家中仆人的,必定不可能用这样的劣质炭来糊弄他们,所以定然是有人从中,中饱私囊了!” 见江雪燃灼灼的双眸,似乎对他信任极了,江则疏霎时间竟然有些语塞,不知要如何说才好。 “没有银丝炭也就算了,只是普通的炭,必定也能支撑他们度过严冬了,兄长一定要严查啊,否则若是让外人得知,我们偌大一个国公府,居然在这方面克扣家仆,只怕要抓住兄长的把柄了!” 翠云在一旁,有些不忍直视。 她也是看过府中一部分账本的,自然知晓这炭根本就没错,府中的开支便是这么这样调用的,只是江雪燃如此开口,江则疏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说,这便是他指使的了。 “……我必定严查。” 江雪燃闻言,不着痕迹地喘息了一下。 她自然也知道不是有人从中作祟,但斟酌过后,他也只能用这样的办法开口了。 见江则疏似乎也只是想将她搪塞过去,江雪燃樱唇微启,柳叶般的细眉蹙起。 “旁的时候倒也不算什么,只是今日来,陛下似乎因为陇南的水患而烦躁,若是有人借此参兄长一本,只怕是要遂了那些歹人的愿了。” 她言之凿凿,似乎满心满眼都是为了江则疏思虑。 【这小丫头说得好像也有道理啊……宿主,我觉得以江雪燃的性格, 能够注意到这一点,很有可能是男主故意指使的。】 江雪燃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江则疏头上的金字,顺着系统的意思,抿唇。 “若不是我今日去沈问澜的房中,只怕还发现不了,幸而提早便发现了,也能让兄长提前防范了。” 江则疏面色微沉,肃正的脸上也露出几分犹豫。 若是其他同侪构陷,他反而没什么要怕的,只是沈问澜便有所不同了。 他是这个世界的男主,所有的气运自然也汇集在他的身上,若是想要做什么,总会比寻常人容易许多,不过换一批普通的炭,就当是……破财消灾了。 “三妹这一次想得确实周全。”他转过眸子落在一旁的翠云身上,“听见三小姐的话了吗?今日便带着下人去买新炭,给各个院子发下去,不得再有纰漏。” 闻言,翠云蓦地有些惊了,没有想到江雪燃三语两语间,竟真的替他们要到了新的炭。 连日来,她们每日做着院中的活计,回去之后却连那些炭都不敢燃,只在冷得僵硬时,才在院子角落之中点一个火盆,隔一会儿便熄了。 莫大的喜悦让她在原地怔愣了片刻,才终于反应过来,声音中掩饰不住的欣喜。 “是!奴婢现在就去安置新炭!” 见她同手同脚地离开,江雪燃眸中展露出笑意,但很快就遮掩了下去,毕竟她现在应当“担忧”才是。 不出一个时辰,下人们便带着新的炭回来了。 第56章 冰冷 这也是他们渴盼已久的,因此每一个外出采买的人,看着院子里摆放整齐的炭,都是满脸欣喜。 “这都是三小姐给我们争取来的,我今日就在院子里面,看得可真切了!” 翠云一个时辰之前,还对江雪燃十分畏惧,可是现在,已经完全换了一副心思。 哪里有这么好的小姐,居然还给她们筹备过冬的炭! 江雪燃和江则疏走进庭院,正听到翠云在这里替江雪燃吹嘘。 一时间江雪燃也不免尴尬万分,转过头来看着江则疏,“还得是兄长将国公府内外打理得很好,才能有今日。” “炭的事确实是你发觉的,而且府中很多人对你还有所偏见,这是一件好事。” 江则疏拉着江雪燃走进庭院,众人的目光干落在江雪燃的脸上。 虽说方才已经听翠云说过了,但他们还是觉得十分不真实——其他院子里面的主子,只能说是正常的主子,虽然对他们没有什么优待,但也从未苛责。 但江雪燃……可是出了名的喜怒无常,最喜欢责罚下人。 “煤炭一事,确实是雪燃做主,往后若是府中用度有问题,你们皆可以提出来,国公府自然不会短你们的吃穿用度。” 江则疏沉声,“都明白了?” “明白!” 见各个院子里面的下人,抱着属于自己份例的炭,回到自己的院子,看上去都是喜气洋洋,江雪燃忽然也觉得,方才的冒险十分值得。 江则疏坐在一旁看着文书,倏地想起什么,抬眉想要叫住江雪燃,却见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没了影子。 “大公子是在找三小姐吗?” 翠云指了一个方向,“方才奴婢见三小姐抱着一箱子炭,朝着那边去了……奴婢本是想要搭一把手的,只是三小姐说不用,孤身便去了。” 那个方向,正是沈问澜的厢房。 江则疏收敛了目光。 “知道了,我先回院子,这些炭你看着发下去,不得有误。” “是!” …… 江雪燃确实是朝着沈问澜院子去的。 如今沈问澜是一个人住,只怕那些下人的消息一时半刻传不到他这里,因此江雪燃也只好自己将属于他的那份带来了。 “居然这么沉吗……” 抱着走了一段路,直到沈问澜的厢房门前,她便已然被累得气喘吁吁了。 回想起曾经自己在现代时,还曾拖着几十斤大米上楼,江雪燃决定责怪一下如今的这一幅身体,实在是金尊玉贵。 连这么一箱子炭都拿不动。 “沈问澜,给本小姐开门!” 男人双眸之中闪过疑惑,拉开门,瞧见江雪燃手中的炭,默了片刻。 “三小姐不必如此偏待我……” “你想多了,所有的下人都有新炭,这是属于你的那一份。”江雪燃毫不留情打断了他的话,瞥他一眼,“还不接过去,累死本小姐了。” 后知后觉,沈问澜接过炭。 “为何……忽然换了炭?” 他蹙眉看着江雪燃,看得出她是真的累了,双手拄着门边,投来的一眼娇俏又灵动,“你若是实在不想要,我便匀了给他人。” 沈问澜虽有内力,但也不是完全不需要炭火,只是看着怀中的这炭,他心中忽然生出了几分微妙。 “小人不是这个意思,在此先谢过三小姐了。” 她似乎确实与那些伪善之人不尽相同,无论是否为了他的好感,阖府上下,如今都有了新炭,到打春之前,应当是保暖无忧了。 江雪燃甩了一下有些酸痛的手,白皙手心中的红痕明显,勒得她吃痛,再度感慨了一番这个身体的脆弱,江雪燃大手一挥。 “好了,现在我要回去了,我那火盆你便不用搬了,一会儿让人来取。” 总不能让沈问澜新伤叠旧伤。 见她一边低声抱怨着,一边甩手离开,沈问澜竟有些百感交集,盯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一片漫漫白雪之间,半晌才回过神来。 只是此刻,眸中又多了几分冰冷。 不,她与其他人不会有两样。 她们所为的目的就只有一个,为了能够接近他,只不过是付出一些家财,又有何不可呢? “沈问澜,别做蠢事。” 低声警告着自己,沈问澜扒着门框的指尖泛着青灰。 在以往的一次次,他已然轻信了太多不该轻信的人,最终只能落得个惨死的结果。 这一次,他绝对不能再信任何人,尤其是明知身负系统的这些人。 …… 江雪燃自然不知道,她的一番好心,在沈问澜那里已经被曲解了一番,回到自己的庭院,夏袭便留意到了她赤红的掌心。 瞬间如同鸟儿归巢般,叽叽喳喳地扑了过来。 “小姐,你的手这是怎么了?” 江雪燃道了一声无事,但还是被夏袭拉着回到了榻上,仔细抹了创药。 “女儿家的手最是金尊玉贵了,小姐这双手还要用来写字作画弹琴,万不能留下一点疤痕。” 不免尴尬,夏袭所说的那些,她一样都不精通,接下来一段时日在国子监,还不知道如何蒙混过关。 转头间看到了一边的火盆,江雪燃有些意外。 “这火盆是何时回来的?” 夏袭恍然,“这是一炷香之前,沈问澜拿来的,我还正在好奇呢,小姐的火盆怎么到了他那里。” “……” 无疑,她的话又被当做了耳旁风,但此刻靠着火盆,打从心窝里的温暖让江雪燃又生出几分懈怠。 全身终于暖和了不少,便开始犯困。 “小姐,累了吧?” 夏袭怜惜地替她捏了捏肩,“上了半日的课,又受了惊吓,小姐还是早些歇息吧,明日还要入宫呢。” 闻言,江雪燃被提醒了一番,简直想不顾形象哀嚎一声。 一想到这样的日子还要过一年,她就觉得前途无望了! 这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奴婢也知道小姐劳累,您先在这儿休息片刻,我给您炖了鸡汤,此刻正文火慢熬着呢,不出半柱香便能出锅了。” 想到夏袭的手艺,江雪燃暂时活了。 她如同夏袭这般年纪的时候,亲自下厨恐怕是要出事故,但种种食材由夏袭一经手,便都成了珍馐。 第57章 小家碧玉 “那我再等半柱香。” 江雪燃裹紧了褥子,见她双眸闪烁,如同潺潺流水的眸光落在小厨房的位置,夏袭忍俊不禁。 “嗯,再等一会儿吧。” 夏袭方才一听闻了换炭一事,住在同个房中的姊妹们多是疑惑,江雪燃如何忽然改了性子? 但她却一直觉得,三小姐当真是世上最可爱、最好的主子,能够与先前那位已故的婢女相似,被选到三小姐的院子里来,实属幸事。 夏袭的手艺果然从未让人失望,暖融融的鸡汤抚平了冬日的严寒,也助长了江雪燃的困意。 总之也没旁的事,于是江雪燃也是早早便陷入了沉眠,也自然不知道,得到了新炭,许多人终于在冬日第一次一夜安眠。 …… 第二日进宫,江雪燃已然轻车熟路了。 她记性很好,前1日走过的路再走一遍,便不会忘了,因此顺利来到了学堂,已经有寥寥几人坐在一旁温书,舒明月也忝居其中。 见到江雪燃,舒明月施施然起身,眸子里似乎充斥着关切。 “昨日马儿受惊,江三小姐应当没受伤吧?” “也都怪我,如果不是那时,我让柳公子来指点我的射艺,他便能时刻盯着你,不出错了。” 一番话,便把所有事都推到了江雪燃的身上,似乎是她骑马能力不精,才会落到如此地步,身边没人看着,便会惹出麻烦来。 “舒小姐也不必如此责怪自己,毕竟射艺不精,确实是要人指点一番的,就像我,在骑马这方面,也还是要谦逊些。” 江雪燃目光灼灼,端的一眼看上去,竟然十分真诚,将舒明月剩下挖苦的话全都噎了回去。 “江三小姐说的也是。” 舒明月勉强勾出一抹笑,她原本生得小家碧玉,柔弱恬静时有一种别样的美,但若是强颜欢笑,便显得十分虚假。 “对了,昨日的策论,江三小姐写得如何?我要先替陈夫子收起来,待夫子回去之后慢慢看。” 江雪燃转头,敲了敲沈问澜面前的桌角。 “策论。” 以他们现在的文学造诣,只怕要写出一篇完整的策略已经很难了,更何况若是未曾接触陇南的水灾,只怕根本写不出来什么。 舒明月惊诧地看着沈问澜,只见他面色平静,从书匣子里抽出一张已然叠好的书册,随后伸出直接分明的手,递了过来。 “舒小姐不是要收吗?” 江雪燃已经看过了策论,必然没问题,亲眼见舒明月一脸恍惚地收下,于是也就愈发放心了。 拿过了策论,舒明月便想打开看看,江雪燃究竟都写了些什么——她能够得知陇南的水患,全都依仗她的父亲,早早便将朝中之事与她严明。 但是江雪燃又是从何而知的? “舒小姐。” 刚要打开,一旁的江雪燃便似笑非笑,叫住她,眉梢微挑。 “不是要收给夫子吗,你也要看?” 自然是没这个规矩,舒明月讪讪地合上了策论,在心中不断安慰自己。 江雪燃连昨日一个问题也回答不来,又怎么可能真写的出策论呢?这个风头,必定不会让她夺去了。 到了时间,陈夫子踱步走了进来,见众人都已经坐在书案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夫子,这些便是收上来的策论。” 舒明月款款将收来的策论放在桌上,才回到自己的位置。 “昨日的功课,确实有些为难大家了,只不过近日陇南的水灾,着实也让众卿头疼,我们就当是集思广益了。” 陈夫子将策论放在一边,重新拿起了书卷。 “今日我们继续读论语。” 江雪燃见陈夫子一句话便揭过这件事,江雪燃松一口气的同时,对陈夫子也生出几分好感。 陈夫子倒不是真正那种迂腐的夫子,否则昨日,在她大言不惭之时恐怕就会罚她了。 这次没什么不该有的插曲,江雪燃仍旧听得昏昏欲睡,但并未开口,直到下了学堂,陈夫子也没有向她发难。 “一会儿陪我去一趟城北的铺子。” 从宫中往外走,听见江雪燃的话,沈问澜眸中闪过一丝诧异——虽然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但江雪燃似乎十分不喜出门,居然主动要求去城北,确实有些稀奇。 “好,但小姐去城北做什么?” 江雪燃就是想到,不日便是元宵节,往常都是江抚柳给她筹备礼物,只怕元宵节也一样。 若是只收不送,江雪燃也不免觉得有些愧疚,江抚柳是真心实意对她好的,这点身外之物就不必吝啬了。 “主子要去,你跟着就是了,哪儿来那么多问题?” 江雪燃斜睨着沈问澜。 至于为什么放着城中央的铺子不去,偏偏要去城北…… 还不是因为城中危机四伏,江雪燃估摸着,在城中至少能遇到三四个熟人,到时候只怕也无法用心挑礼物,还会招致祸端。 还不如人烟较为稀少的城北,也不见得要多么稀罕,只不过是挑个礼物,尽心就好。 两人坐着马车,在城北逛了一番。 沈问澜一路上虽默不作声,但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同行之人,江雪燃在路上见到喜欢的物件儿,他也都眼疾手快地给了银子。 不知不觉间,便已到了傍晚。 “这些应当是够了。” 喜欢买东西果然是女子的天性,江雪燃满意地看着一马车的大包小裹,双眸眯起来,如同两轮弯月。 她也自知买得夸张了些,只是沈问澜也不知节制,她看中什么,便只管掏银子,不知不觉间便已然这么多了。 给江抚柳买了些胭脂,还有各色珠宝,总之给女子断然不会出错,还给府中的其他三人也捎带了两样。 “三小姐,上马车了。” 抬眸,沈问澜颜色平淡,正欲扶江雪燃离开此处,余光便倏地瞧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得巷尾闪过。 那不贺陵川吗? 他居然也在此处。 “你在看什么?” 江雪燃抬腿先上了马车,自然没有瞧见贺陵川的身影。 第58章 看呆了 沈问澜回首,收敛了眸中的情绪。 “没什么。” 见沈问澜这幅表情,江雪燃在心中腹诽:这要是真的没什么,只怕才奇怪。 她一时间也猜不出方才沈问澜究竟看见了谁,但如今他有意隐瞒,即便好奇,江雪燃也不能接着询问了,否则只怕要给自己再惹些麻烦。 “好吧,那便跟上了,我们回府。” 江雪燃想要的东西也都买好了,能引起沈问澜注意的,只怕都是些祸事,这是他们间的痴缠,她可不想无辜受累。 “是。” 沈问澜扶着江雪燃上了马车,目光追着方才贺陵川离去的方向,面色逐渐如同凛风吹过般冷了下来。 先前属下调查到,昭阳公主暗藏私兵的地方,便在此处,若是昭阳公主是真的,并非被系统控制过,她恐怕已经和贺陵川合手了。 这些揣度暂时还没有验证的办法,只能让下面的人慢慢收集消息,但以皇上对贺陵川的防备,应当在解决了水患之后,便会针对他,让他交出手中的兵权。 那时,也就是兵变之日了。 江雪燃坐在一边,假意看着马车外,但也在默默注视着沈问澜。 即便他的表情已然十分微妙,但大概是连日来的相处,江雪燃已对他有利不少了解,因此一眼就看出他似乎有些……急躁? 沈问澜鲜少有这样的时刻,江雪燃也察觉到了几分风雨欲来。 江雪燃记得陇南水灾前后,似乎并未出什么大事,那么能忽然改变剧情的,也就是攻略者了。 想到这里,江雪燃便不禁有些麻木——实在不是她不想,但攻略者未免太多了一些,她根本就想不到究竟是谁做的。 “小姐,到了。” 正在思索着,沈问澜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江雪燃转头,便对上他深沉的双模,似乎要洞穿她的灵魂。 江雪燃樱唇一抿。 “这么看着本小姐做什么?” 沈问澜沉声,“只是见三小姐想得出神,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他对这样的情形已然司空见惯了,江雪燃想必是在和系统对话,才会忽然之间失神,思及此,沈问澜平静目光之下隐藏着的思绪,也变得愈发阴鹜。 “本小姐想什么,你都要管?”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沈问澜在她面前暴露出如此神情,轻咳间目光闪烁。 一时间,江雪燃也想不到最近会有何人动手,不过大抵都与她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否则死亡剧情也不会在中秋时了。 “提着东西,我们先去找二姐。” 江雪燃一声令下,便带着沈问澜往府内走去。 她索性也想开了,想不通的事不如不想,这么多系统,还有沈问澜支撑着,无论发生什么事他们必然都能解决。 至于她——不如在里面做一只混吃等死的小咸鱼。 “二姐!” 少女的声音如同银铃,从院门外便透了进去,江雪燃手中提着新买的珠花和布料大步跨进院门,江扶柳一早听见是她来了,于是站在院门边。 “雪燃,你怎么买这么多物件儿?” 似乎江雪燃也许久没有独自一人出府了,江扶柳眉梢一挑,视线扫过她手中的珠花,莞尔,“都是买给我的?” 她双眸亮晶晶的,一旁的婢女立即上前,接过江雪燃手中的包裹。 “还有给兄长弟妹买的,一会儿我再去送。” 见江扶柳欣喜,江雪燃娇嗔着贴近,“先前二姐给我买了那么多东西, 我只是小小地回报一下。” 半晌,又弱弱地补充。 “虽然花的都是大哥给的钱。” 目前偌大一个国公府,实则也只有江则疏一个人有月俸,剩下的也就是国公府从前的商铺,大概有两条街,只是这些在原本的剧情之中,都是被一笔寥寥带过,最终都落在了沈问澜的手中。 至于其他的,江雪燃便不是很清楚了。 “大哥的俸禄不就是为了给我们花的?” 江扶柳美眸一挑,“不过你给大哥买了东西,他见了一定也十分欣喜,我带着金雨将你买的东西清点一下,你先去大哥那里吧。” 闻言,江雪燃颔首。 她此次去见江则疏,也是为了缓和一下二人之间的关系,江则疏虽是一个十分尽职尽责的攻略者,但要真的说起来,自打穿越以来,似乎也未曾苛待过她。 哪怕对她有诸多猜疑,也没有直接斩草除根,已经很好了。 沈问澜跟在后面,江雪燃看出他暗藏在双眸之下的层层风暴,自然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触他的眉头。 “一会儿我去大哥院子里,你且在院门口等着便好。” 江雪燃转过眸子盯住,也是为了避免这二人见面。 彼此之间都怀着歹意,江雪燃夹在中间必然陷入两难的境地,一边是她在此时间最大的仰仗,另一边又是她招惹不起的男主。 因此还是不要让他们见面为妙。 “是。” 沈问澜低眉顺目,垂落的发丝柔顺,如同他给他人的感觉,柔顺可欺得似乎一阵风过去就会散了,精致得过分的双眸隐匿在发丝背后,似乎隐匿着亘古以来的孤寂。 江雪燃一时间看得有些呆了,半晌才一惊,回过神来,仓皇地朝着江则疏的院子走去,步伐还有些踉跄。 原本以为和这妖孽一般的人相处久了,她早就习惯了这幅面容,不曾想还是有看呆的一刻。 直到了江则疏的院子门前,远远的,翠云便看到了她的身影,于是如同一只蝴蝶般飘过来,“三小姐,您怎么来了?” 自从她换了新炭,在国公府之中的威信便不同于前了,江雪燃提着手中的烟酒。 “今日买给大哥的,大哥在院中吗?” 翠云忙接过来,而后摇摇头,“三小姐来得有些不巧了,大公子刚被传唤入宫了,也就是半个时辰之前的事。” 半个时辰之前…… 应当是她刚从国子监出来时,他便被传唤进宫了。 这个时候入宫,不做他想,应当是为了陇南水患一事——原本此事应当和国公府是没有干系的,只是被系统影响,不知变改了多少。 第59章 又见陛下 陇南的水患只怕是一个苦差事,江则疏掺和其中,大概是出自系统的馊主意。 思及此处,江雪燃便是一阵头疼。 只怕系统也熊全然得知如今陇南的情况,若是江则疏去了陇南,还不知要历经多少风霜,只是她如今也无法站出来干预。 “那我先回院子了,若是大哥回来,我再过来便是。” 出师不利,今日便不是一个套近乎的好时机。 还不等江雪燃转头,只见有个太监装扮的男子从门外跌跌撞撞走进来,见到她,双眸一亮,“敢问是国公府三小姐吗?” 宫中的他以前怎么会晓得她? 江雪燃眉目间几分困惑,那太监连忙俯身上前。 “三小姐,陛下邀您进宫一叙,此刻马车已经等在府门前了。” 太监的面上一层虚汗,隐隐瞧着她的片刻,目光中饱含敬畏,江雪燃被他这模样弄得有些茫然。 “陛下要见我?” 可是连日来,她似乎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除了被小公主恶意捉弄之外,便没有什么能引得皇上注目的事了。 可此刻陇南水患一事,便耗尽了皇上的全部心力,江雪燃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似乎也进不了他的眼。 “是的。”小太监见她不解,用袖口抹了一下额角的冷汗,“咋家也不敢揣测圣意,只是陛下……似乎是看了今日国子监的论策后,才匆匆唤您入宫的。” 论策? 江雪燃心中一惊,随即转头看向沈问澜。 她之前分明已经检查过了,那论策之中似乎没什么大逆不道之言,不过是中规中矩的一篇文章,为何陛下会传召? “三小姐,陛下的旨意不可不从,您还是现在收拾了,与咋家走一趟吧。” 这小太监说的没错,即便心中百般不解,江雪燃也绝不可能违背圣意不进宫,但只是心中冷了个透彻。 若是沈问澜当真在策论之中做了手脚…… 只怕惹怒了陛下,是要杀头的重罪。 思及此处,江雪燃便十分懊恼。 她便是过于相信系统所言,自以为不会出什么纰漏,因此当日轻易便信过了沈问澜,怎么忘了他本就是一朵黑心莲花,只怕是他说的什么都不能信。 “臣女女这就入宫,只是还要带着这随从。” 江雪燃纤纤素指一挥,指向一旁站着的沈问澜。 这策论是他写的,若实在要降罪之时,她也就只能把沈问澜卖出去了——请人代笔策论的罪过,与杀头的罪过之间孰轻孰重,她还是比较得明白的。 “这……” 小太监看似有些犹豫,见沈问澜似乎也不过是个寻常小厮,江雪燃一人入宫确实有些不妥,于是只迟疑了片刻,便颔首。 “您二位,随着咋家来吧。” 听到与策论相关,沈问澜漆黑的双眸之中也闪过疑问,只是盯着江雪燃霎时间苍白下来的小脸,他便猜到,江雪燃必然以为他在策略之中做了手脚。 但…… 他确实没有。 那日江雪燃便趴在他案前,沈问澜根本没有动手脚的时机,更何况此般并不精明的设计构陷,只怕也会惹火上身。 沈问澜还没有那么愚蠢。 “三小姐,抬脚。” 听着男人沉静的声音,江雪燃三魂七魄才回转了些,薄唇微颤,半晌还是一言不发地被沈问澜扶着上了马车。 小太监自然不会跟着上来,静谧狭小的空间内,只余下他们二人。 “那策论……” 江雪燃低声问询,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她死死盯着沈问澜,似乎要从他的眉眼之间找寻出蛛丝马迹,然而他神色并未有异,反而一片坦然。 沈问澜启唇:“您怀疑我?那策论是三小姐亲自盯着我写的,也亲自过目了。是信不过小人,还是信不过您自己?” 他语气平静,似乎确实未曾做过,江雪燃确实过目了那策论,并未发现什么不妥之处,眼下沈问澜似乎也并未说谎…… 那江雪燃就愈发疑惑了。 若不是因为策略有问题,又会是因为什么呢? “最好与你无关,否则本小姐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江雪燃咬牙切齿。 这一晚上且说得上是跌宕起伏,江雪燃看向马车外,不着痕迹地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这般逼仄的环境之中,沈问澜身上竹叶的味道愈发明显。 明明平日里嗅着并不明显的味道,此刻却似乎有了几分侵略性。 很快便到了宫门前,江雪燃跳下马车,跟在小太监的身后。 似乎宫门外的人都心心念念想进这皇城,江雪燃偏偏一次又一次到了宫门前,心中只余下无限的忐忑。 “江三小姐,您身边这位应当是不能随您一同入殿的,咋家便带着他在殿门前候着。” 以沈问澜的身份,自然是不可能随着她一同去面圣的,江雪燃亦在心中早有准备,于是颔首。 “好。” 她潋滟的双眸落在沈问澜身上,似乎在警告他不要随意乱动,落在旁人的眼中,只怕无比娇俏,上翘的眼尾与其说蕴藏着怒意,不如说是蔓延开了一笔春色。 每每江雪燃想拿出气势,摆主人的架子时,总不得其要领,明明是同一张脸,但沈问澜还是能一眼辨别出,她与原本那个江雪燃的区别。 太柔软了,像是一池春水。 江雪燃自然不知他此刻想些什么,转身踏入了殿中,原本还担忧一个人面圣会出什么纰漏,不曾想,此刻大殿之中站满了人。 瞧着一袭官服,他们应当都是朝中重臣,江雪燃没一个瞧着面熟的。 好在,在他们的瞩目之下,她很快走到了天子近前,江则疏便立于一旁,似乎并不意外此刻见到她。 “江三小姐来了?” 天子面色微沉,即便他是故事线之中的昏君,但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天子,浑身的气势压迫感十足,让人不敢直视。 江雪燃噗通一声先跪了下来。 “臣女拜见陛下。” “请起吧,朕宣你入宫,是有要事要问。”皇上走下台阶,手中执着一文书,江雪燃虽然认得这本文书,正是沈问澜所写的策论。 “这文书的内容,可是真的?” 第60章 被封郡主! 平心而论,江雪燃对这策论的印象已经不深了,但是其中字字珠玑,没有半分虚假。 这些若是想要调查,必然会有人将详尽的消息呈递到陛下面前,只是如今…… 多的,是不想开口的人。 “臣女……写进策论的,也只是坊间传闻,若是陛下想要求证,只怕臣女拿不出详尽的证据。” 江则疏皱眉。 他并未看过那策论,但以江雪燃的性子,又怎么会特地去了解陇南的水患呢? 江则疏从未在国公府中提起此事,江雪燃整日除了去国子监之外,亦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些消息她是从何而知? “陛下,听闻这策论也不过是国子监的课业,臣妹只怕是随便写写,若是有言行无状之处,还望陛下恕罪。” “恕罪?” 皇帝轻笑了一声,然而笑意却不达眼底。 “若不是因为江三小姐这本策论,朕还不知,在坊间已经有了如此多的传闻,流言确实可畏,但并非事事都是捕风捉影。” 他倏地将手中文书掷落在地,江雪燃被吓了一跳,连忙就要跪,心中已经想好了如何出卖沈问澜,然而刚跪到一半,皇帝再度开口。 “这策论之中的官员,个个贪污行贿,此次江雪燃上书有功当赏,赐以郡主封号,至于策论之中所述官员,给朕全都抓进天牢!” “是!” 倏地峰回路转,江雪燃刚跪了一半儿,又被扶起来,只听见身后呼啦啦跪满了大殿,不禁有些头皮发麻。 郡主? 要知道当朝,除了几位公主之外,还并没有能够加封郡主殊荣的,江雪燃一个并未做过实事的普通官家女子,居然能够成为当朝第一位郡主…… 这可不仅仅,是被特赦进入国子监读书这么简单了。 江则疏见她愣愣站在原地,显然还没有弄清楚状况,低声提醒: “还不快谢恩?” 闻言,江雪燃瞬间反应过来,端正行礼。 “臣女谢过陛下!” 皇帝的面色回转了些,重新坐回到龙椅之上,“贪污一事此刻查清,也算是免绝了后患,但如今陇南的水患难治,赈灾粮草押送一事,可有人愿意主动请命?” 闻言,跪在地上的一众臣子面面相觑,谁都不愿做这个出头鸟—— 陇南如今的灾患已然持续了月余,只怕如同锅中的滚粥,早已乱成一团,这个时候谁会主动请命,去趟这一趟浑水? 甚至从中捞不出一点油水,这样的苦差事,若是有人能主动站出来,那才是怪事…… 正在众臣想着,最后这差事会落在谁头上时,忽然一个朗正的声音响起,江雪燃只见江则疏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臣愿主动请命。” 江雪燃瞬间瞪圆了眼睛,但此刻她与皇帝离得太近,若是做些什么小动作,必然会被轻易捕捉到。 她可不想刚被封了郡主,便又惹祸上身。 江则疏这差事都敢接下? 皇上还在盛怒之中,若是差事中出了半点差池,国公府恐怕要填补粮草空缺事小,陛下降罪事大。 “既然江爱卿主动请命,那朕便将这一重任交付于你,希望江爱卿不要让朕失望。” “臣必万死不辞!” “……” 一切都安置妥当,众人也终于走出了大殿,显然一个个都放松了不少。 “兄长为何要接下这一差事?”江雪燃蹙眉,拦在江则疏面前,“此去陇南必定多有波折,况且陛下处置了不少朝臣,他们皆以为那策论是出自我手,必定也会算你一笔……” 江则疏目光沉沉,对上他的眼瞳,江雪燃抿着唇,不再言语。 “这策论果然不是你写的。” “我……” 江雪燃只怕惹火上身,江则疏却偏偏要朝着这火盆里面跳。 明知道男主就在江雪燃身边,这策论究竟出自谁手也是不言而喻了。 “这陇南我不得不去,不过你且放心,不会出什么事的。” 江则疏沉声。 他所图谋的是这天下,如今这只不过是第一步——若是这么一点凶险,便能吓得他止步不前,那么系统不如另择他人。 【江雪燃和男主这一次倒是误打误撞帮了你,宿主,你放心吧,有我在你身边,这一路上必定不会遇到什么波折的~】 见江则疏头顶的金字,江雪燃抿唇,终究还是幽幽叹了一口气,敛下眸中的忧虑。 也是,有系统在他的身边,江则疏必定多有防范,应当不会出什么大事,她就是一个普通人,反倒关心起这些天命之子来了。 “既然兄长已经接下了这重担,再说旁的丧气话,反倒是雪燃的不是了。” 江雪燃垂眸,“祝兄长早日回朝。” 听出她是在说气话,江则疏不免忧愁。 【你说原主的三妹是不是生气了?】 【可能觉得此行凶险吧,国公府这几兄妹关系确实不错,不过除了男主以外,宿主不也必在他们身上动太多心思。】 【毕竟若是顺利的话,迟早有一天,宿主是要独步天下的,这些人也活不到那时候。】 明明只是一行没有波澜的金字,江雪燃却从其中瞧见了一丝傲慢,仿佛他们就是掌管这世间的神明,除了任务以外,其他的便如同草芥一般,丝毫不重要。 “三小姐。” 沈问澜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他鸦睫轻闪。 “方才听闻三小姐被封了郡主,便提前恭贺了。” 这策论是他写的,若真要说功劳,也是沈问澜的功劳,江雪燃受之确实有愧,想到来的路上竟还怀疑他对论策动了手脚,江雪燃清了清嗓子。 “先回府再说。” 此间复杂的事纠缠错落,江雪燃一想便觉得脑袋涨得作痛,而且宫中人多眼杂,也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来时的小太监一脸欣喜,从不远处颠过来。 “咱家先祝贺三小姐首封,陛下专程命我送几位出宫,这边请吧。” 江雪燃与江则疏对视一眼,知道出了这个宫门,只怕国公府在京中又要掀起一片波澜了。 一个摇身一变成了本朝唯一的郡主,另一个则是成了南下的钦差大人。 第61章 光耀门楣 太监在皇帝的身边,自然也精通察言观色一道,如今明摆着国公府都要跟着飞黄腾达。 至少江雪燃这个郡主,许多人怕是再也不得招惹了。 “多谢。” 虽说刚刚封了郡主,但若是过于跋扈,那也未必过于恃宠而骄了。 今日皇帝也只不过是给众人一个态度,他并非不想管这上下的乱象,只是被奸人所蒙蔽,她的策论给他提了醒,便受了封赏,其他人若是在同样的位置,那就也能得到一样的封赏。 所谓的君恩,也只不过是对其他人的暗示而已。 被一直送回到府中,江抚柳有些焦急地在府门前渡着步子,一看到回来的马车,立即就迎上来,见江雪燃与江则疏似乎都没什么事,才松了一口气。 “今日陛下没有为难你们吧?” 她眸中的关切并不像是伪装,系统竟还不知宫中发生了什么? 江雪燃抿着唇,一副刚刚受了训诫的模样,看得江扶柳心中一紧,急忙追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们一个两个都不讲话,是要急死我吗?” 一旁的江则疏已经看出江雪燃的坏心思,就是想要吓唬一下江扶柳,但见她如此急切,还是开口戳破了江雪燃的伪装。 “不必心急,一会儿封赏的圣旨应当就要到了,准备接旨吧。” 说完,江则疏便大步走进了国公府门,只余下江扶柳一人茫然,转头望着江雪燃。 “大哥这是什么意思,给谁的封赏?” 江雪燃终于忍不住,唇角也跟着翘了起来。 “自然是给我的封赏,二姐,我被陛下封为郡主了!” 莫大的喜事砸到了头顶,原本以为是坏事一桩,不曾想竟等来了封赏——若是她没记错的话,江雪燃可是当朝的第一位郡主! 这一次,真算得上是光耀门楣了。 【不是!我这边就断联了一会儿,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江雪燃一个炮灰女配就被加封了?】 一切简直是有些匪夷所思了,原本都以为今日被宣入宫,必定没什么好事,不曾想竟还真就是两级反转。 【你总说雪燃是个炮灰,但她如今都已经活到第二年了,想必剧情也早就不同了。】 【如今……怎么也能算得上是个女配了吧?】 闻言,江雪燃也跟着愣了一下,见系统不曾回答,她实际上也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似乎,确实如此。 沈问澜走在后面,长身立于黑暗之中,此刻才走入光明。 一切……确实与既定的命运截然不同了。 “先进府中,等待圣旨和封赏。” 江扶柳拉着江雪燃,“你如今已经贵为郡主,与其他的高门贵女便截然不同了,日后言行举止要更加稳重一些……” 听着耳边的唠叨,江雪燃一时间觉得系统选择江扶柳来做这个宿主,实在是决策失误,毕竟似乎没有哪个女主是这样的风格,每日抓着男主来唠叨生活起居…… 虽说现在被唠叨的人是她吧。 夜色逐渐将府邸吞没,江雪燃被勒令换了一席新衣裳,被夏袭给打扮得花枝招展,简直比瓶中插着的花更加明艳几分。 “受封一事非同小可,自然是要庄重一些,才显得对天家重视,” 见她似乎不怎么情愿,江则疏沉着脸,严肃了许多,“只怕现在你被加封为郡主的消息,已传入了大街小巷,一会儿圣旨一到,过来贺喜之人只怕也要到了。” 贺喜未必是真的贺喜,但必定会有人来。 江雪燃只知道她得了这虚荣,倒是不知道还会有如此多的麻烦,虚叹了一口气,也只好任由夏袭如同插花一般打扮她了。 待到她被装点了满脑袋的珠花,只觉得摇曳间,似乎顶了千斤重,外面终于传来大太监尖锐又欣喜的声音。 “圣旨到——” 江雪燃被摆弄出的困意,此刻终于消散了些,一双清亮的眸子瞧向眼门外。 “走吧,我们出去接旨。” 江扶柳将江雪燃从铜镜之前扶了起来,走出院门,只见一众人等,已然在院中,大太监面露喜色,宣读了圣旨内容,听闻江雪燃被封为“永和郡主”,一切仿若尘埃落定。 “永和郡主,接旨吧。” 大太监笑眯眯地提醒,闻言,江扶柳站起身上前,双手将圣旨接过。 “咋家在此祝贺永和郡主首封了,当朝第一位郡主,可是莫大的殊荣,陛下对郡主亦是十分看重,还望郡主不要辜负陛下如今的看重啊。” “是。” 江雪燃柔顺垂眸,瞧着不卑不亢,与之前京中传闻里的江雪燃判若两人,大太监不禁也微微叹息。 “永和郡主面前一片光明坦途,咋家便不多说了,时候不早了,咋家先回了。” 大太监客气地笑笑,随后转身离开国公府。 接圣旨其实也不过片刻,倒是劳师动众了许久。 江则疏将圣旨收好,国公府外已汇集了不知多少人,都在等着来跟江雪燃贺喜,只是其中蕴藏了多少真心,多少假意,便也是不得而知了。 “今日便闭门谢客吧,一个都不见。” 江则疏沉声,江雪燃瞧着他的侧颜,方才二十六岁,便已经生出了点点皱纹,可见做穿越的宿主确实挺煎熬的,事事都要考虑得周全。 “雪燃怎么想?” 他忽然转过头来看向她。 江雪燃实则直到现在还有些恍惚,毕竟那策论并非出自她手,如今的一切便犹如镜中月、水中花,令人心生茫然不说,也十分的虚假。 只是……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在大殿之上,江雪燃已经默许了,那策论是她所为,若是此刻再说出实情,那便是欺君。 “一切都交由兄长定夺。” 江雪燃只觉得一阵困倦,秾丽的双眸低垂着,如同受了些委屈,于是也令人心中倍感怜惜。 “好,那就回院子休息吧,外面的事与你无关了。” 听到“休息”二字,江雪燃眼中瞬间多了几分生气,她如同一只花蝴蝶站起身,眼眸微亮。 “那我现在岂不是可以回去躺着了?” “……” 虽说一早就看出来,她对这郡主之位不甚看重。 第62章 先礼后兵 但未免还是有些太不看重了吧! 这可是多少人求之不来的福分,如今落在了她的手中,反而似乎成了累赘。 “先回去歇息吧,明日还要去国子监。” 江则疏沉声,其中还夹杂着几分忧虑。 闻言,江雪燃也猛然反应过来——只怕明日去了国子监,还要面对一群不想面对之人的恭维。 一想到这里,江雪燃就愈发迫不及待想要回去歇息了。 虽说有些无奈,但江抚柳也想到了这一点,于是颔首,捏着江雪燃的手。 “原本你只不过是国公府的三小姐,或许众人的目光亦不会落在你的身上,有些小错也无可厚非。” “但到了明日,你便是这天下的郡主,一定要谨慎行事,不要令人抓住把柄了。” 眼看着两人头顶的金字眼花缭乱,系统叽叽喳喳,各自说着各自的任务,江雪燃便看得双眼发涩。 且不用说其他人,舒明月必定会到她的面前来刷一波存在感。 “必定不会给你们闯祸的,放心吧。” 江雪燃急着回去,一则不愿意面对两人的唠叨,二来也是为了探听一下男主究竟是如何做想。 抢了风头其实并不打紧,沈问澜也并不缺少这么一篇策略。 只是她是否愿意,自己蹭到这风头呢? 沈问澜一直立于一边,面上似乎没什么不好的表情,但他一向如此,于是也令人猜不透心中所想。 走至了门前,见沈问澜还没有跟上来的意思,江雪燃轻咳了两声。 “喂,跟上来了。” 怎么说,这一次也算是抢占了他的功劳,即便知道他很可能并不在意,江雪燃仍旧有些不好意思。 但总不能如此坦白说出口,江雪燃有些别扭,双睫扑闪着,如同纷飞的蝶翼,在绯红的眼尾遮盖一片阴影。 “是。” 即便看出了江雪燃的纠结,沈问澜仍旧不动声响,如同影子一般融入了月色,不远不近地跟在江雪燃身后。 就这么一路回了院子,江雪燃觉得自己就如同一只哑了的爆竹,半晌,也只能幽怨地盯着沈问澜。 “三小姐为何如此看着小人?” 得了这样莫大的好处,还成为了郡主,江雪燃想必心中十分欢心吧。 只是当着他的面,不好独占了功劳,装腔作势一番,还不如他直接装傻充愣糊弄过去,省得浪费一番口舌。 “今日在大殿上如此情形,我就算想要说明,也免不了受一番连累。” 江雪燃也冲动想过,只是若当时她真的说出,这策论是有人代笔…… 别说赏赐了,只怕他们两个,全都要受到连累。 “今日我已做了郡主,我知道这要归功于你,我给你长些俸禄,然后也不必拘在府中,让你来去自由,如何?” 沈问澜这敏感的身份,纠缠起来又是一番大麻烦,但同样,江雪燃不愿得罪他,更珍惜自己的小命。 见他不言语,江雪燃伸出一只手,捏着他的袖子晃起来,幅度很轻,如同在撒娇。 她目光真挚,早已没了当初江雪燃的影子。 若从前的那个江雪燃是一颗炽阳,将所有近旁的人都灼得遍体鳞伤,那么如今的这个江雪燃……便如同窗外的雪。 脆弱的,如同被一点光亮映着,便会化成一滩水,从此了无痕迹。 贪生怕死,胆小至极。 此刻明明应该哂笑,江雪燃小意讨好,如同每一个令人厌恶的攻略者一般,但沈问澜又偏偏觉得,她似乎并未说谎。 “……我并未生气,也不必有什么旁的赏赐,原本策论的娄子也是我捅出来的。” 沈问澜瞧着轻描淡写,“如今小姐做了郡主,也是好事一桩。” “你真的未曾生气?” 江雪燃抬着眸子,想看出些蛛丝马迹,只是沈问澜这张俊颜之上,似乎确实并未有恼怒抑或冰冷,相较于平时,似乎还融化了些许。 不免沉默,江雪燃思索着,指尖还拈着沈问澜的衣袖,不曾察觉。 她只是有些费解,为何忽然沈问澜换了这么一副好脾气,先前对她还不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模样…… 难不成是先礼后兵? “若是三小姐无事,不如先回去休息吧。” 这人到底是把他的袖子,当成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儿,一直攥在手中,不肯放下。 沈问澜抽回袖子,随后转身告辞,见他离开的身影,似乎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江雪燃若有所思—— 难不成方才,沈问澜这是……害羞了? 思及此处,江雪燃心中简直是一阵恶寒,迅速摇了摇头,想要将方才那荒谬的念头给甩出去。 沈问澜可是向来不为女色所动的魔头,否则只怕他也成不了什么大事,便醉心于那些攻略者之中了。 江雪燃对于自己的认知还是十分明确的。 她除了这张脸外,也没有任何引人的长处,沈问澜大概也恨极了她,有时眼眸间流露出的恨意,都不禁让江雪燃心惊肉跳。 只是这一次……竟真的就这么轻易揭过去了。 心中虽有些迟疑,但江雪燃还是决定下一次也要试试,万一沈问澜真的吃这一套,岂不是又多了一种保命的手段? 江雪燃如今的下限已然是一降再降,只要能够活下去,哪怕是给沈问澜当牛做马,她也是万所不辞。 “怎么就到了如此境地?” 不免有些忧愁,江雪燃倏地觉得,还不如当初就死了,总好过如今,要在人心算计之中苦苦挣扎。 不过被封了郡主,到底是好事。 第二日一早,江雪燃起来时,看着院中摆满的礼品箱子,还以为自己沉浸在美梦之中不曾苏醒,打算回去睡个回笼觉。 被夏袭推着重新走出门槛,唠叨着去国子监恐怕要迟了,江雪燃这才反应过来。 “这些……都是给我的?” 在国公府中,江雪燃已见过不少稀罕的玩意儿,但如此多的礼物一同出现在院中,她还是不禁瞠目结舌,后知后觉,这应当是被封为郡主才收到的贺礼。 “那是自然,一清早,咱们国公府的门只怕都要被他们给踏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