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燃也就还存留着一分神志,提醒着自己莫要发疯。
她咬了一下舌尖,心中更是忍不住苦笑——这原主的身体,也未免太弱不禁风了些,平日里跑跳不得也就算了,竟还是个一杯倒!
“三小姐,还好吗?”
听到沈问澜的问询,似乎还带着几分试探的意味,江雪燃就控制不住地想要冷笑。
是啊……
沈问澜跟在原主身旁的时日也算不上短,肯定知道江雪燃喝不了酒,却还是没有劝阻,他就是故意的!
沈问澜双眸落在江雪燃驼红的脸蛋上,哪怕没有花,也着实是相映红了。
“沈问澜……”
听到自己的名字,再度从她的唇齿间吐露出来,樱唇如同点了一抹朱砂,红得妖冶。
他眸子深了些许。
“嗯,我在。”
“三小姐有何吩咐?”
江雪燃在他的怀中,仰头望着他——
这一路上,她身体的重量,几乎都落在他扶着的双手之中。
而眼下,这重量忽然被抽走,只见江雪燃踉踉跄跄地离开了他的搀扶,又面色不善地挥开沈问澜想要靠近的手。
一双深邃的双眸,死死盯着沈问澜,像是要给他看出一个洞来。
随后,她抬起手指着沈问澜,扬声:
“沈问澜……大混蛋!”
江雪燃早就想要骂他了。
自打穿越以来,只要是跟沈问澜沾边的,便准没好事,可是偏偏这个世界都是围绕着他转的。
逃又逃不脱,死又死不掉。
实在是令人讨厌。
也就是借着此时的酒意,江雪燃才敢说他的坏话,否则以沈问澜这睚眦必报的性子,指不定要在背后如何算计她呢。
“混蛋,混蛋!”
沈问澜也不曾想,她忽然抽身,便是为了指着自己的鼻子骂一顿。
只是醉酒之后的江雪燃,也没有了平日的伶牙俐齿,反反复复之间,也只会骂那一句。
不似责骂,倒像是撒娇。
“您醉了。”
沈问澜伸手,想要将她重新揽入怀中,带回院子里,莫要在耍酒疯。
但伸出的手并未接住她的腰肢。
一滴滚烫的泪掉在沈问澜的手心,顺着手心的纹理蔓延开,在雪中瞬间变得冰凉。
她又哭了。
下意识想到“又”字,沈问澜微微叹息,握住了手心的这一滴泪,也放下了抬起的胳膊。
“明明挨骂的是我……你为何如此委屈?”
相比于方才的吵闹,此刻江雪燃沉默得令人心惊,她低垂着眸子,无声又脆弱地落着泪,像是轻轻一被触碰,便要粉碎,化作漫天的雪。
“沈问澜,我好讨厌你啊……”
全部的性命,便维系在一人的身上,她似乎拼命地活着,却又活得毫无意义。
沈问澜是被困在了这剧情的囹圄之中,可她也早已成了书中人。
……
江雪燃再度睁开双眼之时,昨夜的画面全都涌入了脑海之中。
有些麻木地坐在床上,江雪燃摸了摸金丝楠木的床柱,总算是寻到了一丝慰藉。
还好。
虽然很丢人,但还活着。
江雪燃此刻恨不得自己能断片,将昨夜发酒疯之时所言所为,全都忘得一干二净……
但是偏偏!
她连半点都不曾忘却。
“三小姐,你醒啦?”
夏袭走进屋子,撩开了纱帘,笑嘻嘻的望着她。
“昨夜您就没吃什么,奴婢已备好了早膳,这就侍奉您梳洗。”
见夏袭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模样,江雪燃深吸了一口气。
也是,这脸也就是在沈问澜面前丢了几分,再说,何人不曾醉过酒?
算不得什么……
算不得什么!
江雪燃如此安慰着自己,梳洗过后用了早膳,一碗热腾腾的米粥入了五脏庙,总算是生龙活虎了些。
“小姐今日的气色瞧着还不错,一会儿还要进宫,歇息一下,奴婢便替您梳妆。”
进宫?
江雪燃脸上的笑意凝固了。
“为何要进宫?”
今日国子监还并未开课,江雪燃绞尽脑汁也想不到进宫的原因,见她不解,夏袭解释道:
“听闻是水患稍有缓解,大公子在那边传了信来,陛下大喜,于是宴请阖宫上下,还有朝中诸位大臣,今夜在宫中水榭设宴。”
“您是郡主,自然也忝列其中。”
江雪燃从未觉得这郡主之位如此烫手——况且依夏袭的意思,今日陛下并未宴请其他女眷,除了宫中的娘娘,便只有群臣。
只怕,她又要独自一人进宫了。
瞧着江雪燃的面色霎时间变得难看起来,夏袭也发觉了:自家小姐,似乎向来对这殊荣不感兴趣,反而畏之如虎狼。
“若是今日不去,只怕要拂了陛下的面子……况且,今日也算得上是大公子的庆功宴,您只怕是不得不去。”
夏袭为难道。
不必夏袭提醒,江雪燃也知道,于是一脸倦容地摆了摆手。
“我知道了,先下去吧,让我歇一会儿,”
现在她并不惧怕面圣,江则疏刚立了大功,陛下只会赏不会罚。
江雪燃真正惧怕的,是见到昭阳公主与贺陵川。
虽说昨日,她并未暴露身份,但那时离得也有些近,幸亏贺陵川二人与她并不熟识,才未曾一眼认出。
但若是接触过多……
江雪燃是真担心自己漏了马脚。
闭了闭双眼,江雪燃颇有些视死如归的意味。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总之是逃不掉的,也只能坦然面对了。
瞧见门外隐隐绰绰一个人影,江雪燃猜是夏袭忧心她,于是无奈开口。
“进来吧。”
门外的身影一顿,随即推开了门。
沈问澜走进屋中,见江雪燃坐在铜镜前,余光瞥过来,见是他,瞬间挺直了脊背。
“怎么是你?”
若说此时江雪燃最不想见到的人,那便是沈问澜了。
一时酒醉,里子面子全都丢了个精光,更何况昨日她还指着沈问澜的鼻子骂……
江雪燃眼下一片绯红,如同一只充了气的包子,一眼便瞧得出来,她还记得昨天夜里发生了什么。
沈问澜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我今日要随小姐入宫赴宴,于是过来瞧瞧……三小姐为何不敢看我?”
江雪燃游离的双眸,欲盖弥彰一般与他对视。
“谁……谁说我不敢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