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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姐妹悄悄话

    福哥最近长高了不少,原本细溜溜像豆芽一样,如今也长出挺拔模样。

    虽然这个时候家里的经济条件勉强能达到温饱线,但宁玉已经竭尽全力想方设法改善家里的伙食。

    荞麦收回来之后地里面种了油菜,那过年之前地里面就不会再产出任何粮食,可是收回来的这些粮食,并不足以一家四口生活。

    柳迎春会拿回物资来,但这毕竟有限,柳大娘家还需要。

    宁玉十分清楚,柳迎春的家,毕竟在那边。

    在自己这儿住着,能拿些东西过来已经很棒了,不能再奢求更多,上次去山里面出了意外,从那以后她更加谨慎。

    进山只在大家去过的地方走,这样虽然保证安全,但很快就出现了进山采东西完全达不到预期标准的情况。

    很快收入和支出开始出现偏差,宁玉又要想办法来平衡这部分。

    田里的苗长得很好,园子里的菜长得也不错,连山上的野果子也摘回许多,用这些东西平衡着一家人的吃喝眼下还可以,等到天更冷了,树叶落了开始猫冬,只怕就不够用了。

    她戴了个蓝头巾,编两条大辫子,在兔窝里面铲着地上的兔子粪,这一部分粪便和叶子掺合在一起,就是上等的肥料。

    粪便是有味道的,但是在室外风吹着闻不出太多异味。

    宁玉不嫌辛苦,把地面薄薄铺上一层草木灰。

    这样兔子的粪便在上面积,就不会跟土壤直接接触在一起,只要不下大雨,铲平地面以后兔子窝的味道也不那么难闻。

    她今天在家里,不准备出门。

    把粪便都堆在园子的一角,又倒上两筐叶子,搅和以后盖上点土放在一旁沤着。

    院子外的紫苏收好了,艾草也该收割,到了立冬叶子就全掉了,到那时霜打过以后全浪费了。

    把最大的草席拿出来,铺在院子里,大颗大颗的艾草,砍断以后把杆儿和叶子分开放在上面,晒着紫苏放在院子里。

    大妹小妹把苏子叶摘下来,小妹负责摆好,大妹用麻绳串起一串又一串的紫苏叶挂在厨房里。

    宁玉在山货上面赚的钱,一部分拿来存钱,一部分拿来家用,家用里面又分出几个分类,上次柳叶过来提供了新思路,宁玉也托马桂花买了好多碎花布回来全都交给柳叶。

    柳叶一双巧手没的说,大妹小妹已经穿小的衣服,破损的部分全部剪掉,又用花布巧妙的拼成了一件新衣服,虽然看起来花色有些烦乱,但是柳叶手艺很好,衣服剪裁得体,竟完全看不出有缝补的痕迹。

    “你这手艺真应该开个裁缝铺,唉,在村里都浪费了这份好手艺活,你就是去县城里过日子,也能过上红红火火。”

    宁玉拿着衣服的时候,那真是眼睛都快掉出来了,手巧的人就能巧成这个样子。

    柳叶咬断手里的线,把衣服放桌面上,用手捋平整,仔细检查一番,没什么问题。这才拿过一旁放了炭的熨斗,把边缘缝制的痕迹轻轻熨平。

    “别提了,我娘当年就是给人家做活的绣娘,在大户人家里做活,结果家里老爷手脚不干净,那家里的太太也不怨老爷,只怨我娘。

    硬生生把人赶出来,数九隆冬一双手也冻坏了,从那以后我娘就发誓,这辈子哪怕是死在山坳里,也再不去那外面做事情。”

    提起往事,柳叶的脸上没有太多喜怒,话语里也只有淡然从容。

    她并不避讳做衣服,但也绝对没有那么热烈,想要去外面闯一闯,宁玉以为有这份手艺应该发光发热,但是柳叶却用自己娘的故事告诉宁玉。

    平平淡淡对于普通人来讲,并不容易,当你有一项在普通人里凤毛麟角的手艺,你再想平平淡淡就更难。

    “迎春在外面风风火火的忙,因为迎春有自保的能力,咱们女孩儿不敢保证自己不被外面的事儿裹挟到,渣子都不剩。

    嫁不嫁人还是怎么样,都可以凭自己的心思挑一挑,唯独当你显露锋芒以后,身边的事儿会推着你往前走,我娘说当时已经知道那份活计不好做,但想要辞工却难如登天,只能最后落的这般下场。”

    这是时代洪流下,一个普通人对于阶级制度无法抗拒的悲痛经历。

    宁玉为自己的瞎说道歉,柳叶无所谓:

    “你以为我不想啊,我跟你说这东西能赚钱我可也想做,比起去田里面种地扎的满手是刺,一手的老茧,我当然愿意坐在屋里做这些精细的活,只是不去大户人家罢了

    等以后我嫁了人,我就少接一点绣活,托当家的送去铺子里,只要我不抛头露面,小地方的人谁会注意到我。”

    宁玉和柳叶打趣了一会儿,外面大妹已经把紫苏叶全部穿好了,拿着小板凳,姐妹两个把棚子里挂的一串一串,全是绿色紫色的叶子,看起来像是挂了一串串的窗花。

    “过了年,大妹也满十岁了,你有想过让大妹学点什么或者干脆就跟在你身边不要出门姑娘大了要注意的事儿可就多了。”

    柳叶就像个老妈子,马桂花就像个风火轮,柳迎春像个小陀螺。

    三个人里论细心,还是柳叶最胜一筹。

    这个事儿宁玉也不是不想考虑,是真的想不出来什么。

    “说起这个我也愁,大妹的年纪你说上学吧,我不是不愿意送大妹去,可学堂又不收女生。”

    说起这个,她从心里面摒除掉对于宋朝各种先进技艺的惊叹和佩服,只剩下浓浓的无力感这个时代,对于女子尤其严苛。

    抛头露面,那都被认为最下九流的人,大妹去学堂是想都不要想的事。

    可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在家里面做事情身体还没长开,又怕累的留下什么后遗症

    “也不必太发愁,大家也都这样过,大妹也是个灵巧的孩子,咱们村里目前没有什么活,能让女娃去学,但明年开了春,听说要搬来几户人家,我听说里面有一个姓赵的娘子会做鞋,不然到时候你带大妹去,如果那赵娘子能相中,就让大妹跟着学得了。”

    做鞋。

    “可不要小瞧了,这鞋子,男女老少,从生到死谁都得用,穷的人家自己做草鞋那也只能走一年三季,等到冬天天冷好歹还是要做的,而且这做鞋子女儿家只要在家里忙,这材料完全可以让福哥带回来。”

    说起这个柳叶像是思虑了很久。

    “我晚上睡不着觉,我都替你愁的慌。

    三个孩子两大一小,小的现在才会自己穿衣吃饭且有的玩儿,两个大的,男的出去学木匠,女的在家做针线,以后学成了还能反过来贴补家用,这不是一举多得。

    否则你一个当长姐的要护到什么时候,如果什么都不会,以后自己在这世界上总要活着,他们能看到你老去,你能看到他们老去吗?

    变数太多了,只有学在心里,记在手上的功夫才最有用。”

    这个时候的人们,能有柳叶这种思想的人都不多,更不要提读书最有用的观点,也不必提也不必想。

    她点点头赞成,柳叶想的已经很稳妥。

    “你说的有理,我看就等过了年看看那娘子会不会搬过来,如果能跟人家求的学手艺的机会是最好,如果不行,我想把大妹托给你,也不必教她做衣服,做些小点的帕子香囊,能让女人自己讨口饭吃就行。”

    “啧,我还替你满心筹划呢,你倒好,反手把人托给我了。你也真信得着我,我这只给自己家的人做一做,还从来没往外面卖过,真要学不成啊,可就耽误人了。”

    宁玉只是一笑,并没有说什么。

    柳叶娘不让柳叶东西卖出去,也是怕别人从这针脚里面发现什么,刻在心里的阴影是会影响人做很多决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