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农家,她看你的眼神不清白》 第1章 她跟山洪有个约定? (本文设定是慢,很慢,非常慢,因为背景是种田,所以苦巴巴的种地是日常!!!) (温柔失控姐+强大直白姐,不要担心没有肉,有,且出乎意料的多) (有男配,无失身,虐心,虐读者的事件,有虐直白姐的,姐会肉回来!!) 穿越之苦,苦常人不能忍之苦。 “快跑呀,发洪水了,前夜上面几个村子都已经淹完了,再不跑咱们就都要喂水里王八了!!” 随着那声音因为惊恐变得歇斯底里,村里昏黄的灯一盏一盏亮起来,人们顾不得平日苦苦守着的几间草坯房,背着自己仅有能带走的东西,扯着家人跌跌撞撞从屋子里往外跑。 宁玉麻利的把门栓拿掉,用石头把门板保持好大敞的样子,这样就算水进屋了,也不至于把家里最重要的资产给冲烂。 她眼色沉沉,从昨天下午就收拾好的小包袱,始终抓在怀里,晚饭凑合一口,三个豆芽大小的孩子眼巴巴看着她,还帮忙做完了这些准备,叹口气,这个时候她也没有三头六臂。 望着天上可怕的漆黑夜空,空气里的土腥味浓重到令人作呕。 气压低的可怕,湿度高的吓人。 这种天气必下暴雨,整个村子都在山脚下盘踞着居住,一场水过后只怕连根完整的木头都没有了。 宁玉穿越过来之前就是死于洪灾。 放暑假了,回家乐的逍遥,可还没有顾上玩儿,突如其来一场百年难遇的大暴雨席卷了整个平原地区。 小村子瞬间成了汪洋,浑浊的水,滔天巨浪将人们吞噬。 宁玉只记得恍惚中自己的手和妈妈的手分开了。 妈妈撕心裂肺的呼喊在嘈杂的声浪中逐渐远去…… 睁开眼睛,宁玉就穿越到了原主身上。 可是仅仅一天,她甚至连着家里面几口人的根底都没摸清楚,就又要卷入另一场洪水之中。 小时候算过命,自己这辈子也没有水里的劫数,怎么每次都是要被水搞死! “姐,咱们往哪儿去啊,本来咱就是从镇上逃回来的,再跑回去不得被他们打死……” 几个孩子怕的直哭,最大的女孩颤抖的说道: “咱们这儿只有镇上地势高点,也只有那林家最稳固,大伙都往那边逃呢。” 林家? 宁玉抿着嘴一边拉着弟弟妹妹跟着大队人马往外面跑一边抽空想,真要是到那一步豁出去了,活下来再说。 她这原主是个好样的女孩儿,父母早亡,一个人咬着牙拉扯弟妹长大,虽然不当人的大伯家,老想让原主嫁到林家去,可原主宁死不从,最后宁可跳河,也不去当那家里的小妈。 一想到原主是因为这死的,再看看跑出来的这些人里,偏偏没有大伯一家,宁玉心里快速思索,等大家跑出十几里路离镇子越来越近,能看见镇上的人家轮廓时候。 她转头找邻居: “王二婶子,我这俩妹子,拜托你帮我看一会儿,大家往哪儿撤,麻烦你就带着点儿。” 王二婶子倒不介意帮忙拉扯一下,这时候人情淳朴,出事了,讲究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可都这火了眉毛的时候宁玉要去哪? “妹子,天大的事儿也得有命才行,你看看这个,我帮你看看孩子,可我也只能做到这儿,你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您放心,我不回村,我领着我弟去个地方,咱们一会儿就在最高的地方汇合,很快我就回来。” 也不等王二婶子再说什么,宁玉一把拉起小弟,从另外一条路匆匆而去。 大妹二妹急的直踮脚,却也没有办法,只能抹着眼泪跟着二婶子。 “姐,咱们要去哪儿啊?一会儿水就上来了。” “当然去好地方。” 宁玉借着手里那摇摇晃晃的风灯照着路,带着小弟在小路上狂奔,她没猜错,弟弟平时在家里什么活都干,脚程快的很,如果不是不认识路,只怕比她跑的还快。 没走出多一会儿小弟就知道大姐要去哪儿了。 “这不是去大伯家吗?姐,咱们是去捡漏吧。” “就他们那个德行值钱的肯定都拿了,但是咱现在不值钱的也没有,能拿点是点。” 说到就到,姐弟两个没一会儿就迂回跑回了村,大伯家,住在村东头地势略高,他们怕死,早就跑了。 院里院外,一片狼藉。 宁玉说的没有错,值钱的东西是没剩下什么,但生活用品基本都在。 她是临时起意,也来不及说什么,直接打发小弟搬个筐,把鸡全抓了。 自己进屋一会,出来时候挑着一担生活用品: “行了,够用,快走一会儿,水真来了。” 之所以敢打这个迂回,宁玉是赌了一把的。 这时候不像后来,没有那么强大的天气预报,人们说发山洪,基本上都是水到眼前才会说,而醒过来之后,村里人就在说发山洪,并且说的十分确定上面的村子已经淹了,但过了一天一夜水还没有来。 水火无情,就怕个猝不及防,所以今天晚上有人喊这么一嗓子,大家才这么慌张。 听弟妹们讲,夏天时候经常会出现这种事,大家躲出去一段时间,如果没有发洪水,隔两天再回来,家里不值钱东西都不会丢,所以人们收拾值钱的东西,不太值钱,或者说活的动物,除了牛羊猪基本不会带走。 如果真的发水了,这些不值钱的,也会耽误人们逃难的速度。 宁玉挑着担子带小弟一路直奔镇上。 林家是开店的,什么挣钱干什么,据说十分富有,只是家里人丁单薄,林老爷又只有一个儿子,早就定亲了,但是这时候人们结婚早,这林少爷也该开枝散叶,可偏偏这林少爷仿佛住了一个后世人的魂魄,说什么也不肯早婚。 这一拖,林老爷坐不住了,既然儿子不干,那就只有自己上,所以才会想求娶好生养身体健硕的人当填房。 可这林老爷70有余,哪个好人家的女孩愿意呢? 也只有大伯家这种见钱眼开的人才会上赶着,巴不得攀上富贵。 敲了两下门,门板微抖,房檐下的灯笼跟着晃,吱呀一声,门开了条缝,小弟赶紧上前: “三儿,是我啊。” 叫三儿的少年听到动静,脸上有了笑模样,伸手开门: “哎呀,福哥儿,你怎么半夜三更来这儿了?不是说要发水让你们逃荒去吗?” “就是要去逃荒,这不有点东西舍不得,想放在你这儿,回头我再来取。” 三儿二话没说,开门把鸡跟担子都收进去,不过他没让姐弟俩进门: “东家让我看门,晚上我不能放外人,要不不好说,你放心东西就放着,回头水退了你再过来拿。” 宁玉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这东西放哪里都没有放在林家安全,至少大伯家怎么也想不到他家的东西会在林家。 “谢谢了,回头我请你吃好吃的。” 三儿一笑,露出两个小虎牙,可可爱爱,他可喜欢宁玉这个大姐姐了,性格好,说话也好,对他们几个都好,就是人太害羞了,说不上几句话,难得忽然对他这么熟,他冲口而出: “玉姐没事儿,我谁也不跟谁说,要是你逃走了,就不用嫁老爷,还挺好,这林家……” “这林家,怎么了?” 突兀的声音打断了三个人的小声交谈。 宁玉下意识向那边看,荫竹旁缓缓走出来个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三儿顿时低下头: “少爷。” 林少爷刚好应酬晚归,远远就听到角门有低声交谈,他抬头看看天,这风雨前夕不进屋避雨,在阴暗处说什么呢? 凑近了听到只言片语,是看门小厮的私事,本来想着当没看到,却听到了林家二字,他有点懊悔,不应该过来打断,这么低声下气的交谈,也不是诋毁他家的,他这一出现,不好。 “不打紧的事就等雨后再说,打紧的话你就去门房,说我给你放了假,办完了就回来。” 第2章 死了?死了好啊 宁玉低着头,避光站着,所以林少爷一直没有看清她的模样,福哥跟三儿赶紧谢了,林少爷倒没久留,转身走了,看他走远,三儿又恢复了刚刚的机灵: “老爷确实严苛,不过少爷心善,是个大好人的,你们放心吧,回头来拿东西。” 宁玉也不等他再说,截住话头: “等着水下去了,到时候我请你吃饭。” 也不看三儿是什么反应,赶紧拉着福哥走了,她根本顾不得关心这些。 姐弟俩趁乱跟着另外一伙人,很快往山神庙跑了过去,离很远就看到大妹带着小妹,焦急的张望,看他们出现急切的挥手,宁玉给福哥打个眼色,不动声色汇合过去。 躲灾的人很多,山神庙根本容不下,最后是每个村的村长找人支了雨布,在门口又隔的地方,大家抱着行李,忐忑不安的看着天。 夜深了,慢慢的有人撑不住沉沉睡去,宁玉也抱着妹妹倚着墙,泛起睡意来。 天上的云越压越重,越压越重就像是那水雾,快要化成实质一般,忽然天光大亮晃的人眼睛生疼,众人睁开眼的一瞬间,一道劈天破地的闪电在远处炸裂开来,宁玉第一时间紧紧捂住妹妹的耳朵,与此同时把自己的身体尽可能向一旁倾斜。隔了几秒,那铺天盖地犹如千军万马般的滚滚雷声轰隆而来,震的小小的山神庙晃了又晃。 福哥抱着姐姐。 “姐,我怕……” 大妹这时也像个小大人一样贴在宁玉身边,还不时的轻轻抚摸福哥的头: “莫怕莫怕,就是打雷咱们躲在房间里劈不死咱们。要劈老天爷你先可着坏人劈!” 宁玉忍不住回头看,她只见大妹小小的脸庞上,是隐忍的委屈与几丝不易察觉的愤怒。 这话音才落,还不等大家说什么只听那雷。响成一连串,与此同时闪电越来越多,就在不远处一道闪电透过松树劈了下来。 只听啊的一声惨叫,人群炸开了锅! “怎么了,怎么了!” “快跑,劈死人了!” 人群慌不择路,一股脑往山神庙里挤,这么一来前后接种的人们挤做一团顿时惨叫连天。 宁玉站起身来想眺望一下,到底劈死了什么人,可这会儿完全看不见,只能被迫把弟妹保护好不让别人践踏,王二婶子仗着身子肥硕从人群中硬挤了回来一把拉住宁玉: “你大伯被劈死了!” ??? 宁玉呆立片刻转头看大妹。大妹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刚刚不过是心底那一点阴暗的念头,怎么就实现了呢? 宁玉风中凌乱,难道自己什么都没有却捡了一个带什么预言系统的妹妹? “哎呀,别愣着了,好歹是你大伯,这么多人看着对你以后的名声有损快过去!” 王二婶子一把拉过大妹几个孩子,把宁玉顺势往前一推,宁玉身不由己,就在人群中挤到了前面。 她一眼便望见了那躺在地上被劈的半边焦黑的人。 旁边就是吓得屎尿失禁的大伯母这一会儿早没了对原主耍威风的样子,那一个个耳光仿佛还留在原主的身体上,以至于两个人目光相接,宁玉能感觉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 是报应吗? 她不知道。 不过王二婶说的对,在情势未明之前,该忍让要忍一下。 宁玉胡乱抹了一把脸,凑上前去。 可也不知道是大伯母惊吓过度,还是这一瞬间家里的顶梁柱没了人陷入疯癫,她爬起来瞬间,一把抓着宁玉,抬手就是一耳光! “你这人什么情况?又不是这丫头,把你当家劈死的!” “就是啊,打人家干什么?人家是看你亲戚一场过来看看!” 旁边的人一把拉过宁玉。宁玉顺势躲在了几个邻居身旁,再也不肯往前踏半步。 “都是这个丧门星,当时早一点给林家嫁过去,我当家的怎么会死?我们早就搬走了,都怪你,你怎么不去死!” 大伯伯母黄凤英哭天抢地,在原地撒泼打滚。 她。已经不年轻的脸庞上满是皱纹,还散落着星星点点的斑点,眼泪鼻涕一糊,看起来倒像个得了很多委屈的农妇。 可这会儿她一裤裆的屎尿,大伯宁远山烧的焦黑的尸体就在旁边,农家百姓很忌讳这种雷电之灾,谁也不肯上前,宁玉也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再不肯上前,人们竟然默契的在这拥挤的山神庙前面给她留出一块圆地了。 黄凤英飞速看了一圈儿,心道不好。 她跟林远山的感情就那样,现在林家给的那点彩礼还在她裤腰带里缝着呢。 男人死了,钱不能再没了。 “我现在就去林家,把你这丧门星今天晚上就嫁过去,你嫁过去了,我们林家才能得安守!” “你凭什么做我的主!” “凭什么?就凭我是你大伯母,你大伯死了,现在我就是你们林家的天!” 说完黄凤英也不管旁边死老头,爬起来推开人群就跌跌撞撞往外面走。旁边人捂着鼻子唯恐躲不开。 根本没给宁玉发挥的余地。 她要追,可就在这一会儿,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落下来,顷刻之间天地一片白茫茫。 人们唯恐躲雨不及,疯狂往回跑,她只好转头回身,望着雨幕之中哪里还有黄凤英的影子。 心底有不祥的预感,一阵高过一阵,宁玉急需在这千头万绪之中理出一个头绪了。 大雨滂沱之中,万物如蝼蚁一般,宁远山的尸体就那么躺在雨水中。被泥土裹挟,随后被越来越大的水流冲着向坡下。 而周围的人们只是盲目的看着这一切。 不是不想救,而是不能救。 宁玉不知道黄凤英走出去是什么结局,如果如自己前生那场大水一般,只怕黄凤英这辈子也回不来了。 “姐……” “什么都别说,咱们先进去。” 瓢泼的大雨,一阵赛过一阵。这场人们嚷嚷了一天一夜的暴雨如期而至。 一开始大家庆幸躲出来的早,但很快人群中发出一声赛过一声的叹息。在这人如草芥的时候,这种洪水过后又能剩下几个人,就算剩下了家里又剩下什么?生不如死。 “行了,大家伙先看一下自己家孩子婆娘有没有丢,再把身上的细软拢一拢,这山神庙地方高,一时三刻漫不上来,咱们就在这躲一躲吧。” 如果她手里有系统,如果有金手指,这个她时候应该挺身而出,但现在只能默默的把弟妹几个拉到一起,围成一个圈。 福哥和大妹表情都不太好,小妹太小了还看不透这些事儿,这会儿困劲儿上来倚在她怀里,双手抱着她脖子,沉沉的,打着瞌睡。 “姐,大伯母真去林家的话咱们怎么办?要不然一会儿雨小点,姐你先逃吧。” 福哥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已经算个半个大人,什么事儿不是完全看不出来,他担忧的说道。 “不行,这么大的水出去一个死一个,万一……” 宁玉一把捂住大妹的嘴,警告似的摇摇头,不允许她再说出一个字来。 看着周围若有似无的打量眼神,安抚他们。 “你姐我不是吃素的,这会儿事儿又多又乱,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而已就算黄凤英敢把林家的人找来,我也敢告上官府说林家强抢民女。再不济,大石头呼他的。” 这话说的,两个孩子一乐。 摇摇欲坠的山神庙承载着上百口人的生死,人们忐忑不安。看着那仿佛永远都不会亮的天色,被动的等待着上天的安排。 她冷漠的看着外面,死了好啊,只要别连累到她家人。 姓林的你最好别来…… 第3章 春姑娘 昏天黑地的,雨下的没完没了。 同样的洪灾,不一样的对待。 不要指望有人来救,这个时候的官府能尽可能保证县城人们的安危已经是不容易。 几个村长凑一起,也是不停的摇头叹息,山里的人家一村只有那么几户,凑到一起就这么多人,如今还没有等到雨下完就已经死了一个。 榆树湾的村长叫王城北,人虽不是正值壮年,但是常年的劳作打造出一副好体魄,身体精神十分健硕。 他眯着眼看向外面。 “宁远山死了,我身为村长,本来该替他收敛,可是现在这雨水出不去人呢,他那媳妇儿蛮横不讲理,只怕不到南墙不死心,这一场灾下去我村里就要销一户了。” “老王个人有个人的命,你尽力而为就行了,天老爷劈下来的雷,这也能算到你头上,不过这媳妇儿是有点不讲理,这么大的雨一个人出去,以后怕是很难找到了。” 几个人点点头。宁玉在旁边听了一耳朵,知道他们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黄凤英活着肯定去了林家,如果失踪,那要么死了,要么是宁远山死了自己逃了。 快速梳理一下原主知道的这些信息,宁玉十分惆怅,原主就是个山里长大的孩子,大字不识几个,对于这些事儿,从来不知道,只知道闷头干活。导致她能提炼的信息,实在太少。 眼前简直就是一片白茫茫的雾,变故这么多时间这么紧,宁玉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要是这个时候人们的规矩像是那些宫斗小说,宅斗小说或者历史书上写的,各处都管的很严,那自己穿越而来,这一路还不如死洪水里。 可人就是贱,当你不想活的时候,除非立刻一头撞死,否则你总想自己还能活。 至少宁玉现在舍不得死。 这穿越的名额也不知道有多少,自己好歹占了一个,不说像别的主人公一样活得轰轰烈烈,至少也该趟出一条路来活下去。 一般这个时候有人会提出建议,帮助人们渡过难关。但是宁玉从村长的交谈之中隐约听出一种心照不宣的掩盖和隐晦。 这让从小就是留守儿童的她格外注意到了。 敏感多疑,不相信人,是小孩们为自己筑起的堡垒。 宁玉也不例外,她。擅长发现任何蛛丝马迹,绝不会轻举妄动。 看样子,这洪灾经常发生,也不知这是历史上哪个年代,具体哪一年,最后这国家到底怎么样了? 抱着睡过去的福哥,宁玉强迫自己靠着墙小睡一会儿。 结果恍恍惚惚做了个梦,梦里面宁玉看到了自己。 被水冲到了山涧之中,身体被岩石撞击到最后只剩下薄薄的一层皮。 好像爸爸妈妈都来了,影影绰绰一群人中,她极目四望,在最远处看见哭到昏死过去的奶奶。 心底的悲痛瞬间翻涌上来。 在那个世界自己真的死了。 抱着这样的念头,宁玉从梦中醒来此时应该将近中午肚子里面已经感觉到饥饿了,可是外面仍然黑压压的,雨没有停,此时还刮起了狂风。 周围的人们三三两两都挤在窄小的门口,向外焦急的张望。 不时有小声的哭泣传入耳中,她顾不得这些,从包裹里拿出两个掺着野菜和米糠的窝头。 弟妹早就饿醒了,也不喊饿,乖乖的等她醒来。 “咱们一人吃点,今天的雨要是一直不停,包里面还有三个窝头,最低要明天再撑一天,等到雨停了姐就出去找吃的。” 福哥重重的点点头,三两口就把半个窝头整个吃下去。 大妹没舍得吃。 “姐我不饿,这个留给小妹吧,她小不经饿。” 宁玉没忍住,赶紧侧过头,不让眼里的红被看到,她之所以,飞快接受了自己拉扯三个孩子,就是因为她在大妹的身上看到了小时的自己。 不管过了多少年。 基因里自带的博爱永远会在关键时刻闪出耀眼的光辉。 她还记得大妹当时抱着她,小声哭着对她说: “姐,是我们拖累你了。” 就在那一刻,宁玉接受了穿越者的身份,她想老天自有安排。 其实人的感动,总能在细微处展现,不需要经历什么刻骨铭心,只是一个瞬间,你的心柔软了一下,你就会对这个世界充满了爱。 “你吃吧,放心,只要雨停姐就有办法让咱们活下去,只要咱们几个人好好的在一起,什么苦日子咱们都能熬过去!” “唉,你这人干什么?大家都在躲雨,你怎么能偷人家的东西!” 嘈杂声响起,抬头看见隔壁村的一个十几岁的少女,伸手死死抓住一个长相猥琐的男人。 “怎么了?春儿怎么了?” 说话的妇人和这个叫春儿的少女面庞有一点相像,应该是母女俩。 “娘,我看到张二小子又偷人家东西了,你躲什么?你把手伸出来给大家看看,你没拿还怕生出来吗!” 张二本来就是个混子,在这一片大家都知道,他偷的也是一个独居的老头。 看着春儿紧紧拉着他的手。他眉头一皱,不光没有着急,反而咧嘴一笑,伸手拍着春儿的手: “妹子何必说这么见外,二哥这不是兜里紧嘛,不过你说不让动二哥就不动,可妹子你这把哥的手抓的死死的,哎呀哥这心啊,还真得劲儿。” “去你姥姥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张二你老实点!” 妇人一把,打开张二的手,十分嫌弃的回身给闺女擦手。: “这种男人少搭理他,抓到就完事儿,谁知道他在外面染了什么脏病,再说了,你姑娘家家的这么大喊大叫,不怕人家笑话。” “娘……” “别叫我了,你再这么肆意妄为我叫你爹把你打出嫁去,省得明天落下什么不好的名声,拖累的你哥都说不上媳妇儿!” 春儿瞬间红了眼,倔强的抿着嘴唇,却到底没有低下小姑娘骄傲的头。 明明是有人偷东西,春儿不过是制止了偷盗,但是人们却还是在刚刚张二耍赖的时候,眼神中亮了起来。 叹口气,这万恶的世道,看样子女子活着很不容易。 这一场闹剧很快落幕,人们依旧关心着自己的生计大事宁玉趁大家不注意,悄悄靠近春姑娘。 也没做什么,只是抓着她的手握了握。春姑娘有些惊讶,抬头看眼前是一个有些生病的美人草。 跟大家一样的菜色,却依然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 她愣了一下,瞬间明白宁玉过来做什么。不由的露出一抹笑容利落的反手紧紧抓住宁玉的手: “没事儿,你放心,这个流氓,我不怕他。” “那就好。” “我认得你,你是榆树村的宁家老大是吧。” 宁玉诧异,春儿笑: “我叫柳迎春,以后你叫我迎春就行,或者跟我娘一样叫我春儿,等雨停了,我们是要回家的,到时候你缺东少西可以来找我。” ? 宁玉对她这么笃定,雨停以后回家还是有些意外的。 难道? “那我叫你春姑娘吧,不知道春姑娘有没有听过一句童谣啊?” “什么童谣?” “奇变偶不变……” 柳迎春有些茫然,眼神中闪过思索,宁玉心想,难道认错了? “没听过也正常,我一见到特别好交往的,总想说点什么,但我这人嘴笨又不太会说话,就胡说八道。” “呵呵,怎么会怪你呢?认识你我特高兴,一回生二回熟,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 宁玉完全没看懂柳迎春怎么突然兴奋起来了,不过自己初来乍到。能结交到同龄且没有利益纠葛的朋友,有利而无害。 又寒暄几句,宁玉回去找弟妹,所以就没有看见身后,柳迎春看着宁玉,眼中闪烁的异样光芒。 第4章 谁没文化谁尴尬 这雨一下就是三天,三天过后山脚下已经成了一片河泽。 劫后余生的百姓们,甚至都来不及悲伤,他们的房屋都埋在水下面,洪水退去也不是立刻就能回去,损失在所难免而眼前大家只能在半山腰,各自寻找庇护之所。 稍微平常一点的地方早就被人们一抢而空,剩下的边边角角要么离山林太近,要么旁边是悬崖陡峭,宁玉带着几个孩子怎么也抢不过这些人,等到大家差不多安定之时,宁玉只分到了靠近山边的一块缓坡。 这缓坡还大有讲究,这么大的雨,早就将坡上的泥土冲杀一空,除了树木比较茂盛的地方,其他地方早就看不到土,而他们要做的第1件事就是趁着雨小一点或是停雨的间歇去林中尽可能的砍些结实的木棍来,哪怕支个窝棚也要先把庇护之所建起来。 宁玉带着福哥两个人在靠近缓坡的树林中仔细挑着,随身带的两把斧头都是又破又旧,时不时斧头还会和柄分开。 即使撕了破包袱的烂布顶进去,可也架不住依然会掉。 福哥不小心被斧头砸了下脚。虽然忍着没哭,可是脚被高高肿起,把宁玉可心疼坏了。 “没事的姐,这种磕磕碰碰早就习惯了,我看啊,天黑之前就下去了。” 宁玉也没办法,他们这家,吃喝都不够,更何况是消炎消肿的药膏了。 想着采点草药给弟弟上一些,但问题是那也不是用脑袋随便一想就认得,特别是古时的山林,草木茂盛,什么东西都长得好,相近的草药也数不胜数,一不小心踩到有毒的反而会害人。 正在愁的时候,柳迎春不知从哪里跑过来了。 她挎着个小筐,看着姐弟两个: “我一猜你们两个就在砍木头,照你们两个这砍法,再下一场大雨人都浇死了,窝棚还没支起来,这太慢了。” 宁玉直起腰,汗水浸透了破烂的衣衫,已经隐约印出曼妙的轮廓,被汗湿的发梢贴在下颚上,平添几分破碎的美感。 “这不是没办法,大家现在都没能把窝棚支起来,也不好叫叔叔伯伯们帮忙,我和福哥再用点力早点弄好。” “瞌睡送枕头,我就是你的贵人,来,福哥,看你脚都肿了,把这个药油擦上,很快就好。” 柳迎春像变戏法一样,从小坑里掏出药油扔给福哥,同时又掏出两片薄薄的铁片。 这铁片十分简陋,但好在两边尾部用锤子打成了把手形状,缠着布人可以用手吃力。 最让人惊讶的是这铁片中间小心的磨出一排锯齿。 宁玉看到这东西,眉心一跳。 “你哪里来的这东西?这东西很稀奇,我都没有见过。” “怎么样?我爹的手艺好吧,这两个小东西又轻便又好拿,但是又能有大用处。” 柳迎春伸手把宁玉的斧子拿走,手指恰好划过她长满薄茧的手心,不看宁玉的神情,自顾自说道: “这有什么稀奇,这做木匠的谁家没这东西,你没见过,只可能是你家里没有这手艺人罢了。” 现在是建隆三年。 若说起来,这东西确实也出现了。 柳迎春又说的如此自然。况且她再敏感始终没有试探出什么了。 宁玉只好作罢。 “谢谢春姐,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少抹一点,马上还给你。” 福哥拿着药油坐到一旁大石头上抹药。柳迎春拿起一片锯子,走到一棵胳膊粗的小树面前,上下打量一会儿点点头招呼宁玉: “还得姑娘搭把手,这东西我自己一个人来回拉着,确实吃力。” 恰逢天上又下起了阵雨,虽然雨滴不大,雨势也不大,但是这种时候很容易堆积雨云,变成又一场大雨,宁玉不敢耽误时间,麻利地挽着袖子走了过去。 俩个人磨合磨合,也就三五分钟就达成了默契,你来我往,竟然很快上手合作,小树坚持了几分钟倒下来,能如此顺利没准大雨再来之前,窝棚就能搭起来,宁玉的脸上总算有了点笑意,柳迎春也被感染,她打量着下一个目标,随口说道: “笑笑多好,这么美的人,不能泡苦水了,太可惜。” 宁玉一愣,这话说的,怎么有点奇怪? 不过一想到柳迎春也同为女儿家,也许就是自来熟的脾气嘛。 她笑笑: “好日子有了人自然就乐,今天多亏了你,要不然我们只怕天黑之前还凑不够材料。” 两个人有说有笑,很快身旁便堆起了一堆简陋的材料。宁玉不好麻烦柳迎春自己用斧头仔细把上面的枝叶都砍干净。 福哥的脚这会儿已经不大痛了,他十分惊奇,这药油的神奇。 十分感激的对柳迎春笑笑,半大的少年,弓腰用力借着缓坡。站起身来,背起几根木头大步往下走。 宁玉也一样,虽然这些东西不轻,不过她原本就在山里长大。劈木砍柴,从小干到大。 用藤蔓捆好以后,木头的重量压在一起,柳迎春微微皱眉,大步上前单手就把宁玉向一旁歪斜的木头摆正: “我去前面看一下在哪里搭窝棚,要不然放错了地方还要背。” 说完也不等宁玉,说什么就大步往前面走三个人从树林回来时,大妹小妹用小铁锅烧开了水,正在焦急的等着他们看到人影,大妹赶紧把放在一旁凉凉的水端了上去。 这是大姐嘱咐的,他们从现在开始不喝一口生水,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不过大姐说了两姐妹就照做。 宁玉顾不上自己,赶忙把手里的水端给柳迎春。 柳迎春低头刚好看见宁玉被汗湿透的额头。 宁玉的眉眼长得极好。 她低头,就能看到一截脖颈,懵懂抬头又是眉目如画,眼眸微转中,不自觉带着吸引力。 或许就是人们常说的,美不自知…… “你先喝。” 柳迎春不自觉,低头就着宁玉举着的水碗大口大口喝了几下。 “这烧开再晾凉的水,一点味道都没有,回头我给你带点果脯来。” 她半点不客气,宁玉不由有点不好意思,家里穷到让一个才认识的人都嫌弃的地步吗? 下一秒,柳迎春啧啧啧: “这该死的年头,三天两头闹灾荒,好好的人苦成这样,太让人难受了,你放心,以后有我在不会让你再这么难过。” ???? 宁玉不由看她,看她满脸挫败,丝毫不觉得自己这话说的奇怪似的,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这怎么听起来也不像是女孩子会说的话,反而反而好像是,但是像什么宁玉一时又想不起来。 因为理解不了,宁玉就放弃想,又不是男的,也不用担心,就暂且相信这柳迎春,也许就是老天派来帮她的贵人吧。 几个人歇了一会儿,又忙不迭爬起来。 搭窝棚也是门学问,宁玉这才见识了柳迎春的厉害。 她手把手教宁玉,如何定桩,如何量尺,如何用最少的木头搭出最大的面积。 宁玉他们几个沦为打杂,全程都在柳迎春的指挥下做事情。 间歇中,柳迎春还给大妹小妹教了车前草,麦瓶草两种草药,她耐心的对大妹说道: “这两种草采回来之后,晚饭吃一种,明天吃一种,能防止瘟人的,不可以一起吃。” 大妹连连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宁玉惊叹不已,随便一个村姑就有这么厉害??? 她是穿越女? 她好像才是最菜的那个。 第5章 她在犯规! “你好厉害,懂的真多。” “怎么想学?” 柳迎春漫不经心说道,可宁玉双眼一亮,她连忙点头: “想学!这些东西我都不会,如果可以,能教教我吗?” 柳迎春点点头。 “可以啊,不过你怎么会这些都不会呢?我们虽然才认识,但我们村子离得近,大家嘴里面你可是一个贤惠能干的好姑娘啊,不可能,这些土里刨食的还需要我教。” 虽然话说的很随意,但是柳迎春的眼眸中射出锐利的光线,隐约的打量她,这下轮到宁玉心虚了。 她怎么敢说,自己是个替换的魂儿,还不得被人当成妖怪。 可柳迎春这嘴,一点不饶人,随意的毒舌最致命。 她噎了一下,不自觉的抬手要咬手指,柳迎春伸手抓住她的手指尖,她还带着松木苦涩味的手指无法避免的从她嘴唇上擦了过去。 “什么臭毛病,咬手可不是好习惯,我也不是笑话你,不会就不会嘛,别紧张。” 这略微有些霸道的举动,把宁玉给搞不会了,不过正好这时候邻居过来了。 “哎呀,不错,有模有样。” “二婶子,有事吗?不着急的话坐下喝碗水。” 宁玉迎上去,似乎是刻意躲了,柳迎春挑眉,也不在乎,她对别的人兴趣好像很小,抬手举根木头招呼福哥干活儿。 “水我就不喝了,我是过来跟你说一声,王村长刚刚已经挨家挨户通知了,咱们现在就划在东坡这一片,大伙先自己盖个窝棚躲躲雨,等雨停了之后,村长在组织村里的爷们儿们帮忙修缮,我那三个儿子干活还算麻利,但是人口多饿的快,我就告诉你一声,我回去做饭了。” 王二婶子看着坡上初见模样的窝棚,也有些诧异她们的速度,不过,早搭起来一会儿人就少挨点儿雨淋,不生病才是好的。 柳迎春她是认识的,不过没打过交道,也是个三里五屯的人物,心里有点诧异,这宁家闺女什么时候和这么个人物扯上关系了? 但是再一想,原来宁玉是要嫁到林家做填房的,这柳家老爹就是林家一个家具铺子的掌柜,没准这柳迎春就是她爹派来的,林家许是还惦记着宁玉,想到这儿王二婶子心思活泛了一下,看来就算宁远山死了,这宁玉没准也是要嫁过去的。 “虽然有窝棚,可是也不保准会不会挨浇,看事儿不好你就往我家跑,你放心婶子不能不管你。” “谢谢婶子,我知道了,真要有事,我一定跟婶子说。时间紧,我又有客人,就不留你了。” 王二婶子满脸堆笑,连声说着好好好就往坡下走,走了几步。回头看却刚好和柳迎春的目光交接上了。 这姑娘笑的满脸和善,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这笑不走心。王二婶子抖抖肩膀也不在意快步走了。 “福哥去把那几个小木棍削成我说的尺寸给我,这地方没有麻绳,用藤蔓捆不结实,我干脆打个铆钉进去。” 柳迎春仔细观察着木头交接的地方微微有些缝隙,看样子两个木铆钉就能搞定,身边人递过来东西她随手一接,触手是细长的手指,微微一笑: “你去准备饭就行了,既然你都和邻居说我是你的客人,那这顿饭我还是吃得着吧。” 宁玉点头: “那当然,你别太累了,我这就做饭。” 刚刚去砍木头的时候,看树林里长了不少蘑菇,她就采了一些,背的包里是有点杂粮面的,临走时她把所有的盐都带上了,不多但是能做几顿饭用。 这时候最大的好处是一切都是原生态,宁玉又去林子里摘了点野蒜头,还摘了点蛤蒌。 看到这东西就是最大的惊喜。 没想到在这个时候,野外就能采到它了。 浑身湿漉漉的,钻出来,她一头扎进旁边,用石头垒的简易厨房。 说是厨房,其实就是几块石头原地垒了一个圈,带出来的一大一小两个铁锅就是全部家当。 油是没有的,不过这难不倒宁玉,她要做的菜可以没有油。 时间过得很快,到了夜幕四合之时,空气中开始弥漫起水雾。 而另一种香喷喷的味道也同时弥散开来。 柳迎春十分意外的凑到了锅灶旁边,耸着鼻子闻了闻惊喜的说道: “哇,你往菜里放了什么?怎么这么香?” 探头去看,灶火的照耀下锅里面是炖的软烂滑腻的蘑菇,两根简易的小木枝,上面还蒸着一小锅野菜杂粮面糊糊。 “光闻着香有什么用,等会儿吃上才知道到底好不好吃,我也是现凑合的,等下不好吃别笑我就行。” 不光是柳迎春,三个孩子也眼巴巴的围在灶火旁一个个情不自禁咽着口水。 宁玉又端来热水,招呼她们先洗手,柳迎春凑上去才看到,这热水底下是一层草,上面还飘着几个白果果,她疑惑不解,宁玉解释: “这个草叫千根草,这个果果叫无患子,等一下你可以把这个白果子捏碎了,可以洗手用。” 柳迎春十分感兴趣的看着她: “我跟你道歉,刚刚说话重了一些,看来我不光能当你的师傅,你也可以当我师傅,我教你认解毒的草药,你教我认识这些随处可见,过日子用的吧。” 宁玉就笑笑,也没说什么,她没把这话当真。 柳迎春会觉得稀奇不足为奇,毕竟她来自广西,有些东西是广西山里的孩子才知道的。 这不算知识,甚至这不算生活常识,或者说某种程度上这些只是广西某些大山里重男轻女家庭长大的女孩子,维持自己干净整洁的最低成本。 等到鲜香热烫的蘑菇下肚,这热乎乎的食物咽下去。 柳迎春再看她时,只有目光灼灼,嘴里面是一种类似胡椒的麻香,同时又因为蘑菇中加了足量的蒜头勾出另一种隐秘的鲜香滋味。 让人的舌头疯狂分泌口水。 这哪是村姑,这是御厨! 平时喂猪的杂粮面糊糊,此时吃起来都别有一番风味。 她太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对比之下,她娘才是每天喂猪!! “姐这也太好吃了,以后咱天天都能吃吗?” 宁玉不由笑,给弟弟又夹一碗蘑菇: “天天吃没问题,不过蘑菇这东西也不能吃太多,这是草菇吃多了会拉肚子。你忘了春姐姐下午才教你们吃的那个野菜就是防止拉肚子,把人拉没命的。” “听你姐的吧,吃多了胃也受不了,你们有两天没吃到饱饭了,一下子吃多晚上会疼的要命。” 柳迎春无条件附合宁玉的说法,福哥当然听话点头。 吃过晚饭,三个孩子也不喊困,举着小灯坚持要帮两个姐姐照明在通力合作下窝棚终于搭了一个大概。 地面是湿透的,没有地方可以躺,就算现在搞一个木架子出来,木头也是潮湿的人躺在上面必然会生病。 宁玉生了火,把湿漉漉的松木芯放火堆上烤,松油缓缓从木心里面溢出来,不时炸出个火花来。 有了油脂的加入,火焰温度高,窝棚里总算没那么潮湿,她摸着火堆旁边的石头,等上面有些烫人了,就招呼弟妹过来,把几块石头摆开,将就着能躺下睡,大妹还想陪着姐姐,可宁玉摇头: “你帮姐看家,照顾好小妹,再看着你哥,别让他半夜醒了冒失出去,我出去有事一会儿就回。” 大妹点点头,又看向旁边的柳迎春,这才恍然大悟。 “姐,你要送春姐姐回去是吗?那你们路上小心点,要是下雨就躲一躲。” 柳迎春这才发现外面已经很晚了,她罕见的不好意思,收回心神对宁玉说道: “我什么样的路没走过,你看你……,你家附近的路我还真没走过,麻烦你了~” 宁玉像个藏了心事的猫儿,小幅度对她疯狂眨眼,柳迎春感觉自己差点把舌头咬了,才圆回来话头,只觉得有些心率不齐了 这,这也太可爱了吧! 第6章 雷达狂叫,带上敌意 漆黑的山路上只有一点火光若隐若现,似乎随时都会熄灭,但又总是在最后关头倔强的跳动起来。 “你把东西藏在林家?” “当时情况紧急,我也想不到更好的地方,况且我也没去线上做过活,谁家也不认识,只能拜托村里一个认识的少年先放在那边。” 柳迎春叼着根草棍,十分随意的走在宁玉身后。 但是在她的眼中,耳中周围一切动静都尽在掌握。 看着眼前瘦削却初现玲珑的背影,她越发想多了解她: “我没想到你还挺胆大的,人家不是要娶你吗,你既然宁死不屈,竟然还把东西藏到那边,这很难解释的哦。” “父母早就死了,大伯做主我为什么要嫁过去?我嫁过去家里三个孩子怎么办?他们不会善待的,虽然我把东西藏在他家欠了人情,但是我只认三儿的人情。” 宁玉边走边说,不自觉代入了: “我知道,任你们谁看嫁到林家对我都是好事,从此吃香喝辣的可是。女人在什么时候才能真的吃香喝辣? 哼,嫁人不过是用自己一辈子换个地方过而已,如果是自己想嫁的人,这也罢了,但又有几个女子,真的能嫁到如意郎君,就算眼前是如意郎君,日后是什么豺狼虎豹谁又知道? 我身为女儿家,不过是任由他们拿来交换的物品而已,既如此,我借了他的事又如何?难道他家对我存了什么善待的心思吗?” 额…… 柳迎春越听这眉头皱的越紧,等听宁玉说道嫁个如意郎君时更是不屑: “什么如意郎君?不过是贪恋你的身子,贪恋你能为他生儿育女。贪恋家里有个免费的长工罢了,人都是会变的,特别是男人,女人一旦生了孩子,就被套上了枷锁,三从四德就可以压死人,到时候慢待又如何?” 话风一转,她不无赞赏的说道: “难为你,竟然能想到这一层,只要心里清楚,就不会吃亏,不过现在太晚了,你一个少女孤身前去,我怎么忍心,我就好人做到底陪你一起去。” 能有人愿意陪自己过去她自然开心。可是宁玉心头始终有个疑问,趁此机会不吐不快: “我跟你不过相识两日,你却对我如此信任,你就不怕。我到了林家转手把你留在那儿吗?或者你不担心我是个表里不一的人吗?表面对你甜甜蜜蜜,背后却充满了算计。论起家境,我和你不能比的。” 柳迎春听了这话,只停顿了两秒,便自信的笑了。 她没说话,伸过手从身侧拿过宁玉手里的风筝,随意在四周照了一下路旁有一棵胳膊粗的树。 她什么准备都没有,飞起一脚,瞬间那树当中折断! 宁玉只觉得脸颊旁有什么东西飞快滑了过去,呆立当地。 她惊讶的合不拢嘴,这,这武力值也太可怕了。 “你问我为什么相信你,那我现在告诉你,因为我根本就不怕什么阴谋算计,你当时冲过来一瞬间,心里想的是什么? 我猜你一定是觉得我受了那个流氓的羞辱,你本能的想要安慰我。 你也一定觉得我娘有些糊涂,怎么不由分说就指责了我。 现在你知道了,我娘哪是糊涂,我娘是怕,我这泼辣悍妇的名声再传下去,她抱大孙子的愿望永远都没办法实现。” 她欺身上前,天然的身高优势,逼迫宁玉,不得不仰起头看着半边脸都藏在夜色中的她,她却能清清楚楚看清宁玉的每一个神情,柳迎春有些烦躁似的抬手挡住额头,只能看到她清冷勾着嘴角: “就算是卖,也只有我卖你的份儿,我如果对你用强,你觉得你跑得掉吗?” ? 什么虎狼之词!!! 宁玉两秒钟后爆红如火,张口都变调了: “我,我怎么会卖你,不,不是,你,你,讨厌!” 她一跺脚,捂住耳朵快步往前跑,又折回来伸手抢过风灯,再快步跑开。 什么鬼,她怎么会被女孩子调戏到了! 果然,什么年代的御姐,都让人难以招架! 柳迎春大声失笑,四周都是她的笑声,宁玉都不记得怎么趟水爬上了镇子的桥了…… 果然这场水只对村子造成了打击性的毁灭,而镇子因为建的高,四周又挖了很深的河道,居然没有被水淹了多少,街道上的水也堪堪才漫过脚踝。 “这就是林家做的好事,也是他们家在当地有如此好口碑的地方。 这些河道经年累月要维护,要疏通,还要三不五时的检修,林家从来不取一分钱,你看这镇上的人家几乎固定了,因为再往前,就要干扰到河道的走向,就算人家不介意多庇护一些人家,可人总是要为自己算的。” 柳迎春对于镇上的事情娓娓道来。 她说话的功夫还不忘把宁玉扶到身侧,躲过了路边一个看不见的水坑,宁玉真的看不清路,索性把手扶在她胳膊上,一路摸到了林家门口。 “我进去拿了东西就出来,你就在这等我吧,被他们看见了怕对你不好。” 嗯? 柳迎春不等她说完,伸手拍门,没几下,就听到三儿的声音: “谁呀?天太晚了,老爷说不接待客人。有事儿明早您来?” “我,柳迎春。” 门立刻打开了,三儿赶忙出来,笑呵呵的迎上来: “春姑娘,大半夜你咋来了,少爷他这两天要上课,练功夫要过两天呢。” ? 柳迎春竟然是林家少爷的师傅?她不是林家铺子掌柜的女儿吗? “那你告诉林泽洋,我家也遭了灾,我回家正赶上,现在带着我娘暂时落脚在镇子外的山半腰,我也有事儿,最近就不能教他功夫了,他把我教过的多复习,半月以后我会查他功课。” 好好好,三儿忙不迭答应着,一转眼就看到宁玉了,他十分吃惊,柳迎春不太耐烦的说道: “宁玉姑娘跟我在一处避难,所以我知道她什么情况,今天晚上我只是护送她来取东西,至于你们是怎么认识东西又放了多久,我一概不知。你不要对外乱嚼舌头。” 三儿的心一下就回到了原地,他不怕别的,真怕柳迎春告状啊,毕竟宁玉的身份特殊,回头林泽洋知道他把自己的小妈给放跑了不说,还偷偷帮小妈藏东西,他可真说不清楚的。 柳迎春这番话打消了他的顾虑,他顿时轻松不少: “东西都在里面,这两天我还偷偷给那两只鸡喂了不少好吃的,玉姐你看你都要拿走吗,拿不走我帮你再放着就是。” 宁玉: “谢谢你,三儿,我拿不了那么多东西,太扎眼了,我就拿点备用的。” “没事儿,你去跟他拿,重一点也无所谓,还有我呢,我就在这儿,如果有不长眼的过来,你放心。” 柳迎春二话不说充当门神,三儿赶紧领着宁玉去了旁边一个放杂物的房子,屋里面挺黑的,东西也多。 宁玉一眼就看见了自己挑来的担子就摆在角落处,两只鸡十分老实躲在筐里面。 “我跟你说,玉姐这柳姑娘可是个厉害角色呢,你要是能跟柳姑娘相处起来绝对有好处,你信我姐,我看人很准的。” 是吗? 宁玉想着柳迎春随和的模样,就算刚刚看到了天生神力的震撼,可是很难把柳迎春想成凶神恶煞的严厉模样。 她捡了一堆东西,三儿给她找了个大点的筐装好,想了想,又从旁边的袋子里装了几瓢杂粮面,宁玉怎么会不知道三儿的好心,可她不敢要: “这我怎么敢拿,被东家知道了会把你辞了的,我不连累你了,虽然现在是缺吃少穿,可也没到饿死人的地步,你快放回去吧。” “你放心姐,这些都是东家拿来喂出门的马车的,马多吃一瓢少吃一瓢,它知道个屁,而且我知道拿多少,东家才不会管。 那天我看福哥饿的走路打摆子,我俩从小光屁股长大,我咋能眼睁睁看着兄弟饿死,姐你就别客气了。” 在微弱的灯光下,三儿的脸庞上,只有最淳朴的善良。 第7章 以后我罩着他 “就拿这么点东西?” 宁玉忐忑不安的挎着筐出来,恨不得立刻离开林家,手心紧张的直冒汗。 夜色掩盖之下虽然看不清楚,但柳迎春还是察觉到了。 她以为遇到什么人,三儿却语气欢快: “姐,别担心,快回去吧,回头跟福哥说我放了假一准去找他玩儿,你们在山腰那儿落下,给我个准信儿,别让我跑岔了。” 宁玉敷衍的点着头,也不敢再说别的,伸手拉了拉柳迎春,就走。 虽然心中充满疑惑,可柳迎春还是压下来,走了几步,回头看着三儿: “你叫宁三?” “对啊,柳姑娘,您叫我三儿就行。” “好,我记下了。” 回去的路上她沉默不语,柳迎春受她的情绪影响也不言语,趟水的时候却不容她拒绝,夺过了框。 往手里一拿,这分量让柳迎春一挑眉。 “你放心,这孩子在林家,以后我罩着他。” 这话对宁玉来说并没有什么分量。 三儿只是个下人,还是话语权极其低微的那种看门的,这几瓢善良,让她心里有点压不住。 “人嘛,你来我往就叫人情,你亏我欠就叫羁绊,想做个特立独行的人也不是不行,有钱有权有身份地位就可以罔顾他人意愿,但是我们都没有,他今日对你好,难保来日他遇到什么难处你加倍报答就是了。 宁玉!” 眼看着宁玉不留神,差点滑到水里去。 柳迎春一把抓住她手腕,也懒得再这样鸭子踱步,猛的一点石头,俩个人稳稳落到了岸上。 “多谢你,我不是故意的,又给你添麻烦了。” “仔细点,这几瓢面能救你几个弟妹的命,撒到水里去才是真的浪费了人家的心意。” 不知不觉两个人就走回了半山腰。山腰上黑洞洞的空地里有大大小小黑漆漆的若干个窝棚。 大部分窝棚里都点着火,和宁玉想的一样,大家在想尽办法尽可能减少潮湿,挨过这漫漫长夜。 就算再迟钝,宁玉也知道如今已到夜半三更。她几次想让柳迎春回去,却难免想到一个女儿家,回去路上会不会不安全,就算有功夫在身。这山里林深草密,万一有野兽怎么办? 谁知才到窝棚不远处,柳迎春就主动辞别。 “别心神不宁,等下回去再烤会儿火,趁着这空档好好补个觉,我这就回去了,我娘又要骂我了。” “可是现在这么晚了,你一个人,教人如何放心。” “我不说让你放心,明天得闲我过来帮你打个床。” 两个人在这昏暗摇曳的光线中,隔着半丈的距离相望。 宁玉只觉得好像还有好多话要说,可到嘴边又说不出来什么,她只能说: “家里大娘肯定也有用人的地方,哥哥们毕竟是爷们儿很粗心,我这弟妹们可以帮忙的,你不用太担心。” 就这么短短几句话,她差点把自己舌头咬断,就好像是一个十分重要的人要走一样,想说什么又觉得哪里都怪。 “好了,快回去吧,那我走了。” 柳迎春回头,潇洒的伸手挥了挥身影,隐入夜色之中,她站着半晌等到彻底看不见那隐约的身影才转过头,一步一步走进窝棚里。 三个孩子挤成一团,将将蜷缩着身体趴在石头上就睡着了,窝棚里像原始部落一样,除了一地泥泞没有一件可用的东西。 她不由叹息。 不管是三儿还是柳迎春,都在要命的时候帮了自己一把,她该感激。她也该心存感谢,可到底不能什么都靠别人。 后半夜果然又下起了雨,一开始淅淅沥沥,淋在窝棚上的茅草留下来的时候是一种让人听着十分安心的声响,可很快就变得疾风骤雨,他们又住在山林旁边。风大的树冠仿佛要咬断一半,骇人的声响持续了一夜。 宁玉根本就睡不着,她不停的往火堆里放着松木,亏的这木料本身油脂旺盛,也能勉强维持着,火焰的温度不减,有了光亮,她坐在一旁,用小刀片一点一点刮掉,木头上的树皮和杂叶枯枝。 天微微发青雨势不减。火也不像一开始那般猛烈如今下面积了许多没烧完的碳块,乍明乍灭温度却没有降低。 福哥醒来的时候,姐姐身边多了一堆干干净净的木棍木条。 他揉揉眼睛翻身站起来,昨天扎的脚背还有些痛,不由弯腰去摸。 “姐,你咋还没睡呀。” “咱们还有许多事要做,你睡饱了能帮姐的忙,姐抽空再睡,你看外面下这么大雨也出不去,睡觉的时候多呢。” 宁玉记着柳迎春的话,先解决住的问题。 这些木棍木方放在火堆旁,高温炙烤了一夜,表面已经收缩,在烤上半天差不多就能用了。 “福哥,你帮姐接点雨水回来先烧开,烧开以后往里面扔点灰,放一旁就沉着,昨天我跟你说的话还记得吧。” “我知道姐,就算水的味道没有那么好,也坚持喝热水。我会看着小妹喝水的。” 宁玉从这个大筐里掏出个斗笠,斗笠边缘有些破损,一看就是别人用旧的,应该是三儿节约习惯了,舍不得扔,自己拿些破布把边缘补了,又塞了些竹条编好了,昨天看她过去偷偷给她塞里的。 “我要再去砍些木头,一会儿要是能捡点蘑菇,我再捡一些回来,筐里面有些杂粮面,等会儿大妹睡醒了,让她帮你煮锅糊糊。” 福哥点头,他也很想去帮姐姐的忙,但是姐姐说的对,大妹还好,小妹毕竟太小,万一吃出毛病这时候没有钱去治的。 宁玉冒雨进林子,有了昨天柳迎春的紧急特训,她现在知道要砍什么树了。 到了昨天砍树的地方,刚要拉开架势,就听见不远处也传来了砍树的声音,抬头隔着雨水也看不清人,果然大家都睡不好。 她闷头就是小半天,直干到头晕眼花,扶着树勉强站直身体。 缓缓蹲下身来,她随手砍了一堆藤蔓,坐在木头堆上,简易的编了一个有些奇形怪状的篮子 这东西简单,随处都可以拿材料做。 把捡的蘑菇放在篮子里,她又冒雨找了一堆蛤蒌,野蒜,今天还让她看到了一簇柴胡,可惜手里头没有什么工具。 四下看了周围的土还是挺蓬松的,索幸借着土壤的湿润,削尖一根木棍蹲在原地挖。 还真让她把这一簇柴胡挖的几乎完好出来。 福哥他们做好饭就眼巴巴的看着林子,终于听到那边有动静,随后宁玉略有些踉跄,背着捆木头出来了。 “姐!” 三个孩子都飞奔过去,也不怕冒雨。 就好像这一刻找到了主心骨。 宁玉累的好像要死,连饿带困带虚弱,肺子都疼,可她还是笑着: “再摇我就散架子了,快,先给姐整碗水。” 草木灰沉淀的水,味道真说不上好,但是,宁玉连干了俩碗下去,这才觉得心跳好了点,她回头,这么一会功夫,三个孩子已经把木头草药和带回来的食物都安排好了。 宁玉还看到石头上面放着什么东西,走过去拿起来十分惊喜。 是三个草编的草帽,挺简陋的,编的手法也很粗糙,但好在有头有尾。 “姐,一会儿我也去帮你背东西,大妹也去,小妹说了,我拿绳子给她捆在腰上,他也能跟着我们去一趟。” 宁玉的衣角被拉住,她低头,是小妹亮晶晶的眼眸: “姐,我也能捡蘑菇。” 还伸手举着宁玉刚刚随手编的篮子: “就这么一篮子,我可以背回来。” 宁玉低身抱着她的腰,很心疼: “是姐不好,没有办法让你在家里躲雨,现在咱们什么都没有,只能一趟一趟去山上搬,你跟姐受苦了。” “没有受苦,姐,我想帮忙。” 第8章 她自带床来了! 柳迎春今天真的没有来,不过宁玉很理解,完全不觉得有什么。 就算她人再傻,就这么一天多功夫,经过大家的口,她也知道,柳迎春虽然也是个村姑,却是个不一般的村姑。 甚至村姑这个名号也只是宁玉仓促下的定论。柳迎春比她要光耀夺目的多。 凭她的手艺,凭她的品性,凭她为人处事,不会随便说说,今天没来,只会是被事情绊住了。 想想就知道,素不相识,每天帮自己,同样受灾,家里却不管不顾,绝不是柳迎春会干出来的,宁玉甚至会有些担心是不是柳家大娘淋病了。 不由的心里生出几分担忧。吃过午饭,宁玉坐在石头上,一边看着几个孩子用茅草编草绳,一边努力在脑袋里搭床。 她小时候睡的那床,是怎么搭的来着? 那种四脚都用石板垫着上面就一块木板放了个薄褥子,人一翻身就咯吱咯吱响的床,竟然现在都做不出来。 因为她没有工具也没有力气砍那么粗的树,再削成木板,如果是用这些木棍,她也不知道怎么做到不让它们滚动,固定住。 脑袋里只有一个隐约的样子,再往细处想却发现全是浆糊。 唉,如果知道自己有一天会穿越,好歹也应该研究研究,现在好了,完全不会呀。 就在这时,听得远处似乎有人向这边走,宁玉放下手里的活计,心理想这个点谁来,她扶着木桩抬头,正看到精神奕奕,单手拉着个板车的柳迎春! “下这么大的雨,你怎么会出来?淋病了怎么办?快快进屋!” 宁玉连斗笠都来不及带,就冲进雨里抓住柳迎春的手臂,她只想接过她肩上的绳子,却被反手拉紧: “快进去,不要磨磨唧唧,这么大的雨你会病才是真的,赶紧进去,我拉了张床来。” ???? 宁玉不敢相信往后看,这板车上用草席严严实实盖着个大板子似的东西,竟然真是张床!!! “你上午没来,就是在打这个东西?” “啊,累死我了,这雨还真是不小,不过这山上土被冲的差不多,路上没想的难走。” 柳迎春答非所问,她走进窝棚的一瞬间,似乎挡住了不少光。屋里的亮度都暗了,可几个孩子的眼睛却越来越亮,欢呼一声跑到了门口。 掀开草席,柳迎春沉气丹田。 很大的一张床板,被她轻松从板车上拿了下来。 板子下面是长腿,中间还有一个不小的木箱。 她单手拎着箱子进来: “等会儿把这火堆挪到门口,你们几个小心不要过来,我把这床装上。” 宁玉再也没话说,她现在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愁的打滚的事儿,柳迎春轻轻松松解决了。 今天她为了拉车方便,穿了男装,长袍前襟掖进腰带,裤腿挽了起来,露出漂亮的小腿肌肉。 连头发都是随手用布条系的,发髻蓬松,雨水浇散几缕,被窝棚里的火烘干了,恰到好处的随意散在她颈窝处,遮住她清秀的眉眼。 熟练的掏出工具,随意用牙咬着白线。墨斗弹了几下,柳迎春确定了床的大小,飞快组装起来。 宁玉又烧了一锅水。 她铺好厚厚的千根草,无患子也放了一大把。 柴胡洗干净了,正放在火旁的石头上烤,叶子微微卷曲,宁玉把柴胡叶,花都摘下来撕碎了,放进小锅里煮上。 福哥搓着手一脸兴奋,围着柳迎春转。 “怎么,想学?” “嘿嘿,想学,可是我现在凑不出来拜师礼,况且这木匠活学好了,能养活一辈子,一般人不收外徒。” 柳迎春也不再说话,专注的做手里的事儿,但是却把墨斗随手扔给福哥: “爷们儿是得学点东西,这礼仪不可废,东西有心凑总能凑出来,凑不出来心意到了也行,要不然,累死你姐也撑不起这个家,除非你想让你姐早早死。” 福哥目光一暗,但随着柳迎春的话又亮了起来。 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接着墨斗。 “看到我刚刚怎么做了吧,等会儿我看不到那边,你站到那条腿边上,我让你弹的时候你手稳一点,别给我弹错了,村里别人家打家具总看过,去吧。” 哎,福哥欢天喜地就过去了。 看着少年眼里焕发出薄薄的光彩,宁玉想,她应该多想点东西了。 宁玉接过大妹手里的草绳,继续编,现在她什么都不说,她能做的一定要做好。 屋子里除了敲敲打打的声音,就是福哥和柳迎春在交流着什么,除此以外,是火堆上微微沸腾的水和宁玉那边小声的搓动茅草的声音。 “好了。” 柳迎春直起腰。单手扶着围着简易的床走了一圈,皱着眉好像不太满意,抬脚踹了踹,看床身没怎么晃动,这才勉为其难点点头。 “时间紧,材料也不行,天也不好,木头有点受潮,先这样,你们挤一挤,这一间窝棚也放不开别的,等雨停了再搭个两间,到时候好好搞搞。” 她拍拍手,抬头就看到端到眼前的水,宁玉臂弯里搭着块干净的旧布,声音温柔: “我多放了些无患子,肯定能洗干净的,你不喜欢脏着。” 手浸泡进温度适宜的水里,柳迎春捏碎了无患子,放在手心揉搓,很快细腻的泡沫便弥散开来。也带出植物独有的芳香。 她觉得,她喜欢上了这味道。 大妹和小妹小心翼翼,摸着崭新的床,眼里全是欢喜,不时姐妹两个对视一眼忍不住笑了。 “这么开心,可惜了下着雨,我手头没有油布,挡不住水,要是再带点儿布来就更好了,你们姐姐这么勤快,去摘点能填的来,还能当个褥子。” “你就别惯着他们了,这已经很好了,我们这些天都是合衣睡的,能躺平就行,现在好多人家窝棚里还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合衣睡? 她不动声色看了看,宁玉身上并没有散发难闻味道的补丁小褂,小褂也全是无患子的味道。 她只穿了最便宜的粗布,粗布只是没染色的暗灰,款式也是最简单的,甚至因为连日奔波劳碌,裤腿处还划破了两道,可她怎么没感觉到? 她发现自己盯着人家看了半天,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怎么能这么好看? 穿个麻袋都好看的地步。 只是随意的坐在火堆旁,她接过碗,大口喝下去一瞬间差点吐出来,宁玉眼疾手快一把捂住她的嘴。 “别吐!” “这虽然苦了点,但是能防风寒,你拉一路的车肯定出汗了,又被雨水淋不喝点下去我怕你会病了。” 她眼色焦急,神情担忧,不自觉话音有点重,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收回了手讪讪的说道: “我,我不是,我,我不是怕你吐了,还有很多,我只是怕你喝不惯。” 她说了什么?? 柳迎春有点迷糊,但是下意识点点头,抬手一碗就下去了,连宁玉都吓一跳,刚刚自己尝过柴胡水,真是很苦…… 可家里一块糖也没有任何有甜味的东西都没有,她只能又把一旁的白开水端过来: “你再喝碗开水漱漱口,就不会那么涩了。” 柳迎春很配合,又喝了碗热水。到底又吃了顿饭,看着筐里面越来越少的小口袋。 她觉得,蹭饭也不太行了。 到天将黑时雨停了,不过并没有放晴的意思。 柳迎春临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下窝棚,低声嘱咐宁玉: “没事多去邻居家走走,带着弟妹值钱的东西也放在筐里,盖块布就带着,问起来你就直说,怕丢了。” 宁玉似懂非懂。 柳迎春靠近一些,低声道: “不要在任何有困难的时候,相信人性。” 第9章 把真实的自己藏一藏 宁玉慎重的点点头。 她原来只是觉得什么值钱都没有,不过去一趟林家回来,她就不这么想了,可柳迎春特意说这个,肯定是有原因,她放心里了。 “不会是那个张二吧。” “嗯?你对他印象这么深?” “主要我没看出别的人这样,你说偷东西我就想起他。” 柳迎春不屑一笑: “没事儿,他可不敢上你们榆树湾村来闹,王城北能把他的腿打断。” “我只是让你提高防范,不是说现在有人在偷,没事儿,明天我来看你。” 夜晚降临了,山里面偶尔会响起不明声响的嚎叫,不知道是什么野兽,但是野兽怕火,宁玉特意多准备了很多木材,只要火堆不灭,他们就是安全的。 晚上有了床,三个孩子很快就睡着了。 这一圈石头有些碍事,但宁玉舍不得这难得的干燥之所,思索一番,把石头分工,又洗刷一顿,总算不用在泥地里放锅了。 只剩下一大一小两块石头,全当椅子放在火堆旁。她低头一刻不停编着草绳,草绳放在火堆旁,贪婪地吸取着温度。 第二天又维持着昨天的样子,上半天下雨下半天停,这种天气维持不变,人们叫苦连天。 雨不停水不退回村子是不可能的,半山腰的窝棚只能算是一个躲雨的地方。 很快就有人坐不住了。 外面除了雨声风声偶尔还会传来村民的议论声。 “这雨再不停,今年又得要饭,也不知道这朝廷干了什么丧良心的事儿,三年涝两回,人还活不活了,我都快吃成猪了,成天吃糠咽菜的。” “你快闭嘴吧,忘了上次被人家偷偷举报拖到衙门口打石板子了,就是闭不上你这张惹事的嘴,又不是你一个人吃糠咽菜。” “就是啊,老胡别胡咧咧,一会儿村长听见又给你大嘴巴。” “唉,还是想想怎么把窝棚加固一下,雨一直下,这上头的茅草几天就冲没了,有这斗嘴的功夫,不如赶紧干活吧。” “就是,就是。” 听着外面的声音越来越低,直到消失,宁玉也没有停下手里的活计。 到了下午,草绳已经在石头上堆起高高的一摞,她去量了一下床的长短,前面准备的差不多,要上筋了(编织草席的一个步骤)。 福哥帮忙固定,宁玉一个人做起来虽有些手忙脚乱,但福哥他们完全不会,她努力点就是。 到最后头上都渗出一层薄汗来,一张简陋花纹也难看的草席粗略编出来了。 这草席宁玉自己没有编过,不过当年奶奶都是自己编,宁玉看的多,大概步骤能顺下来。 肯定不能再让柳迎春拿东西来。 那是人家的东西。 始终不见天晴人是会生病的。虽然宁玉在努力的防范,可是晚上大妹体温还是开始高了。 她小脸通红,却执拗的不肯去镇子上,哇哇大哭着: “下了两三天的雨,大娃他们说水都快长到山腰上来了,姐你背着我过河把你冲走了怎么办,我可以好的,我没有病,我就是穿多了,哇……” 宁玉冷着心,任凭她撕心裂肺的哭,把她用草绳绑身上,她对福哥说道: “带着小妹去王二婶家,把这个筐拎着走窝棚,在就在,不在就算了,我们到镇上找大夫,扎了针就回来。” 福哥憋红了眼眶,抽噎着用手用力抹去脸上的眼泪。 二话不说,拉着小妹就往王二婶子家跑。 “哇……姐,我不去,” “闭嘴!” “呜呜呜……” “不扎针,你就没有我这个姐!” 太难了。身上背着哭的抽抽啼啼的大妹,宁玉,只觉得每走一步都像是走向一条不归路。 兜里一分钱都没有,到了镇上真的能给妹妹看病吗? 可如果不去,在这缺吃少穿又漏雨的时候,一场高烧杀死一个人太容易了。 她不禁想,要去哪里搞钱?怎么搞钱?在这个时刻,最现实的问题就摆在眼前,宁玉忽然觉得可悲。 钱是有的,在有钱人的手里,有钱人在林家。 她一直觉得自打自己重生而来,再怎么样也该熬着这口气。 为了原主,为了自己,轻易不要踏进大宅院,小说都是虚构的,真吃人的时候,根本没有什么阴谋诡计,强权之下,你有什么可辩驳? 可她没想到,会这么快,会这么快。 和柳迎春的谈话还如同昨日,如同刚刚,可这么快,宁玉发现自己就快被打倒了。 因为穷,爸妈把宁玉扔在奶奶家,一直到生离死别,也没有多少温情可言,因为穷,原主直到被逼死,也不曾吃上一口像样的饭菜。 原来穷是可以,待到骨子里,待到生生世世轮回里。 宁玉一步一步走着,大妹哭累了,也烧起来,整个人像块烙铁一样迷迷糊糊不言语。 她在想,怎么办。 除了卖身,还有什么办法可以? 那天那个林泽洋也好像没那么不通人情,要不然跪在他家门口试试。 可宁玉马上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如果这样还不如在医馆外面跪着。 河面更宽了,水也更湍急。 上面的桥水漫过一半去,人胆子大可以上桥,但经过水流日夜不停的冲刷。走到中间会不会掉进河里,谁也不敢说,可宁玉义无反顾,踏了上去。 每走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每走一步都在走向未知的命运,一步又一步,宁玉就这样走进了未知的夜色。 镇上家家户户都睡觉了,旁边的河渠里水哗哗的流着,大街上一个活物都没有,偶尔路过,人家听到院里狗叫了两声,很快归于沉寂。 趟着齐脚深的水,宁玉终于看到了医馆,她仿佛活了过来,走上前去她轻轻地拍着门板,力道越来越大,间隙越来越小。 “大夫,大夫,救救我妹吧,大夫!” 许久之后,听见门里传来稀稀疏疏的动静。 门板被卸掉一块,露出一张还算年轻的脸庞,提着灯笼看着眼前的人。 宁玉赶紧凑上去:“大夫,我是榆树湾村的,我妹今天晚上突然发了高热,求您了,给她看看吧。” “你们那儿遭了灾,发高热我不敢收,万一是瘟疫呢。你还是先把人背回去,多喝些水看能不能降温吧。” “大夫大夫,你放心,她绝对不是瘟疫,只求您给她扎个针,退个热就行!求你!” “我是大夫我还不知道吗?你懂什么发高热,很可能就是瘟疫,别说我不敢让进门,你们最好也离村里人远一些,如果能退下去还好,如果退不下去最后死了,那就要祸害到村民的!走走走!” 宁玉不管不顾,倒头就跪,可大夫更不耐烦了,语气开始恶劣: “我警告你,镇上这么多人家,可容不得瘟疫横行,你赶紧带着人走环则罢了,否则我叫更夫来把你打出去!” “啊,你,你要干什么!!!” 宁玉知道,他不管大妹就没救了,今天无论如何他都得管,从腰里掏出一个东西来,她依旧低三下四恳求,仿佛是逼狠了,激动起来突然站起身: “大夫,求你……求你了。” 一把生锈的弯刀就停在薄薄的衣服外,只要一用力就会划破他的脖子,大夫吓得脸刷白,宁玉一双眼水汪汪的: “你只要给大妹扎针退热就好,你怕瘟疫传染到镇子上面也可以去我们窝棚里住,只要大妹痊愈了,不是瘟疫,你随时都能回来。” “你,我要去告官!” “你去啊,你以为穷鬼怕死,怕挨打吗!” 宁玉步步紧逼着,从狭窄的门板挤了进去,随即门板合上,门外恢复了平静。 第10章 未语心先怯 “针已经扎完,不出意外两个时辰这热度就会下去,可要是痊愈还是要抓药的,你又没有钱,现在退了有什么用,没有药跟着还不是……” “开药方。” “呵,就算把方子给你,你抓得起药吗?” 大夫用酒水洗手,满屋里都是刺鼻的酒味。 宁玉就站在他身边,神情淡然。 “一张方子,我日后送你半吊钱。” 大夫才不信这鬼话,刚刚差点儿没让这女疯子一刀给自己剐了。 他忍了又忍。 宁玉有句话没说错,穷鬼不怕死。 极不耐烦的随手潦草的写了个单子,宁玉抓起来认认真真看,不认识的草药还要问一下。 大夫反而有些诧异,忍不住问道。 “你识字?” “嗯。” “那,你认识这俩个字吗?” “苜蓿。” “这个,” “白术。” “这个,” “垂盆草。” 大夫忍不住站了起来,他围着宁玉打了个转,一脸的不相信。 “你家里穷的一文钱都没有,可你知道吗?这些字上几年学堂的人都不认识。你是怎么认识的。” 宁玉一听愣了。 嗯,一般穿越小说里女主会识字,都很容易被接受,怎么到了自己这儿这识字的程度还有说法,这分秒之间有什么办法搪塞呢? 她还没想出理由,大夫已经脸色大变: “我不给你治了,这方子你爱拿走就拿走,再也不要到我这儿来,别到时候你身后甩不掉的尾巴,把我的小医馆都给连累了。” 大夫这话一出宁玉哭笑不得,看来这大夫把自己想成了什么大户人家跑出来的了。 她来不及再说别的,脱口而出: “柳迎春你认识吧?她教我的。” 大夫:? “柳迎春。你认识柳迎春?” 嗯。 “认识,我们家这次遭灾都是柳迎春帮着了,字也是她教的,说女孩还得认识点字,别被卖了都不知道。” 此时还在睡梦中的柳迎春不知道自己被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可大夫的脸色却一下缓和了。 毕竟一般人说他不能信,说柳迎春教的他却不得不信,实在是因为这女人邪性的很。 “行吧,既然是她教的,我也就信了,既然你和她认识,看样子务必到一定地步,你也不会做出这强盗行为,官我也不告了,药方你拿走。 这女娃扎了针,高热就会退,但要吃药,我是开医馆的,我不是开粥铺的,这个我帮不了你。” 就这态度大转变,让宁玉措手不及,柳迎春是什么神圣。怎么会这么好用? 她背着大妹回家,大妹还是昏沉,福哥带着小妹慌忙跑了回来忙着点火,把大妹放在床上,又用旧衣服盖好。 宁玉叮嘱他,自己要出去一趟。 她主动去柳家。 在这落难的时候上门什么都不带,也没人挑什么柳家大娘见到宁玉十分的奇怪,她擦擦手打量: “这闺女看着有点眼熟,不知道你到我们家有什么事儿啊?” “大娘,我来找柳迎春的。” 一听这话,柳大娘脸色一松。 但随即就热络起来,拉着宁玉往屋里走,目光偷偷的打量着。 这小崽子总算要做件好事儿,知道交几个小姑娘往家里带带。 自己离经叛道不算,净结交些惹不起的人,家里上面三个哥哥,这么多年连个媳妇都没有,她倒好,出去人见人爱,可一个姑娘不结交,尽搞些毛头小子。 “她昨天晚上敲敲打打做了半宿,才睡下没一会儿,姑娘你先在这坐着,我去烧水给你喝。” 宁玉赶紧拦着,可架不住大娘热情,还把柳青松给推了进来: “这是我们家老大,人老实不怎么说话,让他在屋里陪你坐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宁玉浑身不自在,坐立难安。 自己主动上门来,当然没有不让人家家人进屋的道理,可这窝棚本来就不大,柳青松又是一副大个子。往那一坐,屋里狭窄不堪,这让宁玉没来由的紧张。 两个人谁也不先张口,就这么沉默的坐着,直到柳大娘端着水进来看他们俩这闷头葫芦的样儿,眼中闪过一丝不争气,狠狠的瞪了自己大儿子一眼。柳青松莫名其妙的被老娘瞪了,挠挠挠挠起身出去了。 废物点心,干啥啥不行?! 她热情的招呼宁玉: “来来来,喝口热水,唉,现在咱们都遭了灾,这一切从头来不过,人都在,这日子就能熬下去。” 宁玉接过水,心里暗叹果然在生产力低下的年代,家里男丁多是有好处的,柳家这窝棚,加固一下就能当木屋了。 又大又宽敞不说,刚刚来的时候宁玉还以为这是几户连在一起,现在才知道全是她家的。 “大娘,你家这房子建的真好,不知道的还以为建了多少年的。” “嗨,我们家就没有出过读书的料子,祖辈儿都是学木匠的,我这几个孩子也都继承了他爹打小就喜欢敲敲打打,做东做西,这不。虽然遭了灾,可是他们哥几个体格好,背回点木头来就能搭个房子。” 真好啊,宁玉从心里赞叹,柳大娘也颇为自豪。 “所以啊,我经常说,谁要是嫁了我们家绝不吃苦,同样是挨饿受冻,我们家总能把家里面搞的安逸点,我的孩子别的不说,勤劳能干,人也老实,有个媳妇儿那就是架上套的驴,只东不往西!” 这种尴尬宁玉真是好难受。 可又没办法,张口直接问柳迎春,直到柳大娘想把二儿子再叫出来,一个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 “你那几个闷葫芦还要往外推呀,你也不怕娶回个媳妇儿把人家憋疯了。” 柳大娘眼睛一立,立刻不干了: “你个小崽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有这么说你哥的吗?再说了你哥闷头葫芦。这一家子的嘴都长到你一个人身上去了,也没看你舌灿莲花给你整回几个嫂子来,也没看你给自己找一个有用的净交点花架子,你还嫌东嫌西,你数一数从东到西谁家闺女像你一样,你安个把你都能上天!” “嗯,我要是安个把,我保证给你娶个天仙回来。” “呸,你以为你是个什么好东西,安个把你就是逛窑子的主,你还娶天仙,你也不看看谁家仙女瞎了眼能看上你,也就老娘上辈子杀大牛,这辈子生你这么个混魔王!” “我没把,我也一样会疼人,天仙儿也不是配不得啊,啊~” “配你姥姥个髽,你就气死我得了。” …… 这老娘真是毫不客气,当着宁玉的面儿就是一顿跺脚。 柳迎春被她娘吵的头昏昏的。 一翻身睡眼惺忪的看见了床边自己做的几个小凳子。 这凳子秀气精致,像个娇气的少女。 老娘还在炸炸呼呼,她胡乱的揉了把头发起身,抓起一旁自己改过的长袍随意摁着纽扣,往堂屋走,到腰间的长发,洒脱的散落在周身,遮去了眉目之间的冷峻,剩下浓浓的慵懒。 歪头走过来,刚要张嘴,摁着纽扣的手一顿,她蹭一下拐了回去,快的堂屋俩人都没反应过来…… “不是,你来了怎么不说一声,给我几分钟,马上就好……” 宁玉:…… 也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啊。 柳大娘看着像太阳从西边升起来的闺女,再转头看看宁玉。 啧,让半大小子躲被窝也没看迎春着急过,今天这是咋了? “你跟人家姑娘扭扭捏捏干什么?磨磨蹭蹭的快出来,姑娘等你好久了。” 宁玉缓缓坐回原位,因为柳迎春刚刚莽莽撞撞的行为却冲散了她不太习惯和人交流的导致的尴尬,想着她刚刚那个模样,还真是挺罕见的,忍不住一笑。 正落在收拾好自己的柳迎春眼里。 第11章 不怕拉扯跑断肠,就怕直女上强 “我来看看你,顺路看看家里有没有我能帮得上的活儿,你帮我这么多,我不知道怎么谢你好。” 柳迎春就笑,她看着她娘轻快的一会进来一会出去,满脸都是藏不住的心事,她有点觉得好笑,又觉得无奈,等柳大娘又一次白眼翻过来,她盯着宁玉的眼,带笑问: “我家人丁多,活计不怎么需要人,可我家也缺人,特别是,”她靠前一些,宁玉被勾起兴致,下意识凑近,只看到她眼里都是笑,低低的说道:“特别是能当媳妇的人~” 宁玉失去表情,呆呆的看着她,突然站了起来,就要走,柳迎春忙一把拉住她,转头看娘: “你都看到啦,别给人家吓着了。” 柳大娘长叹一口气,摇摇头,也是顺旁边坐下了,对宁玉也不像刚刚一样,笑的都勉强了: “哎,姑娘,你别见怪了,我啊都魔怔了,做梦都希望能掉个儿媳妇,这苦日子里,才有盼头。” “大娘……” “没事没事,我去帮青松砍柴,你们唠。” 说着她就起身了,宁玉一直看到她走出去,缓一缓,突然大大的出了口气,她嗔怪: “你真坏,刚刚差点以为你要给我说亲,吓死我了。” 柳迎春抬眸: “我给你说亲?那是真作贱你,我帮你点细末的活儿,就把你圈成我娘这种,那我也太不是人了吧。” “大娘也是着急,我知道,我不,” “她什么时候不着急?下雨了她急,下雪了她急,有吃的急,没吃的也急,家里一群人都在做事情,也没人不过日子,可她又急娶亲嫁女,她这辈子就圈在这几间屋里,她都不知道她到底在急什么了。” 宁玉无语,她好大胆子啊,说话这么直白,又这么犀利: “可大娘一片好心的,就是有点点强硬。” “她是我娘,外头的是我哥,该操心的我都在操,可她还是怕,她越怕就越急,她一辈子就在担心能不能当个好媳妇,你想过嫁人吗,想过以后也当我娘这种人吗? 当个完全失去了自己,连她都觉得这很正常的人吗? ” 宁玉讪讪的想,不是都这样吗? 少女时候谈上一场恋爱,找到一个共度余生的人,孕育一个孩子,组建一个家庭,平平淡淡,祥和地过完一生。 也不是每一个人的情感之路都那么坎坷,这世上有那么多的人,有那么多的家庭,大部分不都像柳大娘一样,为家庭打算,为孩子辛苦一生,为下一代勤勤恳恳。 宁玉心里还真是对男女之事,没什么大概,她自己只是对生活比较悲观,不是情感出现障碍了。 可柳迎春问出的话就像一个小草芽,一开始只有一点点绿色,却在鲜红的心脏上破开了一个口子。 看她的模样,就知道她还不太懂。 没关系,她会教会她的。 柳迎春没有再咄咄逼人的说下去,而是扣了下扣子,转换话题: “刚好我本来想着一会儿就寻你,我看你坐在石头上不时腰酸,所以做了点东西给你,来。” 她说着起身,示意宁玉跟她进屋。 迈进这间房,她眼前一亮,这房间真是漂亮。 即使仓促建起来的,但该有的细节都有,柳迎春的卧室是她没有想到的大气。 一如她这个人。 迎面是张围床,三面有围子,均是木制品,迎面的围子上还有一幅洒脱的木刻画,画中是青松点点,云雾缭绕,一条小路蜿蜒而上,山半腰散落着屋舍点点,有农人劳作的画面。 宁玉忍不住惊叹: “这画真美。” 再看床榻上是竹席,竹青色还十分显眼,一看就是新的。摆两个大大的枕头,被子也是同色竹青色。 枕边露出一抹深色,是柳迎春的护腕。 环顾四周,屋里的东西都十分新,木桌木凳,小椅子甚至还散发着原木的清新味道。 屋里墙上挂俩个粗布口袋,造型简朴,墙角堆着几个敞口木箱,里面全是各种工具。 她转个身,柳迎春也不吱声,任由她自己打量,低头扣护腕,宁玉背倚木桌: “你这屋子真利落,一点不像我以为的模样。” 再一次感叹,女强人的审美就是这么简洁,她才想起来问柳迎春带她看什么,就看她伸手把三个小凳串一起,又提起工具箱,宁玉这才反应过来: “这凳子,是给我的?” “不然呢,我一个人坐四个凳子干嘛,出来这么久,不怕福哥他们担心嘛,我送你回去。” 俩个女孩子肩并肩出了屋,柳大娘正在用篾刀劈竹条,旁边柳青松熟练的编着竹席,宁玉被吸引了目光,不自觉停了下来,柳迎春察觉到,催了她一句,她反过神赶忙跟上。 俩个人往上走,迎面遇到些村民,大家互相打个招呼,柳迎春应付的轻松,宁玉有心事,心不在焉也没人注意到。 家里安安静静的,只有摇曳的火日夜不歇,宁玉看着自家连门都没有的窝棚,出了神。 柳迎春长腿长脚,先进了屋,摸出火折子先点着风灯,屋里一下亮了不少。 她放下手上的东西,宁玉也进来了,顺手再添柴点火烧水,清出一块空地,给柳迎春准备好。 “这是怎么了?” “大妹病了,我背她去镇上扎了针,大夫给了方子,我一会就去凑药。” 柳迎春认识那个姓宋的大夫,医术就那样,人却是极其小气抠门的,怎么可能给她看? 宁玉的脸颊上有匆忙走路带出来的红晕,走急了胸膛起伏跌宕的,她目光倒纯净,可她哪来的钱让姓宋的动针…… 她转过脸,不自觉阴沉了一点,当着孩子面又不能问,而且大妹烧的不轻,伸手摸还是滚烫的,柳迎春打发福哥去门口,伸手解开大妹的衣襟,上手一探,脸色更差: “姓宋的会治个屁,除了跑肚拉稀,他也就会卖点春药,亏你信得过他,福哥你跑几步去林子里,找桂树,找到了回来说!” 宁玉的神色也极其不好,有病找大夫本来天经地义,可柳迎春这么一说,难保这大夫是个庸医??? 听她说找桂树,虽然不知道能做什么,宁玉马上去扯着福哥就要走,柳迎春给大妹衣服扣好,直接把自己衣裳脱了盖上去,只穿了中衣也要跟上,宁玉睁大眼: “这可不行,让人看到对你不好。” “这有什么,喏,好了吧。” 不由分说她扯过一件小褂,随手系在腰间,改主意让福哥在家: “你姐我俩就够了,你在家烧水,不够就去接,我们很快回来。” 俩个人脚步匆匆进了林子,柳迎春的脸还是有点臭,也不说话,宁玉又急又悔,难免也来了脾气,不过并不是对她,她性格又敏感,陷入了自责中,两个人一反常态一言不发的走。 她反握砍刀,走在前面很快清出小路,听着后面的人不远不近的跟着,不知怎么,心里也有点悔。 宁玉没错,救人是要用东西交换的,她对弟妹极好,怎么能忍心看大妹病着,她也不是那种随便的人,姓宋的撑死…… “桂树全身都是宝,但是大多用来食用,可最有用的是它的根,桂树根可治湿寒,去痛,桂树枝可治风寒,桂花温经养胃,祛痰散寒。 现在时节正好可以取桂树枝给大妹煎汤,你也不必因为这个委婉求药,那姓宋的……” “他没要钱。” “我知道,所以才说,” “我说我是你的人。” ?!!! …… “我拿刀吓唬了他,他给大妹看的病,他知道我是你的人,就没有追究我本来想给他一锈刀。” 脑袋里乱嗡嗡的,柳迎春只听到五个字,她头一回感觉,自己像个智障…… 她说,她是她的。 第12章 林泽洋来了 “一直在下雨,这树枝太湿了,等一下回去挪一块石板放在火上,烤干了再熬成汤。” 柳迎春砍下一捆树枝,并没有着急回去,反而在林子中寻觅着,宁玉就跟在她身后,也四下张望,现在真是靠天吃饭,林子里面但凡能吃的已经被村民们摘了不少,如果不往更深处,去眼前这片头些天还鲜有人涉及的林子已经被踩出了条条小路。 松树下长着厚厚的苔藓,腐烂的松枝提供了养分,在苔藓之下隐约可见。小蘑菇探出头来。 两人又往林子里走了一处,察觉这边好像是个缓坡,往下走就看到灌木丛中间露出一点水面是个水洼,她还没往前走,柳迎春就拦住了。 “这种林子里兽类横行,虽然没有大型的,可也不少,但是它们自有它们生存的方式,咱们不来也没事。 这一大片缓坡上没有可以喝水的地方,只有这一块水洼,只怕什么都要到这儿喝水。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我还有把握,万一遇到条蛇,冷不丁咬你一口,我想救也来不及。” 宁玉对于山野生活本来就十分熟悉,柳迎春说的也是她心里担忧的。两个人远远站在水洼旁观察了一会儿。 突然宁玉的目光被地面所吸引,缓缓蹲了下去。透过地面杂草枯枝的遮蔽,能看见地上起了一层类似青苔的深黑色褶皱,她大喜: “是雷公菜!” 雷公菜? 柳迎春左右看并没有啊,她不禁问在哪里,宁玉,欣喜地指着地面,跑过去,很快捡起一把东西,捧到她面前。 那是一种长的肥头大耳看起来像木耳,但又不是木耳的东西,有点像水里面的水草,却又不是那种质地,柳迎春下意识凑近闻了闻。除了泥土的味道没有异味。 “这就是雷公菜呀,也叫地皮草,只有湿润或者连绵下雨的时候才出来的,这东西可以熬汤可以炒,晒干了还能放在稀饭里。” 这东西怎么看都像是地上的脏东西,或者烂叶子腐烂成的,真的能吃? 可看到她亮晶晶的眼眸,欣喜的捡着。柳迎春也不想扫她的兴。 索性把桂树枝放在一旁,环顾四周。这边树头砍一砍,那边草尖摘一摘,等宁玉又摘了一篮子了,抬头,就看到自己身边一小堆各种各样的树枝,树叶,野花。 “你好厉害,这么一会儿,砍了这么多东西。” “这东西我确实不会捡,但我可以帮忙做些别的,那这个就是你那天放在菌汤里的是吧?” 她举着几杈又大又好的蛤蒌: “我虽然不认识,不过这气味我记得,只是砍断了以后,树枝里的味道浓一些。” “对对对,就是它,但是这东西要掌握好量,要是放多了汤就会变得涩口,放少了又起不到作用。” 两个人整理一下劳动的成果,就往回走了,离开太久,大妹也不知道这会儿退热了没有? 回去的半路上,遇到进山的村民。 现在是阵雨,时有时无,人们都趁着时间疯狂的往自己住处囤积资源。 两个三四十岁的大叔,挑着麻绳往山上走,看见两个小姑娘出来还是蛮惊讶的。 其中一个络腮胡的大叔张口就问道: “你俩从这边回来的胆子怎么这么大?前天有人还在这边看见狼了呢,姑娘家家摘点野菜就算了,别走太深,这雨大起来喊救命都听不到。” 旁边那慈眉善目的大叔笑着对他挥挥手。 “好啦好啦,你这人刀子嘴豆腐心,娃儿们别怕,他人就这样,主要是怕你们进山有危险,真要是缺东少西,也赶在天大亮的时候这会儿都快黑了,快回家吧。” 他们不说还不知道,他们一说宁玉才发现,头顶上天光暗了,也不只是树冠的遮挡,而是天色又黑沉沉的,心里有些焦急。潦草的道谢拉着柳迎春就往家里跑。 柳迎春一声不吭,连平时走路带风的样子都不见了,像个小媳妇一样任由宁玉拉着跑直到家。 手心的温度抽离一瞬间,手指忍不住就想绕上去。 “姐,大妹现在好一点了,可还是热,刚刚我俩用热水给他擦了身上的汗。” 福哥和小妹跑出来接他们。 宁玉只洗了下手就进屋了,直奔床头,大妹的情况比昨天好一点,但是没有药,她病没有下去,人还是昏着,因为发热身体不停的出虚汗,也因为缺吃少穿导致营养跟不上大妹惨白这一张脸汗水津津的。 她伸手过去,迷迷糊糊的感觉到了长姐的温度,大妹虚弱的睁开眼,乖乖的凑了过来。 “姐~” 她烧的嗓音干哑,难听,宁玉心疼,赶紧示意不要再说话了。 “躺着吧,我刚刚又搞了些吃的回来,还带回点能帮你退热的,熬好了之后喝了咱就好了。” 大妹点点头,又叫柳迎春姐姐,柳迎春也心疼的不得了。 抽出小刀来,麻利的把桂树枝上面所有叶子全部割掉,从中间划开双手。一拧一抖一张完整的树皮就剥了下来。 她看都不看,每一段切的都像用尺子量过,一般放在石板上烤着,同时把剥下来的树芯直接扔在火里烧,屋里很快弥漫起一层轻烟,不过并不熏人。 宁玉和面,洗野菜,有了小凳她不用那么弯腰,这几天做饭时候人好像都快折过去的日子结束了。 大家各忙各的事情,宁玉炖好地皮菜了,忽然听外头喧闹起来。 她擦擦手走到门口,正看到人群里有个熟悉的身影,福哥已经跑了过去,那人十分欢喜靠过来,不是三儿又是谁? “你咋来了?” “我咋不能来,我跟林少爷说帮忙挑东西就跟着来了,刚好来看看你嘛,”三儿边说着话边笑着回头不远处,林泽洋被大家围在中间,正满面含笑和乡亲们寒暄。 “哎哟,林家可真是活菩萨,我们这日子能过下去,少不了老爷和少爷的善心哦。”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用破布擦了擦眼角,对着林泽洋就要下跪,林泽洋赶忙一把把老太太扶了起来。 “来的时候家父说了,大家乡里乡亲在此地相互扶持几十年,没有各位父老乡亲的捧场,我们家的铺子也不能开得如此红火。 如今逢天灾。我们家理所当然要出一份心力,大家本来可以去镇子那边,但是下人说河水暴涨,人们过去多有不便,家父特让我乘船过来,给乡亲们送点吃喝。” 林家一向心肠热,林老爷也信奉着富贵有人助。 这些年,慈善心肠从未间断,大事小情,总有他出一份心力。 随着林泽洋的话,身后几个家丁把挑着的担子摆成一排,然后围着担子站成一圈。 好心肠是一回事。 防止有人作乱,又是另外一回事,不带着这么多人,林老爷也舍不得让自己的爱子来办这套露脸的差事。 百姓们这些天苦不堪言,官府那边的救援迟迟未到。 此时这些担子里的吃喝勾起了所有人的心神,大家不由自主的围着里三层外三层,远处还不停有人快步往这边跑。 天近黄昏,有人点起火把将不大的空地照的灯火通明。 王城北他们几个村长也早早到场,此时吆喝着让自己村的人安分点。 柳迎春把桂树枝,全都剥完了放在小石板上烤,起身看见这个场面也不意外。 林泽洋这大尾巴狼,一向惯会做人。 “怎么不过去看看这东西是给老百姓的,也没有写谁的名字,拿一份也是应该的。” “算了吧,福哥已经过去了,有最好没有也无所谓,毕竟有你在早就比别人过的好多了。” 第13章 要抢了? 宁玉是真的讨厌和林家的人打交道。 林家人也许无罪,也许出发点从来没有什么大恶大奸的想法,可照样夺去了原主的一条命,这里面到底有多深的水,宁玉不知道,但是至少要为原主守住最后一丝自尊。 她可是,以死抗争过这命运的。 她神情不差,转头继续做着手里的活计。 柳迎春电光火石之间,悟到了一丝她的意思,既如此,她可得对得起自己人这个身份,拍拍手: “正好还得有人看着火,树皮烤到半干就该熬水了,你看着吧,我过去看看我哥或者我娘,总该有人来交代几句。” 宁玉也觉得这样是对的,柳迎春悠哉哉走到人群的外面。 果然看见柳青松硕大的个头在人群里尤为扎眼,明明大家一样受灾,可是柳青松这大块头仿佛没受过什么苦似的,在那一站像座小山。 他嗡声嗡气的跟自己村的村长说道: “叔,我家人多,但我娘说了拿一半就行,剩下的分给婶子嫂子们。” 他面前站着两个女人正在小心翼翼用破碗分着口袋里的面。人们自觉排成两排,端着自己的口袋。 村长眼皮都不抬。 “哟,青松来的正好,站旁边帮叔看着点,别让哪个混蛋小子抢了,大娘们晚上做饭的粮。” 有这个大块头在边上一站他们村这儿格外和谐,就算有人想多要点儿,也架不住柳青松眼皮一抬。 榆树湾村这边,秩序也不错,主要是村长王城北本身就跟个夜叉似的,谁但凡想说什么,他立刻一嗓子: “少给老子喉咙里塞屁,臭不可闻,哔哔赖赖的就给老子滚回去,林大少爷不送东西了,你们老子娘今天晚上也死不了,死了也是你们这群不孝的,自己不干,奸懒馋滑懒死的!” 这几个村长各有各的道,有人圆滑,有人彪悍。一时间大家虽人声鼎沸,却没有爆发出冲突。 柳迎春不动声色踱步到了林泽洋身边。 刚要一拍手,林泽洋肩膀一卸力。出手如电,柳迎春也不客气,反手扣住林泽洋手腕! “疼疼疼疼……” “你们家这事儿都是管家做,你过来干什么?你爹就不怕水大点儿把你冲跑了?” 林泽洋一撇嘴: “管家岁数大了,老眼昏花的,万一给多了给少再让大家打起来,这好事儿不就半稀碎,唉,我说我说我说~” “自从下完雨,师傅你也不上镇上去,我找不到你,当然想过来看看,上次你就教我一半的劝法,剩一半我还没学会呢。” 他悻悻的抖手,柳迎春还真是一如既往毫不客气。 “难道不是来看你小妈有没有被淹死吗?我记得老爷子找人算过,这两个月有个坎儿不是说冲喜吗?怎么不提这事儿了,过去了?” 她故意把话往直接说,才能诓出林老爷的真实想法。 林泽洋也十分无语。 他还真是为了这事儿来的。 给了钱,媒人没了…… 现在,也不知道这小妈还活着没,对于自己老爹娶女人,林泽洋倒十分看得开,一个大家大户没有一个主内的女人怎么合适。 况且是村里的姑娘,也不可能是什么太刁钻的主。 这么小个地界,谁名声在外谁不好惹,那都跟和尚头上的虱子一样,一清二楚。 就比如, “也是过来看一眼,毕竟不明不白的这事儿算怎么回事儿啊?就算是不嫁了或者淹死了,他也得有个说法了。” 果然是为这事儿来的,柳迎春心里面莫名不快。 不过也知道跟林的少爷没什么关系,况且这事儿又不是只有一个人两个人知道,林家想娶亲消息早就传遍了。 她现在更加笃定宁玉不肯过来,也是怕出现这场景,面对面尴尬。 咳嗽两声。 “这个坎也算过去了,你回去可以跟老爷子说,媒人让雷劈死了,婆娘也让水冲走了。” “啊?” “啊什么我会骗你啊,大家都看着呢,不信你问大家。” 人们一听这话茬,就想起那天眼睁睁看着宁远山被雷劈成木炭又被水冲走,也想起了顶着雨消失的黄凤英。 顿时七嘴八舌说了起来,嘈嘈杂杂好半天,林泽洋才目瞪口呆的像听天书一样。接收了这个信息。 “这也太奇妙了,这老小子不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遭天谴了吧? 还头一回听说被雷劈死了。” “你还真说对了,被雷劈死在我看来都便宜了。” “他把自己的侄女不由分说要嫁到你家去,别说钱了,连口热饭都没给侄女送过,一心想着拿你家的礼钱过好日子去,所以说老天爷是公平的,他死了婆娘也跑了,只可惜你的钱也跟着消失了。” 这个结果对林泽洋来说,并不算好事,刚刚还嬉皮笑脸的他,脸色慢慢沉了下来,等大家发完东西散的差不多了,他凑到柳迎春身边低声问道: “师傅,不会是你大发善心哄骗我吧? 就算媒人被劈死,和我林家娶亲的事儿四面八方都知道,少了那几十块,大不了我自掏腰包给姑娘补上,这么不明不白的就不嫁了,说出去我林家的脸面何在。” 柳迎春柳眉倒竖,侧头看他,眼神之中隐隐带了一丝晦暗: “姑娘并没有答应嫁,也未收到三聘六礼,媒人现在也不在了,你难道还想强抢民女吗?” 她本身说话就清冷,神色肃然起来,别有一番威严。 林泽洋也被她镇住一瞬,但到底是大家子弟,四两拨千斤,娴熟的很。 “这你可冤枉我了师父,我只是要见一下姑娘,当面问清楚,这嫁有嫁法,不嫁也有不嫁的说法,礼数总要做全,否则就算我林家,家大业大不差这一点儿,饭后的闲谈,姑娘云英未嫁。能受得住人们的流言蜚语吗?” 福哥和三儿在一旁正欢喜的叙旧,本来是没有听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三儿察言观色本是很溜,看着林泽洋那似笑非笑的脸,他低头嘱咐福哥: “拿东西快回去,告诉玉姐,少爷也来了,只怕一会儿要找玉姐问话,你好叫她心里有个准备。” 福哥点点头一点没质疑,转身快步跑了回去。 “也好,我跟这姑娘倒也有点缘分,不介意我们一起去吧,到时候说起来我好歹也算个见证,以免日后出现对两家都不好的风言风语。” 林泽洋不由一愣。 能让柳迎春主动感兴趣的事儿和人并不多,很多时候是因为这个人太特殊了,事情围着她。 他心里对这个未见面的父亲的填房,莫名多了点兴趣。 往前走,林泽洋发现事情更不对了,柳迎春。目标明确,也不用带路也不问路自顾自领着他。 “这姑娘和师父你有什么关系吗,看来你们过往甚密,如果师父能帮着美言几句成人之美,我爹一定会好好感谢您的。” 林泽洋太醒目了点,他往这边一走,榆树湾村的人们就知道是来干嘛的,不由摇头。 这种婚嫁的事情原本就该办的,只是因为发了这场水才耽搁的,如今林家少爷亲自上门足可见林家对这个亲事还很重视,原本人们私下窃窃私语说宁远山被雷劈死宁玉也许身上带着不祥。 此时也苍白的有点站不住脚。 可人们还是忍不住猜测,不知道,今天宁玉和林家是不是能续上这门亲事,毕竟都是一个村的,宁玉成了林家夫人,对他们只有好处。 他们自然看不到柳迎春略带嘲讽的勾起了嘴角,看着宁玉迎出来时,只看她,她那压不住的笑: “我跟玉妹当然关系很好,只是我没空回村里,她又跟我不是一个村,所以我现在才知道这事儿。” 玉妹? 林泽洋咀嚼着这两个字,抬头在暮色雾霭之中迎面走来的是个绰约身影,迷雾散开便露出她的模样。 果真是如玉一般的人,虽然被风刀霜剑侵蚀,没有那么光彩夺目,但玉石岂会被泥沼污染住光泽。 玉妹… 第14章 富贵窝只能装金丝雀 “你们应该还没见过,来,我给你引荐一下,这位就是你大伯坑害的那家小少爷。” 宁玉第一次看清林泽洋,看着周围满脸草色的人们,她已经看习惯了,乍一看见这种白净匀称散发健康光泽的人。 宁玉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还没等林泽洋反应过来接话,柳迎春不动声色上前半步隔开了他们。 “林少爷过来是想跟你谈一下关于你嫁给林老爷这件事,虽然宁远山死了,宁远山的老婆也不见踪迹,但是这事儿有始无终总是不好,以后你总还是要在这生活的,何必承受无缘无故的风言风语呢,今天不如就把这事情说完了。” ??? 林泽洋一脸懵,他的意思是希望师父能说说好话…… 特别是看到宁玉的时候,林泽洋也得承认,确实是个美人儿,这样的姑娘就该放在林家这种富贵里养着,放村里岂不可惜。 再说了,他林家又不是差钱的人家,刚刚那么说,也是想见到宁玉以后,再提补一份嫁妆的问题,这对林家来说不算什么,怎么师傅一张口,这事儿就做罢了呢? 他抬头看了一下,身后简陋的都不如家里马厩精致的窝棚微微皱眉,但说话仍如沐春风般和煦。 “我并不知道玉姑娘和我师傅竟然是好朋友,今天也是太仓促了,只是择日不如撞日,一如师傅刚刚所讲我们两家的亲事,毕竟有婚书在,天灾人祸皆不能如我们所愿,即发生了也不逃避,姑娘安然无恙,接下来我们可以按部就班的谈一谈这件事。” “林少爷我尊敬您家对着乡里的照顾,我也心存感激,从未对林家生出半分冒犯之心过。 只是这婚事从头到尾我皆不知情,一手由我大伯自主操办,如今他已经死了,嫁过去这件事,我是断然不答应的,我生于乡野,长于乡野,我想要在这地方生活,林家富贵逼天,但跟我却没有缘分。” “玉姑娘也不必过于着急,我也不是来逼婚的恶霸,只是,” “姐,大妹说胡话了!” 福哥焦急的从屋里跑出来,宁玉转头就往窝棚里跑,柳迎春也快步跟了过去。 剩下林泽洋在原地张望几眼看见屋里人影重重,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思量再三,他也低头走进去了。 一进来只有一个感觉,小,太小了,这么小的窝棚又不够高。 柳迎春都微微低头才可以,对他来说就更难受,可他弯腰,往前面一看不由吓了一跳! 床上一堆破烂衣衫里,躺着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女孩,小女孩面上如煮熟的虾一样泛着潮红。 此时女孩胡乱的说着痴语,看样子烧的人不清醒。 宁玉几下拨开大妹额头上的湿巾,坐的床沿,纤细的手腕,用力把大妹抱进怀里。拿过一旁还飘着桂树皮的水往大妹嘴里灌过去。 她一双眼眸清亮亮,微微抿着秀气的嘴角,麻利的不由分说给大妹处置,明明神情稳定,手都不带抖一下,转头间一层薄汗却在脖颈上闪着微弱的光。 “染了风寒高热是难免的,这东西下去起效还要慢一些,我们不要围在这儿,让空气流通起来,你再喂她喝点水。” “把这个给她吃。” 一颗如蚕豆大小的药丸递了过来,散发着浓浓的药香。 林泽洋从荷包里掏出药丸,直接伸在宁玉身旁。 宁玉看都不看他,更不犹豫,伸手就接了过去,撬开大妹的牙关,再用力一和药丸咕噜一声咽了下去。 “这是我爹请过一位御医看脉,御医开的药,据说有奇效,这一碗药下去,小来小去的病,立马见效。” 穷人家的苦林泽洋不是没看到过,但是他还是没想到会苦成这样子,借着这个空档在窝棚里看一圈除了擦的干干净净以外,这窝棚里面真的给人住太勉强了。 大妹吃下药以后,还没立刻起效人迷迷糊糊下意识抱着姐姐的腰,埋在姐姐怀里寻找安全感,宁玉安慰着轻轻拍着大妹的后背,小姑娘骨瘦如柴,手腕上面骨节突出好高。 林泽洋缓缓往后面退,走出窝棚虽然外面黑漆麻黑,他却仍然感觉到了一阵轻松。 回头看着柳迎春。 她眸光温柔,站在一旁,竟然没有半分不适的感觉。 刚刚那碗药汤是桂树皮,林泽洋一闻就闻出来了,看宁家穷成这个样子,这东西只怕他们不知道,应该是师傅教的。 他看了一下四周,窝棚外面放着几块高低不一的石头,但干干净净的,走过去挑了最大一块坐了下来。 这会儿三儿他们也过来了,讨好的围在他身旁,他有些嫌烦,挥挥手。 “围着我干嘛?热死了,你们几个把周围这些碍事的草呀什么的铲一铲,像什么样子。” 有火把的照耀,外面比屋里还亮,三儿一看,少爷好像心情不太好,暗道也许和宁玉谈的不行,这会儿不要触少爷的霉头,这几人极有眼色,分开了,在周围找事儿做。 人忙起来难免有些喧闹,屋子里有低声交谈的声音,不知道在说什么。 林泽洋倒是不太担心,宁家现在的样子,只要他加重筹码,宁玉就算不顾及自己,弟妹这么年幼,身体又这么孱弱,总能让他找到愿意沟通的方法。 宁玉的戒备,冷漠和不愿意交流,他自顾自理解成了没见过世面的村姑是这种,老实说这种女人对于他来说是没有吸引力的,美则美也太太木讷了。 林家也算个大家庭,分支也不少,光在一起住的就有三四房,平时互相之间也不是一滩死水,如果宁玉嫁过去,还真未必压得住这些人,好处却也显而易见,她穷的没有太多的牵绊,到时候把几个半大的孩子都安置了,一颗心只要放在他爹身上,把他爹哄开心就行了。 那些营苟之事,他也不是处理不得。 正在这沉思着,眼前有人影,他抬头。 “林少爷,今天我妹妹病了,地方小,也没有谈话的地方,劳动你白来这一趟,至于说婚嫁之事,我的态度不会改变,你说聘礼,我虽然没有拿到,但毕竟林家出了真金白银,光我说也没用。 只是我家现在的样子你也看到了,就算告上官府去了衙门,我也没有任何可以补偿你的,只能请少爷回去禀告令尊这门婚事,就此作罢,聘礼我会努力凑齐了送过去。” 她端来一碗水。 “这会儿实在太简陋了,只有这个,少爷若不嫌弃,就喝一口再走。” 林泽洋站起身来打量着她: “如果你真的为弟妹着想,嫁到我们家是没有任何对你不利的事,我爹为人敦厚,并没有苛待房中人的爱好,我也长大了,不需要你悉心教导 你妹妹病的这般重,我再给她几颗药,她就能痊愈,刚刚的情形你也看到了,你拉扯的这般辛苦,明明有更好的路在眼前。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我好奇。” 他是真的好奇,不说青羊镇民风淳朴与否,单说按照这件事正常的轨迹,宁玉这个选择简直匪夷所思。 难不成她一辈子不嫁人吗? 这村里镇上未嫁的姑娘,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林老爷想娶亲风声放出去。门槛就差点被踏破,有多少姑娘挤破头也想要当个富太太。 怎么到了她宁玉这里,这婚事就像什么洪水猛兽一般,唯恐避之不及呢? 宁玉不躲避,大大方方的抬头看他,宁可指甲扣进手心,也死死抵抗住不自觉的自卑和逃避心理,她必须正面这个隐患,并摘掉它。 “虽然我家穷的叮当响,虽然我眼下没有一技之长,弟妹们也在陪我受苦受累,但是我们一家人在一起,生活总能有个好奔头。 林家虽好,却非我所愿我所求,一人相伴足矣,这个条件没有任何前缀,没有任何财产田地的限制,只求与我心相印即可。 林老爷,非我所求。” 这番话响当当,每一个字都清晰入耳,不急不缓,不重不躁,如清泉一般,流淌进了林泽洋与身后站在门前的人耳朵里。 第15章 抢。 林泽洋默默看宁玉,过了几秒失笑。 “能有这番见解,姑娘也不是寻常人物,难怪能和我师傅当好朋友,刚刚是林某唐突了姑娘给姑娘赔不是。但姑娘也不用这么着急否定。 日子也是一天天过,家父最近也是稍有身体不适,婚嫁之事,暂且作罢也无妨,当然我还要回去问一下家父。 就算没了这段婚事,咱们还是一个镇上的乡里乡亲,姑娘也不必与我们这般见外来呀,把我给姑娘准备的东西拿来。” 那边正低头除草的三儿,立刻站了起来,勤快的跑到一旁,挑着担子,一步三晃走到了窝棚前面。用目光询问,林泽洋一挥手表示他直接进去就是,三儿也不停顿,一用力把担子挑了进去。 林泽洋回头对两个人一抱拳。 “也是打扰姑娘了,这会儿天色已晚,我一个外男也不方便留下,姑娘就好好照顾妹妹吧,师傅,改日我去你家登门拜访,给大娘准备的礼物我已经备好了。” 他这个态度,宁玉没觉得怎么样,但柳迎春明显不太满意,走上前来比宁玉上前半个身位,似笑非笑的说道: “好,那你先回去吧,至于和宁姑娘的事儿,宁姑娘的态度在这,咱们也未必要把事情做得难看,先跟老爷说一说,老爷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自然不会为难的。” 这话警告的意味就出来了,林泽洋眉眼微挑,不过没说什么,转身大步走了。 宁玉微微嘟嘴看着那担东西: “本来就欠了一丸药,现在又多了这么多东西,这债越来越难还。” “你怕他啊,东西不给你也不可能挑回去,再说了,我在这儿谁说是送你的。” “他也同意了婚事作罢对吧?” 她一滞,差点脱口而出的话,憋了回去,看着宁玉明显轻松了一些的神情,到底没有说,转头掀开布: “嚯,好东西啊。” 担子重是因为里面放了几十斤的荞麦和高粱,后面担子里是几个坛子,最上面还有油纸包着俩个纸包,打开一看,是干肉。 别说宁玉,连柳迎春都眯了眯眼。 这,过于贵重了点。 看来老头子是不死心啊,柳迎春打个哈哈: “那我不该给你拿板凳,我该给你拿个坛子,这切碎了能吃一段时间,哎,你干嘛,”兜头扔过来的干肉她单手接住,宁玉十分自然: “谁家是只让木匠干活,还自带材料,还不给工钱不给饭的,你又不是给我做白工的,说出去我才是成强盗了,这个我借花献佛你拿回去给大娘吧。” 福哥咕噜咽了口口水,眼巴巴看着油纸包下一秒东西飞到他手里。 “你这人真没良心,我自带材料,白帮工,不是因为觉得咱们俩投缘吗? 咋的,你怕明天飞上枝头有钱了,我会吸你的血呀?” “那你是想得美哦,你能吸我什么血,我吸你还差不多,谁不知道你大名鼎鼎的柳姑娘你看我这不就西来了床,凳子。 可这东西是我给大娘的,大娘把你生的这么好,帮我这么多忙,我一点不表示,那不委屈大娘了吗。” “少来这套,我还不知道你,什么委屈不委屈,我给我娘的比你给的好多了,她不差这口肉,你呀,就是想把什么都算的清清楚楚,也不欠人,也不被人骗。” 这不好吗?她不明白。 柳迎春走上前来,拿过宁玉手里的小刷子,一边扫着板凳上的灰,一边说道: “这叫人情味儿,当人没了人情味儿,再自律再自强,也不过是个傀儡罢了,你总要跟这世界亏欠点什么,才会对这个世界格外偏爱。” 她总有这么多的道理,宁玉也不和她拌嘴。 只是晚上桌上的菜里面见了肉味儿。 孩子们太听话了,因为大妹病着福哥和小妹馋的直流口水,也不肯吃碗里的肉,非要让宁玉给大妹吃,宁玉只好苦口婆心跟他们两个解释。 “大妹现在是病人,而且这么多天咱们吃不好喝不好,肚子里见肉,这病人再拉稀病就更好不了了你们俩现在没有生病,要不吃点肉回头病了我可没有地方再去求药了。” 好说歹说,两个孩子总算把碗里的肉吃干净了。 迎春没有吃饭,自己在怀里摸出一小壶酒来,坐在火堆旁,一口一口抿着,宁玉知道她不是嫌弃饭菜不好的人,叫她吃,她摆摆手: “这几天刚好清清肠胃,过一阵儿安定下来,这几个村的村民就要在这山上建房子,那时且有我吃的。” 她看到了那个草席,知道是宁玉编的,还很意外,这会儿又想了起来: “咱这十里八乡平日铺的席子都是竹子编的,虽说是竹席,夏天睡着凉快,但一来有些硬,二来也不能天冷的时候铺,你这草席倒是有点意思,又比竹席子软,又比竹席子保温。 以前怎么没见过,难不成不是跟你家里大人学的?” 宁玉只能打哈哈: “当然不是我奶奶死的早,咱们这边也没有几个人记得她,那时候她哄我随手教我编的,你看我编的丑了吧唧,只能勉强铺自己家里,你嫌竹席又冷又硬,那我回头好好编一个,你背回去铺吧。” “我正有此意。” 难得柳迎春主动要东西,于情于理宁玉都不会拒绝,又要的是这费时间但不值钱的东西。 “好啊,明天有空哦,不用了,你的床什么尺寸你是知道的,到时候记下来给我就行。” “那还等什么?我这就量出来给你。” 月牙在风吹着缓慢移动的云层里若隐若现,偶尔露出一下又藏起来。 宁玉一边刷着碗筷,一边抬头望,心说,这天可能真的要放晴了。 果然接下来的两三天就没有在下雨,有的时候天还是阴的很凶,但起了一阵风云被吹散了。而且住在半山腰山风随时吹拂,闷热的气压也散去了许多。 人们逐渐开始了新的劳作,山下洪水,慢慢变得平缓,河面变宽了许多,而这一春河水流下来的沿途村庄全都埋在了宽阔的河面下。 那条石板桥桥面的水也退了下去,这风吹雨淋仍然坚守的石桥也成了青羊镇与这边唯一的联络。 人们开始陆陆续续的从桥上去镇里,采买些东西回来。 镇上原本守的严丝合缝,水退了以后,林泽洋出来过几次,也不只是上这边的山腰,还要看一下,原本就属于林家的田地,当然也被水淹了许多,所剩无几。好在林家也不靠田地过活 那姓宋的大夫又带人在河边撒了几天的石灰啊,各种应对瘟疫的药物才慢慢撤开了路障。 听回来的人说镇上的店已经正常开了,特别是纸扎铺,棺材铺。生意比原来多了数倍。 从下游陆陆续续传来,看到死尸的消息。 即使宁玉他们躲得及时,但上游仍就有五六个村子没能及时撤退,后来听人讲,死人顺水而下被沿途的路障勾住,有的地方一个平缓的水洼里面泡着四五具,有的在树上勾着。 大家叹息的同时也格外觉得庆幸。 在这期间镇长也号召过几次像柳青松这种身强体壮的壮劳力,也被征召了一队,过去帮忙善后。 太阳出来了,随着地面开始干燥,村民们建造房屋院落的动作也开始了。 这时候邻里之间互助是很平常的事儿,有村长安排着大家统一从坡下往坡上建。 果然如柳迎春所说,木匠成了稀罕人物。 从房子动土到上梁到铺顶,到屋里面一应的铺设,哪一面也离不开木匠她也忙的像陀螺。 柳迎春没有涨价,但也没有降价,只是用原来的价钱接活,人们也没意见,村里养着一位木匠,可比到处去求那些远道而来的木匠要轻松太多,也放心太多了。 “也就到你这儿,我能喘口气,这几天可累死我了。” 宁玉在灯火下低头缝着柳迎春磨破的袖口。针脚细密,针法有些奇怪,但缝出来格外整洁漂亮。 她是不可能这么短时间内学会什么高深的刺绣方法,只是用了最简单的缝衣服方法,但仍然和过去人不一样。 缝好之后,总觉得袖口看起来太空了,想了想她索性用缝衣线,在袖口处按十字绣的绣法绣了俩个花苞。 柳迎春穿上衣服就觉得里面有些凸起,低头看到了绣花,她神色内敛,坐那喝水,半个时辰后就换了件衣裳出去干活…… 第16章 纷争 “我们家和你到底有什么仇?你要这么害我们,天菩萨,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人!” 宁玉急匆匆跑进人群人群里面。柳迎春淡漠的站在一旁,另外一边是几个妇女拉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那女人哭天抢地,满脸眼泪气的语调颤抖,话里话外恨不得吃了柳迎春! “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之间闹成这样?” “谁说不是呢?柳木匠在咱这儿一向风评好,做事又细致,比那些男人还要靠谱的多。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老胡家早上挖墙的时候,在四角都看到了用红布包着的绣花针,本来大家也没想什么,科鲁木匠昨天还没吃晚饭,忽然就换了衣裳,今天也没见那件衣裳,但那布料明明是柳木匠的那衣裳,现在老胡媳妇儿就认准柳木匠给他家下降头了,这不就闹起来了!” 宁玉一听就慌了,这是什么时候?这可是大宋啊,这不是2024年…… 这种所谓的邪术巫蛊鬼神之说,可是要被直接拉出去砍头的! 她疯狂摇头: “不可能,春姑娘不是这样的人,真要是想了这个心思,咱们遭了灾的穷苦人家有什么,要算计也该算计有钱的啊,怎么可能对老胡就动手呢?无冤无仇的……” “哎呀,知道你们两个关系好,别着急,也许是看差了,一会儿村长就带人来了,到那时查一查不就好了吗。 指不定是哪个坏心肝的在这里挑外撅呢。” 宁玉哪顾得上听这些。这种众口铄金的事儿,直接摆证据是最有用的。 她挤进人群,却刚好看见柳迎春,随手从旁边的筐里扔出了那件红色的衣服。 人群一下就哗然了。 “这不就是那件红衣服吗?人家好好的放在筐里,哪有拿去干那种恶心的事儿。” “也不一定,红色的衣服多了再说我们家扯布一扯也是一匹一匹的扯做几件衣服,你总不能一件一件套出来比对,谁知道当时买了多少。” “这么说好像也对啊。” “是啊,毕竟谁知道到底有多少家,也不知道到底买了多少布啊……” “你们瞎说什么,春姑娘很少穿红色,她是没来得及回去换才会把这衣服穿来的,就是为了能早点把房子建好,你们一点不感谢她的辛苦,就只会指责人吗?” 还是有人想替柳迎春说话,但是很快就被别人反驳了,至少想说话的人确实也说不清楚布料的事儿。 宁玉把衣服捡起来,里外打量了一番,又去老胡媳妇那边蹲下看了看裹着绣花针的布料,抬起头笃定的说道: “这不是一样的布。” 顿时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宁玉这边。 迎春才发现宁玉来了,原本还有些散漫的站姿一下绷直了,嘴角也抿了起来。 她看着周围的人眼底的凉薄挡都挡不住。 这就是所谓的平头百姓,平时看着敦厚老实实则有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把他们骨子里的多疑表现的淋漓尽致。所以迎春才会在这个世道活得这么另类。 她是从无数次自证里面挣脱出来的。 可是从未有这个角度证明过。 “这衣裳和这布条的布料看起来颜色一样,纹理也差不多,但是你们看,” 宁玉举起衣裳的袖口上面是自己昨天绣上去的花苞。 “春姑娘的衣服昨天磨破了,晚上我帮他缝补的时候看缝的不好看,就绣了个花苞,我针法粗糙,实在难登大雅之堂,但是我在这布上绣东西,就发现这布料虽然结实,但其实穿着并不舒服,这不是工坊里纺出来的,应该是布行找人做零工纺出来的,里面有几排错线,一直没有纠正。” 她翻过来,果然内衬能看到明显的线条有点乱: “这种损失绣娘娘和布行都不想承受,所以干脆交给裁缝裁成了最普通的衣裳,又染上了鲜艳的颜色,不容易被人发现,但你们看这布条料子,两面针脚云密,一看就是织布老手织出来的。” 大家一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轻易说话,宁玉说道: “就算村长来了,凡事也要讲个证据,空口无凭,怎么能随意定人有罪。” 老胡媳妇儿嚷的最欢,这会儿一看风向不对,她扯嗓子冲宁玉就来了: “你个黄毛丫头你知道什么?你见过几匹布家里穷的叮当乱想,穿的裤子勉强能遮腚就不错了,你还评上布料了,我知道你们俩关系好,今天天王老子来了,他柳迎春也是在我们家下降头,我是苦主!” “我们俩关系再好能抵过王法吗?我们两个什么关系值得我替她遮掩这种大不敬的罪过,婶子话可不能胡说。” “你们老胡家这个门还真难进,原本我应该三五天以后才到你家做事情,你家当家的硬是跟人家磨的,让我先来你家做,没想到活还没做,刚动土,我就成了十恶不赦的人。 我也挺好奇的,婶子跟我是有什么关系吗?我跟婶子甚至都没说过话,我害你为什么呢?” 柳迎春自是不能接受别人骂宁玉半个不字,冷冷一瞥,看着老胡媳妇: “你上来就骂我好。这种损人阴德损人阳寿的事儿落在谁头上都忍不住要骂娘,我忍了。 你男人去找村长主持公道,我一不躲二不避,站在这等。 可是让你觉得我就理亏的任由你搓扁揉圆。甚至连我交好的姑娘,也能让你骂出这么脏的字眼? 你要不要看看你当家的最近还剩几条裤衩子在你这儿啊,或者我亲自带你去看看他呢,大蓝布的裤衩子是不是落在了谁家窝棚里! 这种红布包绣花针,不会让人灭门,只会让这家生不出娃,那到底是谁不想让你的肚子里下蛋呢?” 这话不高不低声音刚好传在领着村长往这儿跑的老胡耳朵里。顿时两腿一颤。笑容僵在了脸上。 柳迎春竹节一样的高挑,即使在人群中看东西也比别人快: “哟,人来了刚好可以问问了。” 宁玉。原本是想着从证据上入手这样不是辩驳的,很快,可怎么也没想到话题忽然转到了十八禁,特别是刚刚被老胡媳妇儿这么一骂,宁玉心头也是有火气的。 看到老胡脸色当然不好。 “不是一样的布料,但一定是女人做衣裳用的,你家男人可能有媳妇喽。” “你!你们!!” 老胡媳妇一口气差点倒过去,还没等大家反应,她推开人,直奔老胡,老胡这心虚啊,下意识往后一退,老胡媳妇眼睛立刻就瞪圆了: “胡大海!!!!挨千刀的,你还真有媳妇了是吧!” 体格也算壮实的湖大海,本来平时就被媳妇管的严,这会儿一看事儿不好,更是六神无主,往往村长身后躲,嘴里不停的嚷嚷。 “村长,村长,你快管管吧,你看这婆娘要打死我!” 王城北,脸像黑锅底一样,本身胡大海去找他,他听到这事儿就觉得天方夜谭,那可是柳迎春啊,请来是给村里搭房子的,别的村想请还没请去,才到他家刚动手就整出这幺蛾子了,他本来就半信半疑,这会儿一看,胡大海的反应大家都是爷们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恨铁不成钢,转头一脚踹在湖大海的腚上,踹的他一个倒仰坐到了地上。 “你个王八羔子,这么大岁数了,连个正经都没有,自己婆娘不下蛋你就可哪甩那几滴尿,快说,甩谁身上了?你知不知道这是大忌,朝廷上面有律法,谁敢弄这个?全村都要株连的!” 他连骂倒霉,本来这灾荒就把村子冲平了,建村要村民自己建,朝廷拨的东西不知哪辈子再经过层层剥削才下来,他一个当村长的,也没好到哪里去,家里正愁的要死,村民也不让他省心。 “赶紧把你那个接猫尿的给拉来,问问怎么回事?最好没有什么事儿,有什么事儿我的村长当不了,我第1个把你给扔池里喂王八!” 第17章 她总是站在她身后 明明是很严重的诬陷事件,却莫名开始变得鬼扯起来。 胡大海可遭不住,婆娘和村长一起审。 只好苦着脸交代了: “就是东村的那个赵莲花,可赵莲花也没有理由害我婆娘啊,她一个守寡的也领不了门,” “你还想领进门!” 老胡媳妇儿失去理智,上去兜头就是一个大耳光。 因为离得比较近,柳迎春一把把宁玉抓到身边,护在胳膊旁边。 她语气很冲: “自己家的事弄不清,就随意往别人的头上扣屎盆子,你也确实不怎么样。 对面虽然守寡,可有闺女,证明能生养,怎么就比你低一头呢。” 老胡媳妇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指着她: “我怎么比寡妇差了?是我错怪你了,我给你道歉,我给你磕头行不行啊? 可你算老几,对我指手画脚……” 宁玉只觉得聒噪。 她搭手在迎春的小臂上: “看来他家的活暂时干不了了,你先去喝点水休息一会儿,下午还得干。” 迎春点点头也不再管场上闹成什么样子,拔腿就要走,王村长赶紧拦住她们俩。 “哎哟,哎哟,我说妹子你可千万别动火,我能把你这尊大佛请到这儿先帮我们村盖房子,那是我姓王的祖上积大德,还有宁玉妹子,不是我说你,有着编草席的本事你也可以展示出来,要不是柳妹子跟我说了,我还不知道村里藏了一个不用针线就能让大家好好睡觉的人才呢。” 他越说越兴奋,这事儿可把他愁坏了,为什么?因为遭灾的人家根本带不出什么铺盖来,当时连天大雨棉花都打烂掉了,这疫情之后被子都是臭的盖都盖不了,好多人家都只能在木板上凑合,在石板上凑合像他这个岁数睡两天,现在全身就没有骨头节不疼。 柳迎春早上有意无意的跟他提了宁玉能编草席这件事儿。 “他们姐四个,那就比死人多口吃的,她性子软,也没做过买卖,这东西我就能做主,一张席子四个大钱儿。 你也不用先跟我说草不要钱,草不要钱人要钱,这边席子也不是件轻松活,别人又帮不上,一天能编一张不错了。 您当这个村长对村民一视同仁,关爱有加,都能为了他们快点盖房子到我眼前当说客,能帮着她家一把,何乐而不为呢。” 宁玉这才知道,柳迎春担心大妹接下来吃药还是得花钱,才特意接下了榆树湾村的活计,并跟村长推荐了自己。 这一刻心房是温暖的。 满满都充盈着。 她真的不知道柳迎春是不是上天赐给她的贵人,怎么会这么贴心细致又恰到好处。 “你们两口子有完没完? 这房子盖还是不盖?一句话! 你们俩搞不清楚,我立刻领着柳姑娘去下一家,你以为都得围着你转,你是磨盘啊!” 老胡和老胡媳妇儿虽然还吵得脸红脖子粗,但村长把这话一说,两个人立刻就蔫儿了,老胡赶紧搓着手站起身来想说话,看看婆娘还是没敢吱声,老胡媳妇儿胡乱在脸上搓一把,张嘴就说道:“这事儿是男人的错,不能怪在别人身上,我冤枉了柳姑娘,我这就给他磕头认错,但盖房子已经轮到我家了,村长你可不能……” “慢着,你因为这些事儿误会了我可以理解,但你若说现在让我继续给你盖,我做不到。” “哎呀,我给你磕头认错还不行吗?” “不行,我们手艺人做事儿问天,问地,问良心,绝不做偷鸡摸狗,丧天良的事情。 现在说出个赵翠花来,这事儿就压下去了,可是万一不是赵翠花放的呢? 没有出事情该干什么干什么,出事儿了先解决事情再干别的。” 柳迎春态度坚决。 这事儿绝不会这样,一笔略过。 但这会儿把寡妇叫来也不太好看,两口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翻白眼又急的没办法,只能求助的看村长。 王城北脸一拉: “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把你爷们裤腰带解了,扔寡妇炕上了。 一大早这种掉脑袋断人活路的话都敢瞎咧咧,你还想人家不生气,你是个天王老子呀你要不要再给你上几炷香。 我做主了,先做老李家的,你们家地基也打了,房架子也在这,两口子把该干的都干了。 宁妹子会编草席,我已经做主,每家都得买,到时候村里给每个人补四个大钱,好歹得弄套铺盖先说说几张床,多大的床,把尺寸给人家。” 王城北这性格,本来就说一不二,加上人家是村长,吐个唾沫也是钉,老胡两口子,不甘心也只能忍。 老胡媳妇儿扭脸进屋去量床的尺寸。 宁玉想了想,小碎步跟上。 她有几句话要说。 “婶子,你觉得这东西真是那寡妇放的吗?” “我觉不觉得有什么用,谁让我没看住自己家人呢,妈的,丧良心的寡妇头子,想弄死我进这家想着美梦吧,老母猪上院套——做梦撅腚吧。” 她狠狠的说着。 手里也摔摔打打,好像对谁都不满意,但宁玉知道,这也是无奈的。 “真要是这寡妇做的,那这人这次失手了,下次肯定还会动手,婶子不得不防一手啊。” “你也看到了,我家现在连个门都没有,有什么可防的?真算到头上,大不了烂命一条” 她本来是想引导一下,让老胡媳妇给个模糊的方向,柳迎春会功夫能叫到人,想找到罪魁祸首,很简单。 但老胡媳妇儿明显没往这上想,或者更深的也不敢说。 但是这就很奇怪,她落地没多久对于这个村子没有想的那么了解,想借此机会,问点东西竟然如此之难。 她一时间也说不清,究竟是老胡媳妇儿防着自己还是她多疑犯了。 “我已经把长和宽都拿绳量过了,这两条就是,村长也是,也不早说,本来我还想着晚上编个竹席子,竹子都砍回来了,没想到,朝廷不说先赈灾放粮,管的是这个差事。 我家也不盖房子,这会儿也没什么事儿,妹子你就先回吧,编好了你叫我一声,我去给拿。” 老胡媳妇儿还赶上人了,宁玉想想确实没有待下来的必要,寒暄两句转身就走了。 她家里有病人,柳迎春也去别家了,手里面还接上了编席子的活。 往回走的时候,打眼看到路边有几处草不错,先割了用藤条捆了往回背。 村民们是一字排开,在山坡上盖房子,一来就是缓坡不平地前后盖房子不现实而来,这样大家各自家院子的面积也大一些。 这种形状有点像是大雁群飞翔的格式,或者是沿海地区村民们盖房子的格局,也不得不感叹一下老祖宗的智慧遗传的基因里,人们天生就知道怎么比邻而居。 走回自己家这一段路,还不算,宁玉喘着粗气,弓着腰上了坡。 把背上这捆草刚摆到旁边,福哥背着满满一筐的蘑菇回来了。 宁玉赶紧过去接。 “你这孩子怎么自己就去了,万一有危险怎么办?好歹搭个伴啊。” 福哥笑呵呵。 “搭着伴呢,姐你没上山上看,这山上人比树都多这不晴天了大家都上山偷东西,有人会打猎的我看兔子都抓回来了,可惜我不会,要不然咱也能开个荤,那林少爷送的两块肉也吃不了多久,姐你都瘦了。” 宁玉揉乱他的头发,顺手把夹里面的叶子摘下来,这孩子太早慧了,不知怎的想起这个心里就一阵酸楚,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话听起来是称赞孩子,可背后藏着的全是不为人知的心酸。 “大妹好多了,可是还得吃药,我看小妹脸色也不太对,桂皮烤的有剩余,我想晚上时候,多熬出两碗,你带着小妹一起喝。” “行,小妹怕苦,到时候我哄着她喝。” 正说着话,小妹也连蹦带跳从后面回来了。 她头发梳得整整齐齐。 辫子上是宁玉用布条缝的头花,虽然颜色不鲜艳,但是蓬蓬的把小孩枯黄的头发衬得好了不少。 小脸儿也是干净的,身上洗的发白的小褂摞满了补丁,裤头挽起一些,赤脚跑到宁玉身边,亲昵的贴着她,她伸手环抱,把小妹抱了起来,边往回走边闲说: “你去跟二丫他们玩儿了,有没有到水边?还记不记得我怎么叮嘱你的。” “嗯,我们一起玩,我说姐不让我玩水,我们就在那边过家家来着,我有点饿了,就往家跑。” “哦,原来是饿了呀,知道往家跑就好,姐给你拿窝头,” 抱着小妹到火堆旁,宁玉从旁边没有烧尽的炭火里,超出两个黑乎乎的,还冒着烟的圆蛋,用烧火棍扒拉到一边,耐心的哄她不烫了就能吃东西,又给小妹喂了点水。 那边大妹倚着床边,坐了起来,宁玉听到动静吓一跳: “你起来干啥,还没好呢,快躺下。” “姐,我感觉好多了,我想在门口吹吹风,屋里面实在太闷了,我有点喘不上气。” 大妹说完这么几句话,明显感觉有些喘粗气。 宁玉眼神一暗,大妹说的也没错,窝棚又矮又低,里面又要不停的生着火。 真是又热又闷,病人在这环境也很难好。 在门口坐坐也好,只要避着风别再吹了就行。 “行,那你在背风处坐着,等会儿喂了小妹,姐就给你做饭,刚刚福哥捡了好多蘑菇回来,下午晒一些干蘑菇出来,回头咱们调汤喝。” 大妹听话的点点头起身小心的走出窝棚,深深的呼吸了口空气,紧皱的眉头都松开不少看福哥蹲在一旁摘蘑菇,大妹挪到旁边拿了小凳坐着默默加入了。 福哥是看到了大妹出来的,但没说什么,只是手上的动作更快了。 这个家里每个人都在付出,每个人都在体谅着别人的辛苦,尽量减少给别人的麻烦,可生活真的好苦啊,苦的连一丝甜味都没有。 宁玉还在给小妹掰着烤熟的窝头吃,感觉肩膀一沉低头发现小妹睡着了。 她看着小妹,心里不是滋味。 宁毓,宁灵,宁福,宁宝。 毓灵福宝。 这么好的寓意,怎么就没带来好运气呢? 与此同时,柳迎春正在削木头,身旁三四个大小伙子干得十分起劲,这削好的木头,很快拢起一堆来。 可不是给要盖房子的人家准备。 “看到最边上的窝棚没? 你们几个等下把木头全运过去,六子不是上山了,收获怎么样,要是打到好猎物,记得给我留一件,我回头把钱给他。 对了,这东西摆的远点,要不然院里什么都干不了。” 正在捆木头的少年咧嘴一笑: “放心的姐,你就瞧好吧,这事儿我们指定给你办的漂亮。” 第18章 她总是忍不住看她 盖房子可不是小事儿,很多人一生之中亲手盖的也就自己居住的房子。 特别是这时候人力匮乏,虽然有资源,却没有便捷的交通方式。 这人家两三个女儿没有儿子,做事情需要家里男人去村中请人帮忙,大家来的热闹做的也很勤快,人们干的热火朝天,但速度却没有起来。 “这天杀的这场大雨把地给下透了,现在土都是酥的,就算是往下沉木炭也很容易渗水啊,最好最保暖,屋里最舒服的肯定是黄泥柳条墙,可这柳树又全泡在水里了,想砍柳枝都费力,黄泥倒是有,他叔,你看这可怎么办。” 蹲在石头堆上,正在吧嗒嗒嗒抽旱烟的老李头看着眼前人们干活,眼神中不停闪过思索。 他抬头望天,再感觉一下风里的味道。 半天站起身来把烟袋锅往草鞋底上用力的磕了两下,别进后腰。 “天地开张,立地焚香,不光要请土地,厚土还得请龙神,可现在这天儿请龙神,这房子怕是盖不起来。 黄泥柳条墙不是什么难题,地基松才是大事儿,老三呢,你快找人,最好能借个套车,趁着人多,大家往河边走,多捡点儿匀称的石头回来,一层木炭一层石,中间再用细沙子溜缝,就能稳妥。” 老三点点头一吆喝,这边帮工的就出来十几号人,大家一商量,抬着筐就往河边走了。 他又指挥剩下的男人继续挖地基,本来柳木匠也该在场,这种急匆匆盖起来的房子,后面都要修缮,湿木头做门窗也是正常的,她带人去找木头了。 老李头想起柳迎春刚刚进山前私下跟他说的话: “石木不分家,我们搭稳了手,这房子再仓促也是个漂亮的活儿,咱们离了心,那就只能盖个猪窝毛楼出来。(毛楼,泛指野外或建于自家和集体地界的旱厕,没有冲水系统) 李叔,老胡家的事你也听说了吧,够狠毒的,这要是摘不开,我这手艺,人品全白费。 我差点都折那,这手法,不像啥也不通的人干得出来的。 可这灾荒时候,也没人在意这个,咱们俩得换班,保证始终有人在盯着,阴沟里翻船使不得啊。” 柳家这门手艺传女不传男,老李头对此不是特别惊讶。女娃子心细。大家都清楚,况且柳家三兄弟粗粗咧咧,适合干力气活。 只是他没想到这女娃不光心细,想的还全,昨天这事儿他也听说了。 当时生了好大的气,晚上喝口米汤都差点呛着。 不过老伴儿也在枕头边上碎碎念叨: “照我说,这也指不定是因为什么,这迎春跟着宁家孩子走太近了,唉,你听说没? 林家少爷专门过去谈婚事,被那女娃一口就给否了呢。 本来宁远山让雷劈死就不是什么好兆头,到底是拒绝了还是被人家退了还不知道。 昨天就出了这下降头的事儿,要我说啊,” 老李抽着烟,皱眉打断: “婚嫁这种事儿,讲究个你情我愿,退了就退了,这种空口白牙的话咱们少说。 再说了,两个女娃走近点能有什么,谁闲得慌,在这上做文章,我只怕这水退下去了,人心不齐了,毕竟哪个村里都有泥瓦匠,没准儿是抢活干的,一回没得手,还得有二回。” 老伴儿不太爱听这话。 当时还甩着脸,扔下两句埋怨。 “人心什么时候齐过?你活这么大,老了老了还心善上了,反正呢,咱家老二老三都指望着最近挣点钱存起来说媳妇儿 这一场水下去,房屋都没了,从头开始。真要是因为这个最后拿不着钱,你愿意我可不愿意,到时候可别怪我闹腾。” 旁边传来的动静,打断了老李头的出神,抬头看见有人扛着木头从林子里回来了。 可这木头削的有点多,这家好像用不了这么多。 打头几个青壮年,往这来,但后面的脚步一拐,继续往上面走。 他们的身后,柳迎春也回来了。 看到她,老李头迎过去,两个人眼神交汇,默默点点头。 “李叔,这些木头我都标了尺寸的,缩水以后也大差不差,现在连墙都没有砌起来,也轮不到我这做木匠的开工,我去办点私事儿,日落以后,我来替你。” 柳迎春这么说,老李头是没有意见的,手艺人有一个脱不开的概念,手底下都要藏点私活。 他指挥着人们干活,柳迎春不在,也少了他几分提防。 柳迎春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行,那日落以后咱们再说,下午我先指挥大家把墙砌起来,这两天天好,泥干的快。” 宁玉的小窝棚外面被一堆又一堆的草都快包上了。 福哥跟几个玩的好的,半大小子半天功夫在山里砍了好多草回来,偏偏这草又长的好,宁玉。本来想着挑一挑不用的扔出去,结果发现竟然没有什么需要扔的。 柳迎春过来的时候,她正弯着腰晒草。 日头大起来,地面晒出细小的裂纹。草放在太阳下一会儿功夫,就褪去绿色,显出几分灰白来。 她鼻尖都是汗,麻利的抓起一捆草来,抖开以后用手捋成细细的一层铺开,因为运动的幅度大,难避免的露出一截细白的腰来。 “ 迎春姐!” 柳迎春轻松的单手拎过福哥背上的草捆,怜爱的揉揉他的头。 “差不多了,再多就晾不下,晚上你姐又得费劲把他们拢起来。” 她从腰里掏出几个野杏子,扔给福哥: “去,带着小哥们玩儿去吧。” 哇! 福哥的眼里全是小星星,野杏子,大家都认识,可是这山林里的杏树因为地势和周围草木茂盛的缘故长得又高又细,就算是福哥他们看了好多次也不敢爬上去摘,撑死是在树下用力摇晃掉下几个打打牙祭,但是大多都被鸟兽啄了的。 这种半青半黄,人吃着酸甜刚好,鸟又不会吃的杏子,只有人上去树才能摘得到。 他崇拜的看着柳迎春,用力的点头,撒欢往小哥们那儿跑,孩子们一看到杏子嗷嗷的一声,福哥一人发两个欢天喜地大家就跑了。 他疯狂的咽着口水,看着手里的两个杏儿,半天还是转头往窝棚这边跑。 “唉,怎么回来了?去歇一会儿吧。” “我一个大男人不喜欢吃这东西,正好给大妹和小妹,再匀半个给姐吃。” 柳迎春啼笑皆非。 给孩子馋的眼巴巴目光都不能挪开,偏偏嘴硬。 “我还能少的你姐她们的,这是给你的,放心吃吧。” 她伸手一指,就看到小妹半蹲在小凳子旁边凝聚,正用手把杏掰开,仔细的擦干净上面的绒毛放半个给小妹吃。 大妹的病好的七八成,但是还没好透,此时坐在床头捧着最大的一个小心翼翼,一口一口尝着。 福哥的心总算放到肚子里,从心里溢出来的笑容挡也挡不住,他点点头转身向着小哥们跑了过去。 “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就按你说的,我们帮着把木屋建了得了,咱们人多,干的也快,不比那家房子盖的慢。” 六子凑过来。 讨好的跟柳迎春商量。 他可是个人精,他身边这群小兄弟那都是家里遭过大灾,不是孤儿就是寡母,一点指路都没有的。 全靠柳迎春,指点他们,偷偷打猎,上山采药这两年日子过得好多了,虽说也没攒下什么钱,但好歹饿不死冻不着。 这种边缘破落户在每个村一抓大把,人们的注意力也很少放到他们身上,到底什么时候他们能活下来,靠什么活着?只要他们不张扬,外人也不太看得到。 这也是柳迎春为什么敢指教的原因。 她又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自然知道什么样的人对她来说更有用…… 第19章 事有可不对人言 知晓宁玉是穿越过来的人。 根本不是难事。 这就好比你养了一群鸡,每天看着这群鸡吃食活动。 突然有一天,鸡群里面有一只鸡,出现在你面前时,不是那种深深刻在骨子里的顺从,扎根在成长历程里的目光短,脑子慢。 它不自信又不得不强行自信的神态,跟完全不一样的行为方式,第一时间就会吸引你的注意,只要你略加观察便可知这不是一只被圈养的鸡。 柳迎春一眼就看出宁玉的芯儿,自然游刃有余,应付过宁玉的试探。 穿越重生这种事情。 不需要说出来。 人不会突然变笨,也不会突然变聪明,前世是个傻子也不会因为重生而改变,撑死是个能预知的傻子。 特别是一切未知,人性多变,人有本能保护,这种眨眼能要人命的秘密,一个人知晓就罢了,就连宁玉不也被自己影响的,现在越发谨慎了。 可吸引力是无法抗拒的东西,特别是你面前忽然摆着一个能和你的思想共振,能和你头脑里想的东西,接上频率的人。 她不点破这穿越身份,但她也不会让宁玉落在地里,随风吹雨打,慢慢生根发芽,慢慢变成这个时代的一粒沙子,她能生存下来,就能保护好她。 她已经把该吃的苦,走的弯路,想的错事都经历过了,宁玉不需要再受一遭。 “不,你和兄弟们要藏好,木屋是一定要建的,但是要有个顺理成章的理由,而不是突兀的建起来,兄弟们的心意我领了,但是不能贸然行动。 想在这地方稳稳的活着,并且活得好,要懂得藏拙。” 六子眼神清澈,重重的点头。 柳迎春说的话,对他来讲就像圣旨一样。 他永远都不能忘了自己是怎么被亲戚碾压,邻居霸凌,差一点就要吞石而死。 是柳迎春救了他,并给了他希望,教他生存之道,教他如何隐藏。 最终,他成功的隐身于大家的眼里。 这些事。 都是他虔诚效忠柳迎春的决心。 哪怕有一天柳迎春要造反,他也义无反顾身先士卒。 “行,都听姐的,不过不做事的话,我们还在各个建屋的地方帮忙,不能在这久待,要不然那些老泼皮长舌妇,会编排宁妹子的坏话。” “也没说完全不需要,他们都要做黄泥墙,用来保暖,那就依照他们的做,但是这木屋两层木头里面要加保暖的,兄弟们可能要辛苦一点,多锤点树皮回来。” 六子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听到这个满不在乎,别说锤树皮了,这帮兄弟们正愁没办法帮到柳迎春,你就让他们把一棵树锤成糊糊,他们也乐意的不行。 “我寻思多大事儿呢,你放心姐,我们喝口水就去!” “我烧了点水,大家别嫌弃,多喝一口,天热,怕是汗流多了人不舒服,水里面我放了一点点盐。” 宁玉托着几碗水过来,招呼大家。 她笑的温柔,人也温柔,这大小伙子们跟她差不了几岁,比福哥当然大一些。 有姑娘往身边凑都有点不好意思,忙在裤腿上搓搓手,连连道谢接过水,一饮而尽。 到六子这边。 六子这人多有眼色,马上站起身来接过水,顺路,让宁玉不用顾及他们。 “妹子太费心了,你看我们常年干粗活还能怕这点累,你呀就放心吧,咱们帮你干活也不是白干,有我姐一句话,我们说来就来,要是能给我们加个塞儿,那可太好了,回头还指望早点睡睡你边的草席呢!” 果然又是柳迎春。 宁玉现在对于这个说辞已经麻了。 家里的每一处,每一个东西都跟柳迎春有关,不管她愿不愿意,柳迎春就像是扑面的风,细密的雨,丝丝缕缕的,已经和她绑在了一起。 她去看,只能看到对方也在对她笑着,还藏着一点点点点的期待。 没想到骄傲如柳迎春,也有想要被人夸奖的小心思。 她有什么好吝啬呢? 趁着六子他们转身和大火吹皮的功夫,她低头凑了过去。 一个草编的精致的六边小草绳包滑进柳迎春手心: “里面放好了我晒好的野花,还有薄荷,辛夷子,晚上太累,闻着能睡得好点。” 两个人的距离不过咫尺,呼吸之中气息轻拂在对方脸上。 柳迎春藏在袖子里的右手死死的攥成拳,从眼睫下面偷偷向上望。 她眉眼如画,眸光如水,话语如云,小脸因为愉悦和轻松,透出粉色来,腮边的小绒毛被光照耀着,像个甜杏。 “这个独我一人的,还是帮了你的人人都有?” 她忍不住,要问。 宁玉微微咬住嘴唇,飞快看了一眼四周: “我只跟你一人好,怎么会给别人做这种东西……” 说完她飞快后撤,却被迎春一把抓住,贴的更近,她眼眸笑意如火,贴着宁玉耳边低语: “我也只跟你一人好。” 宁玉的脸顿时涨红的,像个熟透的桃子。 她都不知道这人怎么能说出这么让人不好意思的话来,同样都是女孩,柳迎春时不时的怎么让宁玉感觉好像个霸道总裁。 但又是那么细心那么体贴入微,妥贴的想好了一切,甚至宁玉都没来得及在这里施展过自己的想法,一切都已经被柳迎春做完了。 “你这个样子,好像个坏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柳迎春的笑声飘出好远。六他们悄悄的融入进帮工的人群。 也有本事悄悄的离开人群而不被注意,远处树林里传来沉闷的锤东西的声音。 年轻的汉子打着赤膊,手中的木锤子砸出了金戈铁马的动静。一下下溅起细碎的汁水,树皮被锤掉,粗糙的表皮只剩中间绵密,又韧性十足的一层。 这些人干活是一把好手,动作干脆利落,锤烂的树皮捆成了捆,一会儿功夫就够运一趟的,六子蹲在旁边嚼着草根并没有干活,但是眼睛从未闲着拿。眼神瞥着不远处冒起了烟,他拍拍手跳一下木头桩子: “嗨,木春那边开饭了,你该过去吃饭了兄弟们都累着了,歇一歇跑到东家那儿喝点水,这东西割两把草盖好了,别被别人顺走了。” 吆喝一声,大家七手八脚把树皮藏好了,又打个眼色三三两两走入林子中,不一会儿,就再也看不见这边有人活动的痕迹。 老李头领着人糊了一上午的墙根勉强有个样子,此时掺杂着干草的黄泥,在太阳下晒得仿佛要龟裂一般。 东家端着水碗过来招呼大家喝水,老李头蹲在一旁抽旱烟。 六子也蹲在他身边,大口大口喝着水。 “你个小兔崽子,干活的时候看不见人,有吃有喝总少不了你,下午我非盯着你,我看你小崽子能偷懒到哪去。” “李叔你这可冤枉我了,看到没?这干草可都是我从林子里薅来的,下这么多天雨能整到这些草可不容易,而且你看我把上面草籽都给抹掉了,这样就算今天用不了的泥,捂上两晚上都不会发芽的。” “好小子可以呀,我还正想嘱咐呢,这玩意可千万不能混到里面,要不然这一坨泥明天就要长成草片了。” “那当然,你老在这村里常年干木瓦匠的活,我成天在旁边帮忙,怎么也得学点了,要不然真成小兔崽子了。” 老李头呵呵笑,六子会说话也会哄人,把老头哄的开心不已。 谁还记得他这半天没露过面呢。 也不知道姐那边怎么样。 光有干草也不够保暖,还得想办法弄点实在东西。 六子陷入沉思。 “这草席编起来还真麻烦,我现在有点后悔把你推出去了,这东西伤手。” 迎春看了一会儿,发现宁玉编草席很有顺序,绝不错乱,但是草又细又长,编起来也需要格外的注意才不会编错了行,这样下来没用一会儿她就不自觉的捶了捶腰。 手还没落下去就有手指按在了腰正酸的地方,微微用力恰到好处,既不会让她觉得痛,又能最大限度缓解了酸胀的感觉。 柳迎春踩着石头。大马张飞的坐在她旁边,手十分自然的压在宁玉腰上。 宁玉回头看。 “怎么我帮你按按,也怕我耍流氓啊。” “怎么可能? 只是你会的也太多了,我现在真有点怀疑你是不是投胎的时候,把前辈子的记忆也都带来了。” 手指略过细腻的皮肤,像是擦过了水的表面,在心头激起阵阵涟漪,柳迎春不自觉的向旁边看。心想还真说对了,自己前世的某些记忆不带来,可太可惜了。。 第20章 作恶哪有那么多理由 茅草房搭起来没有特别多的讲究,但有一条十分严苛,务必保证保暖,且不容易倾倒。 这黄泥的讲究就十分多。 简单歇了一会儿,大家又开始干活,这会儿家家都困难吃饭自是不必,人们只是努力尽心帮邻居的忙,谁也不提让人扫兴的事儿,大家闲聊之中也会聊上三两句荤段子惹的在场的人哈哈大笑。 几个汉子,汗流浃背,一铁锨铲的黄泥头只够涂抹两步远的墙,想要再多又要重复。 可才下去两截,老李头就站起来打断了: “等会儿,这泥表面怎么泛白霜,都停下!” 他说话功夫蹲了下去,伸手把泥抠起来一点,仔细看了看又放在鼻子间闻闻。又伸舌头舔了一下脸色大变: “哪来的碱水!” 大家顿时都很意外,个个忍不住停下活儿计往这边看,老李头脸色十分不好,抬头叫: “哪个王八羔子往水里放碱了,黄泥沾了碱水还有什么粘性,这房子建起来一场雨,房倒屋塌。这不是要害死东家吗!” 跑过来的东家也懵了,什么情况? 赶紧派人往旁边问,谁担来的水,结果担水的是几个半大小子,嘻嘻哈哈问也说不清楚,再问起来中间一个脖子一梗大声说道: “我们几个口渴了,还边担水边喝,要是碱水早把我们肚子烧烂了,问题怎么可能出在水里面保不定是哪个坏冒水的,偷偷把碱面撒在土里了才不好看!” 这会儿也不知道谁悄悄在背后说道: “昨天老胡家那边那事儿就没说清楚,今儿个又出事儿,也不知道究竟是意外,还是有人成心的。” “哪来那么多意外,大半是成心的呗。” 图什么呢? “这话说的,人无所图,也不是不能干坏事儿,单纯不想让人好过的人更多,你说是不是啊?赵叔。” 人们诧异地看着柳迎春出现在人群之中。 目光淡然仿佛在说一件无关要紧的事,却死死看着人群里憨厚老实和大家一样充满好奇打探的老赵。 他一听这话先是一愣,随后呵呵笑。 “我?姑娘这话说的真是,我就当听笑话了,干这些事儿,对我来说一点好处也没有,连用处都没有,我费这劲干什么。” “还是有用处的,昨天在老胡家,赵叔那会儿在人群中,我拿着布料跟大家解释的时候,赵叔还一直往自己兜里看,不就是在看两块布的区别吗。” 柳迎春的身后走出宁玉来,宁玉也是既不大声指责也没有小声辩解,同样是稀松平常的语气。 “本来我也想,赵大叔图什么呢? 后来我发现没有理由,赵大叔只是觉得日子就算过起来也一样,还会被老天爷毁了,大家再努力,这半山腰也架不住来几场山洪的冲击。” 这怎么可能呢?大家窃窃私语,有人不停的看着他们两个小声的交谈着,还有人声音大一点,都传到了大家的耳朵里。 可也有人不知怎的,对是他做的仿佛信了一般说道。 “要说起来,这场山洪老赵家就剩下他自己,三个娃连老婆带老妈都被水冲走了,他也没哭过也没嚎过,脸色都没变过,反正换我身上,我干不了,一想这事儿我都恨不得死了算。” 怕没有质疑,不怕质疑的声音小,有人开了头,人们的脸色果然缓缓变幻起来。 但是人们的态度不是单向某一个人,而是对着两个人毕竟宁玉最近也着实有点风头。 “不过,这邪乎事儿,一个又一个,也真不好说。” “你这个女娃好奇怪,我没事看看自己兜,我也惹着你了?” 赵叔就跟听见什么乐子似的,脸上笑的肌肉不停的耸动着,他一边笑着,一边眼神中缓缓透出凶狠的意味。 “我们家就剩我一个,可我也不是这么好欺负的,什么屎盆子我都受。” 有的人开始打圆场笑哈哈的,想让两边都少说几句,但是,总有人不捧场。 “你威胁我是没用的,你说你只是看看口袋,我没有搜身,我不能说别的,现在从你裤子上印出来的白霜还不能证明吗?” 话音一落,人群噌的一下,从赵叔身边空出一个圈来,这下他那粗布口袋上面一圈又一圈透出来的白霜暴露无遗。 这一下人们看他的眼神彻底变了,那东家更是气的不行。 “我说老赵,天灾他不是人祸,谁愿意变成这样呢? 你家的婆娘娃儿冲走了,咱们心也痛,大家努力帮你找,可下这么多天的雨,我们家几口人睡觉都像泡在水里,就盖个房子给婆娘遮遮雨,怎么兄弟你也要来捣个乱,你知道这房子盖着有多不容易吗?” 就是,就是。 听着人们纷纷指责。赵叔从环顾四周,有些茫然到最后眼神彻底归于死寂,他看着眼前人们嘴一张一合指责着自己,仿佛那些苦难都不存在,仿佛家破人亡,对他来说也是能掀过去的一篇,冷笑道: “我过不去,怎么了?我招惹你又怎么了?老天爷不公平,凭什么受苦的只有我一个?凭什么?凭什么你们还能从头再来,而我就剩个孤家寡人!!” 他依然是憨厚老实的长相,说出话来仍然是那副没有太多起伏的意味,可这平静之中透出来的一丝疯狂才更让人心惊胆战。 “你们以为老胡是个什么好东西,你们两个以为老胡是什么好东西?给他家下点东西怎么了,他断子绝孙,与你们何干! 黄泥里掺点儿碱,下雨的时候一冲就掉了,正好让你们认清楚,盖房子垦荒地,勤勤恳恳都是tmd笑话,老天爷一眨眼全白费!” 他从兜里面掏出一把白花花的东西来,随手向地上一张风吹过,浮起一层灰尘: “我爹跟我说,这房子就像是孩子,精心养着,虽然是泥胚造的,却能矗立上百年。 我下雨都不敢睡觉,房檐下滴水我都得小心用刷子把墙上的水印刷掉。那又怎么样?还不是一场水就冲没了,活着就要受苦,无边无际的受苦,我们乡里相亲相处这么多年都没红过脸,那索性一起下去做邻居吧。” …… 宁玉默默看着赵叔在这儿骇人听闻,等他说完才轻笑: “你知道吗? 有一个词叫精神分裂,真的太适合你了,你这么恶毒,你有想过别人愿意当你的邻居吗?你只配自己孤零零活着,活到死!” 她神情里有淡淡的愤怒被藏的很好,仿佛那只是错觉。 她想起自己的爸妈,那嘴脸,那无辜又恶毒的行为和话语跟眼前男人完美重叠。 他们是如何把伤害别人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你不配有儿女赡养终老,你更不配有老婆照顾,甚至你都不配和这些人站在一起做邻居,你太恶毒了,送衙门吧,这种人只配在牢里死。” 宁玉最后看了一眼他,转头拨开人群,沉默的走了。反正为了澄清柳迎春是无辜的来这一遭,使命已经达成,眼下还要回去继续编草席。 回去的小路已经干的差不多,布鞋踩在上面还会踩起一点干燥的尘土。 宁玉想,原来人真的可以恶毒成这样,哪怕素不相识,哪怕自己毁灭世界的时候,已经波及到无辜的老李头和柳迎春,他却仍然可以告诉自己,这是他要做的事儿。能理直气壮洗清自己的罪恶。 宁玉连他的脸这么一会儿功夫都要记不住了,却仍然被这份恶毒痛彻心扉。 这个时候的人们很容易犯罪,但是又完全不会反侦察,蛛丝马迹简直留下的太多了。 他撕掉那衣裳,包着绣花针放进地基里的时候。会不会心里有一瞬间想到自己死去的孩子和老婆想为他们积点德呢?应该不会的,这种人不会痛恨自己的无能,只会痛恨这个世界对他还不够好。 第21章 开工 “妹子你可太牛了,哇,今天我可大开眼界,你们都没看到,那姓赵的最后铁青着脸,吓得一句都不敢说,他说什么都没有办法躲过铁证如山啊。” 六子一边儿刨着地基一边喋喋不休的说着今天的事儿,满脸兴奋也是对于村子里的人来说。 有些事情大家平时都是道听途说讲讲段子,可真发生到自己身边时,那是另外一番滋味。 特别是这种人,就在自己身边,平时跟自己抬头不见低头见,却能干出这种事情来。 宁玉在旁边头都不抬的编着草绳,听他们说的差不多,这才接话: “我也害怕,虽然我当时观察到他不对劲,但是那时候我没有想到这些,今天看到裤子上面那剪的痕迹,我才确信他有问题。 主要留他在这一天他就还会继续做坏事,下一户人家也许就不是这么轻描淡写的。一次两次人们没有发现,他也没有受到惩罚,他的胆子会越来越大,万一动手杀人呢。 那我知而不报,是真的有罪过。” 这话一出,大家都沉默了。 是啊,宁玉不说也没人会讲什么,这种事儿找不到是谁干的,但也没有办法,证明是柳迎春他们干的,最后只会像老胡家一样把事情压下去,但这样只会让这家伙胆子更肥。 大家沉默了一会儿,柳迎春挽着袖子砍木头,打断了大家的沉思。 “来帮把手把这木头先排进去,等一下往里面埋木桩子就不会东倒西歪。 事儿呢, 宁玉已经帮我澄清了,功劳呢当然也是宁玉的,大家帮她盖房子,就算是帮我了,回头我请大家吃好的!” 本来给宁玉盖个小木屋是排在这些人后面的,但是有了这件事儿,宁玉现在需要个房子,也就没人反对了。 其实村民们有自己的小算计,但是本性仍然是热心肠淳朴的,宁玉家已经是村里最困难的人家了。 于情于理,帮她弄一下都应该了,所以王村长知道这事儿,赶过来之后,顺口提出来这要求就没有一个人反对,不过宁玉自己拒绝了。 “就按照说好的顺序来,现在大妹也退热了,我们几个人在里面住,目前也住得开,这黄泥墙要一鼓作气完成才好,否则半干半湿,中间有了缝隙才真的怕雨水。” 老李头磕磕烟袋说话了。 “女娃也不用害怕麻烦我们,本来就是家家都要建,咱们人心齐,盖个房子哪有那么难,大家点灯熬油加加功夫,也不差这三锨两锨的。” 宁玉也是帮了他的忙,他心里头记着的。 柳迎春看火候差不多了,开口说道: “李叔,你就在东家这儿继续帮忙,宁玉帮了我这个人情我还,我自己掏腰包,雇几个后生帮我扛点木头上去。 他家不像咱们各户,一个壮劳动力都没有,这黄泥柳条墙啊,夯起来之后天天要养生,光这一天十几挑的水,都能把她给累死,索性就别盖着泥胚房,山上木头多就地取材,先建个木屋,天气稍微冷一点的时候,在夹层里面,再给她凑点儿保暖的”,这不一举两得。” “这倒是,这泥坯房最怕的就是断生,建了之后养生一天不能断,怎么也要一个月,我没意见,村长你说句话吧。” “嗨,那还村长说什么话,老胡你下午帮着妹子他们扛木头去! 这边我来帮工,我身体壮,你是让我干什么我都拎得起来。” 老胡媳妇的心总算落了底,也知道来去缘由,姓赵的也被村长找人给带走了。 她再混蛋,也知道宁玉这也是帮了自己的,赶紧出来表态这么一说话,这热心的邻居们很快家里夫妻两个就分工好了。 随便数数,就有七八个人能帮着柳迎春做事情。 再加上六子他们几个,小哥们儿口口声声说迎春跟他们说好了,凑在一起一行人浩浩荡荡就上了半山腰。。 宁玉这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这突然之间房子就建到自己家了,而且还是这种纯木头的,你说哪个女孩子不喜欢这种小房子呢!! 宁玉从小的梦想就是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房子小院子。 院子的院墙是什么材质都好,竹子的木头的,秸秆的,砖的,瓦块的。 甭管怎么,里外种上两层的花花草草,自己养点小鸡小鸭再种点菜,种上一些田,是多少女孩心中梦寐以求的田园生活。 在外面打拼再苦再累心也是甜的,只要攒一点自己的花销,再攒一点生病看医生的钱,躺在属于自己的小院里,那将是人生最幸福的事儿。 她对眼前这个小窝棚都有强烈的归属感,这些天总要把窝棚收拾的干干净净,前面的土地也扫得干净,总感觉这就是属于自己的一方净土,没有人能抢走。 哪怕兜里一毛钱都没有,哪怕天天都吃糠咽菜,哪怕和几个孩子凑在一起,自己只能坐在火堆旁抱着膝盖睡。 可宁玉终于有了独属于自己的空间,哪怕只是一间勉强遮住风雨的窝棚。 不会被父母赶走,不会担心,奶奶死了,自己流落街头,不用害怕,哪一天父亲或者母亲有了新家庭,自己变成乞讨的小狗。 现在就像是天上掉下来的巨大惊喜,砸的宁玉晕晕乎乎! 看着院里忙碌的人们就仿佛是在做一个美丽的梦。 地面上已经挖出三乘三见方的两个框架的深沟,沟里面的树根草根碎石头全部被清理了出来,随后又填上少量的小石子,几个男人举着实木用力的向下砸,夯实地基。 一根根粗略整理过的笔直的长木头被扛了过来,一字排开,按照顺序插进沟里,两排木头中间还夹着一根水桶粗的木头。 这木头也是硬砸进沟里去的,又起到了可以挤时空间的作用,又成了标准的尺子。 一根根原木就这样在旁边插进两排木头中间,缝隙全部塞进了锤烂后,又晾晒过的树皮。 几个时辰后,地面上方方正正,一个木头墙框架。 够宽敞,够标准,还够高。 她里外给大家端水,也一直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框架中间,看看东看看西,摸到哪里都爱不释手。 毕竟是施工现场,小孩太小怕伤着。 拆了窝棚以后,大妹和小妹都先送到王二婶子家和小花他们先待着,福哥一直跟着六子后面任劳任怨的干活,这是他和姐姐妹妹马上就要住的房子,干得格外起劲。 大家都歇下来了,福哥还涨红着脸一个人蹲在里面,用小锤子砸着地面上的缝隙,想砸的再严实一点。 “歇会儿吧,一会儿还有的是活要干呢,喝口水。” “好一会儿我就要准备饭了,不知道大家能不能吃的惯。” 宁玉还真没什么自信,虽然会烧饭,自己从小也烧饭,可那好歹有基础调料到了这儿,连最基本的葱姜蒜都没有,虽然一直用野生的调料代替,可自己家凑合凑合还行,有人干活的时候拿这个招待真有点儿上不得台面。 这个时候很多东西还没有呢,就算是想弄也弄不到。 柳迎春也弄不到。 否则以她无辣不欢的口味,怎么也要顿顿来点油泼辣子拌饭。 可那要到大明朝后期,才有这个时代人们连了那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就算有人偶尔吃到了,还以为自己中了毒呢。 宁玉搞到的蛤蒌,已经是她吃过最有味道的调料了,糖,醋离最底层的百姓还是很遥远,人们用的最多的是盐巴。 逢年过节才舍得买一点酒,买一点糖。 所以宁玉能在山上找到野生的做饭的佐料,对于村民来说,绝对够了。 “你就放心做,杂粮面不够,我一会儿跟他们说一下再送点过来,大家吃饱了明天才能做得更快!” “好。” 只要她说的,那一定可以。 第22章 心动不如行动 有了他的鼎力支持,宁玉也不再纠结于能不能做出来,大家都在受苦的时候,诚心最重要。 她点火,热水,把所有的杂粮面都拿了出来,估算一下大概的人数。 最后留下1/3,其他的都和成了面团,今天要擀面条。 至于用什么卤子,她早就想好了,晒干的蘑菇倒是有很多,还有在山上摘回来的野蒜头,那一袋的东西里面刚好有两罐酱,这会儿可以用上了。 先把蘑菇焯水泡发了之后切成丁子,再把腊肉切了很小的一块下来剁的碎碎的碎到几乎看不出来,野葱全部切碎,再拿两块干透的桂皮过来。 先热锅,然后把肉丁放锅里面煎,只用了几秒钟,肉的香味便飘了开来。 空气里都散发着勾人胃口的香气,宁玉掏出两勺酱来,先把野葱桂皮放锅里,随后把酱倒进锅里面炒香,炒香之后放干蘑菇,随后大火翻炒几下,加水又加了点盐盖上盖煮,旁边案板上面团已经醒好了,用擀面杖擀成大大的薄片,洒一层浮面上去,再对折卷好。用菜刀切成细细的面条。 这会儿旁边锅里的水也打开了,掀开木锅盖把面条一把一把均匀的撒进锅里,底下的火撤掉一些,维持水是开的,但没有用力翻滚,几分钟后面条定型成熟。 宁玉把装水的水桶刷干净一个拿过来,面条捞出直接泡进冷水里。 面汤也没浪费,里面撒把葱花放点盐,又扔进点野菜和蘑菇,一大锅香喷喷的野菜汤也做好了。 再加上头两天蒸好的窝头,这一顿简陋的饭也算凑出来了。 “开饭了,歇一歇吧,吃了再做。” 大家互相招呼着,做完手里最后一点活计才停下手来。 福哥从周围几户邻家,把所有的碗筷都借来。 洗刷干净以后,宁玉负责给大家盛面条添卤子,福哥一碗一碗递过去,人们三三两两就蹲在木框架周围,找阴凉的地方坐下。 干完活以后一身的疲劳,喝上一碗热腾腾的野菜汤,再吃上这一碗滚烫鲜香的面条,全身的力气都恢复了。 六子差点儿让卤子鲜的把舌头咬掉,他蹲在锅台旁不可置信的看着锅里面的东西。 “妹子,你也太厉害了,就这东西做出来就能这么好吃,我上次捡了好多蘑菇回去,结果我哥跟剁猪食一样炖了一锅,吃完这把我拉的,上吐下泻好几天呢,唉,真是浪费了好东西啊。” “那可能是忘了把上面的皮掀掉吧,这个菌子是不能吃上面一层皮的,那有一些毒性,吃了肯定要拉肚子,你也真是身体好,要是吃的多,都很容易拉死人的。” 这种松树蘑,澄黄澄黄的十分的肥美,只是吃的时候要格外注意,不能吃新的,因为新鲜的毒性很大,就算吃干的也要把上面的皮剥了再晒干。 宁玉进山捡蘑菇时就发现了这个情况,山里面的黄蘑菇一堆又一堆,却没有人捡,当时就挺奇怪,现在听六子一说,总算知道为什么合着大家并不会吃啊。 “平时大家都捡红蘑,这黄蘑菇真没人捡,主要是吃了麻烦又要剥皮又要晒干,所以干脆只捡红蘑菇,可红蘑菇吃起来柴柴的,确实没有这个蘑菇好吃。” 他又喝了一大碗野菜汤下去胃里面暖洋洋的,完全没有出现要拉肚子的样子,这一颗心彻底落回去了。 而嘴里还残留着蘑菇的香味。 “妹子,我偷偷跟你说,我上山是打猎的,这样以后猎到山鸡野兔,你呢,帮我把它们都熬成酱,然后咱俩平分你放心,肉我自己拿,酱也我来拿。 我们家哥俩谁也不会做饭,这一年让我们自己做吃的能死八百回,平时都靠去邻居家蹭饭,可到底没那么自在,妹子你就行行好吧,咋样。” 有这么好的事儿,前两天福哥还念叨肉太少了,要是能多搞点肉吃就好了。 宁玉本来想拒绝,可自己不吃也就罢了,三个孩子一点不吃真是遭不住。 “我呢,也不说别的,你真要打到了,就带过来,我先做一点,你尝尝味道,可以的话,到时候你就交给我,我来做,咱们也不用一半一半我就做个饭,这柴火也不用钱。你太亏了,到时候每次我留一小碗就行,主要你知道家里几个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少能吃点也好。” “哎,这话说的,我一个大老爷们还能占你这么点便宜,就照我说的,到时候一人一半就这么说定了,说定了啊妹子!” 柳迎春吃过饭,送碗筷的时候远远听见六子和她说定了,不由的眼神一溜,也不知这小子鬼灵精的又想起什么。 不过今天这房子一盖起来,宁玉的状态明显变得好太多了,一下午嘴角都压不下去,笑的见牙不见眼的。 她眼神里开始焕发出一种充满希望的光芒,看人的时候不经意间,总是带上几分媚态,露出了这个年纪女孩独有的娇嗔。 眉梢眼尾轻轻一挑勾的人心里像是着了一把火。 让她忍不住想把最好的都捧到她的眼前。 又胆小又大胆,又怯懦又勇敢,又敏感又单纯。 这一切都因为她,这让她的心里充满了愉悦感。 这么鲜活的一个人,真要是按照原来的轨迹嫁给了那个糟老头子,才真是暴殄天物。 不管林泽洋那边有什么变数,柳迎春,都会让这一切成为定局,而宁玉只要在这山间小院里,快快乐乐的守着弟妹开心生活就行了。 “穿越到这个时空,虽然不是来开天辟地,光宗耀祖。但好歹也该让俺找个心仪的姑娘好好疼一疼,这日子才过得有劲儿!” 心里那个张牙舞爪的小人儿嘿嘿嘿嘿,笑了半天才缓缓的隐去了踪迹。 取而代之的是藏不住的心疼,宁玉的表现,柳迎春太熟悉了。 被生活重重打压,被感情重重的欺骗凌辱。 人在麻木痛苦绝望,轮番的情绪折磨下,最后才会变成用本能来驱使身体的模样。 没看过哪个穿越过来的女人像宁玉一样,就算是穿越进了普通。现在如果你总能让人的思想焕发出与众不同的生机也能在艰苦的环境里说出些惊人的话,可宁玉从始至终什么都没说过,甚至于对这个身份也没有任何要反抗的念头。 柳迎春从这蛛丝马迹里,窥到了一些宁玉生活的轨迹。 小可怜,也不知道以前受过多少罪,不过以后这苦啊,吃不了多久了…… “今天只能再精化一下门框,横梁要明天才能上,上面还需要大量的木板来铺顶,晚上给我留盏灯,院里点两个火把,我要加个班。” 宁玉一听就知道很麻烦又累人,赶紧说道: “需要做什么活你跟我说,我可能做的慢点,但是晚上三个孩子都在婶子那边挤着,我可以多干一会儿,你已经累了一天,还是要赶紧休息,明天那边人家也要上门窗,你到时候受不了的太累了。” 就知道她会这么说,她趁人不备,把上衣解开一点,宁玉眼一睁大,慌忙去捂,这可不得了,男的这么多,被看到怎么办!! “没事儿,你看我有酒,这东西喝下去又暖身子又壮精神。” “酒酒酒,再喝下去都成酒鬼了,累了要休息,靠这些东西顶着不是办法,时间长了会有瘾的。” 宁玉不赞同,柳迎春噙着笑: “这酒没有几度,喝起来就能起到个暖身子的作用,怎么能上瘾?再说了这不是有你在。你管着我怎么样啊?管家婆~” “柳迎春!!” “在呢。” 第23章 她在这已经成了习惯 王二婶子哄着几个孩子在家里待了两天,眼看着宁玉玉家这小院儿,平地起高楼。 两间小木屋建的又宽敞又漂亮,有柳迎春仔细把关,没有一处能挑出毛病,哪像是一个匆忙盖的房子,更像是想了多久再三斟酌过以后的成果。 “哎呀,这可太漂亮了,这房子盖的板正,你就说这里里外外明天地面再好好铺一下,屋里再打点家具,哪是匆忙的房子,比你家原来的破房子好上百倍。” “多亏了迎春姑娘,也多亏了乡里乡亲们这两天不分昼夜的帮忙,要不然这还不知什么时候能住上,就靠我只怕只能在窝棚里。” 宁玉笑。 她哪是不满意,她都快乐的起飞了好吗! 从屋子里面到屋子外面走几圈都是喜欢的,都要开心的想要唱歌跳舞了。 可是不能过于表露。 小时候奶奶给宁玉买了个特别漂亮的小裙子,是粉色的,外面有一层纱上面还粘着几朵小花,宁玉开心的原地跳舞转圈,正好被外面回来的爸爸看到,上去一脚把小宁玉踢到了角落里。 他神色阴冷像是和小宁玉有仇一般,恶狠狠的盯着她: “闭嘴,再敢笑一声,我就把这裙子拔下来,拿剪刀全剪碎了!” “你这是干什么?对孩子下这么重的手,你是不是人!” “呵,我早就不是人了,从你让人家把手伸进胸罩里面,我就不是人,她是我的种吗? 还是我和别人的种混合了生出来的! 你个婊子,想在这家呆下去就最好给我闭嘴,否则我跟你一起打!” 他的脸因为狰狞而显得面目全非,又因为病态的扭曲,像是脸上藏着另外一个人似的。 宁玉的妈妈崩溃大哭。 哽咽之间指责着男人,也哭诉自己的不公,但这一切都不能改变他对宁玉的态度。 宁玉不敢笑,大哭甚至不敢大声的唱歌说话,因为随时都会激怒男人。 奶奶晚上抱着宁玉的时候,总是忍不住的叹息。 “唉,孩子没办法,那是你爹妈,你是他们的种,你要孝顺他们,好孩子别恨你爸,你爸心里苦啊,你妈走错一步,可是有你这日子还得凑合…… 你就乖一点,奶奶会疼你的。” 小宁玉藏进奶奶怀里,听着奶奶说的话,大眼睛中是理解不了的,茫然懵懂。 后来,她知道只要不听话,就会挨打挨骂,她学会了奶奶说的懂事…… 可还是被赶出家门了呢。 上初中的时候放假回家,刚好看见屋里走出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女人见到宁玉并不闪躲,满脸轻蔑的笑,大大方方把短裙卷下去一点走了出去,男人在屋里冷冷的骂道:“养条狗都会出去要饭,养个废物,还敢往家里跑,滚出去!” 妈妈已经跑了,也不知道跟谁跑了,完全没有跟宁玉说过,也完全不打算带宁玉一起走。 宁玉只和奶奶相依为命,可奶奶为了供宁玉上学要在外面做工,那个下午,她一个人茫然的走在街头下起了大雨,满街的人都在找避雨的地方,只有宁玉发现自己连个遮雨的塑料袋都没有。 而这一切最后都归咎于,她不懂事。 不懂得沉默。 王二婶子以为宁玉是太腼腆,毕竟平时这姑娘也不怎么出门,都是闷头在家里帮忙做事情,村里人一年也见不到几次,如今住的近了,家里面又没有了大人,宁玉开始主持家务,这才和大家有了交流。 “唉,这要是往年秋收以后多收点小米黄豆,卖了钱盖房子上梁的时候还要点两个爆竹呢,今年啊只能凑合了,可也是喜事儿,婶子那儿还有点儿红布,一会儿你扯一条来,不管怎么样明天上梁那可是要拜土地神的,拴条红布讨个彩头!” “谢谢婶子,红布已经有了,也是大家给的,明天一大早我就把它拴在梁上!” 晚饭宁玉是借了王二婶子和旁边一户人家两小盆儿杂粮面,再把剩下的面揉在一起,又做了一大锅面条。虽然是同样的伙食,但大家吃饱为止,这一点宁玉还是要努力保障。 吃饱喝足,月上梢头。大家聊了会儿天儿,看天色晚了三三两两慢慢散去。柳迎春在木材堆旁边点起火把支起了架势,连夜车木头。 这几棵合抱的大树是干透了的,长在更深的林子里面,连柳迎春也颇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出来。 这山谷里面有一条天然的山渠。 雨季才发过洪水山区里水量充沛,在木头下面做了简易的筏子,上下有人领着,在半山腰时又在河里打了木桩子拦截省去不少功夫。 把这三根木头运回来,她连饭都没吃,埋头开始量尺寸,做规划。 宁玉给她端了碗面,她也顾不得吃。 没办法她只好舀了碗汤,晾到温热的时候凑过去,举着碗喂柳迎春喝。 “快把汤喝了,就算顾不上吃饭胃也要紧,喝口热汤也省得伤到胃。” 柳迎春也没有接,就着宁玉的手一口口喝着汤,手下的炭棒,精准到细微,画出一块又一块木板的尺寸。 她全神贯注的算着数据,精致的眉眼,锋芒四射。 做事情时,宁玉老觉得柳迎春有一种上位者才有的威严。 说一不二干脆利落。 热汤喝下去,她收拾碗筷,柳迎春已经支起了架子。 先用墨斗决定好要做的木板厚度和长度。 上斜拐锯子,沿着画好的线,一块一块锯成木板。 出一块木板还要测一下,木板有没有变形?够不够直?上面有没有疤痕? 没有就放在一旁,有问题还要用手推的刨子,刨平整。 够大的就整理好,不够的还要贴上木条,凑不出合适的尺寸。 月亮从树梢上升起来,直到月至中天,林子里面蟋蟀的声音叫了起来,还夹杂着悦耳的昆虫鸣叫。 听着这种交响乐人会不自觉的犯困。幽静的夜空中有不知名的鸟儿飞过,但又很快消失无踪。 宁玉干脆也挪到院子里,编草绳再编成席子,院里松油火把点的比较亮。 两人各自在手里的活计,不知不觉就过去了许久。感觉到腰上酸的不像话,她坐直身体大大的伸了个懒腰,向柳迎春那边看。 柳迎春没了人影,宁玉赶紧左右张望都没有看到人。 难道回家了?她肯定会跟自己说一声,不会一声不响的就走。 有人叫?? 可明明什么东西也没有,宁玉不由得有些心慌,站起身来四处寻找,往林子走,走的近了,恍惚听见有水的声音。 这可太吓人了,夜深人静的树林子里传来流水的声音,难不成闹鬼了??? 宁玉心慌慌的不停的往后退。 那水声仿佛知道宁玉到来,恰到好处的在她靠近林子的时候戛然而止! 她惊慌的说不出话来,脚下麻木的往后撤,撤出几步回头就要跑时! “怎么你也身上脏了,要洗一下?正好这还有水!” 柳迎春松松垮垮套着长袍从阴影处走了出来,发梢还在滴着水,随意的往额头上一拢。 就看见宁玉站在不远处,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大眼睛睁得更大仔细看,里面空荡荡的。 她神色也不对劲,柳迎春立刻意识到不对劲,应该是被自己吓到了,赶紧走上前两步,刚要张嘴安慰。 一阵风一样,宁玉冲进了她怀里,紧紧抱着她,半晌才呜咽着,说出话来。 “你别。你别这样突然消失不见,我怕……” 柳迎春刚要笑着说话,胸口的布料突然传来一阵温热。 仿佛烫在了她的心口处。 宁玉哭的放肆,却又死死抱着她的腰,整个人带着灵魂都在骂她,却又紧紧抱着她,不肯放手! 第24章 这不就抱上了腰 人在受到惊吓的时候,本能会让人最惊恐的东西浮现出来,她吓成这样,柳迎春只会更愤怒。 这足可见宁玉原来受了太多苦,这里面还有一些不能深思的东西的。 “我会一直在,放心。” 好不容易把挂在身上的人半抱半搂的一旁坐下。 她随手系了一下腰上的带子,却发现衣服一角被死死抓着已经变形了,怎么都拉不出来。 松开了衣服,任由宁玉把那一处拉的布丝儿都要抽出来。 她只仔细观察着她的脸色,轻声细语: “怎么把你吓成这样?咱们这村里面没有澡堂子,连泡澡的地方也没有,身上脏了只能自己找地方洗。 介不介意和我说说发生什么事儿了? 难不成你洗澡时有哪个不开眼的吓过你?” 宁玉死死咬着嘴唇拼命摇头。 很不愿意回忆的模样,柳迎春就知道了,这不是现在发生的事,应该很久远甚至是在年幼的时候。 “那就是太胆小怕鬼,有我在,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敢过来,谁过来?我这都一斧子劈死!” 她微微叉开腿。 宁玉是坐在腿上的,隔着布料,干燥和湿漉漉的皮肤相接,带着一种亲昵的潮湿感,宁玉始终埋在她肩头,手指搭在她手心,幼兽一般,蜷缩着。 “就这样待着,什么时候感觉心情好点,什么时候再起来,我不累刚好歇一会儿。” 察觉宁玉想起来,柳迎春不容置疑的紧紧扣住她。 这会儿宁玉从杂乱的思绪中回神,还是觉得两个人太亲密了。 也不知道柳迎春怎么会对自己这么包容,这种不是只有关系更亲密的人才会做吗? 她刚刚深深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失控的模样应该很难看吧。 不由自主的伸手轻轻摸住脸颊,宁玉羞的抬不起头来。 另外一只手还放在人家手心里,柳迎春也没有伸手抚摸或是摸索她的手指,就这样放松自然双手搭在一起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只有相互依偎的那种沁入心脾的温暖。 “都怪我吓懵了,也是我太专注了,完全没看到你什么时候过去。” 柳迎春等她的语气恢复正常,这才不紧不慢的,等宁玉完全可以起身,收拾好自己的衣服。 “这有什么?我干活专注的时候骂我,我都听不到,这不刚好说明你在认真的做事情吗。” 夜已深,往山下望三三两两的灯火逐渐熄灭,就算是再勤劳的人,此时也急需睡一觉补充体力。 回头望半坡上只有她这边的院落,还点着火把霹雳作响。 到了半夜山里就会起风,因为冷热交替,气压冲撞。 这风带来的是贴脸的寒凉,还有清晨露水的温度。 宁玉彻底平复心情,又赶忙在火堆里加了柴火,火把也换了新的。 这些东西很常见,这个时候自然界还没有被人类过度开采,资源多的很,但也并不是无节制随意的采伐采摘。 人们是遵循着自然规律生活逐水而居,依山而建。 对于任何东西都是珍惜的。 草席编的差不多,再多也没地方放了,被露水打湿以后会发霉的。 她趁着光,拎出半袋粗盐,又拿出一些山货,倒在院落,先挑拣干净再用水洗好,不等晒干了,就找了大坛子要腌制。 盐一直是重要物资,更是自古以来官府严格管控的货品,战乱时候,一两盐可与金同价。 宋朝以前中国的冶炼技术和提取技术都还在探索阶段,特别是对于盐的提取纯度远远不够,人们吃盐十分艰难。 就算官府放开了,普通百姓每家每户盐的采购量可天价盐仍然是老百姓望尘莫及,大家吃的都是粗盐也就是纯度不够,里面杂质比较多的那种。 在那个时期腌制食物慢慢扩散开来,一来易于存储,二来盐如此金贵,腌制的东西每次取少量的吃。又能尽可能延续食物的保质期。 但进入宋朝时期,中国的提取工艺大大加强。对于金属,盐糖各种生活日常所需的工艺逐步提高。 这个时期市面上卖的细盐已经十分精纯。 酒醋,酱油,糖茶,盐也都放开了,销售。 但仍然仅限于大城镇,县市,甚至是都城百姓们。 远在山沟沟里的人们,他们日常所用,仍旧是这种论袋卖,纯度比以往高上一些的粗盐,价格便宜量又大。 宁玉这两天托婶子们在镇上买回了一些日用品,钱呢,就是草席的初步收入。 四个大钱看起来不多,但实际上已经能买很多东西。 不去铺子里买,只在街边摆摊的小贩手里交换,还能用山货换取日用品。 宁玉把所有的钱都交给王二婶子,带回来了一袋粗盐,两碗糖,还有两瓶酱油和醋。 房子还要建,帮工还要来,大家吃东西,总不能一直敷衍,况且材料全部是迎春带来的,宁玉付出这些东西,已经远远低于别人家造房的成本。 就算是为了感谢柳迎春的亲力相助,宁玉也只能在做饭上下功夫。 六子每天都去打猎这两天雨停了,山上的动物开始出来活动,六子手气极佳打了两三只山鸡,拿两只偷偷去镇上卖了,剩下一只褪毛,洗干净以后用火烤过给宁玉送来了。 按照原来说好的请宁玉做成酱。 这种事儿怎么能青天白日的做,到时候不光会被人讲闲话,还会被人惦记。 反正迎春又不是外人,索性晚上把这个做了,白天的时候干别的。 她先洗野菜,又洗蘑菇,最后拎出一小桶青绿青绿的野杏子。 准确的说这东西应该是梅子,只是人们还不太认识。 加上这东西成熟的时间长,青果子酸涩苦,大家就算看见也没人动,可她偏磨着迎春给摘了一桶回来。 先洗干净,放在一旁的筐里,等水分晾干了,再用粗盐滚了一圈,再用水洗干净,再晾干以后,小心的倒进去半碗糖,揉搓到每个果子上面都粘了一层,这才一个一个摆进桶里。 这个做法很简单,又方便,就是果脯的做法。 很多住在南方的小朋友,小时候家里大人逢年过节或是食物丰收的季节,都会做出各种各样的干货烟火以及各种糖渍的物品。 随着时代进步,大家慢慢吃惯了做得更精美更精细的食物,这些老手艺慢慢变成了回忆中的味道。 这个时候市面上也早就出现了各种糖渍的蜜饯。 但那都是望尘却步的价格。 宁玉想给三个孩子做一点解馋。 也想给迎春做一些,迎春走街串户,为大家做工。 吃的跟男人一样,活儿也跟男人一样累,可迎春毕竟是女孩子,有些东西只能侧面吃一点补上去。 两碗糖做完一桶果子就只剩下个碗底儿。 宁玉不觉得可惜。 洗果子的时候,盐水把手指头上的泡淹的钻心的疼,宁玉开导自己,就当消毒了。 等做完这一桶果子,手指头已经被淹的没了知觉。 可抬头就看见,迎春仍旧专心的刨着木板。 她是真累啊。 木匠活本身就要求又细致又有力气,她能做出现在这样的名声,付出的只能是眼睛看到的数倍努力,迎春每天都睡得很少,但是你只要看到她,她永远神采奕奕。 也只有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投入工作,才能在眉眼之间看出她强忍的疲惫。 宁玉在那看了半天,迎春这边也低头等了半天。 直到那边人起身了,也没往这边来,迎春忍不住抬头,她怎么不过来呀。 可也就这转身,柳迎春赶紧起身,快步走到宁玉身边,摘一下旁边的毛巾,搭在她的腰上。 “你啊,怎么这么粗心?还敢碰水,快用温水洗干净。” 宁玉这才发觉,已经有些麻木的身体里面涌出阵阵暖流。 她的脸,腾的一下,红透了。 第25章 这会只想更疼她 冒着热气的红糖水上面还放了两片鲜姜,闻着是热辣滚烫,入口口腔里所有细胞都被席卷。 六子乐呵呵,蹲在外面剁着小鸡儿。 他带了把斩骨刀来,这刀是屠户们用来肢解猪肉用的十分锋利,本身又重,一刀下去骨肉皆碎,宁玉再三叮嘱鸡骨头也剁碎,不用挑出来。 他在这儿用力庖丁解牛,屋里迎春掏出一件东西给宁玉,宁玉一看脸更红了。 这是一条古代的姨妈巾。 又跟宁玉所想的简陋版本不同。 像是现在的姨妈巾,但是又是穿戴型的,似乎更方便。 “这是我给自己做的,是不是看起来怪模怪样,我常年在外面做活,这种时候也不可能因为它耽误了,所以我要一种既能便于携带,又能便于穿戴,又不会随意掉下来的。 婶婶姨姨们做的,始终只适合在家里穿,后来我索性自己动手,改过好多次,改的我头皮都麻了,最后勉强做出成这个样子。” 这个样子,哪个样子? 是这种漂亮的让人不忍心用的样子吗? 这是一条安全裤。 但是长度要短,特殊的地方,用特殊的材料加厚了,也不是一次性的,绵软的布料,带着清凉味道的填充材料,宁玉一看就知道这安全裤穿起来该有多舒服。 真是难为她了,脑子聪明,手又灵巧,做什么都做得这么赏心悦目。 女孩在外面做事情,有诸多限制,但柳迎春,披荆斩棘,连细微处也从不肯示弱。 “这里面是个小垫子,里面的材料是我自己秘制,布料里面也有玄机,不会漏出去,你放心用,备用的垫子我也拿来,用过之后放在水里面泡干净,你不是摘了许多无患子,捏碎以后洗干净就行了。” 她把小竹箱子放宁玉身旁,又看看外头的六子: “以前我也想着这种东西挺方便的,要是能卖出去就好了,当时做了挺多的,让六子帮我带出去一些,结果有钱人家觉得穿这东西有伤风化,没钱的人家完全买不起也就罢了。 我那儿还有好多箱这个,你放心用。” 是这样吗? 人们不是应该对于新的更便捷的方式,更容易接受吗? 女人家自古以来就有这个需求,很多东西也没那么科学,用了生病的也有很多人迎春做的这个东西,避免了诸多麻烦,怎么最后反而卖不了呢? 宁玉想。 果然,思想的碰撞是需要代价的,迎春一定是试过了之后才知道有些巧思,目前自己用就够了。 姜水红糖喝下去,肚子里很快就暖了起来,同时也勾起了隐匿的丝丝缕缕的疼。 宁玉一直觉得原主可能不来这个,因为营养不良太严重了。 没想到医生的理论,对于这个时候的人们没有一点用,即使这个样子,该来还是会来。 所有人都吃不饱的时候,不存在什么营养不良。 在屋里换好以后,迎春进来把脏衣服放进盆,宁玉一把拉住。 “湿的时候好洗一点,干了会留下印子的。” 宁玉俏脸飞红,今天晚上这脸上的温度就没撤下来过,想说什么又不知该怎么说。 “我自己来就可以,这种东西怎么能让你帮我,” “哪种东西? 再说了,我又不是不来,大不了下次我忙的时候你帮我了。” 哎,哎? 柳迎春拿着盆转头就走了,宁玉都没来得及叫住。 这女人要是放在闺蜜的身份里,这是不可能接受她闺蜜找任何男人的。 强大,体贴,细心。 关键,她还长的好看。 这是什么天才级别的闺蜜? 宁玉只能心里感叹,没有男人,能在柳迎春面前,讨到印象分。 反正在她这儿无人超越。 “妹子,我已经做好了,点上火,然后呢?” “辛苦你,剩下的我来吧。” 虽然月事来的很仓促,但是一切都没有被打乱,宁玉凑到小锅前面。 到现在为止,看到这充满现代感的小铁锅,仍然有一种梦幻的感觉。 但这种带把的炒锅在宋朝已经十分普遍。 热火烹油扔进调料,在一把倒进所有鸡肉,鸡油和植物油相互碰撞的一瞬间,蒸腾起更大的香味。 呲啦呲啦的声音中,宁玉把剁碎的蛤蒌,野葱,蘑菇,一股脑全放进去,大火翻炒一会儿,再倒酱,空气里慢慢飘出混合的香味儿。 六子兴奋的围着。 这种铁锅他早就看过,原来也没当回事儿,炒菜这东西不稀奇,但是你得会炒,就好像做饭,人只要学一学都会做,但有人能当厨师,有人只能把自己饿死。 “妹子你不当大厨太可惜了,这味儿做的,地道。” 宁玉撤出两根木头火一下小了起来。 锅里开始泛起细小的泡泡。 她还是腰酸疼,就把锅铲给了六子: “现在就是不停的翻滚,不要让东西糊在锅上面,大概小半个时辰,把锅抬下来放在一旁晾着就行了。” “你去躺着吧,剩下的我们两个自己弄,”迎春心疼,宁玉微蹙的眉头,已经说了一切。 宁玉确实不舒服,也就不推辞,又叮嘱了几句回到窝棚里。 盖着衣裳,后面又叠起两个枕头,就这样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姐,你说妹子的手艺要是得推到镇上馆子去,我觉得能挣钱,日子会更好过。” “然后呢,让哪个有几个臭钱的男人看上死磨硬泡,娶不到手不罢休的?” “啧,你看这话说的,我这是一片好心啊。” “这好心放在门外面,这是善意,是人之间的博爱。这好心不经人同意插到门里,就叫搅屎精。” “什么搅屎棍,我可不是那种人,别以为你拐弯抹角骂我,我就听不出来,姐。” “你就把她当亲妹子,好好照顾我少不了你的,旁的心有我在,还轮不到你操心。” 六子缩肩,嘿嘿不语。 他懂,他啥都懂~ 真跟镇子上戏楼里唱的那样,都说是才子佳人,谁知是莲开并蒂。 这迎春姐就好比那女驸马冯素珍。 这宁妹子就好比那娇滴滴的公主。 只不过。 他没忍住嘿嘿一笑。 戏文里公主对驸马一见倾心。 戏外,反过来了,这驸马可对公主看得紧哦~ 清晨山间薄雾,草尖露珠,随着太阳升起来,飞快消失不见。 人们喧喧闹闹,赶来了。 还有人笑呵呵的腰上别着红布。 今天, 宁玉家上梁了。 可等大家到了院子里没看到宁玉,倒是看见了,穿长袍束马尾,腰间还别着把长尺的柳迎春。 看大家都到了,她一拱手,满脸喜气: “今天上梁,多谢父老乡亲们来帮忙,等会儿还得请年龄最大的伯伯,帮这梁,点吉祥!” 侧头看草棚那边厨房里有人在忙,估计宁玉自己忙不过来,专门请柳迎春在前面招呼。 大家也不介意。 呼哨一声,人们就四散开来,向房梁抬了过来。 迎春昨夜彻夜未眠,除了刨木板,还在这木梁之上雕了一幅画。 此时清晨的阳光照下木梁上的双凤呈祥,熠熠生辉。笔锋有力,转和顺滑,根本看不出来是熬夜所作,人群里爆发热烈的喝彩声。 “漂亮,这画没得说,柳木匠真是咱们十里八乡第一,等到我家房梁的时候,一定要请柳姑娘给我家房梁画幅画!” 拍掌叫绝。 柳迎春得体的笑着。 这画自然是可以加的,只要工钱给的好,但是相同的图案,她敢保证在这十里八乡再也不会出现第二幅。 (但会给老婆新房子再画,打脸不丢人~) 第26章 她为她建了个家 “梁上祥云腾瑞气,家中喜气绕门庭。今日上梁大吉庆,来日安居福满盈。” 年逾古稀的王大伯在大家搀扶下。 喜盈盈的走到梁前,亲手把红布和五谷都拴在梁上又拴了一把木斧头。 此屋落成祥云绕, 家宅安康乐陶陶。 王大伯的儿子是村长,王大伯年轻时是在外面走南闯北做马帮的,一辈子见多识广老了在村里养老。 人虽然年纪大了,眼神却时不时折射出精光。 他看着柳迎春做的画,看了半晌,这才转头点头夸着: “下笔干净利落,一气呵成,柳姑娘日后必成大器。 这宁家几个孩子是苦水里泡大的,如今苦尽甘来认识了柳姑娘这样的人才,往后的日子必不会差。” “多谢大伯。” 上梁!! 随着吆喝,男人们聚在一起,大家齐心协力举着木梁稳稳放在了房框之上。 男女老少喜气洋洋,这时不知哪个皮猴跑到火堆旁边扔进去两个竹节干燥的竹节。碰到烈火,啪的一声炸裂开来! 宁玉这时也从厨房出来,这突如其来的响声,吓得她下意识捂住耳朵。 今天宁玉穿红,这红不是成衣,而是在衣裳的前襟袖口处,用红布仔细缝了一圈椽子。 头上还有一朵不起眼的掺杂在其他淡雅小花中的红色花,她没有装扮的东西,可即便如此素雅,仍然自有一番清丽风情。 柳迎春在前面主持大局,宁玉在后厨忙的抬不起头。 这场景颇有一种小夫妻招待客人的样子。 上梁之后就是热热闹闹地上木板,木板上面铺一层石瓦,今天这房子就建完了。 “你别说,我现在都想搞这样的房子,多快呀,又利索又干净,屋里屋外随便打扫一下就行了。” 有人忍不住羡慕,但旁边人对此却有些犹豫。 “你也听说了,这宁家女娃帮了大忙,柳木匠是感谢这才急急忙忙建了房子。这木屋虽然好,可大多都是山上打猎或进山的人们才住,天冷的时候你就知道冷气进屋是什么,还得是黄泥柳条墙,挡风。” 不管人们窃窃私语,一天过去之后,木屋已经落成,只剩下门窗还没上。 今天的晚饭格外丰盛,不是平时的吃喝,柳迎春找人从镇上搬来了几趟饭食。 不算大鱼大肉是平常的饭菜,但是量大,而且人们吃到了久违的米饭。 宁玉本来是十分拒绝,但柳迎春说了这些饭菜是她和老李头两个人的心意。 这就由不得宁玉在拒绝,天将黑时,老李头也洗干净了,过来吃饭,福哥他们上前去接老李头,怜爱的摸摸福哥跟着过来吃的饭。 一顿饭吃得十分顺利,吃过饭之后,各家的嫂子婶婶又帮忙收拾了一下残局,直到月上中天,人们才彻底散去。 柳迎春今天跟大家在一起,一起难免喝了几碗酒。 不管是因为感谢还是因为关系不错,或是因为大家有所求。 酒这个东西都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人聚在一起。 她脸颊微微有些红,看着眼神仍然锐利清澈,但是确有片刻的恍惚和迟钝。 人都走了,柳迎春坐在桌子旁的木凳上。单手支着桌面,看着眼前的房子,不知在想什么。 宁玉端了碗热汤过来,想着喝下去烫烫胃,酒醉的滋味就会好很多。 柳迎春示意宁玉在一旁坐,宁玉听话的坐了下来。 “你说,家是什么呢?” 宁玉也看着夜色下的木屋。 也许是今晚的月色太好,也许是心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被满足。柳迎春这句无意轻叹,宁玉却觉得,该慎重对待。 “家就是一个人,无论死了还是活着,都最珍重的地方。 一个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家,就是人活一辈子莫大的追求。 可能有些和尚老道看破红尘遁入空门了,在山洞里能住在旷野也能住四海为家。也能淡然,但在我看来,那也是一种无奈的逃避,但凡有本事有能力或是有那口心气,抗争争取,就不会最后沦落到天地为家。” 柳迎春默默的咀嚼着这些话。眼神中泛起一层意味不明的情绪。 “你觉得我是个好人吗?” “你当然是个好人。” 这回答太直接,太干脆,太不犹豫了,柳迎春不由的笑了。 “那倒不一定是,我现在肯定是好人,而且在你,这我会是一辈子的好人。” 这话有些重,宁玉只能勉强理解为一个人喝多了无心之谈。 “不要胡说,你就是好人。” 柳迎春笑了。 宁玉这么说,就是这么想,既然这样就不必再强行勾起话题。 她只要,当她的好人就行了。 恍惚间仿佛听见有人怒骂,声音撕心裂肺。骂的是什么呢?太久了,记不清了。 她喝下汤,眼前才是真实的,那些肮脏不堪,但是肆意妄为的事儿,就去他的吧。 “你今天真美。” “这话我不爱听,我什么时候不美?” “嗯,倔的时候。” “好啊,你仗着喝多了编排我,我什么时候倔了你跟我说清楚。” 她在闹,她在笑。 她不肯放过,她宠溺求饶。 最后不知道是谁放过了谁。 宁玉的月事十分痛苦。 痛苦到几个孩子,以为姐姐生了大病,但柳迎春一直在这儿。 “放心吧,过了这几天你姐就好了,来搭把手帮我扶着点窗框,要是定歪了,晚上关不上,小心大灰狼爬进来。” 福哥撇撇嘴这种哄小孩的把戏,也就柳迎春,还会把他当成小孩哄。 定好最后一根钉子,柳迎春仔细检查了一遍满意的点点头。 房子初步落成,晚上已经可以在里面住了,终于把那张床从窝棚里抬了出来,放进屋里以后,围子也装上了。 宁玉这才发现,柳迎春的手,到底有多精巧,这围子竟然还能移动,平日里放在旁边,是装饰。 晚上睡觉时,拉出一面在床前又是屏风。 而另外一间房大小放着两张床,其中一张是上下分的。 长度和宽度刚刚好,上下床睡姐妹,旁边的床睡福哥。 “小妹年纪太小,晚上容易掉下来,所以上面大妹你去睡,虽然我装了旁边的围栏,睡觉时还要小心哦。” 大妹爬上去,看到自己的床上面还放着缝好的褥子和枕头,开心的不行,但又忍不住坐上去,跳下来往院里跑,直到把手脚都洗干净,衣服上的灰都掸干净。这才小心翼翼的爬上去,满足的趴在属于自己的小空间里。 小妹也刚好可以爬上下面的床,小短手,小短腿,可可爱爱的扑腾,一会儿也在床上打起滚来。 福哥的床跟他们的都不一样。 是个木板床。 也没什么装饰。 只有床头摆着一把木剑。 他不可思议的,看了又看,揉揉眼睛走上前去把木剑拿起来。 “男孩子睡的可以捡漏,吃的可以随意,但是防身保家卫国的利器绝不能含糊。 你可以学,你也可以跟村里我认识的人一起练习,但是你目前把握不住分寸,只能用木剑待你他日学成,我自然会为你亲自打造趁手的兵器。” “太好了!!!” “你太惯着他了,他现在年纪这么小,还掌握不好分寸,我就怕学会了之后出去欺负人。” 福哥赶紧求饶: “好姐姐你就让我学吧,你放心,有你在我不敢欺负人,再说了还有春姐姐在,要是我欺负人,春姐姐会打死我。” “别胡说,你春姐姐让你说成什么人了,怎么会随意打死你呢。” 柳迎春走上前来,将木剑挂在了福哥的床头。 “我确实是这么跟他说的,自古以来,学文习武都是男人该做的事情,福哥没有学文的天赋,就只能走另外一条路,但是每条路都要披荆斩棘,更不能行将踏错,学文的不能偷奸耍滑,祸害相邻学武的也不能蛮横莽撞,欺压百姓。” “我既然教了他,我就有权决定他,如果他错了,即便他是你的亲弟弟,我也不会手软。 为大义。” 第27章 说亲 柳家这两天也是喜气洋洋,迎春终于随了柳大娘的心思。 在镇上托媒婆给柳青松说了个媳妇,只要青松的媳妇能成,后面青山青海的就不愁了。 今天姑娘家上门,是套着驴车跟爸妈一起来的,留下是不可能,也只跟柳青松看了两眼,一直羞的抬不起头来,藏在妈妈身后。 看样子品性是好的,家里管的也严,不像是有些放得开的小户人家,净让姑娘学点上不去门道的样子。 姑娘妈妈说话爽朗大方,也不见外。媒婆把柳迎春家的情况早就说了,特意说了柳青松是要跟家里开院别过的。 这姑娘家里面也遭了灾,父母带着姑娘目前也住在另外半山腰。 天灾过后,人们对于事物的丈量会有新的想法。 “老嫂子今天咱坐在一起就讲究个敞开心,我就不跟你扭捏了,我们家桂花也没有想过高攀什么高门大院,本来就想安安稳稳找个踏实的汉子过日子,媒婆过来讲了咱家的情况,我们老两口商量了一下,桂花过来,把你当亲娘伺候,把当家的伺候体统生儿育女。 我们也不要什么东西,咱们都是遭了灾的,人家能四脚齐全,家里人都活着,就是老天爷的福气,这时候说太多就是存心为难,今天孩子我也带来了,你家孩子我也看了,我们觉得没什么,就看老嫂子你什么想法。” “哎哟,我有什么想法? 既然是迎春跟你们先见过,那有的话我也不怕说。 我当家的死了快两年,可我们不能宣扬,世道不容易,这日子全靠硬撑。 我跟外人说他出意外没了,没说到底没多久,是怕别人使坏让我们迎春在铺子里顶门面的事被露出去。 按大户人家说,守孝三年咱们真等不了,青松也守了两年了,他爹天上有灵也不该闹腾。” 桂花妈点点头,要不是知道了这里外的缘故,她把姑娘嫁到乡下来。那是不可能的。 她是问清了这前后缘由,知道柳家内情了,才愿意的。 这年头,能当掌柜跟抱住了金饭碗没区别,柳老头费心思下这个棋,也是个尽心为后辈打算的办法: :“柳老哥也是不容易,临死临死都想着一家子,但老姐姐你也不容易,拖家带口搬到村里,不容易啊。” 柳大娘擦擦眼角: “都过去了,还得往前看不是。” “是啊,所以我对咱家是满意的,但凡世道好点,不至于……” “老妹妹,日子虽然难可还要往下过,咱们两腿一蹬就走了,孩子们没着落怎么放心的下。既然你也知道是我家那姑娘派的媒人过来,我就实话跟你讲,我家青松,干活是个好的,做工是个好的,心思也单纯绝不长的外心,只一条老实,并没有继承到他爹的手艺,但是这不打紧,我家女儿勤劳肯干,人又聪慧,对家里也上心。 既然看中了桂花,我绝无二话,只要桂花能看上我家儿子,老妹妹提的要求我尽量满足,实在凑不齐全的咱们再商榷。” 这是一套从古至今,相亲以后互相定亲必有的说法,这说法又简单又直白,可能猛的听起来还有些粗犷。 但好就好在简单直接,只要中意,一切好谈。 正说着话呢,院子外面有动静,柳迎春把刨子放在旁边木栅栏上。 洒脱的随手捋了下头帘走进来。 刚刚在外面就听见家里相亲的来了,虽然说的轻松,实则也不太放心,这才专门回来看。 马桂花听见柳迎春回来立刻站了起来。 不像刚刚那扭捏害羞的样子,反而多了几分兴奋。 迎春进屋先跟马佳爸妈叫好,看到马桂花点点头,随后老实的坐在一旁。 马桂花一下有些失落,但飞快的又整理好思绪坐了下来。 伸手偷偷拽了一下老妈的衣襟。 马老妈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既然两个孩子看过眼了,咱们也别在这时候讲究那么多,桂花嫁到咱家,别的不要,床褥锅碗瓢盆,老嫂子给预备上家里面吃喝不用多预备一个月的,至于聘礼嘛,老嫂子心诚就行,是一吊钱还是两吊钱都行。” 柳大娘一愣。 一吊钱还是两吊钱,作为聘礼来讲真的不多 可是现在家里这情况,先凑够了屋里的东西,再拿出一吊钱来就有些吃力了。 可如果说没有,那也实在太过不去了,就算人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分文不要的嫁过来,可也没有这么作贱人的,这彩礼嫁妆本来就是给女儿家傍身的。 她咬咬牙。 “实不相瞒老妹妹,才遭了灾,家里的细软有好多都埋在水底下拿不出,到半山腰也才勉强凑出个过日子的样子,有些东西只能现买,原本我真应该给上两吊钱,孩子周正像样,我没什么好说的,奈何我这兜里,” “那就两吊钱吧,婶子,桂花嫁到我家来,绝不让她挨打挨骂,这亲事是我先相看过,又托人保媒,我相信桂花的人品,也相信婶子绝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 婶子说的这些也是我们家应该拿的,咱们今天先定好各种东西的数量款式,到了日子我自托媒人送上门去。” 柳迎春把这话说下,不光是马家爹娘,连柳大娘都点了点头。 老头子死了以后,家里的手艺是迎春继承,这几年迎春红红火火的接过班,收入是肯定的,但是并没有跟当年的托过底,可家里面大事小情,从来迎春没有吝啬过。 大娘也不是故意去扣女儿的钱,她只计算自己兜里,但迎春这样说,是不会给反驳的余地,这样也好,毕竟不能让人家父母寒心。 马桂花肉眼可见的开心起来,坐在娘的后面听着他们商议自己的亲事一点都没有怕。反而有些懵懂的期待。 柳迎春是什么人。 那可是少女们心中崇拜的偶像,自己能当柳迎春的嫂子是多光荣的事儿。 再说了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柳青松这个人本来就没什么毛病,今天见了一面,确实是个老实人,眼神清澈也没有任何过分的举动,也不会因为自己来说轻视,私下对自己有什么过分的举动。 一场亲事就这样欢欢喜喜的定向,这是寻常人家没有那么多的突发事情,意外偶然。柳迎春原本就想过这些事情,就像过日子一样平淡,事到临头也果真如此。 她回来,其实还有别的事情,但刚好赶上了这事儿,便以这个为主。 定好亲事自然要留亲家吃饭,马家父母脾气好好相处。就帮忙坐着屋里屋外欢声笑语。 马桂花趁大家都在忙,凑到柳迎春身边。 “我早就听说过你,可我一直没见过你到底长什么样子,今儿可让我见到了。” “怎么样?有没有像你想的那种三头六臂,长六个眼睛?” “呸,谁会想你长三头六臂,像妖怪一样,当时只是好奇你还是咱们镇上第一个女木匠呢。 谁又不想看看你长什么样子,不过今天看了嘛,也没什么,除了好看点。” 柳迎春对于这种性格开朗喜欢聊天的女孩子不讨厌,当然也谈不上别的,这是自己未来的嫂嫂,也是自己相看过的人。 “以后你是我嫂子,我是你小姑子,我们要在同一个房源底下生活多少年呢。有看的机会。 我哥这个人老实肯干,但有一点,头脑里简单了一些。 我能看中你,是因为我听过你马桂花的能力,有你在,一定能让你们俩过上好日子。我觉得我不会看错人。” 马桂花骄傲的抬抬头,伸手臭美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辫子。 “我就跟我娘说了,我才不要随便找个男的就嫁了,要不然别人一直骂我是泼妇,这女的强势一点,向来都让大家不喜欢,可我偏要。强势有什么不好,我又不是要去欺凌霸凌,女的强势点,男的做事才安心,柔柔弱弱灯下草一般那要男的操碎。心再碰上几个无赖,白天晚上骚扰。名声也臭了,家也散了,图什么呢?” 柳迎春对于马桂花会说出这种话来,一点都不意外,毕竟马桂花虽然才十七岁,可是这泼辣的名头一早就传开了这个事儿,没跟柳大娘说是因为并不需要有了柳迎春在再有一个马桂花,这柳家就是水泼不进来的铁桶日子只会越过越好,至于马桂花会不会变成变数,并不在柳迎春的考虑之内。 谁说女人凑在一起只会争斗,明明女人凑在一起才会把1+1=2的事儿无限扩大并实现。 第28章 像个渣男一样 马家三口人吃过饭以后,驾着小驴车慢悠悠的下山了,柳大娘长长的叹了口气。这才回头戳了戳柳迎春的脑门。 “你个小兔崽子,你心是真大,什么都敢攀,今天马家来的时候,我这手心的汗就没断过这么大的天灾,人家还能套得起驴车,绝不是一般的人家,你哥那榆木脑袋,能当得了这种人家的女婿?” 看看就说嘛,她娘,怎么能是普通人物呢? “有的时候男的不一定要担得起,只要男的能配合,日子更上一层楼,这赘婿,当当也无妨,再说了,柳青松你都骂榆木脑袋,要换一个心眼儿比莲蓬还多的女人,你就不怕往后咱家的日子搅和成一团浆糊吗?” 说到这个柳大娘也没什么说的,只不过心里还是有一点后怕,马家要的东西不出格,马家的要求也不出格,但两家相比马桂花是独生女这一边。三个吃死老子的壮汉,还有一个出阁的小姑子,怎么看差距也不是一点半点。 柳迎春找人求娶,在这亲事里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连柳大娘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这闺女确实太能干了。 可再能干能咋的: “行行行,你说的都对,这不听你的了吗?可是你给人家都想的这么好,你自己都多大了?谁家大姑娘这么大了还天天抛头露面,天天野心勃勃,你放咱们附近哪个男的干,” “娘,东西我放在堂屋了,晚上做饭的时候你自己好好想想,哪些做了哪些留着,这个我不管,我还有事先走了啊!” “小兔崽子你要气死我呀,你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吗?一说这个你就跑,一说这个你就跑,有本事你就在外面别回来!” 柳大娘骂骂咧咧的去堂屋,堂屋里面是一个只有柳迎春才会弄的小箱子精致但用处并不大。 她伸手拿起来,还怪沉的。 “小兔崽子一天天一点不老实,能挣钱有什么用?小王八蛋。” 放到桌上,箱子一打开,柳大娘都愣住了。 里头从上到下,分四层,每一层都是钱,最下面摆着一吊钱,中间的位置是一些大钱,还有几个像豆子那么大的碎银子。 在上面是小铜钱加一起不多不少,刚刚两吊。 “小王八羔子,谁要你这些臭钱,这小王八蛋一点也不体会,我这当娘的心都操碎了,呜呜……” 被骂小王八蛋的柳迎春又回到了榆树湾村的地界。 她直奔主题,路过的村民现在都见怪不怪了,笑着和她打招呼。 “姑娘又去宁家呀?我刚刚看宁玉好像上山了,还拎着筐,估计捡蘑菇去了。” 是吗? 那刚好,本来还想着在屋里面打个柜子,有点碍事,她要不在家回来刚好看看喜不喜欢。 柳迎春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个房子早就被柳迎春当成自己的所有物在精心的设计。 以前心里想的许多家具,许多能做的事都在这个房间里尽情展示着。 今天想打个橱柜,再做个椅子。 也不知道屋子后面放的那一摞木头,现在干的怎么样? 干的差不多,再打个松木的桌子。 省得宁玉每天还要弯着腰,也不知道她小日子结束了没有,昨天还疼的哼哼唧唧,今天就上山捡蘑菇了,胆子真不小。 想着乱七八糟的柳迎春,往上面走才走到附近就停下来了,这院子里还乱糟糟堆着一些木料和碎木头,院子外面却被人扫出好大一圈范围来,福哥和大妹两个人正蹲在那儿,往土里面埋什么东西? 这是做什么呢? 听到柳迎春的动静,福哥转过头来。 “姐,我姐说后面要搞一个院子,再用栅栏放高一点,我家住在山边,要是不做这些,晚上有野兽跑院子里面就不好了,到时候再去看看哪里有小狗,最好能搞两只来好好养着看家护院。” 柳迎春走上前才发现宁玉在屋子外面用草木灰画出一个范围来,中间留出了院门的位置。 福哥和大妹正在这线条的外面,埋着山里挖回来的野菊花什么的。 这山里是有很多野花野草的,但是大多都是普普通通,他们埋进来的,这些应该是宁玉上山采蘑菇的时候顺路挖回来的。 只不过这个圈有一些大,想要种满花草,要颇费一番功夫。 “那你俩先忙着,我要去里面量个柜子的尺寸,给你姐打个衣柜,虽然现在你姐的衣服不多,但以后会多的,到时候漂亮衣裳总要有地方放 然后我再给你们屋里打一个小衣柜,你们三个也要有放自己衣服的地方。” “真的吗?那太好了,我也要像小花一样有放自己衣服的柜子啦。” 小妹蹦跳着从屋里跑出来,端着碗水美滋滋喝着。 看到柳迎春笑的像花儿一样,柳迎春也实在喜欢小妹。 顺手从腰里掏出两个果子递给小妹。 这果子是今天马桂花带来的,镇上的,可能是谁家果树结的吃不掉拿出来卖吧。 橙黄橙黄的。 小妹欢天喜地接了,柳迎春嘱咐小妹在屋子里多呆着,外面日头晒,小心得病。 又跟福哥他们说了一下仔细别刨伤了手,这才进屋忙自己的去了,宁玉回来的时候里里外外都在忙碌。 柳迎春那边,衣柜就剩门没装。 “你这也太吓人了,做个柜子怎么像过家家一样轻松。”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你没做过罢了,这东西只要通晓一样东西的组装原理,剩下的都一样。” 宁玉听她这么说,也不反驳。 不过这话有几分是真,那就不一定了。对于柳迎春来说,这些都是既定的模式,往里套就行。可对于别人来讲,这么精细的手艺活都在脑子里刻着,本身就是很恐怖的。 “我刚刚上山看到六子了,打了一个好大点的猎物,你说这六子也真是厉害,仓促搬过来在山里面能活好,这什么样的天灾能把他饿死,也不知道以后能说个什么样的媳妇,跟着他不会吃亏的。” 说起他,宁玉眼神中亮晶晶的,她是真觉得在这个时候十几岁的人,展现出来的能力远远比后世几十岁的人强多了,物尽天择,也活该这群人过得好。 所以宁玉没有看见,身后某人听到这话时脸色不太对劲。 “六子就是个普通男人,不想饿死自己,学点谋生的道理不是很简单吗。” “那可不是六子,才多大呀,再说了人的品性那也是能从言行举止透出来的,每次六子见了我都客客气气,而且这个事情又麻利,想的又周到,就算是普通男人,也是普通男人中最好的那个。” 宁玉都没把这事儿当回事儿,他跟柳迎春说着话,心里在盘算,柳迎春吃饭的口味看起来不是南方的,恐怕还没吃过。野芹菜馅儿的东西,面粉还有晚上宁玉要给柳迎春包饺子吃。 现在有任何东西,宁玉在心里,都要给柳迎春算上一份的,一想到自己筐里那嫩的能出水的野芹菜,她心里就开心,这东西自己也馋很久了。 做晚饭的时候宁玉想想,忍不住哼着小曲儿。 柳迎春的心随着这小曲儿越来越欢快而越来越沉。 等到柜门打完了,宁玉那边饺子还没下锅,柳迎春敷衍的说一声自己要回家,转身就要走。 宁玉赶紧跑了出来。 “你不许走,我都已经做好你的份了,怎么突然要走,就算天大的事情也不能大过吃饭啊。” “一顿饭而已,在哪吃?不是吃,再说了,我赶工的时候很多,这饭啊,过后吃一口就罢了。” “胡说,赶多了胃不好,你吃饭的时候必要先喝口汤,不就是因为长年累月胃里有问题吗? 我不管天大的事儿,也得把这两个饺子吃了再走。” 柳迎春就差一点点就要把心里的话问出来了,她想问男人到底有什么好? 宁玉嘟着嘴又小声的念叨。 “像个渣男,走就走吧,不要回来。” ? 第29章 她像个罗刹鬼 她骂我像渣男哎。 柳迎春的脚像生了根,怎么也跨不出这一步。 “你走就走,怎么骂一句还要生气啊。” 宁玉转过头,偷偷藏起勾起的嘴角。撒娇的女人最好命也不一定是给男人设置的,只要撒的好,女孩子也受不了。 果真柳迎春老老实实的回来了,吃过饭之后也半句不提晚上要走,虽然不知道柳迎春到底哪里突然不对劲。 宁玉想柳迎春这种人怎么可能会胡乱生气?肯定是什么人惹了她。 再仔细想想,两个人的交谈里面说的最多的就是六子,难不成这王八蛋让柳迎春生气了? 六子:???? 里外不是人? 她对着柳迎春开始骂六子: “我看你晚上吃饭的时候都不开心,肯定是我夸六子的时候,你想起什么事儿了,这混蛋到底干嘛了? 虽然年纪小还挺不老实的,跟谁都敢胡说八道,你等着下次他再来,我非得问一下。” “咳咳,他也没干什么,你也知道山里长大的猴子一样说话没轻没重,某一句戳了点人。” “我不知道他,我还不知道你,你是胡乱生气的人吗? 肯定是他的错。” …… 老天奶啊,柳迎春只觉得自己浑身毛孔都张着五脏六腑,舒服的不像话。明明宁玉也没干什么,也没有特殊的举动,就因为宁玉多提几句或者表现出明确的不喜欢,她就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甚至因为宁玉的缘故,柳迎春突然就觉得六子确实有时候有些该打。 这导致隔天六子兴冲冲来帮忙的时候,发现柳迎春脸色臭的像锅底一样,六子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然而然的以为是不是和宁玉相处的时候有什么问题。 哎哟,不会是他这个想法吓着人家姑娘了吧,很有可能,你说谁家姑娘一听自己千娇百媚,让个女人看上了不得大受打击。六子脑里似乎想起了镇上戏班唱的那种委委婉婉凄凄惨惨的动静。 他又觉得柳迎春是真的好难啊这种惊世骇俗的事儿很难让人家姑娘接受的。 可又觉得宁玉也好不容易。哪个姑娘不是憧憬着有个如意郎君,而是憧憬着有个如意姑娘呢。 他察言观色。 直到晚饭之前,这才凑过去斟酌了半天,跟柳迎春相劝。 “姐,妹子这人真不赖,你说样样都好,挑不出错,要我我也喜欢,我觉得妹子这人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不管什么事儿,只要细细的相处下来,让妹子心里面对你依赖上,那注定一气呵成。” 柳迎春迎头,一个小竹棍打得他眼冒金星。都不用说话,他一溜烟就跑了,奶奶的骂的好脏。 迎春回过头,看着自己画的歪七扭八的线,叹了一口气。到底是被乱了心,做事情完全做不下去,满脑子都是宁玉。 她摇头自嘲。 看样子宁玉对于这些事儿,不是排不排斥,是压根就不懂,如果自己强行去和她说,朋友还有没有的做,柳迎春不敢保证。 宁玉是温柔,不是怯懦,很多事情看起来宁玉都是可以接受诸多选择,但那只是日常相处,如果自己跑过去告诉宁玉对她是爱情。 柳迎春自嘲的笑。 只怕宁玉,也会露出自己最不能接受的那种神情,不用嘲讽,不用谩骂,也不用冷眼相待。 宁玉的眼神只要有一个闪躲,都是她柳迎春承受不起的。 算了吧,柳迎春气了一场,郁闷了一场,又自己哄好了自己,现在这样就很好,宁玉对于男人没有什么想法,那就一直看着她就好了。 过了这么些天没有下雨,只有中间偶尔下过两阵。人们的日子逐渐走上轨迹,同时也带来了新的问题,没有田地这生活是过不下去,村里的房子一间间盖了起来,各自的小院落也慢慢圈起来,有的人家心急一点小鹅小鸭都养上了。 可问题又绕回来,田地没有了,农民赖以存生的田地没了日子怎么过? 怎么能长久? 村长们去镇上也没有找到什么解决的好办法,就算领救济粮也只能救得一时,百姓们忙起来心慌,这流言蜚语也就慢慢多了有人说水退了之后还是要回去种田。 也有人讲洪水漫过的地,除了石头就是各种杂物,囤积的泥沙也冲掉了土地的肥沃,回去种地什么都种不出来,只会赔得更干净。左边说起来是死路,右边说起来也是死路仿佛没有路可以走了。 这事儿波及到每一个人。 柳迎春回家了两趟,马桂花和柳青松的亲是定在秋后,柳大娘也希望在这之前能多搞些粮食储备着过冬。 但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田地连种荞麦都来不及,也不知道是谁开的头,人们开始自发的开垦荒地,开出一小块就撒上荞麦,荞麦这个东西五六十天就可以收割。 虽然产量低,但是好歹也是人能吃的东西。 有一就有二,有人开了头,一夜之间所有的人都扛着锄头上山了,到处都是开荒的人们。 王城北去看了两圈,回家也拎着锄头上了山,默认了这一行为。 一时间人们干的热火朝天,宁玉家没有壮劳力,开垦荒地十分慢,只在房子旁边垦出两块田来,加一起半亩的样子,福哥已经累的睡觉说梦话都在刨地,宁玉心疼弟弟,每天都要趁着大家睡着了去干一会儿,可没几天就干不动了。 她这个身体,对农活十分娴熟,体质又十分的差。 只能徐徐图之,等到邻居家荞麦都发了芽,宁玉这边一亩田还没出来,不由的急了。 她咬牙坚持,后半夜的月光白的渗人,树影重重,在地上像妖魔鬼怪一样,随意挥舞。 宁玉也觉得有些渗人,但是又不想停下。 所以他没发现旁边有个人影在悄悄的靠近。 又刨了一下地,忽然一双大手抓着宁玉的腰,一个用力,两个人全都倒了下去,随后人就压了上来,摁住她疯狂的去扯衣衫。 是个男的,一瞬间,她全身的汗毛都立起来。 而且这人极为胆大,笃定了这个时候外面没有什么人,也笃定宁玉家靠近山边。呼喊的声音会被风拉扯成听不清的东西。 他一声不吭上来直奔主题,只怕不是初犯! 宁玉死死的对抗,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男人得手,哪怕! 力量悬殊差距过大,只是几个回合,宁玉感觉身上没什么力气,但是男的并不放松,他骑在宁玉身上,随手就是一耳光! 借着月光,她惊恐的看着男人抄起旁边的石头,对着自己的头就要砸下来! 侵犯你,何须你同意。 石头重重的砸在人的头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随后有液体飞溅开来! 人重重的倒下去。 肢体抽搐了几下,随后归于平静。 男人没有看到,当他伸手抓石头的时候,宁玉的手也抓住了石头,比他更快,毫不犹豫! 她的眼神变得凶恶,她的温情荡然无存。 推开男人坐起来,宁玉抹了一把自己被打成猪头的脸,嘴角渗出的鲜血胡乱抹了抹,冷淡且毫无感情的放声大喊: “救命,救命!!!!!!!” 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人们亮起灯来,出门查看,很快宁玉差点被人侵犯,就传了开来。 跑在最前面的就是六子。 一边跑一边狠狠抽了自己两耳光。 柳迎春千叮咛万嘱咐,可他怎么也没想到白天好好的,夜里自己回去睡觉,这么一会儿功夫出了这么大的事儿,看到宁玉的脸几乎破相一般,半边脸皮紫青发黑,嘴角更是破溃不堪。 六儿觉得天都塌了。 赶在大家之前。六子把男人掰了过来看到男人的脸六子。站起身照着他身上往死里踹,一边踹一边骂。 “我去你妈的,去你妈的,去你妈的!” 第30章 你这样,好像是个夫君模样 男子与张二结识,亦是一名混迹江湖之徒,非但如此,其行径更是令人发指,张二不过敢于做些微小的盗窃,偶尔悄悄外出寻欢,而这人却胆敢行凶杀人,无恶不作。 昔日因罪行败露,被拘禁于州狱数年,出狱后生计无着,遂重蹈覆辙。 “天理难容,这种败类怎会出现在我们的这!” 婶子们拭去泪水,轻柔地擦拭宁玉嘴角的血迹,宁玉早已被吓得魂飞魄散一般模样,哭声不敢出,只能像受伤的小狗一般低声呜咽,硬是忍着剧痛。 “有人在幽深的山坳里,意外发现了一处旧窝棚,迹象表明,那里既不曾是猎人暂歇之地,亦非他人临时寓所,而是那无耻之徒的藏身之所。 此人素来潜藏于山腰,隐匿无踪,以致我们一直未曾察觉。 不想,最近他竟迁至此地,恰好靠近妹子家,夜半的劳作触动了他贪婪之心。” 王城北气得牙关紧咬,此类事件,本就难以启齿,若是多言,恐怕有损宁玉声誉。 这孩子,命运多舛,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总无安宁之日。 然而,细思量,她其实并无过失,罪责难以归咎于她。 再说,擒获此獠,对村里而言,亦是立下了一功。这等凶徒,一旦拿获,自有奖赏。 村长之位,因此愈加稳固。 王城北虽内心纠结,但也不忘盘算,当然,该有的斥责还是不会少的。 那恶徒被打得奄奄一息,无人救治,即便死在途中,亦不足惜。 “事情已了,隐患尽早除去,以免将来家中建成,再给这恶棍留下可乘之机,损失更甚。我已找人去请大夫,给你仔细诊治。” 柳迎春在镇上,三日之后归来,听闻此事,心中焦虑万分,恨不能立刻飞回家中。 她急匆匆冲进院子,双腿颤抖不已,心中暗自惊惧,若宁玉真的有个三长两短,自己该如何是好?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她缓缓步入房间,只见宁玉靠卧在床头,脸上除却药膏之外,还有淤血痕迹,使得半边脸庞显得狰狞可怖。嘴角破损之处,脓水与药水交织而下。 显而易见,那恶徒下手极重,若非宁玉奋力反抗,恐怕早已命丧黄泉,而且死状凄惨。 柳迎春不知如何走近床前,膝盖一软,半跪在地,一手放在脚踏上,另一只手颤抖着想要触摸宁玉,却见宁玉别过了头。 她的手悬停在空中,声音破碎而无奈: “对不起。” 苍白无力的话语中,似有千言万语无法诉说。 此时,两人之间仿佛隔着一条无法跨越的银河。 柳迎春只听见自己的心,一片片碎裂。在宁玉最危险的时刻,自己却不在她身边,现在这一切不过是虚情假意。 她心中落寞,或许这一切,正是自己应得的报应。当你心怀叵测地去接近一个人时,不论你是有意还是无意,所有的算计终将化为乌有。 她轻俯身子,在竹制踏板上,一滴泪痕晕染开来,旋即又被另一滴泪珠砸中,泛起层层涟漪,宛若云朵般簇拥。 寂静的泣声,重重地回响在屋内,仿佛将空气激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宁玉面向内侧,稍作停顿,声音低沉而模糊地说道: “你离我远些,我恐怕身患恶疾,万一哪天疯狂起来,说不定会将你一并伤害。” 柳迎春抬眸,仅能见到她的侧脸,旋即又听她继续低语: “他企图置我于死地,原本我可以在监护之下大声呼救,或是一死了之,但我那时却如着魔一般,不愿放弃生命。 我年纪轻轻,新屋才落成,家中还有三个弟妹,如果我撒手人寰,他们该如何是好? 因此,在那刻,我萌生了一个邪恶的念头。 我紧握石头,狠狠地向他的头部砸去,仿佛能感受到他的脑浆溅入我的口中,现在我的脸上烂掉的部分,或许正是因为他身上的污秽。” 她语气冷漠地接着说: “或许我真的不详,或许我应该离开这里。 等到福哥长大,便可以带着大妹小妹独立生活,亲戚邻里也能帮助这三个孩子长大。 我留在这里,只会让他们终日担忧。 或许我应该找一个寂静的角落,让所有恶念一次性爆发,放手一搏,看看我能否挣脱束缚!” 她一连串地说出了无数个“或许”,既否定了所有,又背负了所有无法宣泄的愤怒与无奈,仿佛一片乌云笼罩着她。 “你们都是好人,这我知道,但我不确定,自己是否也称得上好人。” 柳迎春渐渐冷静下来,轻轻拭去脸上的泪痕。再次望向宁玉,柳迎春心中涌起一丝念头。 宁玉或许真的有些心理困扰。 她的反应,颇似应激性创伤后遗症的症状,那是经历过剧烈精神打击后,深埋于意识深处的隐患,平时不明显,一旦触发便如同打开了开关一般。 她便在床边轻轻俯身,坚定地将宁玉的脸扭过来,果不其然,看见了一张泪流满面的稚嫩脸庞。 小犟种呵。 “我哥要成亲了,我上镇子是为了置办婚礼用品,我们家就这么几间房,你看到了,他成亲那天总不能在我娘面前就直接入洞房吧?所以我没地方去了。既然你如此仁慈,还关心弟妹,能否也体谅一下我,让我暂时在这里住下。” 宁玉困惑,她真的感到困惑。 柳迎春敏锐得如同精密仪器,对于当天的事情,她必然已经深思熟虑。她对自己如此说法,显然并不介怀,仿佛宁玉始终生活在梦境之中。 柳迎春依旧低声哀求,希望能让她住进家里。这房屋、这院落,每一砖每一瓦都是柳迎春亲手所建。 “你来住这房子,哪里轮得到我来说,这本来就是你的家。” “但是,” 她站起来,紧紧抱住宁玉,贴近耳边低语: “这是宁玉的家,我想进入宁宇的家中,当然需要宁玉的首肯。否则,哪怕是在狗窝中过夜,我也不会擅自踏入。” 宁玉的家,宁玉的家…… 宁玉把这几个字在舌尖滚了几圈。 任由柳迎春抱着自己。半晌过后,含糊的说道: 好。 柳迎春说到做到。 当晚,宁玉正打算自行涂抹脸上的药物时。 便有人主动伸出援手,那人身着洁净衣裳,赤脚坐在床畔,取出了那罐色泽深沉的药膏,换作柳迎春。她取出一盒如雪般细腻的药膏,散发着淡淡的花香。 她用指尖蘸取适量,怀着满腔怜惜,轻轻敷在宁玉的面颊伤口上,对淤血处施加了些许力道。 “这处的积血要仔细揉开,否则即便炎症消褪,也会留下青紫痕迹许久。” 宁玉忍不住轻呼疼痛,她低垂眼帘,长长睫毛犹如蝴蝶翅膀般颤动,旋即轻轻地对着创口处吹气,并用干净的手帕轻拭掉多余的药膏。 最后给宁玉的额头上绑好了护额脖子上也绑好了布巾,保证脸颊上的药不会蹭到这些地方,扶着宁玉躺好,脱了长靴,转身也上了床。 宁玉乖巧的把床让出一个位置来,想要自己躲去里面,却被柳迎春一把拉住。 “你身上多有不便,起夜的时候在里面太不方便了,而且我在外面刚好有事,可以随时下床。” 宁玉乖乖躺下,躺在枕头上,最近吃的东西好一点,焦黄的发色开始转成淡淡的黑。 她躺着,软乎乎的发梢就这样搭在柳迎春的枕头上,眨巴着眼睛问她。 “你现在好像是给人家当夫君的样子,以后你夫君要像我一样躺在里面吗?” 柳迎春躺在这儿,反而平淡了很多,这一天曾经无数次在梦里面出现,当真实现的时候,又仿佛是早就应该这样。 她侧过身来,单手拄着下巴看宁玉,伸手去捏她的小鼻子。 “就你想的多,躺在一张床上我照顾你不是应该的吗?我的好床友。” 第31章 她担心的都是柳迎春提前考虑到的 山里的夜,清爽洁净又安详。 没有喧闹的车水马龙,没有彻夜不停的鼓噪音乐,只有细细的,流水一样的,轻柔的风。 柳迎春睡了一会儿,但不知具体睡了多久,能听到身旁的人发出清浅匀称的呼吸声,宁玉彻底睡着了。 她睁开眼,哪怕是暗淡的夜色中,一双眼仍熠熠生辉,散发着宝石样的光泽。 夏天睡觉,再加上目前的家境,两个人中间只隔着薄如衣衫的被子。 宁玉的小臂贴着她,人也睡着睡着向这边倾斜,最后无意识的整个窝进了柳迎春的臂弯里。 她微微凝神,就能看清宁玉的所有举动。 她伤到的脸在上面,月光之下看确实狰狞,恐怖但夜色之中朦朦胧胧,脸上的伤痕仿佛是妖异又美的纹身一样。将凝聚温顺的样子藏起来,变成了一只诱惑人心的妖。 她缓缓抬起手指,一点点从指缝划进去最后双手紧握。 心里非常紧张,不是害怕被撞破,也不怕她冷眼看自己,而是一种隐秘又欣喜。 无法向人宣之于口的喜悦。 她还是撒了谎。 她不是无家可归,她只是心灵没有寄托之所。 当找到自己可以依托的地方,这种无法挣脱的贪婪,逐渐侵蚀着柳迎春的心神,驱使柳迎春做出这种选择。。 吻轻轻落下,落在那带着细小伤口和薄薄的茧子覆盖的指尖。 像烫到了微微缩了一下,宁玉又松开了手指。 此刻,柳迎春觉得自己像个罪人,正在亵渎自己心上的神。 “这种苦你不会一直受下去,但是原谅我不能立刻告诉你我的全部,我不是不信任你,我只是不信任这个世界。 我发誓,如果在这世上还有需要我全力守护的东西,那一定与你有关。 你也许不相信一见钟情,但是你一定能看到,我将心抛开给你看。” 柳迎春对宁玉的爱有些仓促。 柳迎春知道,只要萌发了爱,那这个人对你而言,就是不同的。 无论日后这份爱给你带来的是痛苦,是欢愉,是痛不欲生,还是愁思百转,牵肠挂肚,都是你付出过爱的证明。 沉沉睡去,如同一对娇卧的鸳鸯。 直到被清晨屋外,阳光照射,宁玉才睁开眼,破天荒睡了一夜好梦,身旁始终有一个稳定的热源温暖着自己,宁玉的梦里不再那么狰狞恐怖光怪陆离。而是听了一夜潺潺细雨。 “什么时辰了。” 大妹从门口听见宁玉说话,赶忙跑进来到床边,小心地先看宁玉的脸,看过以后十分欣喜: “姐,你脸上淤青的地方小了很多,而且也没有变色唉,不像头几年,张大娘进山里摔了那次,脸上吓人半年多了还有印子。” 宁玉只感觉这一觉睡过之后,人身上轻松了很多,脸上也没有那么疼痛,但具体到什么地步自己并不清楚,听大妹这么说,心里十分吃惊。 难道柳迎春跑出去求仙丹了? 这会儿柳迎春也进屋了。 她换了身黑色袍子,衣服边缘有些湿,好像从露水很多的地方回来听到地上有扑楞的动静,宁玉不由的侧头去看,只见地上有一个现编的竹篓,里面正扑腾着几条鱼。 “你下水了,发过山洪以后,河里面被冲的有的地方深不可测,下水很危险的。” 宁玉忍不住自己想要埋怨。但实则是担忧。柳迎春又何尝不知。 “想什么呢?山下我哪有时间去,我也就比你早醒了没一会儿,这是昨天晚上下在后面水塘里的笼子。 没想到还真网到了几条黑鱼,一会儿支锅熬出鱼汤来。 肉呢,你是不能吃,因为脸上的外伤有些忌讳,但鱼汤可以多喝一点,也不要一味地听大夫胡扯,我问过了这药膏跟这个不冲撞。” 自从柳迎春搬来这院里突然就热闹,她甚至听见院里还有福哥他们在逗什么东西的动静。 人也坐不住,毕竟伤在脸上也不耽误行动,宁玉披着小褂起身,站到门旁,才看到院里一大一小一黑。一黄两只小狗崽,虎头虎脑正在院里跑福哥捏着窝头耐心的在后面追着他们。 而小妹更开心乖乖,坐在小凳子上,小口小口捧着窝头,啃一边看着福哥追小狗,喂还要喊哥哥。 “它太小了,吃不了这个我能吃完。” “狗又是哪里来的?大家上山没有人带上来要生崽子的母狗啊。” “我前两天去帮人家做事情,刚好那家人家母狗生了,没有粮食喂,本来想扔到河里的,我看着可怜就要了两只,但是我家要办喜事,这两个小崽子指不定会被人踩死,现在放到院里养吧,等养大了会跑了,到时候两家跑就是。” 这说的好像这狗能通人性似的,可宁玉转头一想,农村的小土狗其实远比一些人聪明多了,忠心又护主,柳迎春说的也没问题。 她受伤,一走起来牵动着脖子以上都痛,柳迎春就让宁玉坐在院子里。 主要是看一下这围着院子一圈的墙怎么弄。 “不可能砌墙,石头不够如果挖石头那要一年半载,虽然我也想要石头强,可是我准备慢慢的挖,挖够了以后再做,现在哪怕用秸秆围一圈先起到一个保护的作用就行。” 实事求是,宁玉直到现在,太有限了只能按照目前最大的规划来打算。 但柳迎春却不太赞同。 “如果是秸秆,这到秋天秋风一刮,再下几场秋雨上个洞,秸秆里面就烂了,不等到明年就倒了,同样白费力气,如果是木头墙,一来会发霉,二来我一直想说,有些木头天生招虫子招野兽,万一,招来蛇,就不好了。” “木头也不是不行,你说招蛇也不算什么大事,蛇有惧怕的植物,到时候里里外外转一圈也就好了,只是要用木头又要麻烦大家去山里面砍,山上东西倒是够,可是毕竟山路难行,而且最近家家都在开荒,怎么好意思叫人。” 说起开荒,她的担忧又浮于脸上。 “而且大家的荞麦苗应该都很高了,我这连地都没开完,只怕到时候还是没有粮食吃。” 柳迎春笑了笑,低头逗狗也不说话,福哥站起身来听大姐这么担忧,赶紧安慰她。 “姐你放心,咱家的苗没比别人家的小,你受伤这两天,春姐带着我把剩下的荒地都垦了,然后撒了荞麦,为了尽快发芽,我们两个每天日出之后就去浇一遍水,早上我才看过王二婶子他们的才冒头,咱们的都出全了。” 啊? “你天天想太多,大家开荒种地都很匆忙,地里本身肥力不足,再加上这是山上的荒地,地是湿的,又是凉的,荞麦下去没有那么好发芽。 但是日出之后取温度略高的水来浇,等于变相的催芽。 浇了两天,再加上白日里我让福哥在地上盖了一层草,现在全发芽了!” “而且姐,春姐还带了些胡麻的种子来,现在也发芽了,种了两大陇呢,咱们不光有粮食吃,只要好好看着,明天还能有油用了。” 胡麻???? 宁玉觉得自己现在有点跟不上他们说话的节奏,只能呆愣的,听着等到身体略好一点坚持要去地里。看一下柳迎春亦步亦趋陪在她身边。 那草草开垦出来的荒地里,被收拾的一干二净,小石头树根全部都堆在地的两旁,又能压死边上的杂草,又显得地块整洁而里面嫩绿嫩绿的小荞麦苗争先恐后破土而出。在阳光下一个个努力向上生长旁边两笼是另外一种叶芽。圆圆的植物就是柳。迎春所说的胡麻。这东西长大了会像芝麻一样结出种子,种子经过捶打挤压,就会变成黄澄澄的籽油。 “这些东西有了还能留下种子,它们生长的周期短,咱们这儿平日里种田一年也是两季,四季不停的耕作,到时候油渣撒在地里当肥料,后面咱们就有源源不断的食物和油了。” 第32章 不要觉得女孩子没有反抗过 宁玉的伤养到马桂花成亲这天,好的差不多了。 柳迎春就带着宁玉一起回家,因为成亲的头一晚家里面也是很热闹的,除了来帮厨的人们,还要有几个十分贴心的亲戚帮忙守夜,第二天接了新娘子也要有人陪伴。 宁玉现在和柳迎春形影不离一样,这活计怎么能躲得过去? 宁玉担心自己的脸影响了,可柳大娘毫不介意。 “现在小姑娘爱美大娘都知道,别说你这脸上的伤凑近了都看不清,离远点还以为你这最近吃的好一点小脸终于长了肉呢,没事的桂花也不是个小气的人,知道你受伤了只会心疼的。” 马桂花成亲之前虽然没有再来,但是托人带来两次东西说自己的一些日用品先送过来,跟嫁妆一起,怕别人笑话柳家。 这些东西再一次让柳大娘深受震撼,一大一小组合的柜子,崭新的八步床。 更不要提桌面上要放的瓶瓶罐罐,还有两面粗心的铜镜。马桂花家到底什么样子柳大娘也不太清楚,从别人口中听说,这马家还是殷实人家。 老两口只有马桂花一个女儿,但家里面有老人去世前留下来的房产和田地,因为原本就在山半腰,所以发山洪,只将山底下几亩田淹了,山上的没受影响。两个人勤快勤勤恳恳种田一辈子,积攒的家底也甚是丰盛。 姑娘长大了也是当宝贝儿来腾这些东西,姑娘用惯了。爹娘舍不得孩子过来之后用不顺手,索性托人用小车套着先送过来。 柳迎春这房间建的大,明亮,给马桂花当新婚房更好。 这么多家具也完全不觉得拥挤,反而让房间里显得更加错落有致。 宁玉进屋看见桌面上的东西也是吃惊不已,这可比后世那些科技化妆品,真材实料多了,每一样都是工匠精心打造的。 旁边多了几个红木的柜子,就算在这时候红木柜子仍然代表了身份,虽说没有后世那么金贵,也不是一般人家舍得。 用的,就比如自己认识的几个婶子家大多都是榆木柜子或是杨木的柜子。 柜门上面木板密封,木板上有精巧的漆画。 她看着新奇,不由看。 看着看着就觉得这画面略有些眼熟,笔触之间似有熟悉之感。难不成自己以前在什么博物馆看过? “怎么了?这几幅画哪里画错了吗?” “没有,我只是觉得画这么精美,竟然随意出现在乡下人家的柜子上,不可思议罢了。” “哎呀,你们小姐妹感情好,可是我家的小兔崽子干活时对外人防的严严实实,对家里人防的更严,你不认识也正常,这都是小兔崽子画的。” 柳大娘从旁边插话,宁玉才一下反应过来,难怪看着熟悉,这不妥妥就是柳迎春的手法吗? 她忽然想通,为什么这个新娘和自己想象中的古代姑娘也不太一样,怎么会如此放心柳家。 直接把自己贴身的东西提前送过来,原来柳迎春和马桂花是相熟的关系。 那就不稀奇了。 柳迎春敢求,马桂花敢应,这桩婚事,前途一片光明。 这头天晚上是要包子孙饺子的,这子孙饺子顾名思义是第二天新人进了洞房要吃的,做法也简单,只是用料还金贵,柳大娘特意在镇上买回来的白面,精打细算和出碗口大的面团,擀成薄薄的片,再用酒盅抠出一个个饺子皮。 饺子皮十分的薄,宁玉怀疑这能透过去看见灯光,大小一致,正好九十九个。 肉馅也是精肉做的,放了多多的油香喷喷的。 这饺子特意寻村里有儿有女的,上了年纪的婶婶来包。 古时的人有迂腐,有成就,也有不同情理,但唯一让人无法苛责的,便是浓浓的风土人情,这种充满寓意的美好愿望,到任何时代都是长辈对子女最殷切的期望。功成名就之家,盼子女封王拜相前程无量。普通人家只盼子女和和美美生儿育女。 婶子们一边说着吉祥话,一边包着子孙饺子,宁玉他们就在一旁连夜切菜,做窝窝头。 等忙的差不多大家休息的时候她被柳迎春神秘的拉到一旁。 柳迎春从柜子里掏出,一身衣裳交给宁玉。 “你穿淡色都好看,明天是个好日子,你要帮我陪新娘聊天,我专门给你准备了,到时候别忘了换上。” “又不是我嫁人,你给我准备新衣裳干什么?多浪费呀。” “这话说的,新娘子有新衣裳穿,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村里大大小小的姑娘,谁一年不做新衣裳,你没做我替你做怎么了,听话,别忘了换。” 柳迎春今天晚上还是挺忙的,只交代她几句又被人叫走了。 宁玉抱着手里的衣裳,想了想毕竟明天是柳家的大好日子,柳迎春希望自己穿的光鲜点也是撑着柳家的场面。 她抱着衣裳出门,看到林泽洋带着人来了,而柳迎春正在门口迎接,灯光下郎才女貌,好登对呀。 宁玉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只是随便一想,对于林泽洋她也没有什么好坏的观点。 但是如果柳迎春找夫君,那一定是林泽洋这种,或者说这镇上能让柳迎春下嫁的也只有林泽洋。 看林泽洋的表情十分开心,柳迎春的脸被灯笼的光遮在阴影里看不清,过了一会儿转头领着林泽洋去了堂屋。 夜半三更大少爷到这儿肯定不能走了,柳大娘愁的不行,跟宁玉吐槽。 “你说跟富贵人家打交道是坏事吗?不是平日得的好处不少,可你说是好事儿嘛,也不是这大少爷难伺候的很,看着笑呵呵的,其实挑着呢,来家里两次我头发都愁白了,要不是小兔崽子说了自己招待你交给我,我能把大少爷明天吃拉肚了。” 想起那个画面,宁玉就觉得有些好笑,但是柳大娘自己并不觉得。 “我跟小兔崽子说,这林老爷家虽然可以结交,但也不能太深,容易让人家当成狗腿子看,小兔崽子只让我放心,老娘活了一辈子,什么场面没见过我放心我放心,哪天就要背后被人家说了。” 宁玉知道柳大娘是担心迎春在外面受什么委屈,她轻声安慰: “迎春在外面挺好的,毕竟有手艺傍身,不管做什么都是这个为前提,别人不会轻视,也不敢慢待,这人有了地位就有话语权。” “那倒是,你就说我家这大儿媳妇要不是小兔崽子在外面找来的,我还真做梦也想不到能攀上这么一门好亲事。” 柳大娘抹抹眼角。 “你们小闺女玩的到一起,我呢,也放心,总比身边不三不四的跟着一群半大小子好多了。 迎春现在住在你家里就有劳你多费心了,等到这事儿完了大娘过去帮你除草。” “大娘,咱不用这么见外,迎春帮我太多了如今住的那边跟我做个伴,还是因为前几天这事儿担心我的安全,你能放心把女儿交到我手里,我都很惶恐,大娘你可千万别多心。” 说起那件事儿,柳大娘的脸色一变。 “这种肮脏事儿,孩子不要往心里去,更不要日日夜夜惦记,睡不好觉,吃不下饭。这种人不是你遇见别人,也一定会下死手的。 人们老说出了这种肮脏事儿,这女的就不清白了,老娘活这么大一把岁数了,也不是没见过经历过这种事儿的人,最后不是毁容了就是破相,这些人哪是女人的力气能抗衡的。 但女人们没有反抗吗? 是因为这些人先要让你反抗不了,打到半死才继续进行,迎春住到你那儿去,我没有一个不字,这小兔崽子身上有点功夫,又有把子力气,住在那别人说不出闲话来,你们姐妹作伴还能帮我收收她的心,把她托付在你那,可解决了我心头最大的仇恨” 柳大娘知道宁玉是个什么样的人,也知道这种事儿,最后吃亏的永远是女人家。 柳迎春主动过去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她这个当年的帮不上。女儿什么忙,但无论什么事上坚定不移的站在女儿一边就是好的。 第33章 青松娶亲,桂花发现伤痕 清晨的阳光才透过山林,大路上便过来了一队人吹吹打打热闹的唢呐声穿透重重山峦。 一顶红色的小轿子,两个轿夫抬着互相默契用力。摇摇晃晃,旁边还跟着穿着簇新衣衫的媒婆喜婆。 后面有辆小驴车驴车上用红布盖着一堆东西。 跟过来的亲戚们也满脸喜色,人们聊着天,笑盈盈跟在后面往榆树湾村来了。 还没上山,山脚处河旁边小路两侧就站了几个,面容淳朴,长的喜庆说话爽朗大方,又比较圆滑的婶子们。 旁边排开两个木桌子,上面是熬好的糖水,看到人影赶紧迎上去。大家一顿寒暄,中间有个婶子爽朗的笑着说道。 “新人抬进门,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亲家们远道来的,这会儿太阳出来人也乏了,喝碗糖水咱们再把新娘子往山上抬。” 双方都是结亲的家里请来的,平日里这些流程和规矩也不是第一次见,人们也不推却嘻嘻哈哈。 喝了糖水你牵着我,我扶着你向山上走。 山路最近拓宽了不少,毕竟以后这就是去村里的路,大家修的用心没有坑坑洼洼,相对平坦,轿夫抬着轿子往上走也轻松很多。 马桂花坐在小轿中,穿着大红的衣衫,头上还别着红花,今天脸上敷了粉,早上还开过脸了,一张脸光滑整洁,跟平时的模样相差甚远。 她描眉画眼,嘴唇殷红,袖口处滑下来的手腕上一对银镯子。 叮当作响,手中捏着喜帕,一对耳坠子随着轿夫的走动,有节奏的晃动着。 离村子还有一会儿,村里面办大的孩子们开始过来看热闹,到了轿子旁,围着小轿子左看右看,随后围在轿子旁跟着一起往村里走。 村里面开始响起爆竹声音,三三两两逐渐多了起来,像是引路的符号,一路引到了柳家大门口。 青山,青海也早早就起来了,兄弟二人将家门口一大片空地,扫得干干净净。 大哥成亲。 他们也欣喜,仿佛窥见了自己以后的生活。 待陪嫁的亲族全员到齐,人声鼎沸之中,柳青松身着一件簇新的蓝色长袍,头戴喜帽,帽沿两侧插着两根艳丽的红羽毛,被人们簇拥着推向轿子一侧。 喜婆开始吟唱吉祥的祝词,人群中发出阵阵起哄声。柳青松伸手掀开轿帘,轿内映入眼帘的是一位身着火红衣裳的新娘。 并蒂莲式的盖头,流苏轻垂。 他微微弯腰,伸出右手,新娘轻轻地搭上柳青松的手腕,仅隔着衣衫。 新娘步出轿门,四周顿时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透过盖头与脚尖的窄缝,马桂花瞥见了眼前的火盆,在男人坚实的搀扶下轻松跨过。入门行礼,仪式告成,被送入洞房,直至坐在床沿,那如梦似幻的感觉才逐渐淡去。 她从未有过如此文静的时刻,此时只觉得,寂静的房内,自己的心跳声如鼓点般清晰而强烈。 隔着一扇门,外面是欢欣喜悦的氛围,人们的欢快都是因为自己今天成亲。 马桂花安静的坐在这。 除了晚上看过的避火图,就是娘这几天絮絮叨叨,一直嘱咐的结亲以后要做的事情,可马桂花的心里总觉得这些事情也并不是非要按照规矩来,他心想柳青松这个人自己看的中意,柳迎春又让自己这么喜欢,就算没有做到娘说的那些,也不至于生活就过不下去吧。 她没来由的,欢喜之中升腾出一丝紧张。 就在这时,听见门响了有人脚步轻轻进来,又随手关上门将外面隔绝开来那人到了桌旁不知放下什么东西,随后转到身旁隔着盖头马桂花感觉他好像在打量着自己。 还不等马桂花说话来人先出声了。 “天还没亮就起来梳妆,不吃不喝很难受的,我这儿准备了口脂和胭脂,你可以放心吃东西,等晚上大家走之前我再帮你把脸上补好妆。” “你是谁?” “我是宁玉,是迎春托我来陪你的。” 听到是柳迎春让来的马桂花放下戒备,伸手将盖头掀起来。 两人四目相对,皆是一愣。 马桂花没想到榆树湾村还有长得这么标致的姑娘。 宁玉是没想到,柳迎春的嫂嫂审美是这样的高。 马桂花可不难看,准确的说还是很明艳张扬的。 而且她自有一种高傲的感觉,是宁玉一眼看过去就知道自己从来没有的气质。 是那种底气足,不屑于争抢,就能精神富足的高傲。 能在这个时候的乡村养出这样的气派,可知马桂花的家里对她多好。 而马桂花纯纯是脸上毫无表情,心里口水狂流。 娘耶,这也太好看吧。 宁玉是瘦弱的,细细的一条人。 青色的小褂,掐腰的同色长裤,腰带层层叠叠几圈还是看着纤腰一握,垂下来的腰带打了如意结。 她肤色很白,又带着些病弱,小脸尖尖,这样看眉眼更精致,眼睛大而偏长,琼鼻檀口,是最标准的长相了。 发髻蓬松,但一丝不苟,用衣裳同色的发带系着,只有细软的鬓角自然的吹拂在额头旁。 她递水过来,露出一截手腕,上面有一片淤青。 马桂花眼尖的看到了。 立刻回神。 她看宁玉: “这是怎么回事?你家里人打你?” 宁玉心说,她怎么把这事忘了,让新娘子听这些多晦气: “没事,我不小心弄的,我家里只有三个半大的孩子,只有我打他们的份,他们哪能打得着我。” 自己弄的?那一看就是有人往死里掐身上的肉才留下的痕迹,马桂花可不好忽悠。 “不可能,你骗我,迎春能让你来陪我,证明你俩关系好,如果不是你家里人打的,就柳迎春能看着你受这么大罪?” ? 这关柳迎春什么事儿? “她那会不在,所以没,” “我以后是柳迎春的嫂子,按理说也是你的长辈,今天是我大喜日子,你不愿意说这些事扫兴。我谢谢你的好意,但是往后我们要勤走动的,我希望那时候你能原原本本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以后在村里互相帮扶,也是我应该做的,而对我敞开心扉,我想你会的。” 两个女孩坐在屋里面岔开这个话题,聊了起来还挺愉快的,宁玉本来以为自己是做不了陪人聊天这件事,但事实上没有想的那么难。 这一陪,就陪到了黄昏。 农村办喜事,流程走全了,别的讲究没那么多。 大家吃过饭以后就开始帮忙张罗着还桌子碗筷这些,而亲戚们也就该走了,马桂花在新房跟宁玉一直待着。 有人来叫新娘子送亲。 新娘子的父母是不能来的,亲戚中有自己家的姑妈和姨妈。 泪眼婆娑的,想嘱咐马桂花几句,可是看马桂花并没有哭成泪人,站在新房门口,对大家点头。 新娘子这么淡定,反而让大家所谓的悲伤心情冲淡了太多,人们。对于柳家的招待也没有任何意见,全程也没出现,什么意外呀,插曲捣乱啊,这些在宁玉认知里面以为会有的意外,这么一场小亲事,就这样平平淡淡又和和圆圆完成了。 柳青松今天喝了点酒,但很少。 他这个人平日是不太说话,但是心是细的,做事情也妥帖,跟他交好的哥们也不少,大家知道他的性格,好说话,但是有原则,并没有闹洞房。 而是拿了青海送过去的糖块后,又打趣了几句,大家识趣的去另外一个哥们家打牌去了。 宁玉陪着在心房里一直等到一切尘埃落定,这才起身。 “嫂子,那我就出去了,有什么话儿咱们过两天见面的时候再继续再接着唠。 祝你和青松哥长长久久,和和美美,幸福美满!” 第34章 她也曾尝试过一鸣惊人…… 月色格外迷人,撒在山川万物上像是一层轻纱,熨烫着一切的焦躁和心烦。 宁玉想早点回去看福哥他们。 “等我一下,这会儿六子陪着呢,你放心。” 柳迎春今日也喝了点酒,脸色微红,比平日里举止随意了些。 她拉着宁玉,在一群年纪差不多的人起哄中连喝两碗酒,这才小碗向下扣。 “今天我家办喜事,兄弟们来捧场是给我面子,酒呢我喝了,剩下的大家随意,晚上我娘我哥都在,多待一会儿也无妨。 宁玉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我先走一步。” 中间一个哥们儿吹了个口哨,没有任何恶意的笑呵呵打趣。 “你就差把宁玉妹子含在嘴里了,要我说明天用你的好手艺做个小背篓,走到哪儿背到哪儿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人群中爆发出欢快的笑声,宁玉被迎春紧紧拉着,飞红着脸颊离开了。 走出小院,喧嚣逐渐远离,等踏上回家的路就只剩下悠然的风和婆娑的树叶摇晃声音。 两个人保持着一前一后,柳迎春脚下略微有些晃,宁玉怕她摔了,贴心的在后面看着。 路两旁已经被大家陆陆续续垦出了新的田地。 夜色中,已经破土生长的荞麦苗,像一个个小斑点在土壤中点缀着。 “长得可真快,看这样子,再过两个多月就能开花了,荞麦花颜色单调,但是漫山遍野连在一起像雪一样。结出来的荞麦又能让人吃饱饭,真是好东西。” 宁玉微微眯着眼,惬意的享受着周遭的清新空气: “是啊,这个时候就这点最好,只要愿意干活,只要勤快,总能让日子过下去。” 柳迎春微抬着下巴。 她看着路边的田,不知道在想什么,又走了一会儿,才说道: “就好像是我哥的这辈子从小被埋在土里发芽了,身体好长得强壮,这颗苗就这么茁壮长大,现在娶了媳妇儿,到明年或者明年的明年瓜熟落地再添个小的一个普通人,平淡又美满的一生就过去了一半。 他很幸福,但是我却没办法像他这么幸福的过,我总觉得我的心里还缺一块,就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被填满。” 是喝了酒的缘故,还是今天有感而发? 宁玉看着前面挺拔,俊秀的背影,半天才说道: “你还怕自己的心没办法填满吗? 比起我们你太优秀了,你会太多东西了,你一直都在变得更优秀的路上不停的走,你已经很棒了,如果你愿意停下来找这一个缺块,我相信很快就能找到。” 这是宁玉的真心话。 柳迎春应该配个什么样的人,她有时候干活,停下来休息时,也会想到这个问题。 她私心里觉得没有人配得上,但理智告诉宁玉,迎春越优秀就越需要身边有一个能相辅相成的人帮柳迎春走出更大的天地。 自己如果是穿越文里最平凡,普通的那一个的话,柳迎春就拿着,最强悍最不容置疑的身份。 这话说出来是很真诚的,当然也足够刺耳。 柳迎春只能在心里苦叹自己这漫漫长路还有的走。 但是这种事儿太多了,人已经有了坦然面对的勇气,更何况迎春对于过往遗憾太多,如今,他希望能在宁玉这用另外一种方式得到救赎。 “你说的对,我相信我终究能找到那块失去的灵魂,让我整个人变完整。” 能这样坦然的聊天真好,能这样不设防的,把自己心里话说出来。 两个人走路,刚好经过了王二婶子家的地。 宁玉欣喜地看到地里面小白菜苗已经长出来了,小小的叶片。 “我原来和婶子说过,如果白菜长出来顺利的话,我要借几根苗,没想到这么快就实现了,迎春我们很快就有白菜吃了!” 欢欢乐乐的回家,孩子们已经睡着,六子在弄自己的捕兽夹。 看她们回来。 六子刚好有事要说 “姐我这两天跟兄弟们商量了一下,咱们这个山上野兽挺多的,但是现在这个时节这山上林子太密了,人进去很危险,我们准备去远一点的山上打猎,多则十天半月少则三五天就回来。” 柳迎春听他这么说,有些担忧。 “周围这几座山我是亲自摸过的,虽然地形复杂一点,但好在山上的情况很清楚,有什么突发情况也能很快帮忙,你说的山那边我也听过,但那边本来有猎人的,山上什么情况也不太清楚,你们贸然进山,别没被野兽伤了,在被自己人碰了。” 六子倒是想到这个了,可是在外面讨生活哪里不危险呢? 对于这件事儿,宁玉没有什么想说的,她想的是另外的事儿,六子是个好人选: “其实我本来心里有个打算,不知道能不能行,也一直没说,既然说到这个,那我插一句。” 两个人都转头看,宁玉把小凳子搬过来,又把火把拿近一点,三个人坐下来谈。 “这两天几个事情办下来,我耽误了一些时间,草席编得慢了点。 可地里面的苗发了芽。刚刚回来路上看到婶子家菜苗也出来了,我想要是六哥出去打猎有危险,那能不能往后拖几天?眼下马上就要立秋了,正是种菜的好时候,大家的房子也建差不多了,六哥这些天帮我到处送送草席,草席钱六哥自己留够辛苦费,其余的顺路看看外面有没有种的好的菜苗,多弄些回来。” “你是要种菜去卖吗?” 说起这个宁玉还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关乎到以后的生计也不能老遮遮掩掩的。 “是这样,这些菜卖新鲜的卖不了几个钱,大家习惯了晒干菜或者腌起来,可是以往大家种菜都只种自家吃的,多余的田地都拿来种粮食,现在咱们新开出来的荒地,种粮是肥力不够,可如果是种菜的话,我可以想办法沤肥用。 等菜成熟了可以晒干了卖,也可以腌制了卖,粗盐现在价格不高,多弄一些又放得住。 这草席虽然是个收入,可是村里这么多户,人家就这么多需要的缺口,等家家都买了也就没有用处了,更何况这东西再好也只是铺床用并不能当被褥来用。” “倒是个办法。” 柳迎春点头,在想办法赚钱这件事上,宁玉这么考虑是很对的。 她听完了,沉思后说道: “兄弟们想进山打猎也是为了补贴家用,但是情况不明,风险太多,如果这法子可以,宁玉负责种菜,负责后续的加工,兄弟们就挑着担子,要么赶集,要么下乡,能卖起来的话也是个来钱的方法。” “好是好,不过时间拉的长点,我是没什么意见,这样我回去和兄弟们商量一下,如果大家家里确实急用钱,必须得打猎。不行辛苦辛苦在山上再找找,实在没有我们再换地方。 中间的空档,足够帮妹子把菜搞的品种齐一点,至于肥更不在话下,我们山上随便砍点儿草苔,或是背回点儿枯枝败叶放地里就是现成的肥嘛。” 商量妥当,六子就走了,两个人洗漱一番准备睡觉,躺在床上时,月光从窗口斜斜的照进来。 宁玉闭着眼似乎睡着了,纤细的脖颈侧向一旁,发丝柔顺的搭在颈窝处。 她伸手把发丝拂开,宁玉迷迷糊糊小声嘟囔: “唉,要是能再种点别的就好了,赚钱好难啊。” 柳迎春忍不住笑,宁玉就像自己刚刚过来时差不多。心里面一定是有想法的,但现实是很残酷的。 她当初,可是想靠卖点东西,就发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再包养几个小美娘。 结果现实一个大逼兜,又一个大逼兜,直接把柳迎春扇回了现实里。 第35章 小日常 人们想要做买卖,首先要去衙门报备,做什么行当也要说清楚,宋朝最多走街串巷的就是卖货郎,可货郎担子上的东西哪里来的也要交代的一清二楚。 蹲在街角卖菜,也得保证自己出任何问题,都有人能证明自己的菜不是偷来的。 就连你上街要饭,都得说清楚自己是哪座破庙的。 宋朝的制度是很严格的,大户人家和小门小户有天壤之别,礼教森严。社会中人们身份的等级制度十分分明。 柳迎春刚刚穿越过来时,也曾想着靠自己现代学的知识作出一番大作为。 结果作为还没上。 差点害死柳老头。 她利用自己的知识做了个可以自动收缩的桌格,差点被衙门当怪物给抓走。 那户人家的儿子调皮,非要用手去试探,结果被桌格夹手,周围村里的人都骂柳迎春是怪物,他们家做出来的东西都是。 你想说人们愚昧无知,但有没有想过,人们是按照一个轨迹缓慢生活,什么东西的发现都是一点点扩散开来。 好比从天上突然掉下一个金发碧眼的人,现在人知道地球是圆的,知道人种有那么多,不会觉得诧异,但那个时候的人们一辈子都走不出自己生活的大山,生活的小平原。 在那车马很慢,感情醇厚如酒,一生一世,只要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田就可以的时候。 任何突出的超越普遍认知的思想和行为,都要经受人难以想象的质疑和打击。 这打击和质疑并不全是恶意,甚至只有满满的惊恐,要打破认知需要甚至一生的努力。 从古至今留下来的文物如瑰丽的宝藏一般,留下让人惊叹的剪影。 每个朝代的人们都承载着上个朝代遗留下来的智慧在缓慢开发。 柳迎春经过这件事以后,终于懂得了这个道理,也懂得了为什么古时候,奇思异想。或是与时代格格不入的人,会在当时如此凄惨,却在后世流芳百世。 比如曹公,他活着时候凄惨无比,死后永世留芳。 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 红楼梦如果放在宋朝,曹公只怕连个晚景凄凉都轮不到。 因为活不到晚景。 柳老爹迷糊之际,心心念念都是自己的手艺,能有人继承。 回光返照时,拉着柳迎春的手,目光浑浊却深邃。望向外面眼神中似解脱似遗憾。 “孩子爹要走了,爹这门手艺是咱家祖上传下来的,原本是传男不传女,可你太让爹意外了,只有在你的手里才有可能把我们柳家的手艺达到老祖宗的境地。 你三个哥哥不成器,只有老实,没有脑筋,就算传给他们也只能按照我做木匠的模样,浑浑噩噩干到死,到下一代,这不入流的款式,早就被淘汰了。 迎春啊,你的名字是爹取的,希望你像迎春花一样,不管什么样苦,你都能迎着春风走。 把你脑袋瓜里的那些精巧的想法一点儿一点儿慢慢的,变出来,做出来,一点点的让人们喜欢它。 咱们柳家这个手艺,爹交给你,放心。” 柳老爹死在了春风和煦的时候。 她这个月白的女儿,成了老头儿唯一的坚定寄托。 柳迎春从那时候起,学会遮住锋芒,脚踏实地。 当了好久的‘老柳头’。 她飞扬的思想和大胆的行动,变成了春天的雨,细细的改变。 宁玉抱着一筐菜苗蹲在园子里,眼睛都不敢眨,仔仔细细一根一根栽下去。 栽下去之后,埋土浇水,再用山里摘下来的大片叶子给小苗遮个凉亭。 从早到晚,她像一个辛勤的园丁,守着自己的小园子废寝忘食。 没日没夜编草席的日子总算过去了。 人们的生活也变得更加规律,荞麦苗到了小腿的位置,中间下了场雨涨得更快。 一晃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一个月了,宁玉并没有难以融入这里,或者经常性的感叹自己在这里怎么样,原来的世界怎么样这些。都被忙碌又充实的生活冲淡了。 她甚至,不太记得在那个世界是什么样子了。 回不去。 好像也不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情,宁玉记得自己很小时候看一位女明星出道的作品是一部非常火的穿越剧,那个时候剧里面留下的价值观让宁玉印象很深很深。 女明星演的那个女主和她某一位婆婆都是来自未来的人在那个世界纠结痛苦,陷入情感纠葛之后,最终选择回到了现代社会。 宁玉那时候非常小,她还看不懂剧情。 只是觉得想回家也是应该的。 到现在。 宁玉明白。 一个人想回家,逢年过节的时候想回自己的家,竟然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无可厚非,世上的父母大多都是爱孩子的,而孩子也深爱着自己的爸妈。家是感情的纽带,也是归巢的鸟儿最想去的地方。 可她的家,在这里。 她抹一把头上的汗水,回头看就能看到。木屋那边冒出的炊烟,院子里孩子们欢快的笑声,外面是人们辛勤劳作的身影。晚饭前柳迎春还会背着工具箱略显疲惫,但平安归来。 在房间里木柜子最上面放着个小木盒子,盒子里放着一张房契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户主,宁毓。 王城北送来的,已经办好的,当然是柳迎春做的为了能让宁玉在这安心住着,连这种事儿柳迎春也提前计划好了。 这九月的天像孩子的脸。 出门的时候太阳好大,晒的人看眼前空气都起了波纹,进山没一会儿,雨便来了。 山里风雨大,但是又急又快,下过一场以后酣畅淋漓就结束了。 土壤里的味道被激发出来。 在山腰往对面看,云雾缭绕。 宁玉看着天上的云彩聚集又快速分开,看来上面气流对冲的厉害,最近要有一场大风。背着背篓走到相对开阔的地方,用镰刀小心将地面上一层枯败的烂叶子勾起来放进背篓里。 这一片又一片的松林紧紧连接中间分开的地方也长满了其他的高大树木地上还有陈年落下来的松果。踩上去咯吱一声就烂了。 最近为了种菜,宁玉经常进山下过雨以后,这山里面路有些滑,她小心的用镰刀勾着树身一点点往前面凑。 前面的松枝被顶了起来,跟地面出现了裂纹。 她仔细观察半天,才用镰刀勾来松针,下面是一层小蘑菇头。 原来宁玉都是直接上手,可自从上次手剥开之后,看到下面是一层蛇蛋,给宁玉吓得不轻。现在不管看起来再怎么笃定明显,宁玉都要用镰刀。 这片林子大家来的不多,因为这个地势相对陡一点,又在崖坎上面,土被冲走不少,看起来光秃秃的,这个地方蘑菇什么也不是很多,可有一点这地方爬行植物多。 这种植物接天蔽日,变成了一张天然的网上面落下来的所有东西都会被它们死死的咬住。 落在地下又被藤蔓隔绝了风雨的冲刷,天长日久凹成了一层又深又厚的有机肥。 宁玉天天来背,里面已经刨出一块明显的断层。 她刚刚把背篓背起来,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叫: “你怎么一个人进来了?” 马桂花头上扎着碎花不紧身上穿着紧身的小褂,裤腿儿绑着,手里拿着两把镰刀,红扑扑的,脸上都是汗水。 她也背着筐,可里头能看到植物的枝叶摇摇晃晃。 宁玉一看是她,赶忙站起来: “我种了点菜,没有肥菜太黄了,我上来背点烂叶子回去呕一下。” “我听说这事儿了,肥本来就是慢慢积累的,你一个人进来也不安全,这林子青松说还有狼呢,快下来!” 她过来,伸手拉着宁玉,宁玉借力,稳稳的跳了下来,马桂花探头看着那一背篓的烂叶子,满脸的嫌弃。 “你怎么这么笨呢?这山里面什么宝贝都有,随便搞点东西卖一卖用钱去买,肥人家套着驴车送到你家里去何苦自己搞得这么吃力。” 第36章 宁玉失踪了 宁玉这才知道,原来山里真的会出人参灵芝这种东西。 也不用自己硬去碰,只要有进山经验娴熟的人带着这些东西不常见,却也不是绝对找不到。 马桂花对于这些不太明白,但柳青松却十分娴熟,桂花背篓里的东西就是他找到的。 “这两根五味子带一下山去,可以卖钱也可以自己留着用,唉,现在还有些早,以后天再冷点我进山叫你一起随便捡点东西,卖个日常零用钱还是好的。 再说了,迎春不是在你家住吗? 你没跟你讲一下吗?这背肥料哪是女人自己做的事儿,你又不是寡妇,家里连个主心骨都没有。” …… 这话哪里怪怪的,但一时又说不上哪里怪。 宁玉回头就把这事忘了,回到园子里面把这一背篓的肥又仔细地撒下去,翻土,浇水最后把杂草除干净。 她直腰,休息一会去做饭了。 在荞麦没有成熟之前,家里主要还是吃杂粮面,有了这些山货,明显饭桌上丰富了不少。 小妹吃了两口,困的不行,宁玉把她抱到床上去睡。 回来吃饭,大妹几次欲言又止,宁玉看出来了: “想说什么就说,跟我还藏着呀。” “姐,再过一个多月,荞麦就该收了,到时候我也帮你干活吧。”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儿。 大妹上次病了一次,把宁玉和福哥吓得不轻,病好了以后大妹始终在家养着平日里想做什么也不让做,平时大妹负责院里清洁晚上帮忙烧火再就是看小妹,可时间久了看宁玉和福哥这么累,大妹于心不忍。 “我病好了,想做活儿,实在不行姐我帮你去园子里面看菜,姐你去山上也去搜了些山货卖,婶子他们现在隔三差五还能捡点野鸡蛋什么的,去镇上卖可好卖了。” ??? 宁玉也被这意想不到的收获震惊到了,如果这件事真的可以这么容易,那为什么不去做呢? 接下来这些天,大妹每天带着宁玉找村里几个半大的女孩,大家结伴进山。九月份以后山上进入了一年之中最丰盛的收获期。 各色的果子不管有毒没毒,都开始成熟,山里面大片大片的蘑菇,各种各样长了一年的植物都卯足了劲儿在这个收获的季节,努力突出自己一年来积攒的成果。 今天摘红果子,明天采黑蘑菇。 宁玉虽然没有捡到野鸡蛋,却抓到了野生的小兔子。 院里面两条小狗,跟着人们捡各种破烂的吃,不是宁玉不喂它,也不是舍不得,大家的吃喝都是有限量的,到小狗这儿只能尽可能多给些面汤喝。 可这儿临近山边,狗的野性也被自然激发,虽然现在也不过才手臂那么长。 可每天跟着福哥在山里跑来跑去,也不知自己找到了什么吃的小狗,不光没有变得瘦弱,反而毛发越来越旺盛,油光水滑。 这捡回来的兔子,自然不能随便放在院里,万一被狗吃了就不好了,野生的小兔子,四五十天之前如果人来喂养习惯了一样能活。 宁玉运气着实好,在这附近的山坳里连着几天捡了四只兔子。 兔子很小巴掌这么大,可能是因为人进山惊扰了它们,母兔慌忙逃窜顾不上生下来的小的。 兔子先放筐里扣着,宁玉自己在房子边上的陡坡下,挖了个兔子圈。 墙垒的高高的,地方搞得大一点,又拿了镐头在山坡上刨出好深的两个窝来。 看了一下没什么问题,怕兔子跑出去,她又把山坡那儿用镐头刨出一个立面来。 养兔子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兔子这东西本身攀爬能力就强,特别是野兔,野性又大。 虽然这几个兔子还小,但是给它们放在狭窄的地方,它们不只是能不能吃喝正常,野兔还会啃东西,还会跳出去。 宁玉挖的石窟窿就是给它们当窝,遮风挡雨的。 这墙是笔直的,山坡也笔直,兔子跑出去就不容易,再保证兔子吃得饱,它们慢慢就老实了。 给兔子弄吃的就交给大妹,正好她一直觉得不干活不行。 这下刚好了。 宁玉自己跟着她们进山,天不亮就走了,这几天山里的好多草药都到了能卖的时候,宁玉每天跟着村民一起去找草药,虽然没有找到贵的,可架不住她挖的多,小院里的东西越晒越多,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她越来越忙碌。 柳迎春去旁边村子做活儿,两座山来回跑太吃力,宁玉跟她商量,在那做完了再回来。 迎春临走的时候,掏出几把小刀,给宁玉防身用。 两柄柳叶刀带着刀鞘,鹿皮的格外精致,磨的锃亮在灯光下,反射着渗人的寒光。 “这两把是我平时走夜路时留在袖子里的,你跟他们上山这东西记得放在绑腿里,关键时候能用来开路,也能用来谋生。刚是上好的精刚,刀也是别人送我的军队里才用的,锋利无比。 不说削铁如泥,但是这山里应该没什么东西,是这两把刀不能斩断的。” 她又掏出一把双刃刀,一边厚实但也是开了刃,另一边刀刃又极薄,这刀像个小号的菜刀,造型却更加粗暴,刀刃上能看到锻造的鱼鳞纹,刀两面都有深深的血槽。 “这是我自己设计好以后请铁匠帮忙打造的,这东西厚的可以拿来劈,砍,薄的可以用来挑,割。 这三把你自己挑一把防身一定要贴身带着,并且不要轻易拿出来。” 宁玉现在知道自己的重要性,当然不会开玩笑柳。迎春送来这东西解了自己燃眉之急,哪怕不小心在山里出了什么问题,有这东西在总能博得一线生机等到人们来救。 但是东西都给了自己,柳迎春怎么办? “你不用担心我,我是个木匠,我的工具箱里没有一样东西是不能见血的,再说了,我不去僻静的地方,东家请我去盖房子,众目睽睽之下,谁又敢拿我怎么样。” 两个人分别那天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她走了多久?最后在哪里见到?当时还有谁在那边?” “没有人,当时大中午的,大伙进了山都在忙着捡东西。 为了避免大家抢东西,人们都是隔一段捡自己的,所以谁也没注意到宁玉什么时候就不见了,不光宁玉不见了,还有三个姑娘也不知道哪儿去了,昨天中午找不到的,现在还一点动静没看见,那地方来来回回翻了三遍,连一条深点的沟都没有,不知怎么回事这人就跟消失了似的!” 别人家哭天抢地,柳迎春却十分安静,安静到让人觉得都不正常。 她看着眼前的山。 “找不到人的地方已经翻过了,确认没有什么没看到的深坑?” “翻过了呀,我问了小林子他们几个说走了好几遍了。” “村长,麻烦您开路带我去现场看一下,如果说那地方没问题,人又突然消失了,未必在山里,有可能被拍花子的劫走了。现在年头不好,大家吃不上饭,可这些黑心肝的,已经挣了不少苦命的财。 咱们山里闭塞,姑娘们没见过这种人,又热情没准被人借个由头给抓走了。 我必须到现场看一下,确定不是这么回事儿,我就直接带人往县里找,拍花子的没有办法把人运出很远,他们要一级一级的交班,我们只要发现的快就能把人拦下来!” 王城北后槽牙都快咬碎了,这种事儿前两天别的县的村子才出过,小姑娘到现在生死不知难不成祸害到榆树湾村来了。 柳迎春肯定也是听说了。 几个人脚步匆匆上了林子沿着大家踩着东倒西歪的灌木丛一路往里面走。王城北还在四处看前面柳迎春忽然抬起手: “这地方没有人来找过。” “不可能啊,这地方前面一点我亲自带人找的。” 柳迎春转头指着旁边树上的印子: “这印子表面宽中间细是柳叶刀划出来的,我给宁玉身上带了一把,能留下痕迹人就在附近,如果找过不可能看不见这印子!” 第37章 掉下去了! 在这片宁静而神秘的山脉之中,仿佛一幅绚丽多彩的画卷铺展开来。经过寒霜洗礼后的树叶,呈现出五彩斑斓的色泽,犹如大自然精心绘制的杰作。与此同时,各种各样娇艳欲滴、美丽动人的花朵竞相绽放,散发出迷人的芬芳。 年轻的姑娘们整日辛勤地劳作着,但在休憩的片刻间,她们那爱美的天性仍难以抑制。此时,柳叶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那一簇簇盛开的紫色花朵,心中满是欢喜之情。她仔细打量着四周,确认周围干净整洁之后,方才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采摘这些美丽的花儿。 正当柳叶沉浸在采花的喜悦之中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喊:“柳叶,你干什么去?” 她转过身来,微笑着回答道:“我摘点花,晚上回去插瓶子里。” 话音刚落,便引来了同伴们的一阵嬉笑与调侃:“哟哟哟,瞧瞧咱们的柳叶啊,一天到晚就知道臭美!连睡觉的时候也要在床边插上一瓶鲜花,而且还不能重复花样呢!你可真是要臭美到极致啦!”面对同伴们的打趣,柳叶并未理会,只是继续专注地将一朵朵鲜花摘下。 当她抬起头向前望去时,惊讶地发现这块大石头背后竟然隐藏着一个向下倾斜的坡面。更令人兴奋的是,坡面上生长着许多珍贵的草药。其中最为显眼的当属桔梗,此刻桔梗花已然凋谢,只留下一串串饱满的种子。 柳叶不禁喜出望外,高声喊道:“快来呀,这里有好大一片药材呢!咱们今天可要把它们全都挖走哦!” 呼啦一声几个姑娘都过去了,趴在石头上往下一看也是高兴的,不得了这一片药材要是全挖了,今天就能早点回家,姑娘们兴奋的往下走,宁玉刚好刨了一蒌柴胡,往回走,看到她们往下跑,她本来也没注意。 可不知道为啥姑娘们跑过去了,那地上的石头隔几秒突然往下滚! 宁玉看得清楚,这是下面地面不牢,下头有洞啊! “喂,小心,快跑,这是个洞口,快跑!” 几个姑娘听见有人惊慌大叫回头看。宁玉从兜里掏出刀来,在旁边的树上用力一划也往坡下跑。 眼看着离那个抱着一簇紫花的姑娘很近了。 她伸手去拉,只听沉闷的轰隆一声,宁玉只觉得自己的脚底下突然失去了重量。 那姑娘惊恐万分,大眼睛里是懵懂的神色,宁玉用力向前,一伸手只抓住了那一簇紫色的花,感觉自己向下坠落。 后背重重的撞到了什么东西上,背篓承担了大部分的重量,但随即她咕噜一声又往下滚,只能听见几声微弱的惨叫,随后宁玉失去了知觉。 一切恢复了平静,连扬起的灰尘都慢慢落了下去。 滴答滴答的声音在四周响起,她缓缓的恢复了意识。 到处都是黏糊糊的水雾,捂在脸上让人呼吸都很困难。 宁玉努力睁眼,发现自己掉进一堆树根里,身上的四肢没有出现奇怪的扭曲,但背上火辣辣的痛。 往旁边看也看不清什么,上面透下来的光经过折射到下面昏暗的不行,只能隐约瞧见破破烂烂的。 树根草根杂草,还有那松动的泥和石头叠在一起。 这是一个被水浸透的洞。 那淅沥淅沥的声音就是上层的水,不断聚集,最后承受不住向下跌落,宁玉猜测如果掉在底下可能会掉进地下河。 她手里还死死抓住几根稀烂的花。 下坠过程中,身体本能抓住的,是最后能抓的东西。 她一下子想起那双眼睛,混沌的脑袋也像破开了一条缝。 努力向左右看,发现自己掉在一堆杂乱的树根中。身体一动,立刻向下滑了几寸,出于本能死死抓住了旁边两根比较健康的树根。 死掉的树根在这种环境下早就腐烂了,看着还是好的,用手一抓就会粉碎。这种健康的树根也不知道能经受住多少重量,宁玉飞快的把周围能看到的树根都死死的抱在怀里。 可仍然面临着脱水,身体承受不住的危险。 她想往上爬,却发现这是一个十分可笑的想法,树根在洞里上面全是水。 伸手去抓滑不溜秋,能维持自己不掉下去已经万幸,现在只要稍微活动不进反退。 经过几番尝试,她放弃了自己爬出去这个想法尽量保存体力。 随后心里想起了那几个女孩子,不知道大家掉下来之后,到底什么情况? “有人吗?有人能听到我喊话吗?喂,有人吗?” 声音在洞里,传不出去来回震动,有东西哗啦哗啦往下掉,吓得宁玉也不敢再张嘴了,这地方实在太松了,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发新一轮的塌陷到时候真有人掉下去会被这些土木十方直接砸死的。 人在这个时候,大部分是依据本能挣扎或是大喊大叫,可宁玉不太正常。 她越到这种时候脑筋越清明。 自救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儿,当你没有办法去救其他人的时候,至少要自己想办法活着出去这样也好歹能给外面的人传递下面的情况,给别的人争取一线生机而不是自顾自乱作乱闹,最后一起死在里面,人们找不到过几年就变成这山里的养分了。 宁玉努力回想着自己上学的时候看过的新闻和电视里面那些人在野外出现情况是如何自救的? 要保存体力,要保存温度,要检查一下自己有没有受伤。 在心里默念几遍以后,她缓缓的伸手先摸了一下腿弯处,还好柳叶刀没有丢。 腿弯儿这个地方进山要绑腿,她专门用兔皮缝了个口袋。 虽然惊慌失措,但刀仍然顺利的插了进去。 手指从小腿一路摸到大腿再摸到了头的位置,上下检查一番,发现情况没有那么糟糕。 这树根肆意生长,盘根错节形成了一个天然的网兜,不是十分牢靠,但只要小心一点,也不至于一下就给摔下去。 她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背上是疼的,而且时间长了在这种近似于实质的水里面泡着,伤口处已经有些麻木。 但一动起来布料勒进伤口里,疼的人直抖。 一大早进山带的干粮还没来得及吃,此时也不知掉在哪里去了,身体上面伤口的折磨体力的流失,宁玉觉得自己有些疲劳,但就这样沉沉睡去跟送死也没区别。 她想撑住,可怎么抵抗的住。 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梦里是一片笼罩的云雾,云雾之中有人低声哭泣,是少女的声音。宁玉想难不成这是闹鬼了? 可再听下去,这哭声十分清晰,仿佛就在耳边。 这下她被一下吓醒,仔细听还真听到隐约的哭声。 不对,这不是鬼,这分明是旁边有幸存者呀,宁玉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并没有感到惊喜,只感觉更加惶恐。 声音从下往上传,飘飘渺渺,十分不真切。但又间断。 隔一会儿才呜咽传来声音。仔细分辨又仿佛像是风从洞口吹进去的声音。 经过刚刚的试探,再叫喊是不行的,如果人就在下面这上面掉下去的石块也不知是在多高的距离掉下去很可能直接把下面的人砸死。 宁玉心里对自己说,要忍耐,不要无心之失伤害到她。 睡了一觉没吃东西,但体力和精神明显好了一些,也不知外面现在是什么时辰,更不知道自己这一觉睡了多久,天光从上面照射下来,到了这里完全看不真切,只是感觉这会儿更暗了。 应该到了夜里,这会儿就算爬上去夜里的山林可不安全,都不如这里安全。 宁玉想了想,忍住,试着活动手腕,发现手腕已经完全恢复了力气,如果用刀在树根上面插进去,一点一点往上爬,可不可以? 不可以,树根本来就没有树干那么坚韧,如果刀扎进去尺寸没有把握好,一下子砍断了,自己也会掉下去。 就这样一边想一边等,宁玉感觉自己半睡半醒间,光慢慢的亮了起来,天亮了。 她咬牙,在这死等不是办法了听上面什么声音都没有,人们也许发现大家失踪在寻找但是这种隐秘的洞,除非踩上去,否则很难发现。 经过很多次尝试,总算发现一个往上爬的方法,把身上的小褂用刀割破,缠在手心,形成摩擦力在轻轻在旁边的石壁上蹭上大量的泥土。 等每一条布条都浸润了之后,她抓着树根,脚下稳稳的踩在旁边的突出大石头上。 向上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既不敢用力呼吸,也不敢大幅度的向上爬,只有平时一半的步伐,也让宁玉痛苦不堪。 可脑袋里全是三个孩子绝望的哭喊和柳迎春失去神色的面庞。自己的小屋子才建完,自己园子里的小菜芽还急等着施肥长大。 “我一定会活着出去!” 第38章 她喜欢这个世界,所以不会死 人们知道山上出了事,赶紧通知大家。 丢了人的家庭,急的要死 柳迎春在这个地方一步一步的小心翼翼的察看着,很快便发现了这地方的异常,神色有变,让大家退回去。 她找到王城北: “不能再这么瞎搜了,这地方和别的地方地质情况不一样,我刚刚试了一下,地下有大量的空洞,可能这个地方地势低,山上所有的洪水都在这儿往下面流。 天长日久将地底下的土冲干净了,剩下石头变成了大小不一的孔洞,宁玉他们几个应该是采药材的时候,刨地引起的震动不小心把上面一层土层震断了,掉了下去。” 啊? 柳叶娘一听啊的一声晕了过去众人七手八脚把人往旁边抬。 剩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往前走,然而柳迎春此言一出,岂非意味着人已逝,随波逐流而去? 瞬间,有的失声痛哭,有的呼天抢地,现场哀嚎遍野,悲痛欲绝。 柳迎春紧闭双唇,默然不语。论及心痛,无人能出其右,此时她的心更是痛入骨髓。 命运为何如此捉弄,宁玉若想生存,怎会如此艰辛? 她还想询问宁玉,她是否愿意接受一个女孩的深情,自己是否能够成为宁家的中流砥柱。 她怎会就此离世? 腰部束紧绳索,十个壮汉整装待发。只待柳迎春一声令下,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向前探索。树干上绳索纵横,交错相连,双手紧握树上绳索,腰下的绳子确保了他们的安全,脚下的步伐尽量轻盈,以免引起地面巨大震动。柳营村划出一片区域,人们再次进行着地毯式的搜寻。 已经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 手心有些痛,更多的是泥沙磨破表皮以后磨进皮肤里的痛。宁玉一点一点往上爬,感觉手里的树根逐渐变得粗壮起来。 应该快了,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就可以了,就在宁玉觉得自己离光已经很近的时候,眼前一根有人大腿粗的树根挡住了去路。 那树根旁边还能看到很明显的摩擦痕迹,就是当时自己掉下去时,背篓在上面重重划过留下的痕迹。 到了这一步是不可能往后退的,宁玉从腿弯儿抽出刀来,毫不犹豫,切了上去。 树根维系着一棵树的生命。 又粗壮又坚韧,小的像玩具一样的小刀划在上面只留下一道锋利却不足为惧的伤口,但宁玉知道自己要爬上去,这根树根必须切断,否则无论是抱着这根树根往上爬,还是松开手里面这些维系生命的树根,宁玉都很有可能彻底跌下去。 最优方案把碍事的去掉。 他努力向上,睁着大眼睛一动不动看着树根手里的小刀一道一道重复着。从痕迹处深深的滑进去。明明手已经麻了。明明胳膊都快举不起来,但宁玉仍旧麻木机械的划着。 柳迎春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脚下每踩一步都要停下来听半天,不远处的石头旁,看到一簇紫丁,花花被摘走了剩下可怜兮兮的绿叶子。 这证明女孩子来过这里。 但会不会是宁玉呢? 柳迎春不确定。 这种花除了装饰毫无用处,宁玉进山,只为求财,应该不会,这里浪费时间。 她往前看,那地面明显有滚动的痕迹,石头常年接近,地面的一侧被翻了起来,上面的苔藓被太阳晒得有些枯萎,柳迎春大喊。 “谁家爱美的姑娘可能在这边!” 听到喊声,人们神情一振,更有人噌的一下跑了上来。 榆树湾村最爱美的姑娘就是柳叶了。 人如其名,像片叶子一样清秀灵动。 柳迎春这边一说立刻有人围。上来柳叶的爹爹也顾不得危不危险,大步就往这边来,被王城北一把拉回去。 “老哥,我知道你着急,可你这过去了,这一片全陷下去,这些后生娃子怎么办! 那个过来一个扶着点,剩下几个脚下轻一些过去看看,有洞的话喊一声,把那个红布在洞口找个棍插在那!” 关键时刻王城北也不是吃素的,大声喊着忙中有细,安排事情。 人们重视起来,柳迎春就往下一个目标走。 不是她不热心,是她心里开始慌了。 地下,渗水,溶洞,水流。 这几个词连在一起有多危险?别人可能不清楚,柳迎春却是实打实的,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她想起出任务那些年,想起热带雨林里的重重危险。 宁玉有个韧性,不会这么容易放弃,她莫名的想。 转头刚要走,柳迎春猛的回过头,它左方有一棵树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轻轻颤动。 这不是一般的颤抖,这是地下传来的。 柳迎春抬头发现这是一棵又高又细的榆树。 榆树很耐活,主要就是地下根茎发达,正常一棵树地面的面积只有地下1/3大。 它底下的根儿,正在经受一种绵软而连续的折磨。 柳迎春不自觉,向四边看去。 这一看果然有了新发现,往坡下的地方有什么快速滚过的痕迹? 她眼一眯! 宁玉还在努力切割,小刀削铁如泥异常锋利一下一下在树根中来回切割树根表皮中间。的组织都被隔断,终于到了根系的芯儿。 就到了最难切的地方,这一部分如同石化的木头。 再锋利的刀对于这种坚硬组织作用也极小。 宁玉没有办法环切,单方面切开表皮,如果不能把这一层切断,是不会断出通道的。 她的身上湿透了,却没有一滴汗。 湿度到达一定程度,人体会开启保护措施。 汗水不会再分泌,而人的体温也会在短时间内开始失衡。 宁玉知道,时间不多了。 她眼中只有那微微发红的木头芯儿,小刀坚决的一下一下滑上去,从一开始只有一点印子慢慢破开。 慢慢的向里推进。 血一滴一滴从手掌心向下流。 宁玉也不知道疼。 头上的光忽然强烈有什么东西被挪开了,宁玉的反应很迟钝,几秒钟后才抬头。 破洞的旁边跪着一个人正低头向下看,与宁玉的眼睛相接。 她的语调里,带着哭腔,又带着骄傲: “傻子,这样切,要累死了才能切断。” 她眼眸向上看,眼神中只有昂然的求生意志。 “我有它陪着我不怕,只要我用力的切,别说是树根,就算是棵树,我也能切断它爬出来!” 宁玉自信的笑着,满手的鲜红握的刀平添几分冷冽的凶狠。 可她笑的比春风还暖: “而且我心里想着我出事了,你一定会发现你一定会尽全力救我,只要我别把自己给作死了。就剩一口气,你柳迎春也一定会把我从这黑暗里救出去!” 柳迎春笑了。 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抓着洞口,放声大笑。 她低头: “你知道这叫什么?这叫刻骨铭心的依偎,当人面临死亡时,谁给他希望谁就是他最重要的人。领域,原来我是你最重要的人!” “嗯,我喜欢这里,喜欢这个家,我也喜欢你,这个世界真美好,我不舍得放手,就算是下面有阎王爷拖着我,我也想爬回来。” 柳迎春的手稳稳的拉住了宁玉的手。 虽然地面会往下塌陷,但她另外一只手死死攥住,绑在树上的绳子。 不容置疑,且坚定无比。 宁玉从坑里出来,身上到处都是刮蹭伤。 她根本没有管自己,大声清晰的跟人们说下面的情况: “我能听见下面有人在哭,但我不知道下面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这个洞形状很奇怪,但没有特别深,而且里面湿度很高,应该还有水,只要不是磕到了头,人都不会死。 如果下去就一定要绑好绳索,并且带好砍刀,下面全是树枝和树根不砍断了,很难顺利下去。” 人们十分感谢宁玉提供的这些东西。 为后续救人的,打开了思路。 日落之前果然在洞里面找到了其他的三个姑娘,柳叶摔了腿,她身下是个流水的水道,水冰冷刺骨,如果人掉下去,大概率直接冻死了,但十分幸运卡在了树根中间。 另外两位姑娘落的距离有些远,没有大碍,只有一位姑娘胳膊断了。 宁玉听到的哭声就来自其中一位叫兰花的姑娘。 兰花姑娘被大家扶着过来给宁玉磕头,宁玉伸出绑满绷带的手,温柔的扶起她。 “不要谢我,是你救自己的,如果在黑暗的地方自己跑被未知的坑啊东西划破了头就算我想让大家救你,也来不及。” 第39章 拜神不如信自己 “要不然,我们去庙里拜一拜吧,附近有什么可以占卜的庙吗?” 柳迎春也不奇怪,宁玉会有这种想法,这也算心灵寄托。 她想了想: “庙倒是没有,不过周围有几个大的道观,其中有一个坐落在更深一点的山里面 有几个道士常年在那边苦修,逢年过节百姓们会步行过去烧香,庙里也有老道会解签。” 宁玉点点头,表示自己要去。 但是家里面东西一定要安排好了。 柳迎春回来也被院里的热闹吓了一跳,现在这院子里面又开始有些拥挤了。 看样子该建新的小房子。 厨房是用竹子支了个小亭子。 十分简陋,并不遮风也不挡雨,只是临时用用。 柳迎春边给宁玉上药边跟宁玉商量,要在院子里面建三间厢房。 “这工程动的也太多了,目前先这样吧,怎么也等第一波粮食收了,要不然大家帮忙做事儿吃的都不够。” “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就等我们去道观里回来以后抽时间再建。” 说走就走。 隔天宁玉就在柳迎春陪同下去道观里上香,这道观建在深山之中。无人问津。 以往香火是否鼎盛已经不知道了,至少现在看。台阶上布满杂草,枯枝败叶往上走,偶尔还能遇到倒在路中间的树,宁玉走着走着自己笑了起来。 “都说求神拜佛管用,你说这神啊佛啊,现在自己都顾不上自己了,那求它还有用吗?” “怎么说,这个还是求个心里有个念想,说起来没人见过神,自然也没人见过真佛,但人们却深信不疑这东西存在。 就连你我在有些事情不能转的时候,也渴望上天能降下福气。” 柳迎春是不信这些,如果信这些玄妙飘渺的东西,自己早死了千次万次,但是如果不信又难以说服自己,怎么会出现穿越这种事情? 她以前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现在她更希望这世界是平行共存。 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在代替她陪伴家人,战友。 这个世界,柳迎春可以做最真实的自己,把所有的精神都用在自己没有来得及做的事情上。 如果真的求神,柳迎春也只会求神仙庇佑,自己能在这些事情做完之前无痛无灾,能做宁玉遮风挡雨,无所不能的依靠。 道观破但整洁,门外也种了好多杂粮蔬菜,就算是避世的道士,也要为了衣食温饱而努力。 进门迎面是硕大的香炉,年深日久,上面的花纹已经斑驳,里面厚厚的香灰。被水浸透风吹过也不能吹出多少灰尘。 再往前无量天尊四个大字。 宝殿在正中,一侧是道士们住的房间,另外一侧是放杂物的。这道观竟然没有为香客逗留,留下可以休息之所。 宁玉在柳迎春带领下,一路往前走,从大殿里走出一身穿长袍,头扎发髻,脚上踩着草鞋的老道士。 老道是全身上下没有任何装饰物。 只在臂弯处。 持一柄拂尘。 “无量天尊。 二位施主,远道而来不知,心中有何疑惑需要来道观里。” 宁玉有些诧异,怎么老道士的意思这里不欢迎人,上来就问你因为什么是烦恼?这也太直接了。 “道长,最近我出了些意外,经常受伤,也不知是我心里想的少。还是最近有些鲁莽,想来道观里上几柱清香。清心凝神,养养自己的心性。” 老道士点点头。 “两位女施主皆方外之人,在这世间浑浑噩噩看不清,来浊世尝百味,受些皮肉之苦也是正常的。 施主不必心生烦恼。人生在世,短短几时,苦为寻求一个道字,乐也为寻求一个道字。” 老道士的声音有一种莫名的让人心安的感觉。 宁玉真觉得自己安静了不少,甚至说不清是来到这个地方心神自然放松,还是被老道士的淡然所感染。 她想去上香,老道士没有反对,还伸手叫过来一个小道童。 “就让清心,带女施主去吧。” 小道童和大妹差不多的年纪,一双眼清澈干净,稚气未脱奶声奶气的对老道士行个礼,领着宁玉去大殿。 柳迎春借口想问道士,一些破土动工的事情留了下来。 等宁玉走远了,这才回头似笑非笑凝视着老道长,老道长毫不示弱,微微笑着。 “听道长的意思,似乎对我二人的来历十分清楚,也不知道长是在神仙幻境里看到,还是从我们的面相上得知呢?” “女施主傲气凛然,不肯居于人下,即便误闯此地,也仍抱着一腔心性洒脱生活。 本道以为女施主,乃性情中人也是有大智大慧之人。 然而女施主突然发问,老道不才,得以窥见女施主,被红尘所扰,心有牵绊。 这孑然一身的傲骨,终究掺杂了丝丝柔情。 中和了女施主身上隐而不发的锐利,是上上之策。” 被老道一语点破,她也难免吃惊,柳迎春越发觉得那些金雕玉骨的寺庙里,住的都是些铜臭和尚,这深山破败道观里却住了位真神仙。 “道长字字珠玑。 在下深受点拨,不知道长能否看到,我这情缘可长久,可坎坷,可会无疾而终?” 老道哈哈一笑。 他看向大殿方向,此时店里有袅袅的香烟飘出。 “老道以为。佛说万事无欲而为,皆是胡说放屁。女施主本就不是凡人,怎么在这种事上反而唯诺不前。 天地之道,讲究阴阳相合,更讲究气场合拍,女施主和自己的情缘琴瑟和鸣还有什么能比这更有说服力。 守得云开见月明。施主只要守恒,自有结局。” 他的话似乎简单似乎复杂,像是藏着什么,让人看不清楚,这会儿宁玉从大殿里出来,还拿了支签。 清心小跑送过来,老道长拿来一看,便展颜一笑。 连连点头。 转身对着柳迎春说道: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有些事不光讲究顺势而为也讲究尽力而为。 女施主,一步之遥,切莫恍惚哦。” 说完挥挥拂尘,让清心带着宁玉他们四处逛一逛。 临走前,柳迎春伸手在腰间摸出钱来,放进功德箱里。 “我还以为你完全不信,原来你比我准备的更好,我正愁白拿了一支签,却没什么能送人家的。” “我觉得道家确实比较有趣。” “那是当然,和尚呢,只会放你看破,劝你守戒,莫要杀生,遇到了穷凶极恶的人也要劝他向善,大奸大恶之徒也不要杀了他,要感化,不行就自杀感化他。 可道家才不,凡人修仙多难啊,都成了,当然要当大仁义之师,但凡是国家有危难之时,皆有道士,下山杀敌不过眨眼之间,依我看来,这才是真正的大造化。” 柳迎春想着老道士的话,再想想她的话。 别说,还真tnd痛快,这种洒脱的思想和大开大合的行为跟自己也很搭。 也难怪老道士能说出这么多大道理,还笃定自有人听,原来还真有人是狂热的道家崇拜者。 香也上了,签也求了,这大道理也听了,回家就该秋后算账。 兰花,柳叶他们还卧床不起,但人总算囫囵着回来。 王城北痛定思痛,专门找人上山,把比较危险的区域划出来,用绳子和彩色的布在山里做了好多记号。 也算是她们以身犯险给大家排雷了。 家里的小兔子长得好大,大妹精心的看着,每天睁开眼就看兔子去。 宁玉打趣,大妹都快变成小兔子的妈了,谁知大妹毫不示弱。 “我当兔子的妈怎么了?兔子多懂事,只要吃饱了也不调皮。 如果姐姐能放心把小兔子交给我以后,我还能让小兔子生下更多的小兔子。” 宁玉欣慰的看着弟妹的转变,自己的存在,总是能感化他人不是。 第40章 柳大娘后知后觉看破女儿是百合了 柳大娘受了好大的惊吓,回去之后食不下咽。 晚上饭都没吃,马桂花陪着婆婆待了好久,最后神色别扭的从房间出来回屋一把扯过被子盖在脸上。 柳青松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媳妇儿是不是生气了也不知道。 但是他知道安静守着就是,媳妇有什么想说的话自然会跟自己说,过了好半晌,果然被子一把扯开,马桂花躺在被里嗔怪地看着他: “你说你这么沉闷的性子,怎么会有迎春这种古灵精怪的妹妹,又怎么会在这小村子里养出这么离经叛道的女儿家,太稀奇,太奇妙了。” 柳青松想要再问,马桂花就笑而不语,最后自己一个人在被子里笑的打滚。 这事儿就又算躲过去一遭,大娘倒真让小两口套着驴车来宁玉家帮忙卖菜凝玉,手忙脚乱,把所有晒干的菜都想带上。还是马桂花看不下去出言提醒。 “现在农历还不到十月,这茄子干黄瓜干人们是不买的,这会儿新鲜的蔬菜还没吃完,买这个做什么? 最珍贵的就是这些干山货蘑菇木耳有多少带多少,晒干的草药也有多少带多少去了就没这些干菜,你先别心急,婆婆她没怎么卖过分不清楚,等到过几天好卖了我再来给你拉。” 好好好,宁玉一叠声的答应,又把干菜往下撤,同时去拉草药的袋子。 这时候从院门探进个脑袋来看了一下院里的情况,悄悄声的说道: “有人吗?有人我就进来了。” 进来的是个面生的姑娘,但宁玉总觉得眼熟,仔细一看,这不是前两天一起掉进洞里的柳叶吗?她怎么来了? “快进来我这儿有点事儿没工夫招待你,你先自己做着弄完了等嫂子他们套车走了,我再陪你拉话。” “赶巧了,我就是想让嫂子他们捎点东西,嫂子我妈说了,镇上那卖布料的铺子有些碎布头卖的不知道贵贱嫂子你要是去镇上能不能看看什么价,如果是两个钱的话帮我捎点回来。” 碎布头值什么钱?要是经常去买卖东西的人要点碎布头也无所谓,马桂花对这个完全不排斥。 “行啊,反正到镇子上卖了这些山货,我还要回一趟娘家,出来的时候也得买点东西带回来,那铺子我老去跟里面掌柜的熟,我帮你去问问破碎骨头能多少钱,两个钱,他怎么不去抢。” 用绳子把车上所有的袋子都捆好,再把带来的垫子铺在最上面,马桂花稳稳的坐在上方,抓紧了绳子柳青松检查一番。没什么问题,这才憨厚的跟大家点点头。 “那我们就走了,你们不要着急,快的话下午就回来,晚一点可能天黑回来东西和钱我就明天再送过来。” 求人办事儿,当然要尊重人家的安排,柳叶和宁玉都没有意见。 小驴车晃晃悠悠,咯吱咯吱下了山。 宁玉站在门口看了又看,这带出去的就是自己最近一段时间的所有收获,也不知道能拿回多少来。 “上次多亏了你,我掉在洞里,骨头架子都散了,别说逃出来我以为自己要死里面,是你爬上去大家才发现的,我妈还说我要跟你学,遇事儿心细了胆子也要大,还要不怕疼。” 柳叶的腿上现在还绑着竹片,但是拄着拐棍能正常走了。 宁玉猜测并不是真正的骨折,有可能是摔下去的时候硌到了,是骨裂。 她扶柳叶往旁边坐,就听见兔子窝那边劈愣扑愣的有声音,大妹这两天跟人家学着做口袋对于小兔子每天扔了吃的草以后就没那么上心,这会儿估计跑的急,忘了给撒草兔子饿了。 “先坐着,喝完水我去扯点草叶子给兔子喂。” 宁玉伸手要去拿筐,被柳叶一把拉住,不解的问她: “这还扯什么草啊,你山上的草还要和杂粮面米糠一起掺了喂才行,园子里不是那么多葵菜,你家的白菜打着滚都吃不完,这葵菜摘了还会再长,怎么不用它喂兔子,吃了这东西,兔子就不用加粮了。” 还能这样的吗? “那当然了,要不然你以为大家的猪都在拿什么喂,全都从嘴里挤粮食啊,这东西是要喂的,可是也得分怎么喂,而且这癸菜又结实,又不怕招虫。 你开了那么多荒地,在地边随便种两陇,每天扎一筐叶子来兔子不就够吃了。” “柳叶,谢谢你啊,你要不来我还一直不知道这回事,葵菜我晒了很多干的,但是再晒下去确实吃不掉,如果去卖也没有白菜好卖,我正愁怎么办呢。” 柳叶听宁玉这么一说,也有点不好意思这多平常的知识,宁玉竟然不知道 柳叶不由心里面有些心疼宁玉,看看,没有爸妈在身边,连这种小事都不知道。 柳叶心里打定主意,以后呀,要常来宁玉家走走。 自己在家还老被妈说是个长不大的,到了宁玉这儿自己还是个万事通呢。 “而且兔子不能只吃湿草,吃草会拉肚子不长肉,这葵菜每天摘了放太阳底下晒一晒,晒掉点水分,就足够兔子吃了。” 宁玉摘了点叶子撒进兔子窝,柳叶也凑了过来,撑着在墙上看着里面的小兔子,观察一番之后有些不放心。 “你这么养可不行,这些是野兔子,再有个把月就会交配了,到时候生小兔子,母兔子没奶就会把小兔子都吃了,在这之前你要想办法让他们吃得饱一点。” 啊? 小兔子这么小就要干这种重任吗? “我看你家园子里面除了蔬菜没有什么能顶饿的豆子,我晚上回去跟我妈要一把大青豆,算了,去园子里摘点青豆苗,明天早上你去我家接我,别忘了啊。” 自从柳叶把这事儿说了,宁玉晚饭心不在焉,上床睡觉之前也一直在盘算。 柳迎春在外面忙活几天才回来看宁玉这寝食难安的样子,以为出了什么事儿,结果听宁玉这么一说啼笑皆非: “这柳叶也是个急性子,自己的腿还没好,还要拔家里青豆苗,明天不得被他妈一顿好打。” 她这么一说,宁玉更睡不了,一骨碌翻身坐起来。 “这可不行,这我不害人了吗?算了,我不睡了,去他们家说一下不用了。” 柳迎春拉住人,硬把人摁进怀里,塞到被窝中。 “别急嘛,我只是这么说说,明天人家送青豆苗来,我嫂子他们车不是回来了,甭管卖了多少,你给人家塞几个钱不就好了,不过也不能撒太多,要不然就成败家娘们了。” 宁玉下意识反驳。 “胡说八道,那是我的钱,我愿意给多少给多少,怎么就成败家娘们了。” “嗯?那虽然是你的钱,可是,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治家无道成一个小泼妇吧。 孔子云,三人行必有我师,三女子行,亦必有一师。 我愿意教你理财规划,你还得感谢我,怎么能这么对老师呢?” 鬼扯的孔子,反重力的孔子才对。 宁玉不服,就被柳迎春压制着不放,两个人打打闹闹好久才吹灯睡觉。 担忧柳叶的事被忘到了脑后。 早上吃过早饭,柳叶拎着小筐青豆苗,如约而至。 不光拎来了还指挥起来,怎么把园子里的土翻的高高的再打成高陇。 栽上青豆苗又如何保湿气,怎么保持距离,俨然是一副熟练的种地小能手模样。 宁玉虚心请教,认认真真按照人家教的把这小苗栽了下去。 到中午,柳青松步行过来从怀里掏出个小口袋递给宁玉,又把手里挎着的小包裹给了柳叶。 “这些碎布是桂花跟掌柜直接要的,这一次不需要钱,以后如果大量要一次两个钱。” “这个是卖山货的钱,桂花认识好些个掌柜的,讲价之后按照上品的价格给咱们。” 说起媳妇儿,柳青松的脸上不由露出笑容来。宁玉仔细观察放下心。 第41章 她可是妹妹心上的人 用手轻轻一掂量就知道这钱比想的多太多了,都是马桂花的功劳。 柳叶也十分开心,这些碎布花色多,质量好,一看就不是那种扫地上的应该是给人家裁布落在柜台后面的这种一般店小二都会拿走卖钱,如果掌柜比较吝啬也会自己收起来卖钱,但你说白送给你,那并不可能,每一丝都是成本的。 “哥,下次我请嫂子喝糖水,替我谢谢嫂子这些花布够我做好多东西,还得劳烦嫂子帮我带到镇上去卖,卖的好我给嫂子抽成。” 柳叶比宁玉会说这些话,宁玉的话都被柳叶说完了,就干脆跟着说谢谢啦。 宁玉倒也不需要,柳青松看着宁玉完全不像看柳叶一般是相熟的乡亲,更像是看自己家里人。 没那么客套,多了几份打量。 媳妇说的没错,宁玉一看,就不是图钱的,否则柳迎春才不会和宁玉交往,只要不图钱两个女孩翻出天去,也做不出什么大事儿,就不怕出问题。。 媳妇交代的事已经做完了,柳青松惦记着门外,桂花还在园子里忙活,着急走了水都没喝,柳叶看着手里的碎布。高兴的直嘟囔: “真好看,这两块做个头花这几块拼个小垫子,嗯,这块颜色好,刚好我衣裳破了,拿它补一下,像个花样子一样……” 宁玉看着女孩在自己面前憧憬着手工艺品的成样,一副美好的样子,也开心。 “你的腿怎么还要养一阵子?要是能做的手工艺品打发时间也不错。 你要不嫌弃,我屋里也有针线,做个简单的够用了,彩色的我这没有,坐在树荫下,可以先打个草稿回去,再缝成。” “这我嫌弃什么? 我家也就是普通的针线,你不知道,这东西呀,它不是看着有多色彩鲜艳,只要针脚藏得好自己本身的花色做好了就足够好看。” 宁玉进屋翻出针线盒给柳叶。 也顺路打开了小袋子,里面的钱数把宁玉吓一跳,足足有几十枚钱。 这也卖太多了,宁玉瞠目结舌,山货就这么值钱。 不可能要这么值钱,大家早成富翁了。宁玉心想还是马桂花起了大作用,毕竟人家把普通的山货当成一等品收,给的价格也不一样。自己又欠了柳大娘家好大个人情。 接踵而来的就是怎么放钱的问题,这么多钱可不能随意放在盒子里。 宁玉忽然想起柳迎春有天晚上兴冲冲带她在墙角处看暗格。 那暗格做的十分好,小匣子里面里三层外三层用油纸包的结结实实,还防水还防潮。 宁玉弯下腰,在墙角翻出了暗格,暗格藏在木头墙里十分不容易看到。 把钱全放进去,想了想又掏出几个。 就扔在旁边盒子里。 她有些后悔,早知道能卖这么多钱,应该跟桂花他们讲带回点米和面来。 几个孩子吃了这么长时间的杂粮面,也该改善一下伙食。 现在肯定来不及了,等下次卖的时候再跟他们说一声吧。 宁玉把钱藏好,把针线盒给柳叶送去,自己再去外面做活也不妥当。 晚上摘的两筐茄子黄瓜还没切,宁玉把菜板儿挪出来坐在一旁,把洗净的茄子黄瓜认真切成干,随后从锅灶下面掏出草木灰来,在草席上面把所有的蔬菜片都沾了一圈草木灰,这才一片片摆好放在太阳下晒。 还没有人这么干过,柳叶抬头看见脏不拉叽的蔬菜片皱起眉头。 “你拿灰裹它干什么?咦,脏死了,这洗也洗不干净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这黄瓜片,茄子片正常去晒会褪色,黑秃秃的不好看,裹了草木灰,用一定比例的碱掺在里面就能保证晒干之后还是翠绿翠绿的。” 哦~ 虽然看不见钱袋子里有多少钱,但是看了重量和分量柳叶就知道宁玉的东西没少卖钱,原来是为了卖呀,那卖相越好卖的越贵,口感嘛反而不重要。 “虽然这么说,我还是愿意吃正常晒干的这种,外面光鲜里面普通的就留给那些富家老爷太太吃吧。” 宁玉也想不到柳叶看着不是这种泼辣的人,可说话还是这么泼辣。 这片土地上的姑娘,鲜活生动,一个个青春飞扬。 她们长在山野里,就像野花,好看带刺,又有股魅力。 难怪后世的人们疯狂追求野性美,就是这种蓬勃向上又不认输,伸直于生命力里的魅力才会让人狂追不止。 “老爷们不管吃什么都讲究色香味没有色,后面两个连看都不看,所以我要迎合他们才能赚钱。” “这没毛病,谁不是先用眼睛看到再用鼻子去闻用嘴巴虽然香味飘出来谁都知道香,可看到东西像屎一样一坨一坨的,哪还有什么想吃的欲望。” 阳光从缝隙透下来,树影摇晃,沙沙作响。两个人忙着手里的活。 一会儿聊两句一会儿聊两句,半天时间就过去了,等到听见鸟儿叫,柳叶,抬头才看见,太阳西斜。 她回头,宁玉这会儿已经换了事情做,旁边一群黑了吧唧的蔬菜片在晒着,宁玉正在编小帘子,很小感觉比锅大了不了多少。 自己家睡的草席还是宁玉编的,现在亲眼见到还是觉得稀奇,不过今天已经很晚,柳叶也不拖拉,跟宁玉说一声就要回家了。 “我送你回去一会儿,天色暗了,走在路上看不清的。” 大妹小妹都回来了,宁玉把家里面的灯拨亮了,又告诉大妹看着点儿灶上的水。 “等会你哥回来,我也就回来了,咱们再开饭。” 大妹惦记兔子跑过去一看,哥哥吃的肚皮滚圆,已经回窝里睡觉了,放下心点点头。 宁玉搀扶着柳叶回到柳家,柳家大娘也在门口等着,不过手里拿个棍正在赶鸡回架上。 这个时候还没有鸡窝这种说法鸡都是在院子里面栽棵树或者人为地砍棵树来埋在院子中间,把旁枝末叶全部修理掉,留下几根叉上面盖些干草给鸡挡雨用。 一来山中野兽猖獗,总有黄鼠狼半夜过来,二来这树高下面还可以趴条狗,这些野兽来了狗就会叫。鸡知道躲人也能听得到。 “哎哟,闺女来的早不如来的巧,锅里饭熟了,在这吃一口再回吧。” “不了婶子,我家里大妹和小妹还等着我怕柳叶天黑看不清路送她回来我就走了。” 柳叶拦住自己妈也没有强留她。 “就让她回去吧,家里大家大业,她不在,光靠几个孩子不行,等我腿脚好点我就能自己回来,你快回吧,明天我得空再去找你。” “那行吧,那我就不留你了,来把这几个饼子带回去,你大叔这两天帮人家做事儿,拿了几个豆面儿的饼子,我呀把这面儿又重蒸了一遍,塞了些野菜进去,柳叶他们都爱吃,你带回去给几个孩子尝尝。” 这宁玉怎么好意思,但是拗不过最后还是在柳家母女的强行塞送之下拿了四个回来。 啥事没干,得四个饼子,回家拿出来几个孩子都很开心。 她给大妹福哥一人一个,自己的掰开一半给小妹,剩下的放在一旁的桌上,还不等宁玉说什么,大妹就开口了。 “这个给春姐姐。” …… “我们家大妹最疼我了,真乖。” 宁玉回头。 灯光下,柳迎春从门口进来,身上裹挟着夜晚的寒气。 她有点瘦了,看起来更俊秀,挽起袖口处,有几道伤痕,格外显眼。 放下工具箱洗干净手坐到桌旁,柳迎春一点儿不停顿,拿起碗来先喝了口水。 宁玉压住担忧,赶紧盛了碗菜给她,又管着几个孩子吃饭,吃完之后洗漱干净,小妹脚和脸都洗干净塞进被窝里。最后只剩两个人的,宁玉端着盆热水泡着毛巾端进屋子。 “你跟人打架了?” “没有。” “撒谎,不跟人打架就是逛窑子去了,否则手上怎么会挠成这样。” …… 第42章 相处的日子如此美好 宁玉这恐怖的观察力,可太吓人了。 迎春本来想用自己做活石被木料划伤打哈哈,但宁玉张嘴就把路堵死了,分明是人挠的。 她撅着嘴憋了半天,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最后只好垮脸,惨兮兮的说道: “我让人家当成男的,发现我不是,恼羞成怒……” 宁玉皱着鼻子上去,揪着她的耳朵拎到自己身边,咬牙切齿,故作凶狠。 “好啊,你娘跑到这儿来说你,这个那个我还替你遮掩,结果你倒好跑出去拈花惹草,还被人家当成男的,你敢说不是你故意的,就为了拉拉姑娘的手吧,哼!” 唉唉唉,柳迎春求饶: “苍天大老爷,你可冤枉我了,我真不是那种人,我巴不得做完活立刻往回跑,谁有家不回在外面吃也是除非是个人渣。” “呸,人说男人有钱就学坏,女人不也一样,啧啧啧,我们柳木匠,人中龙凤,长得一副好皮囊,又会做活儿,又会说话,还会疼人。 女孩咋了?女孩不也有的是办法让人快乐吗。 只怕你这是玩脱了,让人打了才想起往我这跑。” ??? ???? 柳迎春大脑宕机了。 难以置信,这是从直的不能再直的宁玉嘴里能,说出来的话。 她喏喏着,偷偷余光观察被宁玉一下敲脑门上,疼的龇牙咧嘴,这模样到底让宁玉绷不住笑出声来,刚刚故作凶神恶煞的样子一下破功。 “好了,不逗你了,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是不是又遇到那种胡搅蛮缠的人家了? 也是没办法,这些人又可恨又可怜,没有地方住帮忙做是应该的,但是一做上活总会找些乱七八糟的理由来,不烦人膈应人。” 她心疼的查看伤口,把上次的药膏拿来给迎春涂,微凉的指尖晕开药膏滑溜溜的敷在皮肤上,勾起伤口的疼,更多的是弥散进心头的痒。 “这家人口多,有三四个儿媳妇盖房子,这家比那家高一寸,这家的地势比那家高一点儿都要吵吵的我头痛,我第一次觉得女人多的地方让人恨不得把耳朵戳聋。” 提起这户姓张的人家,柳迎春觉得自己头疼欲裂。 钱给的算爽快,老两口也算通情达理,只是这儿媳妇一个比一个胡搅蛮缠,蛮不讲理。 她又一次加深,娶妻娶贤这个道理,贤妻进门家和万事兴。 “反正给我弄出阴影了,大哥的亲事成了,马上就该操心老二的,我要再好好挑一户人家可千万不能娶一个这种儿媳妇进门,儿媳妇没怎么样,我妈和我都得死在前面。” 宁玉也无语,这种人现实里多文章里多,连小说里都多的不得了。好像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事儿大过耍心眼儿也没有什么事儿,大过自己那算计的三钱二钱。 “青山哥为人机灵会说话,上次办亲事看得出来很圆滑,这媳妇儿家不太木讷,办事儿爽的,过日子两口子相辅相成就可以,就不知道有没有那么恰好的像大嫂子一样的人家。” 柳迎春活动活动手腕感觉药膏开始起效。对于这事儿也抱着一种顺其自然的态度。 “就这么慢慢相看,毕竟姑娘是有的,但时间更多,着急只会找来怨偶,也没准缘分未到,哪天自己领回来一个的。” 宁玉收是床上的东西,听柳迎春这么说,眨眨眼: “那可说呢,要我说缘分也是奇妙,就比如我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床上躺着另外一个姑娘。 这姑娘跟个管家公一样,还非要让我也变成管家婆。。 这种缘分,别人求还求不来。” 柳迎春嗤笑。 还别说,最近这种想和宁玉单过的心思越来越多了,人啊果然是贪婪的,住在一起已经很不容易,结果心里面的打算又忍不住加深。 自己家三个兄弟,她这边三个小拖油瓶,哪一个都放不下,哪一个都要操心。 柳迎春心里暗暗叹息,也不知道何年何月。两个人才是真正的自由。 可自由之后呢,两个人都算重情的人也很注重生活氛围,只有两个人存在,生活的意义何在?这样热热闹闹,充满烟火气才是生活。 “我听嫂子说山货卖的价钱还不错,有了钱也该置办些东西,不说大肆采购,但是小磨盘,锅碗瓢盆该置办的也得置办。” 宁玉一拍大腿,这还置办什么? “对啊,我还有东西放在三儿呢,这些拿回来就不需要花钱了。” 柳迎春双手交叉枕在脑后看着房顶。心里后悔,现在就是十分的后悔,干嘛要提这茬,大不了自己在外面买,去三儿那拿东西,这不又要和林家打交道吗? “我觉得也不一定,那些东西都是用旧的,而且他们两口子死的死丢的丢用着晦气,我过两天早点下工去镇上给你买一套回来。” 宁玉板起脸。 “刚刚还说我没有计划现在轮到我说你不知姐姐这些东西虽然旧但并没破损,而且丝儿经营东西细心,存放的又很好,我无缘无故放在那也不是办法,就算不要也得拿回来之后再说。怎么能没有缘由扔在那就不管了,又浪费了三儿的呵护,我又得花钱重新采购。” …… 柳迎春只觉得头更痛了。 说是去拿东西,却也没有那么快,宁玉这边脱不开身,荞麦陆陆续续收回来,在院里晒干又用擀面杖挨个敲打下来把干透的荞麦颗粒收进口袋里,绑好了挂在旁边的棚子里 地里的菜也是紧要关头,浇过几次水以后留着做种子的菜,逐渐开花抽枝。芸豆最下面舍不得摘的芸豆种也慢慢变得干瘪,里面的豆子越发明显。 宁玉从早到晚忙完院外,忙院内,这天下了场小雨,柳叶过来敲门。 “你家地里的胡麻不要了,赶紧收啊,我刚刚过去掐了一下,熟透了,趁着这一会儿杆子还是轻的,收回来不会掉,要不然落地里面虽然会长新胡麻可你就不要吃油了!” 宁玉一听就慌了,对于胡麻这种错误,宁玉不认识,她过去地里面看见杆叶都是青色的,以为没熟。又看见胡麻子的果囊也是绿的,以为还要再熟些天,发黄了再去采,谁曾想里面已经熟了。 着急忙慌把头发绑上,宁玉用镰刀,缠着绳子,又带了个口袋,急匆匆往田里去,柳叶的腿,已经好了大半也跟着往田里去。 “你一个人来不及了,这天色今天下午还有雨,抢收吧,我也帮你。” 宁玉这会儿也不外倒,赶紧点点头,两个人埋头在田里面用力地薅着胡麻。 天色果然逐渐暗下来,明明不到中午原本太阳光最强的时候,四周却像是早上天刚亮的样子。 现在还没起风,可一旦起了风,这雨马上就到。 宁玉着急收,但手上前些天的伤口还没有好,即使绑定了手心,也磨出了泡,掌心刺痛不已。 “哎呀你手上成这个样子还在这逞什么呢?这东西用镰刀割,会抖落掉胡麻子你在一旁捆就行了,这些交给我!” 柳叶一看到宁玉手上的伤,就知道是当时就自己受的,心里更加内疚,不由分说把宁玉拉起来身后是长长的一排拔了以后放在地上的胡麻。 “我算看透了,你不是不会干农活,你是一窍不通,这种活怎么能只顾前不顾后两个人本来就该分工。 听我的,你去捆我来拔,你捆完了我拔的差不多剩一点你再帮我。” 宁玉知道不能耽搁点点头回身去捆,柳叶,双手飞快的地面滑出残影。 等宁玉把眼前最后一捆捆完,前面柳叶已经起身。 只见她,拿起几根胡麻双手巧妙的一扭一抻一根现成的捆绳就出来了。 用胡麻捆胡麻,柳叶比宁玉干的还快。 两个人捆到一起,柳叶直指宁玉手里的镰刀。 “别愣着,砍两根竹子来。” 第43章 为福哥计将来 用麻绳将胡麻捆再捆成一团,前后两大捆,用竹子挑了两个人一前一后往家走离的不是很远,但是到家里也要安排好,突然落雨,胡麻子怎么办? 宁玉又一次见识到了劳动人民的智慧,柳叶把所有的胡麻捆都放了下来,双手拿过一捆胡麻,利落的一抓一劈开,把胡麻头朝下立了起来,下面是七八捆打底,依次减少,最后摞成一个高高的三角形。 她拿起草席,围成一个漏斗型扣在最上面,再上面放上两片大叶子。 叶子上面扔块小石头,拉着宁玉往地里跑。 “趁下雨之前把胡麻都收到院子里,如果下雨胡麻烂在地里,明天早上胡麻捆上都会发芽的,快快快。” 宁玉被柳叶传染的脚步匆忙了不少,两个人往返三趟,总算把所有胡麻都挑了回来,院里面也竖起三个小尖锥。 停下来,宁玉拿簸箕把院里散落的胡麻都捡好才拿进屋,天上哐哐一个炸雷,云层不堪重负,颤抖的大地震颤几下,哗啦一声雨下来了。 柳叶甩着头上的汗,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十分笃定。 “这雨下不久,山根发白,飘过这一阵就停了,胡麻我专门选在有坡度的地方放着的,只要不刮大风,不倒下去,雨停了水就干了。” 宁玉真是对柳叶佩服的五体投地,这么短的时间在脑袋里飞快想好了,最便捷最有效的方式抢收庄稼,这放在后世,这是个天选的种地人呢。 “你帮我在地里忙了这么久,会不会耽误了家里的事儿? 下这么大的雨,院子里的鸡鸭鹅狗怎么办?” “你以为就兔子需要窝啊,我家旁边不也是一个土坎子,我一早就挖了好大的洞。这鸡鸭鹅狗也知道下雨要往旁边跑,出门之前我撒了点粮食在那边,它自己就过去了。” 宁玉觉得她可太厉害了。 一直到吃晚饭,宁玉还在称赞柳叶的本事。 福哥埋头大口大口吃着饭,听姐这么说,仰起头想了想。 “柳叶姐是厉害,虽然柳叶姐爱美又臭屁,可是咱们村最巧的就是柳叶姐,不管什么东西让柳叶姐那双手一缝就可好看了,干活也迅速,我们好多人都说长大娶媳妇就要娶柳叶姐,这种又好看又能干的。不过现在好多人说也想娶姐这样的。” …… 小孩子们到童言无忌,什么都敢说,什么娶不娶的。 “快吃饭,吃过之后早点歇着,你现在帮他们做工,虽然能挣两个,但是主要还要学门手艺,等秋收结束姐就拿着拜师礼,甭管他哪一行,让你去当一阵子学徒。” 说起这个福哥坚定不移。 “那我要跟春姐学做木工活,我拜她当师傅,我给她养老送终。” “你春姐才多大就让你给说老了,什么养老送终,那是老头子才需要的事情,等她回来我跟她谈一下这个事儿,要是你春姐愿意收,我肯定要让你恭恭敬敬给人家磕几个头。” 关于福哥以后的出路,宁玉真的有仔细打算,跟柳迎春学艺是最好的选择,但是这也要尊重柳迎春的想法。 不能拿关系好来强行绑架柳迎春,如果觉得福哥有天分,能吃这碗饭愿意收那再好不过,如果柳迎春有合适的人选…… 宁玉也绝不会让人家打破规矩,非要收没什么天赋的人做木工活。 但凡手艺人总要靠天赋和努力才能成就一生,特别是古时候的手艺人十分注重这些,找个天赋平平的,又能发扬光大些什么。 大妹今天有些心不在焉,宁玉注意到了,吃了两口玉米饭,宁玉给大妹加了煮白菜。 “怎么了这是?心情不好,在外面受欺负了?怎么这么沉默,不像咱家大妹的性格。” 大妹到底年纪小藏不住事儿。姐姐这么问,虽然沉默却还是十分为难的说道: “我哥去学木匠肯定是好,可是我哥不识字啊,春姐姐那些柜子啥的尺寸啊各种要记好多东西的,我哥还没上过学,就能做这些吗?” 是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宁玉这才知道,自己觉得不妥的地方在哪儿,福哥不识字,如何能做木匠呢? 连基本的手艺都看不懂,怎么能领悟到迎春教的东西,福哥也一下子被惊醒,脸上的喜气一下下去了,沉默的吃饭。 学堂识字,他连想都不敢想,甚至连现在每天能吃上热乎乎的饭菜都好奢望。 原来东要一顿饭西要一顿饭,饿得半死的日子,他还记忆犹新。 姐姐很不容易,手上全是老茧和水泡。晚上睡觉她虽然和春姐不发出什么声音,但偶尔起夜能听见姐姐累的直呻吟…… 春姐到底不是亲生的姐姐,能帮这么多已经很不错了,姐姐要强,嘴上不说,手上一点不含糊,恨不得成日里不睡觉,在山里捡山货,才会掉进山洞,差点摔死。 他异想天开,老想着自己去学东西,出人头地,却忘了家里面只有自己是男人。 福哥在心里决定好想做的事儿,刚抬头正好宁玉也看过来。 “大妹说的对,你现在跟着春姐学东西看都看不懂,怎么可能学到东西? 这样,我托人去问一下,学堂都需要什么,如果能去,姐砸锅卖铁也送你去!” 啊? “宁福,姐不求你读出大文章,科考成人,姐只希望你能识文断字,学手艺的时候,不光是照葫芦画瓢记住了这些,还能在脑袋里融会贯通,将手艺发扬光大。 不管你学哪一行,姐都希望你能扎扎实实靠这些,好好活一辈子!” 他张大嘴巴,久久回不过神了。 晚上宁玉就把这事儿和柳迎春说了,柳迎春翻身坐起来。 她问宁玉: “你真能让福哥放下家里的活,专心的学字,学手艺,这个我信。 可是他又要上学堂又要学手艺,我只怕他应付不来,福哥的年纪有点大了,如果现在只学一个已经来不及,等他学了文章再学手艺,天赋已经磨没了,要学就得同时学。” “是啊,我就在愁这个。 钱呢,我可以想办法,家里的活我也可以全做了,就是这个两面跑,我真怕福哥累坏了,最后不光没有学成,还会耽误了他,那我就真成罪人了。” 柳迎春思索再三。 试探性的给出一个折中的建议。 “如果福哥只是为了学手艺,而识文断字那位必须上学堂,他要是想好了跟我学木匠活,那我作为他的师傅也有责任教他这些。 我没有太多的学问,没办法让他考上秀才,但基本的字,文章我还是有信心教会他的,只不过我这人干起活来六亲不认,你能放心把他交给我吗?” 宁玉点点头,又摇摇头。 “你身上本来压的事情就多,再多一个福哥分散精力,十个你也受不了,我知道你一片好心,可是这样把重担都压给你,我于心何忍。 实在不行,只有我亲自上阵了。” “你亲自上阵能教会几个字? 你家这么多年贫苦一贫如洗,你又认识多少字能教福哥,福哥不是小孩子,你要是教的太多,你想他会怎么看你? 既然会这么多东西都不曾教给他,那你这个姐姐也很有问题。” 这话太重了,砸在地上是坑,砸在心上是口子。 宁玉有一瞬间的愣怔,随后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她不应该懂太多的。 她会害死自己。 自己是穿越来的,可福哥跟原主是从小相依为命长大的,自己认字福哥不觉得意外应该有什么缘由现在不方便问。了但绝对不是会做文章或者会教学的,否则福哥就不会对于上学堂既憧憬又退缩。 事出反常必有妖,自己要是无意间袒露这些,只怕连自己最亲的家人心里都会有疙瘩。 第44章 日子安定下来了 “我知道你会看字会写,也读得懂一些简单的文章,我也不知道以前是谁教的,那不重要,那时福哥还小,他想不透这些,以后呢,我教他时,会刻意叫你跟我们一起听一听。 再遇到这种情况,你就可以说是听会的。” 柳迎春必须时时刻刻,警惕这些无意间触发的致命陷阱。 宁玉对这些不懂,她却必须提防。 “客套或者是担忧的话,就不必再说,最有利的选择就是最合适的。 又不是要了我的命,福哥跟着我学手艺是要跟我出去的,在空隙时间我来教他就是。” “你不用操心别的,这一茬的荞麦和胡麻都收回来,晒干脱粒榨油之后新一茬就该播种了。 山里空气又冷又湿,现在在种荞麦不太容易长,我在他们村里得了不少油菜籽,送回家一半再给你留一点,冬天这一茬咱们就种油菜吧,开春之后就能收获油菜籽了,是卖是留总能换成粮食糊口。” 有柳迎春这么说,宁玉自然相信,听他说起地里的事儿,宁玉又想起柳叶。 把柳叶好一顿夸,直夸到柳迎春都快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表情管理为零的时候,柳迎春的脑袋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宁玉也太容易喜欢人了。 这可不是好习惯,见一个爱一个小没良心的,柳叶竟然这么好,那为何兔子不能吃窝边草呢? 宁玉直到睡觉,还在念念不忘柳叶如何如何能干和精明。 殊不知,枕边人的心里已经给柳叶的未来,勾出另外一条道路…… 这场雨过后,天气一下冷了,早晚的时候穿着夹棉的袄子都感觉不到热度,宁玉早上搓着手在厨房生火,也挡不住那种寒冷。 福哥已经知道宁玉愿意收他为徒,并且要带他学文化的事情,兴奋不已。 早上蹲在火堆旁小脸红扑扑,一边抽着鼻涕一边跟宁玉说话: “姐,等我和春姐学会了木工活,第一件事就是给你盖一个大大的厨房。 这,这,阿嚏,这也太冷了,到冬天做个饭,人都要做病了。” 最近要种油菜,柳迎春答应福哥种完以后,把院子里的这批菜都收了,就让福哥跟着自己打下手。 宁玉早上围着锅边贴荞麦饼子,才磨成面粉的新鲜荞麦,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这几天有了荞麦面,姐弟几个总算吃上正常的饭,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面冒着烟,空气中食物的香味越发浓郁,手巧的嫂子们,还会做些发面窝头里面放上萝卜干。 这个对于宁玉来说还有些难,就连窝头,宁玉也是按照前世的馒头来做,没有任何技术含量也谈不上做的好,只能说不是死面的。 但是贴饼子,宁玉就很擅长。 锅里炖了一锅大乱炖,茄子豆角白菜,还放了一点儿点儿的小蘑菇。 她最近发现,这蘑菇难怪到现代能提取出那么多提鲜的调料,真是放什么里面什么里面鲜,只要不是相冲的食物或者有毒性的。 宁玉都尝试放一点进去,味道出乎意料的好。 蛤蒌本来要去山里采,有了院墙,她心思活泛起来,上山挖了几株,栽在院墙里面,还偷偷上了点肥,结果出乎意料的好。 叶子可以当调料,整株也可以当成绿化植物,夹杂在满地的野菊花中间又好看又不扎眼。 这东西跟爬山虎似的,多年生皮实,好养,宁玉挖回的几颗就最上面几片叶子蔫了一点,两场雨下来,精神抖擞在墙上面自己爬出一小片来。 宁玉摘了不少叶子,切碎之后晒干了收在小布口袋里面。 每次做饭都要放一些。 其实每家每户的调料都不相同,比如王二婶子家特别喜欢往菜里面放小茴香,这个时候小茴香不是什么特别难得的调料,宁玉也在园子里种了几棵等它成熟把里面的籽晾干了,就是可以浸锅使的调料。 只是那个味道总和蛤蒌差了一些。 她更喜欢这个,几个孩子也吃习惯了,要是哪顿没放还会有些奇怪。 再加上小蘑菇的提鲜,简单的菜,放一点点胡麻油就能炒出香醇的味道。 小兔子果然如柳叶所说,偷偷在窝里面繁衍了后代。 有天早上,宁玉听到窝里传来奇怪的叫声,过去一看,窝里面有只兔子不出来,外面两个兔子也显得有些焦躁,宁玉以为窝里面进了蛇。 提心吊胆拿着棍去拨,却不想看见里面兔子身旁有几个圆滚滚的小身体。 这小东西手指大小,粉红粉红的也不睁眼,打眼一看像几个小耗子。 此时母兔子疯狂的把兔子全部藏在自己身下,还对着她哈气。 宁玉开心不已,连忙在旁边又挖出了几个窝来,等到晚上,手上蒙着旧衣服伸手进去把母兔子和小兔子拉出来放进一旁的窝里。 怕母兔子不认,还把原来窝里的干草也拿了过去。 这窝挖的比原来两个高了不少,但是宁玉坡上挖出上下用的凸起。 母兔子现在还得守着自己的孩子不会出来,宁玉切碎了葵菜的叶子放在窝旁一角,如果饿了,母兔子可以随时吃到。 如果母兔子要出来,这个高度也方便它观察,有没有别的兔子来打扰。 这一夜几乎没合眼,宁玉来回在屋子和兔舍之间。 第二天打着哈欠进园子,才发现园子里的白菜有几根抽出菜苔来开出了花。 看到菜苔,宁玉都快哭出来了,重活一世,总算要吃上自己最熟悉的东西。 虽说园子里的蔬菜她都认识,但每一样长的都和后世的不太一样,这时候没有基因改良,也没有物种筛选,还是最古老的最简单的。 只有这菜苔,无论怎么样,都是一个味道一个样子。 过了霜降,早晚都会下霜,菜苔被霜打过,用油简单一炒,鲜甜鲜甜,只要放点盐提鲜就可以。 宁玉心满意足,吃着吃完饭去田里看油菜苗,小油菜苗一层在地里面,但是杂草也露出了影子,没有高一点的庄稼遮挡,地面的杂草长出不少来,还有些残留的树根上面也发芽了。 宁玉最近又在地里忙活起来,不是在除草就是在刨树根。 不知不觉福哥已经跟着柳迎春走了半个月。 这中间宁玉自己去了一趟林家,把存在三儿那的东西都拿了回来。 三儿现在换了更干净体面的衣服,也不看门了,她过去三儿还能有人叫。 “姐,我现在也能管这几个人,少爷说了等我再大一些,就让我管着外院。 每天看一下这些人有没有偷懒。” “被提拔了,这是好事儿,三儿好好干,只要干好份内的活,你的功劳他们看在眼里不会亏待你的。” 三儿重重点头,欣喜的说道: “我上次去看你福哥还跟我讲,要是有机会我能带他一起上工就好了,我现在能管人了,院里有人员调动,我第一时间知道要是缺人了可以叫福哥过来看门的。” 宁玉一噎。 她该怎么跟三儿说呢? 少年心气盛。 如果三儿知道,福哥现在跟着柳迎春学木匠,会不会有些不自在? 可三儿也是个人精,看宁玉的样子,猜到一些不太确定。 “怎么,福哥现在是干别的了,那也是好事啊,福哥大了也不能总在家里晃,这老爷们儿什么都不会出,把力气也是好的,如果有机会学点东西就更好了,要不然过几年连养家糊口都是问题,总不能最后真的混成流氓吧。” “福哥一直勤快做事儿,可我觉得他这样也不行,就像你说的,所以我到处求人,现在送他去学手艺,只希望福哥学成,能独自撑起一份家业。” 三儿的神情自若,完全没有嫉妒的神色,却藏不住羡慕: “真好,有家里人惦记就是好,只要福哥这小子好好学,往后怎么也能混口饭吃,姐你不用担心我,虽然我在这边做下人,但是有机会我一定要跟林少爷学怎么经商,既然不能靠别人,咱就靠自己,姐能带着福哥活得这么好,我一定也行!” 宁玉欣慰的笑,她不该遇到点事就草木皆兵,怎么能忘了? 少年时的朋友,永远是最真诚的时候。 第45章 姐妹悄悄话 福哥最近长高了不少,原本细溜溜像豆芽一样,如今也长出挺拔模样。 虽然这个时候家里的经济条件勉强能达到温饱线,但宁玉已经竭尽全力想方设法改善家里的伙食。 荞麦收回来之后地里面种了油菜,那过年之前地里面就不会再产出任何粮食,可是收回来的这些粮食,并不足以一家四口生活。 柳迎春会拿回物资来,但这毕竟有限,柳大娘家还需要。 宁玉十分清楚,柳迎春的家,毕竟在那边。 在自己这儿住着,能拿些东西过来已经很棒了,不能再奢求更多,上次去山里面出了意外,从那以后她更加谨慎。 进山只在大家去过的地方走,这样虽然保证安全,但很快就出现了进山采东西完全达不到预期标准的情况。 很快收入和支出开始出现偏差,宁玉又要想办法来平衡这部分。 田里的苗长得很好,园子里的菜长得也不错,连山上的野果子也摘回许多,用这些东西平衡着一家人的吃喝眼下还可以,等到天更冷了,树叶落了开始猫冬,只怕就不够用了。 她戴了个蓝头巾,编两条大辫子,在兔窝里面铲着地上的兔子粪,这一部分粪便和叶子掺合在一起,就是上等的肥料。 粪便是有味道的,但是在室外风吹着闻不出太多异味。 宁玉不嫌辛苦,把地面薄薄铺上一层草木灰。 这样兔子的粪便在上面积,就不会跟土壤直接接触在一起,只要不下大雨,铲平地面以后兔子窝的味道也不那么难闻。 她今天在家里,不准备出门。 把粪便都堆在园子的一角,又倒上两筐叶子,搅和以后盖上点土放在一旁沤着。 院子外的紫苏收好了,艾草也该收割,到了立冬叶子就全掉了,到那时霜打过以后全浪费了。 把最大的草席拿出来,铺在院子里,大颗大颗的艾草,砍断以后把杆儿和叶子分开放在上面,晒着紫苏放在院子里。 大妹小妹把苏子叶摘下来,小妹负责摆好,大妹用麻绳串起一串又一串的紫苏叶挂在厨房里。 宁玉在山货上面赚的钱,一部分拿来存钱,一部分拿来家用,家用里面又分出几个分类,上次柳叶过来提供了新思路,宁玉也托马桂花买了好多碎花布回来全都交给柳叶。 柳叶一双巧手没的说,大妹小妹已经穿小的衣服,破损的部分全部剪掉,又用花布巧妙的拼成了一件新衣服,虽然看起来花色有些烦乱,但是柳叶手艺很好,衣服剪裁得体,竟完全看不出有缝补的痕迹。 “你这手艺真应该开个裁缝铺,唉,在村里都浪费了这份好手艺活,你就是去县城里过日子,也能过上红红火火。” 宁玉拿着衣服的时候,那真是眼睛都快掉出来了,手巧的人就能巧成这个样子。 柳叶咬断手里的线,把衣服放桌面上,用手捋平整,仔细检查一番,没什么问题。这才拿过一旁放了炭的熨斗,把边缘缝制的痕迹轻轻熨平。 “别提了,我娘当年就是给人家做活的绣娘,在大户人家里做活,结果家里老爷手脚不干净,那家里的太太也不怨老爷,只怨我娘。 硬生生把人赶出来,数九隆冬一双手也冻坏了,从那以后我娘就发誓,这辈子哪怕是死在山坳里,也再不去那外面做事情。” 提起往事,柳叶的脸上没有太多喜怒,话语里也只有淡然从容。 她并不避讳做衣服,但也绝对没有那么热烈,想要去外面闯一闯,宁玉以为有这份手艺应该发光发热,但是柳叶却用自己娘的故事告诉宁玉。 平平淡淡对于普通人来讲,并不容易,当你有一项在普通人里凤毛麟角的手艺,你再想平平淡淡就更难。 “迎春在外面风风火火的忙,因为迎春有自保的能力,咱们女孩儿不敢保证自己不被外面的事儿裹挟到,渣子都不剩。 嫁不嫁人还是怎么样,都可以凭自己的心思挑一挑,唯独当你显露锋芒以后,身边的事儿会推着你往前走,我娘说当时已经知道那份活计不好做,但想要辞工却难如登天,只能最后落的这般下场。” 这是时代洪流下,一个普通人对于阶级制度无法抗拒的悲痛经历。 宁玉为自己的瞎说道歉,柳叶无所谓: “你以为我不想啊,我跟你说这东西能赚钱我可也想做,比起去田里面种地扎的满手是刺,一手的老茧,我当然愿意坐在屋里做这些精细的活,只是不去大户人家罢了 等以后我嫁了人,我就少接一点绣活,托当家的送去铺子里,只要我不抛头露面,小地方的人谁会注意到我。” 宁玉和柳叶打趣了一会儿,外面大妹已经把紫苏叶全部穿好了,拿着小板凳,姐妹两个把棚子里挂的一串一串,全是绿色紫色的叶子,看起来像是挂了一串串的窗花。 “过了年,大妹也满十岁了,你有想过让大妹学点什么或者干脆就跟在你身边不要出门姑娘大了要注意的事儿可就多了。” 柳叶就像个老妈子,马桂花就像个风火轮,柳迎春像个小陀螺。 三个人里论细心,还是柳叶最胜一筹。 这个事儿宁玉也不是不想考虑,是真的想不出来什么。 “说起这个我也愁,大妹的年纪你说上学吧,我不是不愿意送大妹去,可学堂又不收女生。” 说起这个,她从心里面摒除掉对于宋朝各种先进技艺的惊叹和佩服,只剩下浓浓的无力感这个时代,对于女子尤其严苛。 抛头露面,那都被认为最下九流的人,大妹去学堂是想都不要想的事。 可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在家里面做事情身体还没长开,又怕累的留下什么后遗症 “也不必太发愁,大家也都这样过,大妹也是个灵巧的孩子,咱们村里目前没有什么活,能让女娃去学,但明年开了春,听说要搬来几户人家,我听说里面有一个姓赵的娘子会做鞋,不然到时候你带大妹去,如果那赵娘子能相中,就让大妹跟着学得了。” 做鞋。 “可不要小瞧了,这鞋子,男女老少,从生到死谁都得用,穷的人家自己做草鞋那也只能走一年三季,等到冬天天冷好歹还是要做的,而且这做鞋子女儿家只要在家里忙,这材料完全可以让福哥带回来。” 说起这个柳叶像是思虑了很久。 “我晚上睡不着觉,我都替你愁的慌。 三个孩子两大一小,小的现在才会自己穿衣吃饭且有的玩儿,两个大的,男的出去学木匠,女的在家做针线,以后学成了还能反过来贴补家用,这不是一举多得。 否则你一个当长姐的要护到什么时候,如果什么都不会,以后自己在这世界上总要活着,他们能看到你老去,你能看到他们老去吗? 变数太多了,只有学在心里,记在手上的功夫才最有用。” 这个时候的人们,能有柳叶这种思想的人都不多,更不要提读书最有用的观点,也不必提也不必想。 她点点头赞成,柳叶想的已经很稳妥。 “你说的有理,我看就等过了年看看那娘子会不会搬过来,如果能跟人家求的学手艺的机会是最好,如果不行,我想把大妹托给你,也不必教她做衣服,做些小点的帕子香囊,能让女人自己讨口饭吃就行。” “啧,我还替你满心筹划呢,你倒好,反手把人托给我了。你也真信得着我,我这只给自己家的人做一做,还从来没往外面卖过,真要学不成啊,可就耽误人了。” 宁玉只是一笑,并没有说什么。 柳叶娘不让柳叶东西卖出去,也是怕别人从这针脚里面发现什么,刻在心里的阴影是会影响人做很多决定的。 第46章 卖鱼,请六子帮忙 跟所有人都没说过,宁玉心里有一个配方,现在终于能用上了。 把紫苏叶,蛤蒌叶,晒干磨粉,桂皮也磨成粉,碾成粉末。 宁玉拿它们,炖怪味鱼。 这鱼每一条都有一寸多长,圆鼓鼓,肚子里面膏黄全满。 是后山水塘里的野鲤鱼。 六子受她所托,在塘子里面下了半个月的网,终于凑够了宁玉所说的量。 鱼在水里不会死,放大一点的网里面就在水塘里沉着,需要多少现拿。 宁玉一锅蒸了十几条。 最上面还奢侈的撒了一层糯米粉。 这糯米粉里,把粉末放的足足的,各种调料也尽可能搭配合理量大。 蒸熟之后,半座山腰都是鱼香味。 宁玉编了几十个小竹条盘子。 一盘一条。 摆的方方正正。 摞在保温的竹屉里,挑起担子就可以叫卖了。 六子是第一个吃到的人,他吃了几口鱼,信心满满: “这一条鱼四个钱,我能一路送到镇上去,姐你放心,秋收之后家里都有余粮,人们兜里宽裕,这喜事儿办的也多,谁家席上放两条这鱼上去,那不得得个满堂彩!” 他挑着担子往山下走,手里摇着拨浪鼓,大声吆喝。 “卖鱼喽,卖鱼喽!新出锅的秘制粉蒸鱼,鱼是天亮前网的,菜是天黑前上桌的,包新鲜,包美味包好吃!” “四个钱一条,还送鱼盘喽!” 嘹亮的叫卖声穿透山峦。 一路向下走,宁玉站在坡上,目送他离开,这雨里面放了宁玉最有信心的秘制调料,只要能卖出去,过年之前一定能准备够大妹和福哥的拜师礼。 身上残留一些鱼鳞的味道,洗干净以后,她挽起裤腿又进了小园子。 她的时间紧,任务重啊。 宁玉并不怀念有网络有手机和电视的时候,因为自己从始至终也没有用过那么先进的电子产品。 对于宁玉来说,家里面的电视机偶尔还会出现雪花,却是唯一能看见外面的渠道,自己上学跟同学们也不是很合群,她根本就不像那个时代的人。 她有时候自嘲,确实穿越才适合她。 丢了,死了,无人在意。 但是这里在治愈她,让她的一生更充实。 这些吃的喝的用的东西都是奶奶教的,小小的宁玉学会这些东西以为自己能融入人群,最后却变成一场玩笑。 而如今在这偏安一隅,宁玉却用奶奶教的这些本领踏踏实实的活下来了。 鱼全部卖光,收回钱的时候,六子乐的合不拢嘴。 “这可太好了,其实我觉得妹子想法很不错,如果我们去开铺子或者大张旗鼓的卖,麻烦就会上门,可是现在这种隔十天半个月卖这么一次,只当是我们家里的东西,多了吃不掉。 不光大家容易接受,这找麻烦的还找不到理由,一举多得。” “原来我没有想这么多,但这几天柳叶不停的跟我聊这些事儿,我现在发现确实要注意这些,民不与官斗,人不与虎谋皮,我们自己可能没什么错,但无缘无故招惹些没用的纷争也毫无意义。” “柳叶是这样,别人的话我不好讲,但柳叶这个人又谨慎又机敏,这村里面的姑娘没有哪一个论心眼儿能斗得过柳叶的。 她愿意跟你玩,只能说明妹子你是个招人疼的,连柳叶这样的人都愿意跟你来往,有她出谋划策,我为你鞍前马后,咱就不愁这日子,它过不起来。” 过个日子怎么搞出三国演义的感觉了,还玩上计谋了。 “这咋了?春姐经常和我说的,就是眼睛多看脑袋多想,嘴要少说,因为你会发现人们不管做什么,他心里总是有个打算。 这计谋它也不是一个坏词儿,看用在什么地方,你对人使坏心眼儿泼坏水当然不是好的。 可你要一点计算都没有,这日子过得像傻瓜一样,事到临头什么都拿不出来。不也一样白过吗?” 你还别说,就是这么个道理。 “这水塘里的鱼合适大小的抓过一次,剩下的小鱼又要养一阵子,刚好咱们该干什么干什么,两不耽搁。” 说到这个上面,宁玉想问一下六子打算在哪边生活? “我家靠近林子边上,但是身后进山方便,往山下走也还算方便,你一直住在林子里的窝棚,这也不是个事情,不考虑过来跟我们一起住吗?” 六子把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似的,一连声拒绝。 “不了不了,你这边我来的方便,三天两头就过来,也不差什么,我自己一个人住窝棚住,习惯了还乐个逍遥自在搞这么个漂亮小院子不收是吧,看不过去收拾吧,我这懒趴趴的不爱干活。” 他还懒啊…… 不过人各有志,既然人家不想,那也不必强求。 六子翘着二郎腿躺了一会儿,想起个事儿来,抬起头跟宁玉商量。 “我觉得吧,咱这地还能再动一动,妹子你自己弄的时候应该是光看着土怎么样,没往两旁看你那地前后还能再延展出一些去。 虽然没有那么厚的土,但是拿来种点小菜,弄点容易种的太简单了。” 这倒也是,已经开出来的土地从周围向外面扩展是最好的,不过宁玉也不认识那么多的作物,开出来再种油菜是不成的。 “小石头比较多,土也不存水,种粮食怕是长不了什么东西那种什么呢?” “种南瓜呀,荒地就怕周围的杂草长起来,回头把地里的苗给遮死,南瓜这东西在地上爬,叶子还大,自然就把杂草给遮死了。” 宁玉还真没想起南瓜这个东西,你别说全身是宝,能吃的地方多,能用的地方也多。 这还等什么,说干就干,俩人把担子洗干净晾起来拿着镐头就上后山了。 六子一边说自己懒,一边麻利的垦荒,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么干看起来多割裂。 等迎春回来,说什么也得跟她说说。 六子藏的是很好,可是藏太好了,都习惯了贬低自己,这也不好。 六子也就二十来岁,再这么下去,以后变成习惯性虚伪就不好了。 卖鱼这个事儿也藏不住,大伙就都知道了,但是宁玉做鱼用的料,和市面上的料不一样,就算有心人想要品尝,宁玉不相信这么小的镇子里还藏着什么美食大家,吃着味道大差不差,细微差别,也没人能一时半刻破解,至少这外快还能挣好一段时间。 四个钱一条鱼,也没有人觉得贵。 这就很好。 晚上洗漱好,自己躺床上睡,她睡不着,翻身坐起来把匣子翻出来,仔仔细细的数钱。 这几十个钱,是她自己挣来的,是她能力的证明呢。 宁玉现在养成了这个习惯,睡觉之前必须查一次钱,这才能放心睡觉。想起日后的花销眼前一黑,但是这盒子里一个个钱是自己全部劳动所得。能有一便有二,路总能走出。 比起两眼一抹黑落在原始社会落在这里好太多了。 宁玉身体往下瘫,一直瘫进被窝里,闭上眼呆了一会儿,侧头看看旁边枕头。 她走了好久还没回来,这山里的夜,突然也像冷清了起来。 第47章 她救别的女人去了? “我追了你跑这么久,你看也该看一看我吧。 老娘这铺子,老娘这些房产,老娘手里这些钱,这些人,就没有一样能打动你吗?” 在轻松如翠的半山腰有一座小楼,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涂红挂灯,晚上看起来像妖艳的妖精洞窟。 这楼是个小酒店,还可以住店,老板是个风韵犹存二十多岁的女人。 她捏着一方翠竹绣好的帕子,扭着腰,一屁股坐在柜台上翘着二郎腿,对着前面桌上的人,就是一顿怒骂。 她叫冯七巧,乞巧节那天生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沾了仙女娘娘的光,这命啊是真不好,十几岁嫁人男的死在石场里面。 她就当寡妇了。 后面跟家里的叔叔伯伯抢的头破血流,才把男人死了以后赔的那点钱抢了过来,开了这小酒店。 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这种客栈式的酒店没有不行,有了大多也生意惨淡。 冯七巧就一直灰不灰白不白的,各种生意插一手,在夹缝里生存。 柳迎春就是在帮六子他们出东西的时候,认识的冯七巧。 冯七巧也不是什么贞洁烈女,男人死了自己得活。 能利用上的资源也不会浪费,见多识广。 她眼睛一看就知道,这柳迎春不是个直的。 对爷们儿从不关心,对娘们儿也不关心。 可是眉梢眼角都透露出,这人满腔情意,还是个情种。 她就动了心。 这年头山高皇帝远。谁管你这穷乡僻壤里面,是男嫁女,还是女嫁男,坐在村口唠嗑的老太太们裤腰带加一起,也不能把村子圈起来,八张嘴说闲话,也不能改变这日子。 她一个寡妇,能把日子过成现在这样挺不容易,至于外面的风言风语,冯七巧自动屏蔽,心理不强大,那就一根绳吊死算了。 男的对她嗤之以鼻,女的对她嗤之以鼻。 一个是因为看得到吃不到,一个是因为自己的男人吃得到。 冯七巧对男人没什么兴趣了,经手太多男人,都是一个德行没有想象中的安宁日子。 “只要你从了我,这里里外外全是你的,姐姐我呀也是你的。” 她跟柳迎春说自己的心思,可柳迎春今天来,是做别的事: “姐姐,这好男人多了去,个中滋味,姐姐又不是没尝过,何必在我身上费这个劲。” 柳迎春随手拿了块糕点,边吃边说道: “这场水有人偷偷下河去发财,也摸出些东西来,没有地方买。姐姐手眼通天能不能给搭个买主,老规矩三七分。” 冯七巧捏着帕子上来,一把甩到迎春脸上,迎春头一扭也不生气,笑盈盈的抓住帕子。 冯七巧就是想坐下,迎春不动声色让出空位来。 “学会跟我躲了是吧。” 她笑的娇媚: “这有什么不行,行啊,三七分,老娘我又赚的够多,只不过东西要干净,带着红印子的我一概不收,省得明天,被冤死鬼讨债上门。” 一码归一码,两个人谈事儿,那就正经谈事闲聊,就随意闲聊。 把这事说定了,柳迎春就要走,冯七巧还想留迎春再待一会儿。 她也不答应: “我出来有些日子,不知道家里怎么样,我着急回去看看,有机会再跟姐姐说闲话。” 言语之间俨然一副归家心切的模样,冯七巧心里称奇。 柳迎春,有什么事儿会对家里这么上心? “怎么也就一个夏天没见,妹子这是家里藏的人,怕被狼叼了。” 也算是事实。 “还差点火候,等成的时候请姐姐喝酒,到时候可一定要赏脸啊。” “你还真藏了个人,多大男的,女的?” 柳迎春站起身来,拿起桌上的包裹。 “一个男人需要我藏,那我藏的意义是什么?” 她推开门大步往前走,阳光照进屋子里面只留出门框大小的一块亮晶晶。 屋里别的地方都藏在阴影里,冯七巧也坐在阴影之中,看不清脸上的神情,半晌之后,娇笑两声。 “原来心里有人,害得老娘以为自己魅力不足。” 柳迎春下山吹了口哨,从林子里跳出几个人来。 围上来急切的问怎么样,柳迎春把身上的包裹打开,里面的东西给大家。 “把这些拿回去分了吧。” “最近这边别来,等到他们河里的东西摸干净晒干以后,再套车送过来一套,这地方好多双眼睛盯着,离远点。” 她在这铺开了势力,明里暗里给她办事的人不少,柳迎春一直赏罚得当,从没出过什么大问题,这次从河里摸的东西也是一笔收入。 别的村子也有人觊觎这些东西。 互相抢,这源头就杂,出了问题,也没那么容易被发现,柳迎春故意让手下做事的时候,小心一些,东西不要摸太干净,留下一部分的让别人帮忙抵灾。 她交代完就要走,突然从旁边的林子里匆忙跑出一个人凑到跟前。 “姑娘,那边出了点乱子,而且把咱们牵连上,现在长生他们几个,都被抓走问话了。” “怎么回事!” 原来这周围也是有秦楼楚馆,只是规模很小,用土话讲叫暗娼。 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寡妇和想要不劳而获的女人们经营的。 柳迎春头两年想要赚钱,接触过这个门档,当时下狠手把周围几个聚集的地方整合在一起,又开了一家大点的,当年救的一个妓女,自告奋勇当了老鸨,她自己倒是抽身了。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局限性,你硬要这些妓女从良第一,男人们不会把她当好东西,第二还是有人不停的骚扰,生活真的会过好吗? 柳迎春扶持上的那妓女,虽然仍然沿用老规格做事情,但是不再强行拐卖良家妇女,而那些自愿进妓院的,没有这条出路,这些女人也只剩个死。 是这样自愿入行的,对待客人反而上心许多。一来二去名声打了出来,周围几个县城的老爷寻欢作乐。也愿意不辞辛苦坐车过来。 这妓院里面的花魁也慢慢被大家推了出来,生意一直是这样的,谁知头些日子,中间一个县城来了几个面生的老爷,一来就点了花魁。 春宵一度,老爷对花魁十分满意,大手一挥想要买走,但是这个买人中间也有很多规矩,更何况女人是自愿进的,并没有签卖身契,老鸨也没有规则让女人卖。 那老爷买不走人,也不知道什么玩意让他鬼迷心窍,竟然硬把人带走了。 大家谁也不知道,等第二天发现花魁房间里空无一人,这才反应过来。 “走了多久?往哪个方向?路上可有人看过?” “走了一天一夜,有人说往旬阳那边走了。” 旬阳。 柳迎春闭上眼脑袋里快速??出一张线路图来。 这距离,现在往过赶来不及了,但是再晚点人一旦进了府里面,随便找个卖身契,压个死契,要人也要不回来。 “叫人,叫几个信得过的兄弟,再准备几匹马。” 她本来要回村,现在只能临时改主意。 即使是这样,柳迎春还是吩咐另外一个兄弟,把一小包东西送去榆树湾村,交给一个叫宁玉的姑娘。 小兄弟脚快,很快到了榆树湾村,问了路以后往山上走。 宁玉在扫院子,有个面生的小孩,探头探脑往里看。 “你找谁?” “你就是宁玉吧。” 那孩子进院来把身上的包裹解开,递给宁玉。 “这是柳迎春让我交给你的,还给你留了句话,说她去一趟县城,少则三四天,多则五六天。” “那她有没有说,是因为什么事情去的?” “她要去救女人。” 第48章 生气,生到她心头去了 宁玉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个合格的贤妻良母,柳迎春不管做什么事情,会让人带回信息来,自己就在家里操持家务,等着她回来。 但是在心里,宁玉也有一些生气,柳迎春和她的交流方式,总是差着一些更亲密的感觉。 宁玉还没发觉不知不觉之中,柳迎春已经能轻易让自己的情绪起伏,不受控制。 晚上做梦,梦里一片火海,宁玉在噩梦之中,醒来久久,不能平复心情。 她不知道怎么了,心慌的很。 最后实在睡不了,一大早就起来顶着俩黑眼圈在园子里面除草。 连柳叶看见都惊叫出声。 “你这怎么弄的?晚上屋里有蚊子啊,这眼睛黑的好像锅底一样,不行你回去补个觉吧。” 她也不知道怎么,只觉得自己心里很烦躁。 这情绪无处发泄,但日子得过,该做的事情,她一件也不想放下,又一天精疲力尽的,做完了事情躺在床上时候,宁玉恨不得明天不要醒来才好。 她捶自己的头: “你到底怕什么?又不是第一次出门,又不是去做什么要脑袋的事。 况且追个女人能有什么事儿?” 宁玉说不出来身上哪儿不舒服,反正浑身不舒服,又是在床上滚了半宿,这才勉强睡着了。 已经好几天没有正儿八经晒过干菜,今天无论如何也得干活。 宁玉勉强打着精神在那一片一片,心不在焉地摆着菜杆。 “你们听说没,咱镇上可能要出皇后娘娘了!” “就是就是,而且还是那个风骚的。” “嘘……,你不要脑袋了,什么风骚的,人家皇上喜欢,听说连夜往汴梁那边送呢。” 这种破天地的大新闻,一下就把小村子给沸腾了,不管男女凑到一起,总要聊上几句。 宁玉初听到没在意,但是随着大家说的,她想的越来越多,越听越觉得心里面不太对劲, 难不成是柳迎春被选上了? 不可能! 这个念头一起,自己就给否定了。 柳迎春跟风骚有什么关系? 可,可柳迎春是去追一个女人,最近又有女人被皇上相中送走了,难不成? 这女人和柳迎春有什么关系? 坐直身体,宁玉浑浑沌沌的脑袋里,露出一道清明来。 真要捅破天啊。 如果真是柳迎春在意的女人,皇帝老儿要了,柳迎春也会去抢的呀。 可什么样的女人需要柳迎春拿命去抢,宁玉想不明白。 柳迎春除了出去做事情,基本都在自己家和这边,也没有什么机会出去见人,也并没有女人贴上来,这是怎么回事? 她坐不住了,借着送菜的理由,去村里转,宁玉最近卖了很多东西,日子也过的有起色,女子撑家门本来就不容易,她还能找到挣钱的方法。 这会挣钱的头脑也让大家很佩服,她又勤快,谁看见她都要夸上两句,她去村子里面送东西,有人热情的和他打招呼。 “这不是宁家的大闺女吗?今天怎么有空往村里走?一个人管家里不容易,该歇歇。” 宁玉跟大家打招呼,顺利的潜入人群之中,听着大家讨论这件事儿。 听着听着,感觉自己有点回过味儿来。 柳迎春一定是去追这个女人了,但是不一定能追得回来,她跟这女人有关系。 也许是因为常年在外面跑。 她那种人,一直忍让别人,只能说是自己愿意的,否则别人可做不到让她忍。 听来听去,那话来回说也就没劲了。 宁玉溜到柳叶家,柳叶看她串门赶忙迎出来: “你怎么突然来了稀客呀?平时想让你到这坐一会儿,你还不肯呢,今天这是怎么了?闲了?” “我就是想不明白,你说柳迎春图啥?” ““你不讲我倒也不想说,你既然想问我,说说也无妨,迎春和这女的指定什么事儿都没有。”” “因为迎春一颗心都扑在你身上,你个傻子!” 宁玉被这突如其来的信息砸懵了,傻愣愣坐在那。 “说你傻你还真傻,你自己随便想想,柳迎春对你,她正常吗?” 柳叶这人机敏聪明,很多事早就看透了,柳叶不说,是觉得大家关系也好,万一说穿了以后反而没得相处。 特别是柳迎春剃头挑子一头热的状态,万一给宁玉说出别的想法来得不偿失。 宁玉是谁,这村里有名的闷葫芦。 只知道埋头干活,这样的人破天荒地跑来问自己,柳迎春追另外一个女人是为什么? 那只能说在不自觉之中,她早就接受了柳迎春。 生活枯燥乏味,日子清贫,可人的精神不会被这些所束缚掉,宁玉或许从未设想过这样的道路,但并不代表身体情感,不会自己作出选择。 “还傻着干什么?柳迎春可稀罕死你了。她干什么去了? 我不管,可心一定在你身上。” “不可能,我们都是女的,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呢? 宁玉是从现代走的。 这个,她还真看到过。 只不过两个女孩才中学,对未来还一片彷徨,拥有的只有最纯真的心动。 她那时候也不讨厌也不羡慕,那是别人的事。 可这会儿,她一下子被砸中,变成了故事里的另外一个人。 柳迎春,喜欢自己? 宁玉失魂落魄从柳叶家走的。 她没有去心爱的地里,也没去园子里,搬了把小木凳坐到院门口,看着那一片一片的野花,就这么呆呆的坐着。 坐了三天,夕阳的余晖中一个人牵着马缓缓的走过来了。 宁玉站起身来看着她,也不靠近,也不掉头就走,只是沉静的看着。 她身上全是赶路留下的疲惫和沧桑。 “我回来了。” 孩子们都送走了,晚饭只有两个人,宁玉炒了三个菜,还罕见的打了一壶酒。 酒菜上桌,柳迎春不解。 宁玉擦干净手,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看着前面的小杯子说道。 “坐吧,今晚陪我喝一杯。” 二人对坐,桌面上的菜还冒着热气,月亮缓缓升起来。 宁玉抬起杯子,向柳迎春一举。 “这么长时间,我们姐妹全靠你帮衬,养着,这杯酒我敬你。” 说完也不等柳迎春喝,宁玉自顾自喝了下去,酒水的辛辣。辣的宁玉猛皱眉。 她放下杯子,眼睛里一片红。 “我是个没本事的,一场洪水把家里冲得七零八落,虽然弟妹都活着,可我那时连日子怎么过都不知道,当时你跟那流氓起了冲突,我只是下意识去拉拉你的手,也不敢帮你骂,也不敢帮你说什么。 可你却把我记在心里,从那时候开始,你就一直在帮我,我有时候做梦感觉自己像活在梦里什么都不真实,眼前拥有的一切真的是我自己弄出来的吗?” 宁玉胡乱的在脸上抹了一把,指缝间透出隐隐水光。 “迎春,你是我命里的贵人,你让我在这边有了归属。” 柳迎春面色很沉,宁玉太反常了。 自己走的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让宁玉失态至此? 她伸手把宁玉的酒杯抢了过来,仰头把里面的酒水喝干净,宁玉就盯着她,酒杯拿起来一点不介怀。 “不管有什么事,咱们慢慢说,想放松喝点酒可以,但是要慢慢的喝,你这样除了伤身体,什么都做不成,甚至连个正经的聊天都聊不好的。” 宁玉又倒酒,话也没说几句,一壶酒见了底。 柳迎春眯着眼,只喝了两杯,身上的疲惫这会儿已经差不多了,可是心里的担忧更重,宁玉到底咋了不过看这情况问不出来,索性就让宁玉喝醉吧,喝多了就说了。 宁玉像变戏法似的,又拿出一壶酒来,柳迎春的脸色就不太好看。 宁玉这么省钱,怎么会舍得买这么多酒,看来事情不小。 她心里开始琢磨,是要花很多钱,还是比较麻烦的事呢? 第二壶酒又见底,宁玉彻底喝多了。 阴历十月份的天夜晚还是很凉的,可身体里的燥热却怎么也压不下去,宁玉烦躁的解扣子,几下就把小褂的扣子扯开一半,歪歪斜斜,要掉不掉挂在身体上。 白皙的皮肤,俩根小绳绕过脖子打结,兜住会走光的身体,一呼一吸之间。 身体像风吹过一般,荡出波澜。 她拄着下巴,右手无聊的转着酒杯。 眼眸微眯,睫毛轻轻颤动,像是醉的深了又像是故意调皮。 柳迎春伸手去拉上衣服,被她后仰躲开: “你这人真奇怪,不让看的时候心里痒,大大方方给你看,你又来遮……” ! 第49章 月色不如她的美 “你说什么?” 手停在半空中,放不下,举不动,表情有龟裂掉。 柳迎春吃惊的声音都有些变调了。 宁玉嘟嘟嘴,伸手拉着那手直接放到自己这边,捂在心口处,歪着头,像是笑又像是嘲讽,更像是轻蔑。 “想又不敢做,真是懦弱……” 柳迎春猛抬头,死死的皱着眼睛,自己一定是回来太晚鬼打墙,被妖精迷了眼睛。 宁玉怎么会说出这些话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可身体随着呼吸的起伏,是不会骗人的。 手指就像是被烫伤了一般,酥酥麻麻的感觉从指尖一路传到心脏让人呼吸困难难以思考。 她艰难开口: “你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我不光知道,我还想让你也知道。” 小巧的脚,轻轻踹翻了放在桌子下的一个箱子。 随着里面物件滚落到地上,柳迎春当场石化。 喝的太热了,宁玉不耐烦,把小褂上的扣子全部解开,拉着柳迎春的手没有放开,紧紧捂着的同时,用脚踢了踢地上的东西。 她面颊潮红,眼眸迷离,话语也是轻的好像梦呓: “你要一直对我好,我没有谈过男人,我也没有沾过女人,所以我没有看清你,被你骗了这么久,真过分。” “你喝多了咱们先躺下,我去给你煮点解酒的,等到酒醒……” “我好热,你救救我,如果你不肯救,那我只好去找别的男人……” 话被堵住,人被抱走,宁玉软软的靠在怀里,双手抱着脖子。 她单手抱着人,另一只手拎着箱子,毫不吃力。 低头能看到柔软的发丝落在胸口,陷进去的沟壑深深。 她散发着酒香,好像上等的酒曲,只要加入清泉,就能酿出佳酿来。 她也醉了,醉的很深,…… 床围上的农家合乐图里,有少女在辛勤劳作,她明眸皓齿,低着头撒种子。 宁玉发散衣落,散落在身体周围,她跪在床上,抓着床头死死的咬嘴唇,泪珠流下来,滴进枕头里。 她无力的忍受煎熬,柳迎春不许她发出声音,否则更凶,她只能随她。 “她在干什么?” “她,她在种田,在撒种子……” “我在干什么?” “你,你也在,在播种……” 十指相扣中,她差点以为自己要掉床下去了,最后一刻总会被她捞起来。 惊心动魄,猝不及防。 宁玉种了十亩地一样,累的嗓子哑了,腿也麻了,腰也断了。 柳迎春抱着她,手在酸痛的部分贴心的揉,揉的宁玉直躲,却怎么也反抗不过她,查看伤情变成了又一场胡闹。 宁玉看看床头的灯,还没有外面的天光亮。 她累死了。 “我要睡一会儿,不要叫我。” 柳迎春靠着床头,擦干净手指把毛巾扔回水盆: “现在告诉我哪个不长眼了,在你身边说闲话。” 宁玉懒得理她。 就被人强行掰过脸绵长的亲,亲到宁玉眼尾又红了才罢休。 她气喘吁吁: “你不要以为你那点想法能瞒一辈子,你当我是傻瓜吗。” 又被堵住,亲到几乎上不来气。 宁玉要炸了,迎春挑眉: “靠你是一辈子反应不过来的,我总得知道这几天我不在,谁过来挑拨了你一番春心。 虽说无心插柳柳成荫,可我也得知道是谁插的。” 宁玉困的睁不开眼睛,一直往被子里面缩,迷迷糊糊搂着身边人的腰。 就要睡着了。 她还在酒劲上头。 伸手在腰上的肌肉摸了几把,听到抽气声,她小小的得意。 当谁是文盲呢? 见过的多了,别说女同,男同都见多了,她只想抓住这个人。 不能接受失去她,这种方式好,就用这种! 她尝到了疼爱的滋味,滋味很好。 是难以想象的温柔和舒适。 比纳入,好太多。 宁玉的精神分裂很严重,但是在这种时候,十分有用。 不是疯子,谁会信自己穿越了呢? 她沉沉睡去。 柳迎春却难以入眠。 她到这会还不太敢信,这事儿就这么水到渠成了。 但是,她的鼻子是好的…… “宁玉,你真的好疯,可是我好爱你……” 说着睡不着觉的人低下头来凑到宁玉身边额头抵着额头。闭上眼,没一会儿屋里就传出两道轻柔平缓的呼吸声。 月光中地上箱子里一个木头做的物件,闪着盈盈水光。 柳迎春总算在第二天,把自己出去干嘛,交代了。 宁玉卧床不起,小脸红扑扑的,摸着有些热,想吐是喝醉了的后遗症。 唉,当时勇士一般过后弱鸡一样。 “你也真是疯,就这么打直球,你也不怕把我给吓跑了,到时候得不偿失。” 怎么可能? “要是把你吓跑了,就证明你对我没感觉,那我就找别人了。 你这么大个人一直住在我家里,说不清道不明到时候,我还把你送回去。 你帮我这么多忙,我想办法还给你,我们就两清了。” 柳迎春上来就拧宁玉的鼻子,恶狠狠的说道: “你就算找了别人,我也把你抢回来,折磨够了再放手,我还把那人腿打断了。” 哼! 宁玉喝口汤,对于自己昨晚的献身之举,甚是骄傲。 感情不就是你退我进,你逃我追。 曾经是曾经,现在是疯批。 柳迎春默默喜欢她,那就说明她可以索取。 她对爱的认知就是陪伴,习惯性陪伴,和非她不可。 失去的东西太多了,还没有失去的,凭什么不抓紧?凭什么要给别人机会? “今天不要出屋了,事情都有人在做,我回家一次,拿些东西过来。” 宁玉始终昏昏沉沉,柳迎春交代一下,这才出去。 她回家了。 福哥跟着柳迎春,她出去办事情,福哥把那户人家的小活计做完了,这才回家,看见大姐病了就带着小妹收拾院里的东西。 小妹一边费力的装着蔬菜干,一边懵懵懂懂的说道。 “大姐病了一直说胡话,晚上睡觉还关门,不让我们看了。” “病了当然要关门,不关门就着凉了。” 福哥看着宁玉的房间。 大姐生病的话,他们跑进跑出也休息不好,这房子盖的再好还是有点小,旁边的空地倒可以规划着再盖个房子。 福哥才开始接触这套活,里面的学问让他叹为观止,不过现在福哥有了个目标,学成三五分,在跟师傅说能不能在院子里建个小楼。 他把厨房拆了,其实就四根木头上面顶着个草席子很简单的事儿,拆了之后福哥闷头做事,柳迎春回来的时候,地上已经竖起了三面竹篱墙。 “要做厨房吗?这个东西最好不能避雨,挡风也差一点。” “师傅,这是用来遮灰的,外面我会再用竹子砌墙来。” 柳迎春点点头。木匠本来就是发散思维的活计,自己脑袋里面有什么奇思妙想,努力用手去实现就行了,不用管太多。 她拎着箱子进屋轻轻推门,宁玉睡熟了,不自觉把被子踢了,露出纤长的胳膊和腿。 小箱子放在靠窗边的桌子上。迎春摸了一下桌上的水壶,水温已经凉透,倒出一点儿来,茶水清亮,看着不错。 端过去,她低头抱着宁玉把人托起来一点,心疼她闷哑的嗓子: “喝一点茶润润口,要不然以后再喊起来就要哑巴了。” 宁玉嗔怪,说的什么胡话,怎么就喊哑巴了? 可柳迎春挑眉,指了指桌上。 宁玉一看那个箱子,脸儿就红了。 跟她提回来的箱子是一个花样…… 第50章 搬家来她隔壁住 柳迎春不是个重欲之人,自然是逗她的。 人只有脸上表情丰富起来才会变得生动。 宁玉初尝这事儿,身上软也不想动。 懒洋洋地躺一会儿,忽然坐起来想起外面自己昨天晒的菜干。 “糟了糟了,晒过头了!” 她穿鞋就往外跑,一看外面的架子,小脸一垮。 “完了,这下真完了,这黄瓜干晒成这个样子,炖肉都咬不动了……” 喝酒误事,以后再也不敢,她在心里,狠狠的教训自己手上去拿个筐,赶紧把干子全收起来。 又觉得家里十分安静,怎么大人孩子一个都不在。 小妹这几天一直和小花他们一起玩,小孩玩心重,吃过饭就跑了。 几个小姑娘蹲在林子旁边过家家,头上戴着柳叶缝的发圈。 柳叶在树荫下支个凳子,又抬了块板子。 一面乘凉,一面做着手里的活。 还能顺带看这几个孩子。 她这坐的地方,大家来来往往去地里都会路过,有干活累得慌的嫂子在旁边搬块石头,也坐下来一边敞着衣领落汗,一边闲聊。 “这小妹越长越好看了,你别说像她姐。一家人都难看不到哪,去那福哥过两年出落一下,也是个俊后生。” “嫂子眼睛毒辣着呢,这孩子绝对差不了,只不过咱村里长出这么好看的姑娘来,咱们可都得给好好把把关,可不能歪瓜。裂枣的,到时候心疼。” 哈哈哈,这嫂子被夸奖,心里美滋滋的,一边儿看着孩子们玩儿,一边儿往宁玉家看: “你说这老宁家的日子突然之间就好过了,我还记得没发水之前,这姐弟四个能吃上饭都不错了,他那大伯母天天连打带骂,让这几个小的干活给吃的像猪食一样。 这会儿人都不知道死哪去了,你看人家的日子反而过起来了。” 柳叶儿听到这事儿,眼皮都不抬,低头缝了好针脚。 宁远山两口子那能是好人吗? 也没当过好人。 那时候大家都知道宁玉受苦,可谁也没动过手帮忙。 一来不愿意让宁远山他们找到理由来不讲理撒泼。 二来,谁也不愿意在这寡姐寡弟身上浪费心力。 从什么时候变了的? 不就是柳迎春出现吗? 人们的眼色也是跟着事情的变化而有所转变,现在对宁玉,可没人敢轻看。 “这往后孩子都长大了,变成壮劳力家里挣钱想更多。人家往后比咱们过得还逍遥呢。” 这会儿旁边三三两两坐下了不少乘凉的人们,一边说着地里的情况,一边唠唠家常,打听着这两天发生的各种家长里短。 宁玉家离得最近,有人渴了起身去院子里面要点水喝,宁玉就端出几碗水来。 柳叶赶紧腾出块地方放水,又生怕水把布料打湿了,把针线笸箩拿远了一点。 “就放这儿吧,大伙渴了自己就喝,没有了就去院里自己咬就是了,你忙你的。” 宁玉今天也是弄蔬菜干,搬过来跟她作伴: “大伙儿在这儿唠嗑,我也坐旁边听听,正好这活儿在树底下干,不凉又不热的。” 她也坐一边干活,本来大伙就是闲聊,多一个人加入也不会停下嘴巴,这半天说说笑笑还挺热闹。 “听说隔壁村人们要分开了,地方不太行,有几家因为房基地一直在争,咱们这房子都盖好了,那边还稀烂呢,村长一咬牙把不服管的分到几个村里,咱们村还落了两户。” “村里分家了,那这不得往上报,衙门老爷知道吗?” 骂人嘿嘿笑: “你都说了衙门老爷谁管咱这烂事儿,只要自己愿意,这村里也愿意,要搬就搬过来呗。” “啊,我听说是两户老实人家搬到咱村来,空地倒是有,不过靠下,那要是盖房子可得好好讲究房前屋后还得挖水沟,否则一下雨,从咱上面冲下去的水呀就都从他院里过。” 宁玉把话听进去了。 这事柳迎春也提了一嘴。 搬过来的人家,人口不多挺干净,在原来那个村儿盖房子盖不下去,最后闹翻了才过来的,宁玉祥那柳迎春最近就在榆树湾村干活。 这会儿功夫,王城北正在招待客人,殷勤的把茶水往过地。 “按说我们这村儿人也不少,妹子你知道我也能力有限,能把这些人管住,别给我惹事生非就不错了。你愿意上这村来,我一点意见都没有。 就是不知道你们村长愿不愿意,这逢年过节我们还是要往上交东西的,有你在你们村年年名列前茅的。 这天大的喜事给我赶成好,就怕那边不肯放人。” 这事儿也是柳迎春,思虑好了才来说。 她得尽快跟宁玉更名正言顺的在一起生活。 宁玉是她的人了,她要把以后打算好。 家里她去谈过,柳大娘心里是不愿意,可架不住自己,儿子没着落这往后说媳妇为了家庭,和睦就应该开门别过,特别是柳迎春,掏心窝子说了一番话。 “娘,爹不在了,我在铺子里顶着爹的名号,现在我能独当一面,养家糊口这事儿就不像原来那么艰难了,也早被大家识破的。 桂花嫂子是个好的,跟我大哥小日子过得蜜里调油,这我二哥我三哥都到岁数了,马上要娶亲。 小两口日子过得好,跟两边大人不在身边搅和有很大的关系,我这小姑子虽说不碍事儿,可是在家里分吃分喝,难免人家心里不舒服。 我搬出去另过,到时候把娘你也接过去,咱们母女两个相依为命,大哥他们逢年过节送点心意过来,又成全他们的孝道又让他们自己为自己日的打算,这不一举两得。” “你跟娘说实话,你是不是心里早就这么盘算。” 柳大娘一开始觉得柳迎春一心为家里打算,可是现在她总觉得不止是这么回事。 “你好,我就跟你说一句,嫂子们再好,处的再甜蜜,你最担心的不就是我的手艺被人偷学。 你忘了铺子里面林掌柜家,最后怎么分崩离析闹到那样的。” 柳大娘深深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娘岁数大了,这心里有时候就想稀里糊涂的过,表面乐乐呵呵,兄弟姐妹都在一起,我是最开心的。 可你说的在理,这日子不能老压着,有人出头就有人记仇,要是处理不好就是我的当娘的过分。 你既然有这个心思,那我也不说什么,现在我身体硬了,也不用非去讨你闲,如果我碍他们事儿了,有这个闺女在我也有退路。” 王城北知道了柳家嫂子的想法后。满口答应柳,迎春去镇上,到衙门拿到自己分门别过的文书,再拿过来,请王城北和王大伯签字画押,就算正式搬进了榆树湾村。 在担保人一栏,宁玉的名字大大的写在第一位。 她没想到,柳迎春搬来的这么迅速。 柳青松三兄弟也很快就来了,在宁玉家小院后面,刨出一块宅基地来给妹子建房子用。 妹子为什么出来过,柳青松也听马桂花说清楚了。 他想不通这些弯弯绕,但是帮妹子干活他愿意。 青山,青海,正是壮年。 哥仨一样的大高个身材好在村里来回走,人们看着心里也会起算计。 可宁玉跟柳迎春说的非常清楚。 “别来给我配平那套,我告诉你,你给他们说媳妇儿给自己找嫂子可以在外面碰巧遇到可以托人打听,但不要在我认识的这些人上下手。” “我的朋友,我的闺蜜,有自己的想法和自己会中意的男人,即便爹妈说了,也要讲究个心里乐意。 不要把大家的关系搞到进退两难,如果两人磨合不好出现纷争,那时候只有女孩子在感情里面左右为难。” 第51章 不允许她的未来没有自己 迎春本来想反驳几句,但是忽然发现自己心里面这个想法似乎是有些问题。 怎么就下意识觉得自己的哥哥,跟别人家的姑娘能这么轻易就匹配上? 真的像宁玉所说,熟人好下手吗? 但是柳迎春心里也有自己的判断,青山青海要过来帮忙盖房子这段时间常走动,如果人家自己生出情愫来,那宁玉也能理解。 搬迁户进来事情很多的,而且乡亲们是跟柳迎春打过交道好接受一些,另外一户进来就困难重重,不过这些不在她们两个关注的范围。 天越来越冷,木屋的好处还没有尽情享受,坏处就来了,到夜里屋里的温度不够。 宁玉原本攒的钱想着先从伙食上改善让大家吃好,但是眼前显摆着的问题是晚上盖的不够厚。 这个事儿宁玉想了好几天,如果说去买碎布请柳叶帮忙不是不行,可这太麻烦了,再有碎步就算能缝成被面,棉花也是一笔好钱啊。 看着兜里有两个钱,实则算一下,所剩无几。只能另想办法再琢磨挣钱的道道。 她心里有事,晚上披着衣服坐在院子里,一个人出神。 “这是怎么了?” 柳迎春最近手里的事情做得很顺利。 她本来就不想一直这样过着,但是现状让柳迎春一藏再藏,她也不是非要活的土皇帝一样才行,可也不至于老让宁玉这么苦着,最近宁玉担心的事儿比较多,但哪一样说的破天,也就是因为没钱,她有心把私房钱拿出来一些,又不知道宁玉能不能接受,她性子比较倔,又敏感,柳迎春无处下手。 倒也不是想一下子把宁玉给砸懵,好歹也让宁玉知道,她们完全可以过个生活富足啊。 “我晚上在这想,地里面田里面还有园子里,每天都在出钱,可总觉得还不够。 所以我想出去做工,做些零工也行,接些活。” “不行,我不同意。” “为什么?” “三个孩子一个家已经足够你忙碌,这些短工虽然能带来一些收益,可又麻烦又费时间,马上天就冷了,家里家外的活计压的人都喘不过气来,你哪来的时间做这些。” 宁玉不服气,明明可以挤时间做嘛,大的做不了,做些小的也行。 “我不反对你想要多赚点,但是这条路不行,你死了这条心。” 她根本就不知道,外头到底什么样子。 她这花一样的年纪,去给大户人家浆洗衣服,缝制家用或是给人家当婢女,不管做哪一个风险都太高了。 宁玉是个干干净净的农家孩子,不存在悄无声息被人弄死,可是危险无处不在。 就算不被老爷少爷看上,但是一起做活的人里面,你也不知道被哪一个看上。 这个时候的刑法很严苛,但同时社会对于女性的压榨又十分的残忍。女性即便受到侵害,说出去也只能玉石俱焚,以死谢罪。 更多的人,只能咽下苦水。 “这不是没办法,穷能抵过一切。” “有我在,你为什么就不能信我呢。” 迎春也不明白,宁玉这独立的思想没什么错,但为什么会这么执拗? 如果不是两个人现在关系亲密到这样,柳迎春相信宁玉连这些打算都不愿意和自己说,她永远在为自己编织一片未来,未来之中不容他人侵入。 “你不能只活在自己的虫茧之中,你去哪!” 柳迎春一把拽住她,只是一个用力,宁玉就落入她手。 伸出长指钳着下巴。 她亲的肆意,还带着浓浓的不甘心。 亲完之后,两个人的眼里都冒火。 宁玉急促喘气: “你现在连理都不讲了,你跟我说你能掏到什么地步,我又凭什么让你一直这么养着我是个人又不是只小狗。 我花自己的钱我更安心。” 把头埋在肩窝里,深深平复情绪许久之后才无奈的在她脖子旁边轻轻咬了一口: “我是你的另一半,我就应该介入你所有的打算里,不用你同意。 这些事情我应该承担。” 宁玉再怎样也没有闹得过人,被柳迎春扛回去好一顿胡闹。 最后只能红着眼无声的控诉她。 心满意足的人,才不在乎这小小的抗议。 “房子还没盖的时候,我就想好后面怎么办,这个你不用担心,至于屋里的东西,我不会弄出出格的了。” 宁玉还想说什么被人强行搂着。 “嘘,今天我很累,需要休息,如果你不肯睡,那我只能舍命陪君子,当个风流鬼了。”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她还有什么办法? 睡吧,睡吧。 两人同床共枕着,头发纠缠在一起,如画卷,如云朵,缱绻缠绵。 因为靠近山边再盖房子,要替前面房子做好防风的功能,不能是木屋这一次。 几个兄弟一商量,干脆就盖泥瓦房。 这泥瓦房也分泥块和黄泥,他们觉得还是泥块更好。 节气在这儿,天越来越冷,已经没有在晒泥块的好天气,不过这东西现在有人专门做,掏点钱可以买现成的。 柳青松套着小驴车拉泥块,又借了村里别人家的驴车,两车一次,分七八次运回来。 马桂花也跟着车来,就用宁玉家的厨房做饭招待大家。 她已经怀孕了,身子逐渐丰腴,但精神很好,身手也利落,完全不像是娇滴滴的小孕妇。 宁玉生怕她有个闪失,不愿意让她事事上手。 她却不怕: “这么点活,我怎么做不得,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多活动活动以后生孩子还好一些,要不然养大了把身体养死了,生孩子的时候闯了鬼门关,我可没信心。” 家里能干活的人多,基本上也没有惊动村民。大家想来帮工也都被委婉的劝走,只有柳叶每天都过来帮忙。 现在柳叶和宁玉已经处成了好闺蜜。 她来帮忙,跟马桂花一起做饭。 摘豆角时候,马桂花跟她说话: “你们俩关系可真好。” 柳叶摘着豆角,从豆角架中间看了看马桂花,她仰头摘豆角,脸上都是阳光: “性格合得来就能走到一起,我和宁玉原来也没这么熟,了解以后就熟了。” 马桂花点点头,宁玉这性格谁不喜欢? “你小姑子以后在我们村你也能常来,往后咱们处久了关系也能这么好。” 这就不一定了。 “我跟你们也能相处的好,不过常来常往就不容易,以后等有了小崽子,我只怕三五年都抽不出身。” 是啊,这女人一旦有了孩子,就等于拴住了人,想跑都跑不脱。 “现在小还没嫁人,想干什么我就干,省得以后后悔。” 两人才聊几句,宁玉也过来摘菜。 大家又聊到盖房子上面。 这马桂花就嘱咐她: “你跟迎春好的住在一张床上,我也不怕她一个人进去睡腰酸腿疼的,我跟你说这房子用泥块建的,这后面两三个月是不能住人的,里面湿气太大了,天天点火要熏的。 她这人,跟个火烧爆竹一样,想干什么抬腿就干,有事儿你还得多劝着他,我们不在身边,就算着急脚也替不上嘴。” 柳大娘心里担忧的不行,可是天冷了,再加上儿媳妇有了身子,该做的被褥要提早准备,在家里面忙的头昏脑胀。 宁玉就是他们家帮忙照顾柳迎春的人,马桂花只能跟她说: “我娘说了等过几天她自己扛着行李,过来到那时妹子你就多歇几天,让我娘也给你好好照顾照顾。” 宁玉听到这话吓一跳。 她跟柳迎春这相处情况,可不能经过任何一个大人把关藏不住的,到时候真要天塌。 第52章 死而复生,大伯母来了 可是这母女连心,柳大娘不打招呼突然驾到。 她从小驴车上下来,精神抖擞进了小院,身后哥儿两个背着大包小包。 宁玉披着小褂,赶紧迎出来。 最近这几天晚上夜风冷,屋子里面有些透风吹到头了,宁玉得了风寒。 头上还扎着条白布巾,看起来楚楚可怜。 柳大娘一叠声喊着心肝啊,就把人给拉里去了。 “我担心我家那小兔崽子,越不让我来,我越担心,你说我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人,万一做工的时候受伤了瞒着我,我也不知道,所以今天我就让他们哥俩把我给带来了。” 宁玉连连点头,大娘想女心切,肯定是不放心,不过柳迎春最近倒是没什么事儿,看一看也就放心。 当娘的怎么能舍得自己的孩子,从小豆丁那么大一路养起来,感情只多不少。 “她最近没有出去做工,这不是房子建过来,又跟村长说要开上几亩田,到时候要办田契,这两天正在外面画田地的尺寸。” 一听这个大娘坐不住了,她神色有些担忧。 “这可是个大事儿,这地呀,最好能独开一块儿,虽然周围会长杂草,操持起来有些费劲,可是免去许多邻里间的麻烦。” “大娘你放心吧,我们两家的地连在一起。” 柳大娘一听更不放心了,她一副你这孩子还小,什么都不懂的神色,教导宁玉。 “说你们小吧,这就不懂了,你们两家的地挨在一起,周围没有别人家,平日里自己觉得地头脏了,多开出一块也会被有心人看在眼里偷偷说坏话的。 最好就是划清楚,在周围栽上一圈小树。” 这些事儿宁玉确实不懂,大娘说着话打发青山过去看一下,并把自己的话带给迎春。。 她闲不住,让宁玉在床上躺着,起身去看房子,这房子已经建出大框架来了,但是周围破破烂烂,建筑材料一堆一堆的,大娘埋头收拾起来。 宁玉怎么躺得住,穿好衣服想帮忙,反而让大娘一顿数落,最后只能坐在一旁帮忙收拾点儿无关紧要的东西。 两个人边干活边聊天,也不觉得时间快。 “等明天这房子盖好了,我就在这常住,小妹你放心就交到我这儿来,我呀岁数上来了,看见孩子稀罕的不得了。” 宁玉本来就担心自己如果出去做事情,小妹没人看,柳大娘能过来帮忙带孩子肯定是最好,可是有人想半夜跑过来睡一个被窝,就有点难度了。 果然柳迎春看到娘来了,跟大家的反应截然不同,苦着脸。 “娘,我断奶了,你看你我走到哪儿你追到哪儿,你这老胳膊老腿好好养着不行吗。” “我打死你个小没良心的,老娘硬朗着呢,少咒我! 再说了你跟个小子一样粗心大意,每日里都靠人家宁家姑娘帮衬,你给人家什么好处了,啊?” 柳迎春抬头去看。 宁玉像小白花似的,最最乖巧的模样,穿着单薄的小褂,乖巧的坐在一旁低头,不知在框里面干什么,侧着耳朵听大娘说话,再比起自己来确实没得比。 “你看什么看,出去干活!” 老太太说一不二,就是年纪大的柳迎春。 宁玉都没想到这母女这么搞笑。 到半夜,她坐在床边看着窗户被推开,柳迎春跳进来,还双手举着窗,一点声音没有。 猫儿一样过来了,她左看看右看看,确认没有人发现,这才转头,亲昵的凑过来拉宁玉。 宁玉窝在她身边,头晕晕的,呼吸也是呜啦呜啦的,她伤风了,柳迎春偏偏爱她这个模样,心疼的伸手,把发梢捋到一旁,捏着小脸儿看了一下。 端过旁边的药吹了吹,来逗宁玉吃药。宁玉也怕吃苦,特别不喜欢吃药,每次都要闹很久。 “我不要,这药苦的吓人,我宁可盖被子捂汗,我也不想吃,就是伤风嘛,我多捂几身汗就好了……” “不行,你身体弱汗出多了,人就要休克脱水了,乖,先把药吃了。” 宁玉努力的扭头不肯配合,柳迎春一不做二不休,抬手把一碗药喝下去,随后掰着宁玉的脸连灌带推硬给她喝了下去。 宁玉皱着眉头,用力的捶柳迎春的肩,柳迎春也不反抗,顺势解开外袍的扣子。 伸手抱住宁玉在耳边说: “乖乖的药吃了,身体好了,赏你更好的……” 宁玉瞬间耳根子,红的能滴出血来…… 她这个更好的,可不是什么好事…… “你有点正经,被人听到怎么办? 到时候你真成流氓了。” “流氓就流氓,圣人还说,食色性也,我呀,也就是个普通人。” 说着说着,手就不老实起来,宁玉又挣脱不开。 到底被柳迎春拉着。 又一顿耳鬓厮磨,最后迎春吻掉她的汗珠,抱着人滚进被子里,这才沉沉睡去。 还不等天亮,床边就没人了,宁玉现在有种自己真的在偷情的感觉,明明家里没养野男人却永远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心虚。 她坐起来,低头就看见胳膊上有几圈红痕。 再往身上看,惨不忍睹,特别是胸前,连一块完好的皮肤都没有。 深深浅浅,全是痕迹。 柳迎春是个强势的人,做什么都务必要求尽兴才好。 她又不太会拒绝,最后总是任由她胡闹,扶着床边只感觉小腿发抖,浑身酥软,到底又补了个觉才算好一些。 柳大娘来了,这房子就再也不用宁玉帮忙。 宁玉身体好点,大部分精神都放到创收。 就在这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把她抓起来!!” 院子里闯进几个彪形大汉。 不由分说闯进屋里,拉起宁玉就往外拖。 外面全是人,大家都在好奇的往前面探头。 也有几个人神色愤怒,正在言辞,激烈的和一个人在争论。 “你要不要脸? 老巫婆,你当家的死了关宁玉什么事儿?你偷偷收了人家嫁妆钱,你还有脸回来!” 黄凤英披麻戴孝哭的鼻涕眼泪哪里都是,脸上皱成一团,坐在那捶胸顿足。 “我的命好苦啊,我那当家的硬生生被这个贱人给坑死了,一门心思为宁家打算,到死,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柳叶站在人前,柳眉倒竖。 “你在这鬼叫什么啊,走啊,去衙门! 刚好找不到你,这事儿还没完!” 王二婶子强行拉着,要不然柳叶都要上去动手了一样。 她瞪黄凤英: “当家的死了,你和我们村就没关系了,你自己找个人家走了就完事儿,藏下的钱也没人跟你要。现在还回来算计,我看你真是瞎了心!” 平时跟宁玉交好的可不止这三两个人,经过这些事,她的能力,人体村里面也算有口皆碑,特别是拉来了柳迎春,对于榆树湾村,这真的是一件大事儿,不管从哪方面讲榆树湾村的人们比以往更团结。 如今黄凤英出现,还带着娘家人,想把宁玉强行拉过去,连平时最老实的人也带上三分火气怒骂: “这不当人的婆娘,天还要塌了不成,你有本事把人拖走,看我们不把你告到倾家荡产!!” 六子带着几个兄弟急匆匆过来,人手一根镐头,冷冷站在人群边上。 里面那几个男的看着眼前这个架势,也撒开了手,虽然还是把宁玉围在中间,却也不敢再有举动。 黄凤英一看,这村里的人怎么都在向着宁玉说话,这可不对劲。 她这么多年,一直让大家把宁玉当傻子看,人们从来没有关心过这几个孩子,怎么突然之间风向就变了? 这时一个络腮胡的男人上前,对她使个眼色,用手比划了两下。 黄凤英知道自己回来被林家发现,已经有人去村里找她要钱了。 如果不能把这事儿解决好,那边村里也不会让黄凤英回去的。 她只能硬抢,想到这儿还有什么好犹豫,黄凤英一轱辘从地上爬起来,大声吼道: “只要我活着,我就是你大伯母这事儿我说了,就算你们都是外人,离我们家远点,把她给我拖走!!” 第53章 给我打! 这话说出一瞬间,几个男人上去连拉带拽,把宁玉往外拖。 六子嘿嘿一笑,拎着搞头走到人群最前面,往地上啪地一杵,唾了口唾沫在手心搓搓。 看着眼前几个人,咧嘴说道: “姓黄的老娘们儿,让人家追到门口了吧,你以为躲水里当王八装死,就能藏下这么多钱? 不是好道来的钱,你哪有那么天大的脸敢花? 该还钱就还钱,你敢碰宁玉一下,我把你这些哥们兄弟全打死在这儿。” 说到最后他的表情越来越和谐,语气越来越好商量,仿佛是在跟黄凤英他们闲唠嗑一般。 “你他妈个黄毛小崽子,你算哪根葱也敢管起我们家的事儿! 就算告到天王老子那儿去,这也是我们的家务事,轮不到你们外人说!” 黄凤英也豁出去了,装死这么多天本来也可以再装一下,但问题就是水没有退下去,山底下的村子彻底埋进河里了。 半山腰大家重建的家里没有黄凤英落脚的地方,一个妇道人家又这么大年纪,逃荒也逃不到好地方去。 再说了,离开这地方也就离开了自己娘家,婆家,黄凤英思虑再三,这才咬牙回来。 她算计的好好的,宁玉向来就是她手里的泥团,想怎么揉捏就怎么揉捏。 反正。 她得活,林家这个钱就是她的家底,宁远山那个挨千刀的死了,把宁玉嫁走,大妹小妹随便给点吃喝养大,再一样卖出去,黄凤英的晚年仍然能吃香的喝辣的。 福哥马上大了,赶到矿上去做事,或者找个铺子去当学徒,每个月还能赚点钱。 当年黄凤英生过一个孩子,就是因为宁玉他娘帮忙看的时候一个没看住,孩子掉河里淹死了。 黄凤英是谁? 差点没把宁玉的娘生吞活剥了,最后闹得实在没办法,在村长王大伯的见证下,宁家父母只能认,口头上宁玉的父母是把四个孩子都送给了自己哥哥一家。 “这是他们欠我的,这几个孩子一小就记到我名下就是我的儿女! 我是打了也好,骂了也好,还是杀了。卖了都随我!” 黄凤英三角眼立起来,恶狠狠的看着宁玉: “我让你嫁给林家,你就得嫁,别说给他当填房,就算是让你去当驴, 一声孝大过天,有本事你们把我告到皇帝那去,当马你也得去!” 人群不停的向前逼,黄凤英和带来的人一时挣脱不开。 两边疯狂对骂,你说你的理,我说我的理,谁也不肯让半步。 事件的中心,所有人的聚焦。 都在宁玉这。 宁玉看着黄凤英掏出一张签字画押的东西来,脑袋里一片空白。 她终于知道原主为什么最后跳河,也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永远没办法放下心来在这生活,夜半醒来总是充斥着巨大的恐惧感。 那是原主在无时无刻的警醒着她。 可现在宁玉只剩懊悔,黄凤英生死不知,自己竟然从来没找过她。 明明身边有六子,有柳迎春,有这么多能用得上的人,宁玉因为大意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儿抛之脑后,还在规划着自己的未来。 太可笑了。 “姐,姐……” 大妹听到消息急匆匆的跑回来,挤过人群,想进来却被柳叶死死抓住,转头对旁边的人说道: “找绳子把这丫头捆起来,放到严实的地方看好,绝对不能跑出来!” 旁边人一弄,柳叶急得大喊: “愣着干什么事? 快抓呀,小的落在黄凤英手里也一样给卖掉!!!” 她大睁着眼睛,急的腮帮子都咬得鼓鼓的! 旁边人一拍大腿反应过来,赶紧过去几个人直接搂腰把大妹夹了起来,快步就走了。 黄凤英都没来得及叫人,大妹就被柳叶找人拦走了。 而宁玉一直在原地安静的站着,关于黄凤英说的这些话,一点儿都没反抗,也不出声,仿佛认命又仿佛吓呆了。 六子心里着急,但是又不能上去叫醒,急得心里直跺脚。 “妹子呀妹子,你可争争气,这关键时候你可不能掉链子,但凡你说句话,老子今天把这老娘们腿都打断!” 他眼神一错不错的,看着宁玉,手里的力气越攥越紧,随时都能冲上去。 黄凤英是越来越嚣张,从兜里掏出这东西来,让黄凤英这会儿跟斗胜了的大公鸡一样趾高气扬在大家鼻子旁边扇着: “看清楚了,我的家事你们算老几呀?不是我说一个个泥腿子,穷的上顿没下顿,还有这热心肠呢?” 她走到柳叶眼前,特意把那东西多晃两下,看着柳叶怒睁的双目黄凤英得逞的笑: “姑娘心气儿这么大可不好,往后哪个好人家敢要你。这跟泼妇似的,到谁家能过上好日子。当姑娘家的最重要就是学会闭嘴不吭声。” 柳叶气到极致,不怒反笑。扬着下巴,冷声说道: “我是堂堂正正妈生的,爹养的,有教有条的好人家孩子。 我以后找个什么样的人家,是你这双绿豆眼能看到的? 我妈是妈,爹是爹,可不比宁玉,住在牲口窝里,是猪狗榨血榨汗着长大的!” “你!!” 黄凤英被柳叶气的一个倒仰,脸都气黑了! 挥舞两下手指要说什么,旁边人嗷嗷一声,大家都往两边散。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下意识转头迎面就是一个东西,狠狠掴在她额头上,疼的黄凤英,哎呦一声,捂住脑门。 “哎呀,我的妈呀!!” 随后的那东西照着黄凤英的脖子就是一下。 她脑门淌血,血水把眼睛糊住从缝隙中只能看见宁玉一双漆黑的,看不到任何光亮的眼睛。 她举着镐头,照着黄凤英的腰,腿,小腿肚子连着几下,直接把黄凤英打跪下了。 身旁几个男人想动,却被六子跟兄弟几个给拦住了。 只要他们的脚一动,六子嘿嘿一笑,上前一步,两个人鼻尖对着鼻尖,眼睛对着眼睛: “别动哈,这个距离咱就这么待着不动手,兄弟再往前迈一步,我可就对不住了。” 黄凤英被宁玉打得满地找牙。 刚刚怎么嚣张,现在怎么狼狈,她狼嚎鬼叫的向大家伸手求救,可老百姓恨这种人恨得紧,明明也觉得打的有点狠,有些婶子还把身边岁数小点的孩子捂住眼睛,头侧到一边,去可愣生生没有任何人伸出援手。 “拿了钱不想吐,那就别吐了,这几十个钱不够干什么,我到时候给你买牛,买马,买大鹤,再买一座院落,买两个童男童女一起给你烧了。” 宁玉的手没有停下,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她仿佛在打着个面团,没有一点儿人类正常的样子,甚至还能笑着跟黄凤英说话。 “你是我娘啊,我娘死好多年了,在土里都烂成骨头架子了,让黄鼠狼啃没了,我娘可不能出来,那就闹鬼了,我得把你塞回去。 我可是个孝顺孩子,绝对不能不听娘的话,我娘说了往后这个家交给我,由我做主,带着孩子们过日子。 娘啊,你是不放心吗? 你放心吧,我现在把你身上畜生打出去,我再好好的给你坟头多添点土,我孝顺你,我往后年年都给你烧大马!” “疯子! 这是个疯子啊,救命啊,你就是疯子……离我远点……啊……” “我是你闺女啊,我是给你养老送终的人啊,我现在给你送终来啦……” 黄凤英的身体在地面上,左躲右躲,却始终离不开被暴打的范围,到最后只能连哭带喊的哼着,抱着头求饶。 “饶命啊,求求你饶了我吧。” 宁玉打累了,喘着气举着镐头直勾勾对着黄凤英的脑门,上去一脚踩住黄凤英的手,只踩着黄凤英杀猪一般的叫,手里面那张纸也再没力气抓住。 一阵风吹过来,那纸呼的一下飞起来,又被一双手捏在了手里。 宁玉完全看不到这些,她看着黄凤英的那张脸一瞬间,那脸上幻化出好几张面庞: “娘,女儿送你上路。” 第54章 一句错,老婆气走了 黄凤英吓傻了,痴痴呆呆在地上抓着自己尿了裤子以后,湿哒哒的地方不停的用手去掏掏了之后嘿嘿笑给旁边人看。 大家看着这样子恶心的都想吐。 柳叶捂着鼻子十分嫌弃的呸的一声骂道。 “该,这种玩意儿,活该。” 她看着宁玉杀神的样子也有点害怕,不过这兔子逼急了还咬人,更何况这黄凤英三番两次往把人往死路上逼,宁玉已经跳过一次河了,后面又跟林家那么艰难的退亲,好不容易这事儿快过去了,黄凤英又出来闹这么一出。 你说能把黄凤英怎么办? 这帮百姓真的不能怎么办。 黄凤英手里拿着的就是文书,还是有见证人的,她实打实跟黄凤英是一家人。 大家刚刚都已经有心无力,可她自己自救。 “我娘精神不太好,就爱说胡话,也记不清事儿,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人,把她骗成这样,还要把我拖走卖了,叔叔伯伯们这几个人,求大家救我!” 宁玉举着高头跪了下来,对着大家磕头。 六子第一个站出来大声说道: “我们榆树湾村没有孬种,乡里乡亲住着这种事儿我们不上谁上? 这几个人也不知道哪儿出来的,跟着老疯婆子说是亲戚,谁能证明? 指不定要把姑娘拖走,卖到窑子里去,今天你们这群人贩子打死在这儿,都不可怜!” 他这话其实也挺混账的,不讲道理,可是黄凤英现在精神不行,疯了。 也不会说话就傻笑,这几个人大家谁也没见过,你要硬说他们有问题,还真就没人能说出别的了。 再加上人们不愿意出这档的事儿,这个时候各个村儿还有自己的小祠堂,有些事情还属于可以自行了断的时候。 榆树湾村的祠堂虽然在河里了,可老王家爷俩不没跟着赔进去吗? 有那老人抽几口旱烟,慢悠悠的说道。 “咱村儿这几十年没怎么开过祠堂,但也不是没有,这几个人来路不明,心术不正,就这么简单放走了。 反应过来时报复起咱们来,咱们也找不到是谁下的手。 要我说去把老王爷子请过来开祠堂吧。 先打,照着村里的规矩审一遍,把家住哪里姓甚名谁,全都写清楚了,然后这抢人,还跑到村子里抢人,把腿打断,手筋脚筋都挑了。 再扔出去,往后就趴在地上要饭。” 啊?? 这一下轮到几个彪形大汉傻眼了 榆树湾村的村民都在这儿,他们想跑就得动手,但凡敢动手,不用开祠堂,被人家乱棍打死,也没地方讲理,去可不动手进祠堂,听着小老头一说,不光要挨板子,还要挑手脚筋。 这一下几个人可怕了,中间一个人强忍着恐惧张嘴: “老爷子,你可别这么瞎说八道,我们也是这老太太雇来的,跟我们说是家里姑娘不听话,偷偷跟人跑了,我们也不知道干的是这伤天害理的事儿 今天我们钱没拿到,可这姑娘也没出什么事儿,这事儿你可不能怨到我们身上啊。” 就是,就是,其他几个人哪还敢说话…… 连忙退到一旁,其中一个人还用力揉着胳膊,刚刚宁玉给六子打脸色,六子抽冷给抓着她的人一人一镐头,可给两人打的不轻。 所以宁玉才能拿着搞头以暴制暴。 这人把这话一说,顿时把几个人摘得干干净净。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毕竟素不相识,一时还真挑不出话里的理来。 “放你妈的罗圈屁! 你们是花钱雇来的?黄大生,你要脸吗? 你姐被我打成傻子,你连个大气都不敢出,现在还要跟你姐断绝关系是吗!” 这一口积在胸中的恶气,已经把宁玉整个人冲的头脑发胀,如果不发泄出去,真怕自己今天冲体而死。 她要什么形象,要什么口碑,随时都会跳出一个人来要你的命,这个时候柔弱有什么用? 黄凤英三番五次的拼命压榨,把原主逼死,还不罢休。 那她怕什么! 三个孩子如今各有去处,宁玉跟这帮人鱼死网破也是不怕的。 “你这好姐姐,裤裆都给你了,你们十几岁睡一个哭被窝里,被我那好大伯撞见,给你吓的一蹶不振。 结果你们姐儿两个,把这屎盆子扣在我头上,说我偷看你洗澡把你吓软的。 别人不认识你,我还不认识你吗? 我让她摁院里往死里抽,你当时还喝彩来着,怎么这会儿你又不认识他,你也不认识我了?” “你你放屁,你胡说,我不是黄大生,我不认识你!!” 黄大生恨不得把自己找个缝儿先藏起来。 黄家跟榆树湾村离的可不远呢,黄家村满打满算离这儿就十里路。 这话一旦传出去,他们老黄家以后都不用抬头做人了。 他现在看着地上的黄凤英,已经不再是想着姐姐雪白的膀子,看她往嘴里塞自己尿湿的泥,只剩下满满的嫌弃。 他后悔死了。 不应该为了这几个钱而来,他怎么就忘了当年的事儿? 是宁玉亲眼所见,是黄凤英差点打死宁玉,才把这事儿从姐弟乱伦上摘出去的。 所以宁玉就是黄凤英的眼中钉,肉中刺,宁玉连个好人家都不能嫁,被压榨干最后的价值还要送给老头子糟蹋。 原主的记忆是断断续续的,宁玉接收的不完整,但总会在关键时候接收到一些。 她眼都红了: “她说她是我娘,我要孝顺她,你欺负我娘,你该死!!!” 众人都在石化之中…… 这种村里村外,晚上关灯才会发生的桃色绯闻也不是没有,大家说话聊天偶尔也会提一个东村西村,可谁也没成想自己村里藏着这么大个新闻。 谁也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拿着镐头用全力往黄大生身上刨。 黄大生拼了命往后翻滚,才躲过这一致命一击。 镐头重重抛在地面,刨出一个坑。 “六哥,抓人!” 六子上去一个扫堂腿,把黄大生踹的满嘴是血! 宁玉举着镐头,恶狠狠一搞头下去,打断了黄大生一条腿,他疯狂的惨嚎! “今天我就替乡亲们除害,替我大伯申冤!” 她举起高头,手被人握住。 抬头看柳迎春,宁玉的表情冷漠: “松手。” 柳迎春摇摇头,看着一旁抱着自己腿疯狂翻滚的黄大生,又看看宁玉。 她伸手摸摸宁玉脸,对着黄大生脑袋就是一脚,把黄大生踹的两眼一翻人事不醒。 随后半蹲下来,看着坐那儿装傻充愣的黄凤英,柳迎春蔑视的抽出刀,在黄凤英眼睛前晃了晃: “在我眼前来这套,我审人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被窝里,给老爷们儿暖棍子呢。” 黄凤英浑身一抖,但是没有做出反应。 柳迎春也不看她,转头走到昏过去的黄大生身边,对着乡亲大声说道: “这人和自己亲姐,罔顾人伦行苟且之事,被宁玉发现。 就被黄凤英百般虐待,还用自己孩子意外溺亡,逼迫宁家伯父伯母把宁玉过到自己名下,往死里虐待,现在还想吃宁玉的血,这种恶毒妇人死不足惜。 这种罔顾人伦的畜生,死不足惜。 黄家姐弟人心肠恶毒,已经成为当地一害若不除,难以安大家之心。 我已经请人去请村长开祠堂,今天就要把这祸害彻底铲除。” 她没看宁玉的神色,压抑不住的愤怒她怕看到宁玉的眼睛就压不住了。 一颗心沉的到底,难怪宁玉总不经意露出一些阴暗的举动,原来她这个原主,这么凄惨…… 她接着说道: “但在此之前,要把黄凤英私吞的林家财产尽数找到。 我受林少爷之托。 所以请乡亲们行个方便,让我先把钱逼出来。” “你放心,我什么都没看到。” 柳叶站起身来,狠狠的看着他们两个。 “我也没看到,今天在地里累得要死,忙都忙不过来,谁看这种事。” 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天。顾左右而言他。 一瞬间所有人都声称自己什么都没见过…… 疼痛让人清醒,黄大生才醒过来,就听见柳叶他们大声密谋。 这一口气没上来,眼一翻又昏过去。 宁玉冷冷的,看着柳迎春。 把镐头一扔,生气地转身就走。 柳迎春想追上去,但也知道此事不妥。 完了…… 她气我了…… 柳迎春一瞬间慌的不行,回头看见那一傻一昏两个人,满脑子的戾气都找到了地方。 妈的,都怨这两个废物! 第55章 媳妇报仇,她要糟了 柳迎春看着这败类,只觉得心里恨的发疼,上去一脚踢到黄大声打断腿的地方,把黄大生疼的一个哆嗦,下意识嗷一声,又醒了过来。 他现在啥心都没了,旁边几个堂兄弟瑟瑟发抖蹲在那上前儿都不敢,他只想回家。 “饶了我吧,真不是我指使的呀……” 柳迎春再恨,也得克制,这场面她要压住,她想审出点东西来。 毕竟宁玉这发疯一样,下手狠,这一顿打说出去也够人编排宁玉一顿,众目睽睽的,她得帮宁玉善后。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没有拿到钱,你去问他呀……呜呜……我要找我娘……呜……” 黄大生现在一门心思就想回家。 他也不要形象,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 反正柳迎春是替那个老爷家要钱,那跟黄凤英要不就得了。 只要放过自己回去养一段时间。 在想方设法给榆树湾村的人造点谣,给村长儿子送点礼,压一压口风,黄家村的人不至于听到这种事儿。 可柳迎春不这么想。 要么不闹,要么闹大,压住一个人的事儿,用另外一个人更大的事儿来压最简单有效。 可还没等她开口。 宁玉风风火火从院里出来了,端着一盆水到跟前,哗啦一声全泼在黄大生身上,把周围一圈人吓得一蹦。 柳迎春躲闪不及,衣服上面溅到水,瞬间烫的她蹦起来: “哇,阿玉你要谋杀亲夫啊!!” 大家纷纷躲闪,也没人注意柳迎春说了什么。 这一盆子热水烫下去,黄大生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地上窜了起来,可是腿已经断了,这一站起来咕咚一声又跪下去。 烫的他浑身肉皮通红,抱着腿嗷嗷惨叫。 “杀人啦,救命啊,杀人啦。” 宁玉把盆的咣的一声扔在一旁,叉腰看着黄大声在那叫。 “叫,叫一声泼一盆,我有的是柴火和水,看你能架得住几次!” 她冷冷看着黄大生: “把你姐吞掉的钱吐出来,自己爬去村长家,跟村长说,我宁玉跟你们姓黄的没有一丝关系,说错一个字,我把你这只脚拿斧子一下一下剁下来,你看我敢不敢!” 黄大生已经痛到人都快傻了,可宁玉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又听得格外清楚。 他下意识的想求生。 转头一把抓住黄凤英的衣服,一用力呲了一声,把衣服的下摆给撕了下来。 黄凤英嗷嗷的一声惨叫,就要往一边爬。 刚刚提意见的老头把烟袋锅子往鞋底磕磕,站起身来看着这场面,摇摇头跟身边人说道: “看啥呢?活不干了,走了,下地了,人家的家事儿咱掺和着不好。 让人自己加人自己看着办,走了散了。” 本来大家对于这两个人是十分的痛恨,可是随着宁玉着手段越来越残忍,真有人要看不下眼儿去。 还没等说话,老头适时的打断了僵局,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细想是这么回事。 不管黄凤英说宁玉是她的姑娘,还是宁玉说黄凤英是自己的娘,这都等于在驱赶外人,大家帮忙是帮忙,可是过度掺和别人家的事儿,还是没有这个心的。 老头背着手率先走了,村民们两两三三,上山的上山,下山的下山,周围只剩下五六个人。 六子和几个哥们儿,始终在剩下几个人旁边站着,他们但凡动一下就会上来一镐头。 人都走了,宁玉看着黄凤英低头的窝囊样子,只觉得心里更加暴戾,她往前柳迎春赶紧跟着,被她瞪了一眼: “你是为林家而来的,滚一边去……” ! 柳迎春总算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错在一个无法挽回的说词儿上。 她怎么能,说自己是因为林泽洋而来,这不是自己把和宁玉的关系彻底撇清了吗? “不,我跟林家屁点关系都没有,我要陪着你。” 宁玉对于柳迎春火速滑跪,完全不感冒。 “我帮你要钱,要了之后你拿去交差。” 她拿着斧子走过来。 黄凤英浑身小幅度的颤抖着,看不太真切。 从蓬乱的头发下,眼神一直茫然的盯着某处。 宁玉也不蹲下,始终保持着随时能砍人的姿势,耻笑的对黄凤英说道: “你当我是傻子吗? 你放心,你不是要当我娘吗,我只有个死鬼的娘,让你当。” “呵呵,呵呵呵。” 黄凤英也不知道是哭是笑,胡乱的发出声音,宁玉一把揪住她衣裳,对旁边的人说道: “你们不是来抓人去卖吗? 卖谁不是卖,卖小的往窑子里卖,卖老的可以去干活挣钱呢,这种傻了的还好用,怎么不动手啊。” 哥几个蹲在那都快崩溃了,这什么情况? 突然之间老的疯,小的疯,各有各的疯法。 哪个也不敢碰,哪个也不敢得罪,一个是自己堂姐,一个现在比疯子更吓人,几个人大气儿都不敢出。 宁玉上去就把黄凤英的外衣撕开了。 她原本还疯癫混乱的样子,瞬间清醒! 过来死死抓着自己的衣裳,眼神像淬了毒一样怨恨的看着宁玉: “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给你弟弟暖棍子的时候,你怎么不想你,会不会不得好死? 光想着你弟弟的棍子,让你舒服死了吧。” 宁玉的眼里,黄凤英就好像是块死肉。 她伸手就去搜,什么香的,臭的,是屎还是尿,她不在乎。 黄凤英身上的衣裳,裙子,里面的小衣,中裤。 全让宁玉给扒了。 黄凤英捂着屁股,蜷缩在那疯狂的咒骂,哪有刚刚神志不清的样子。 宁玉从黄凤英裤裆里找到个口袋,果然里面缝着不少钱。 黄凤英疯了一样,想从宁玉手里抢钱,可一伸手不是漏腚就是漏奶,只能捂身体。 她疯狂的咒骂却没有人答应。 宁玉坐在一边,把这一把钱扔在地上,一枚一枚的数,数够了七十个大钱,她面无表情的拿麻绳穿好: “给人家吧。” 柳迎春苦着脸,抓着宁玉的衣角。 低头用脸去蹭,不敢接,完全不敢接。 “宝儿,我错了,我错了宝儿,求你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卑微的样子,连六子都死皱着眉一脸的嫌弃。 活该…… 刚刚连他都差点没控制不住出手伤人。柳迎春平时这么聪明,怎么能在这个关头犯这种错误。 活该,凭什么有媳妇儿幸福成那样,也该受受苦。 “宝儿……” “你不拿,我给大娘送去,让她给你。” 宁玉一点不像要生气的样子,说的清晰明了,可柳迎春只觉得大难临头。 她咬着牙,伸手接过钱,仿佛下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小声说道: “我错了宝儿,今天晚上我跪着……” 宁玉就像没听到这些一样,低头看看剩下的钱,毫不客气,一把抓起全塞进兜里。 就算是从屎里面抓出来的钱,那也是钱。 黄凤英已经骂到声嘶力竭,宁玉悠哉哉把钱拿完,看着黄凤英,自言自语道: “你说我看你弟弟洗澡有失风化,不守妇德,拿鞭子抽的我咳血咳半个月 你现在赤条条让这么多男人又看又瞟,你怎么还有脸活着呀? 你是男人死了,犯了暖棍子的瘾,没人给你棍子出溜,你脱光了让人看吗? 黄凤英,你怎么那么不要脸呢? 婊子都比你强,婊子都知道被人扔在大街上,都得跳井,否则一家门户生生世世,被人家指着脖子骂娼妇!” 黄凤英的眼神时而清楚,时而浑浊。 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可六子适时致命一击: “你别说,这黄老娘们的馒头还挺白,你说跟镇上楼子里的比哪个更大? 不行,明天我得去比一比……” 啊!!!!!! 黄凤英对天大喊一声,她看宁玉: “我活不了了,小婊子我死了也要夜夜做鬼,索你的命!!!” 说完爬起来,一溜烟儿狂奔向旁边跑,旁边那条山涧,此时水正盛。 整个山谷里都回荡着惊心动魄水流的声音。 黄凤英像离弦的箭从这儿跑过去,毫不停歇扑通一声跳了下去。 柳迎春一招手,六子过去半个头: “放出信儿去,让人在底下看着,不见她死,不允许让她浮出水面!” 第56章 咱们就这种关系? 黄大生呆愣愣地,看着亲姐被逼的跳河而死。 他彻底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一张嘴就是啊啊啊。 宁玉回头,神情像是做了一件极平常的事儿,看着几个人缓缓说道: “黄凤英不守妇道,但是自己寻死保住了你们黄家的颜面。 至于这个人,他祸害自己亲姐,你们愿意带回去就带回去,不愿意带回去,也给我拖走,我门口看不了这埋汰的东西!” 几个人还想蹲着装死,被人一脚一个踹站起来,这会儿也顾不得这那了,一人薅着一只,也不管黄大生会不会疼死,快步往外跑。 宁玉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 你可以瞑目了。 她说。 黄凤英加在你身上的诸多羞辱,我已经替你还给她并且加倍索取。 也许你也穿到了异世界,也许你已经转世投胎,希望你下一世平安。 她觉得有点累,但是不想休息,就这么坐着。 六子急匆匆追着那几个人走了,去干什么,宁玉十分清楚。 柳迎春怎么会放这么大的破绽在外面? 黄大生,这一把能不能活? 关她屁事。 人都散去,除了地面上杂乱的痕迹,仿佛没发生过什么事儿,柳迎春掏出那张皱巴巴,写满血泪的契约文书,想了想递给宁玉。 宁玉拿过来,吹亮火折子,火光中,文书上的血印像是活了一样飞快点亮又洇灭。 她看着灰烬,问柳迎春: “你跟我,想当炮友?” !!!!!!!! “宁玉,我不允许你这么自贱!” 宁玉一摆手: “不是,是我想通了,我只需要个炮友。” 柳迎春满脑子都是宁玉,可以和她,也可以和别人。 因为自己惹宁玉生气了。 她闷闷起身回了院子,不一会儿走到门外,一把扛起宁玉,单肩扛进房间。 沐浴的水声,疯狂的嘶吼,她恨不得把宁玉一块块吃了,低声吼: “你再这么说,我弄死你!” 宁玉抱着她的脖子,媚眼如丝: “你对我,没那么重要了……” 她丢给她一次,柳迎春要再继续,又丢一次,还要继续,她只能任由她。 到最后,她看着柳迎春的眼睛,汗津津的说道: “你弄死我,也没办法让我忘了,今天你是为了林泽洋而来……” 柳迎春已经发了狠,每咬一口都要带血丝,她红着眼眸,死咬着牙,往死里弄,宁可手指都要被宁玉咬断,也不肯拿出来,她猛吼着: “不,我要天天弄死你,不用忘!” 宁玉根本动不动了,她还在继续: “有本事,你就把我手指全绞断,否则,我天天都这么说!!” 她嘴里不要再说出让她难以接受的任何一个字。 妈的林泽洋,老子跟你恩断义绝。 这一场下来,宁玉几天都没有出屋,后面的房子盖成什么样子也不关心,睁眼还能看见,大妹在旁边收拾房间。 那天的惨痛样子,大妹看到了,宁玉担心大妹心里留下阴影。 她拉着妹妹的手,轻轻说道: “都怪姐不好,姐一直都太懦弱了,让你被吓到。” 大妹眨眨眼,微笑: “没有啊,姐,我都没看到啥,就被他们抱走了。 姐,你不要怕,我好着勒,小妹在柳大娘家那边,我刚刚还去看了,还送了件干净衣裳过去。 我们都没事儿,姐,你不要怕。” 她俯身抱住宁玉,姐姐身上是好闻的,花香的味道让人十分安心。 大妹闭上眼。 宁玉那天的所作所为,早就成了大家饭前饭后会谈论的事儿,具体情节大妹也听得差不多。 她信的,她信姐姐能把那个女的收拾了。 姐姐从前被她往死里打,从来都不敢反抗,就是怕大伯母打完她,还会打自己和小妹。 姐姐终于打她了,大妹甚至很开心。 终于可以反抗了。 “姐,外面的花都已经落了,但是掉下去好多花种,明年还能结出花来。 紫苏叶也干透了,我想再摘点晒。” 宁玉这才抽空仔细端详大妹,忽然发现女孩竟然长开了不少。这段时间潜移默化,大妹也褪去了刚开始唯唯诺诺的样子,现在看眉清目秀的。 她抱住大妹: “灵儿长大了,也是大姑娘了,姐以后也该教你更多的东西了。” “你们姐妹说什么悄悄话呢? 总不会是背着我说我坏话吧。” 宁玉松开大妹,柳叶在窗户外面正高声说着话,随后走进来了。 大妹甜甜的叫声柳叶姐,就端着柳叶拿来的针线盒,开心的跑到院里去了。 大妹有一双巧手,最近跟着柳叶做些针线活,竟然有模有样,缝出来的小香包卖的很好,只是宁玉怕大妹膨胀,会把钱分次跟大妹说。 柳叶也赞成,孩子太小了,突然之间让她觉得自己能挣钱不一定是好事,循序渐进才好。 所以每次这针线盒端过来,都会拿到宁玉这边。 宁玉这两天被柳迎春折腾的太狠了,其实宁玉自己也知道,不至于发这么大的火,但是在那个细微时刻,柳迎春这句话真的伤到了宁玉的心。 两个人闹脾气已经闹到众人皆知,柳叶坐在桌子前面伸手理着线头也不抬。 宁玉也下床了,帮忙一起劈线。 俩人沉默的干活,柳叶这人爱热闹,闲不住,忍不住说道: “你们两个来真格的,气个几天就差不多了。 她就那死德性,在外面啊老有人吹着,人五人六捧臭脚,捧的有点忘形了,不过你脸一撂立刻就老实嘛。 这收拾人的方法多了,不用让别人知道,你暗地里甩点小性子,冷一冷,自有人急。” 宁玉叹口气,窗口吹进来的风将她发梢吹乱,她偏过头去,隔一会儿才不确定的幽幽的像问柳叶: “你知道什么? 我只是觉得有点伤心罢了。” 柳叶明了的点点头,语重心长: “女人嘛,总会在最脆弱的时候,最敏感能察觉到伤心的点。 可是目前看这个墩子最有用,换个墩子还不一定怎么样不说,你能摆脱了这墩子?” 两个人悄悄话也挡不住,隔墙有耳。 为了避免柳大娘听出端倪,柳叶自顾自给柳迎春起了个外号叫墩子。 宁玉实在是想不通,到底柳叶从哪里发现两个人的猫腻。 柳叶一脸高深莫测,做出个你莫猜的神情来。 “你甭管它是什么型号的墩子,有用就行,这会儿坐着觉得有些硌屁股,你就削下点去,多简单的事儿。 我娘一直跟我讲,这两个人相处,不在乎吵不吵闹不闹,只看你心里想不想跟这个人过,你但凡想跟她,甭管她怎么伤你的心,你治她就完了,如果你连治她都不想治,那确实该换个墩子。” 柳叶这话,天天说天天说,还是起了作用,柳叶走以后宁玉一边生火做饭,一边想自己到底该怎么治柳迎春? 她一愣。 原来只是想着怎么惩罚柳迎春啊。 柳迎春这几天跟地缚灵似的,除了干活就是干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废寝忘食的折腾自己的房子,柳大娘在宁玉家借住了两天第三天炕还没烧热,柳迎春就拉着他娘,给新房点火。 这给柳大娘气的: “就算现在点火了,这泥抹的房子也不能今天就住人啊,大不了我去王二妹子家住,你个小王八蛋,你巴不得我今天晚上就回你哥那儿是吧。” 呦? “娘,你还知道呀,你是一个婆婆,你儿媳妇身怀六甲,再有几个月就要生了,你也不说回去,好好尽到一个婆婆的关心和爱护,你老在我这赖着算怎么回事儿? 不知道的,以为嫂子给你气受了。” “得得得,我知道你嫂子身体现在不舒服。” 柳大娘跟柳迎春倒从不隔心。 马桂花的身子她算着日子呢,也确实到了离不开人的时候。 没一会儿功夫,柳青松的小驴车就到外头了。 柳大娘坐在车辕上,身后堆的鼓鼓囊囊。 小兔崽子巴不得给自己所有东西都塞车上,像避瘟神似的,这把柳大娘气的一路骂骂咧咧跟儿子走了。 柳迎春的脸上终于浮现出笑容,忙不迭回头去宁玉那边。 宁玉晚饭吃的早,小妹回来以后,又被王二婶子接家里去和小花做伴了。 宁玉怕王二婶子破费,每个月都送去七个大钱。 现在王二婶子颇有住家保姆的自觉,小妹几乎不在家里待。 二人世界,柳迎春苦着脸看着手里的几根绳,一脸可怜的问宁玉: “宝儿,我能不穿这个东西吗?” 宁玉挑眉: “怎么只有我迎合你,你就不能迎合我,这种事儿讲究的是互相愉悦,你要是做不到,你就回自己房间住,我们井水不犯……放手,你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