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鹿梦注视他的眼睛,两人在无言之间,似乎读懂了彼此的阴谋算计。
暗潮汹涌,秦韶跪到他身前:“掌印大人!”
公良察迟迟赶来,看到彭安澜捂住胸口吐出口鲜血,指责道:“宫廷重地,岂是你们打闹的地方,都给朕滚去受罚!”
“陛下,奴才只是表达对迎梦姑娘的爱意,不曾想秦韶如此不容。奴才怎么了,阉人便不能追求幸福吗?”
“和大监没关系!”
“住口!”迎梦要说话,被沈溪岚厉声呵住:“官家说话,岂有你插嘴的份?本宫真是宠坏了你!你也给本宫滚去受罚!”
迎梦红着眼眶,她有一肚子话想说,却被迫一个字都不能说。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彭安澜颠倒是非,还把责任都怪在秦韶身上。
“迎梦被臣妾惯坏了,还望陛下饶她一命……”
沈溪岚跪到地上。
公良察面色阴沉地说:“秦韶与彭曦陪侍朕这么些年从未动过手,如今却因为一个女人闹成这样。”
沈溪岚竭力道:“陛下慈善,迎梦是无辜的,陛下不要一时气愤,影响道心。切要以身体为重。”
公良察长吸口气:“朕不想杀人。你这婢女,尽早
出宫吧。”
“陛下!”
公良察:“要么便与彭曦成婚,趁早断了他人念想,你自己选!”
一个是迎梦出宫,一个是与彭安澜成婚。
两个她都不甘心。
“怎么,对朕的安排你还不满意是吗?”
“臣妾不敢。”
“朕给你时间,一天后给朕答复。”公良察挥挥手,不去看她:“朕也累了,你们都出去,别扰了朕的大好时光。梦哥儿,你跟朕过来。”
韩鹿梦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被公良察提到,他也只是淡漠地将目光从脚底下的人上扫过,越过彭安澜,越过还在跪着的沈溪岚,与公良察去到远处的亭廊,一人坐着,韩鹿梦站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呵呵——咳咳咳!”彭安澜低笑,忽然被咳嗽打断,吐出口鲜血来。
秦韶这一掌,他是一点都没躲。
硬生生地挨了,后续养伤便要一个月才可康复,可彭安澜一点也不在乎,如今他心里只有满满畅快,当真畅快,回宫这么久了,他终于在沈溪岚跟前讨到一次便宜!
“岚妃娘娘,这出戏,如何啊?”
“本宫便是让迎梦出宫,也不会把她送到你这个邪魔手上!”
“娘娘
说错了,奴才不是邪魔,真正的邪魔另有其人。”彭安澜望着天空,他躺在地上,从未如此狼狈,可他却丝毫不在乎:“是你心心念念,极为信任的掌印大人啊。”
“你拿什么和他比!”事到如今他还在比!
沈溪岚真的很想知道,他凭什么?
“呵呵。你知道先帝怎么死的吗?他是被韩鹿梦,一刀一刀,一刀地刮去皮肉,刮了三天三夜才断气。你知道那些不服从陛下的大臣们怎么死的吗?他们的下场,亦是如此。有的被活活烧死,有的被冻死,有的被扔进森林被野狗撕咬成一块块……你说到底谁才是邪魔啊。”
沈溪岚想到那些画面,忍不住地颤抖。
“不会到现在,你还觉得和他没关系吧?”
他阴惴惴的目光扫过来,落到沈溪岚的身上。
沈溪岚闭上眼睛,稳重地说:“尽管那些都是真的,你和他有什么区别。”
“没区别就对了。”彭安澜说:“没区别,我便与他可以比,娘娘方才不是问我拿什么吗?我不过学了他三分像,那七分狠,我终究还是差了些啊。”
他的笑声回荡。
沈溪岚沉默,竟感到刺骨的寒凉。
……
“
这个迎梦,真是红颜祸水,找个机会你把她除掉吧?”
韩鹿梦淡淡道:“你不是不杀人?”
公良察:“有时候真的想杀人,可是一想到她也没做什么,又下不去手。”
以前那些大臣,都是韩鹿梦替他解决的,所以公良察习惯找韩鹿梦帮他处理棘手的事。
包括杀人。
“没必要,一个婢女而已。”
公良察:“可她破坏了你们之间的感情。”他深吸口气:“朕始终记得,是谁在朕最困难的时候帮助了朕,什么事,为你们都可以让一让。”
“陛下就是太仁慈,有时才容易误事。”韩鹿梦道:“彭曦这么些年喜欢过谁,被他折磨死的婢女倒是不少。”
这件事,公良察也有所耳闻。
“朕听闻,前段时日他和岚妃闹的不可开交。”
韩鹿梦:“今日结症所在。”
公良察:“是啊,都闹到朕跟前,朕懒得去管那些。”
“坐稳你的江山,其他的不用管。这些都是梦哥儿你曾经告诉朕的。”
他长长地叹口气,韩鹿梦问:“那这江山,陛下坐的舒服吗。”
“舒服,却也不舒服。不用再担心有人欺负朕,也不必顾虑吃不饱穿不暖
,可权利之上还有什么,朕似乎不清楚了,得到了太多,似乎也失去太多……”
韩鹿梦道:“快乐和悲伤,哪个更多?”
“那当然是前者。”
“那陛下便好好坐着,臣为你守江山。”
公良察一阵动容,他本就不是铁石心肠的人。
他想起很多年前,他在人生最绝望的时候,韩鹿梦忽然出现,问他想要什么。
那时候的韩鹿梦是高高在上的,他俯下身来,凝视公良察的眼睛,那么的掷地有声。
公良察当时已经傻了,一股强烈的欲望涌上心头,答案呼之欲出,他说了最不可能,也是他最想要的东西。
——我想当皇帝。
韩鹿梦说:“好,我便让你当皇帝。”
他以为韩鹿梦只是随口一说,多么疯狂,这句誓言就好像风一般虚无缥缈。
可韩鹿梦真的做到了,他杀光公良一家,杀的皇室能坐帝位的人只有公良察一个。
那是他酣畅淋漓的复仇,也是他孤注一掷地承诺。
公良察重重叹气:“梦哥儿,如今你再问我想要什么,我想,还是不要生在公良家为好。”
权利他有了,怎么就是感到如此疲倦呢。
他自己也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