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煎熬的沉默过后,沈溪岚抿唇:“我还能依托谁,如你所说,掌印杀了我的父亲,那公良察就没有一丝责任吗,朝堂那么多昔日旧臣,他们都没有责任吗?”
目光变得坚定:“你就没有责任吗?”
彭安澜:“本督没想过杀他,相反,本督还很欣赏沈老太傅。如果没发生这些事,本督愿意重启白马书院,让他未完的志向继续完成。”
“你真的愿意?”
呵,果然触动。
彭安澜叹了声息:“是啊,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沈老太傅人已极乐,他仅剩的女儿所托非人。”
他摇了摇头,向门口走了几步,沈溪岚将他叫住。
“彭提督的意思,本宫明白了。”
案上起身,沈溪岚挪步到他后面,抬起手,指尖如触摸蝉翼,轻轻落上彭安澜的肩胛骨。
隔着一层布料,难以言说的酥麻感涌上头顶。
彭安澜忍住回头的冲动,身后轻软的声音便如拨弄琴弦,源远流长:“提督大人想要的,不就是本宫一句话。”
他喉头吞咽,闭上眼睛,深吸口气。
“韩鹿梦杀我父亲,还利用本宫做他闲暇之时的玩物,如此可恨之人,其罪当诛。”
“哈。”他回
过头来抚摸沈溪岚的脸,倏地加紧力道,发狠说:“诛杀韩鹿梦,岚妃娘娘,果真不同寻常。”
“人活着不就是为了达成目的?”沈溪岚:“这宫里不择手段的人那么多,本宫为何不能?”
彭安澜隐隐明白为什么她能爬上韩鹿梦的床。
如此清冷高贵的脸庞,却是个蛇蝎美人。
他可太想看看,沈溪岚是怎么一步步“诛杀”韩鹿梦的。
“岚妃娘娘想要什么,本督有求必应。”
“那便多谢提督大人了。”
彭安澜手指发力,缓缓靠近她的脸,忽然,余光闪过一抹玄色身影。
动作一顿,他松开了手,沈溪岚同时转头,与韩鹿梦冰冷的长眸四目相对。
“岚妃娘娘告辞。”
他挑衅地看了眼韩鹿梦,即将越过他的时候被韩鹿梦叫住。
“彭曦。”
“干爹。”他停下脚步:“儿子方才见岚妃娘娘脸上脏了,替她擦擦。”
“不错。”韩鹿梦勾起削薄的唇,霎时,整个房中飘起浓浓的寒意,仿佛一下子从炎热的夏季变成寒冬。
“儿子告退。”
沈溪岚不知道方才她与彭安澜的对话他听了多少。
“本宫方才只是……”
鬓边长发削去大半,
话语戛然而止。
他步步上前,不知何时手里多了一把尖冷匕首,温柔地递入沈溪岚掌心。
“本座给你这个机会。”
他引导着:“来,杀了本座。”
“……”
她不肯握住,韩鹿梦却死死扣住她手:“怎么,本座不是其罪当诛?”
“你听我解释……”
“有什么可解释,这就是娘娘内心的想法吧?”他的眼睛蒙上一层寒霜:“这把刀是大邑最精良的工匠制成,娘娘稍微用力,本座便如你的愿。”
“韩扶疏,我只是想知道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爹爹走时明明好好的,为什么回来便是一具尸体!”
他越发用力。
沈溪岚不想伤害他。
她知道彭安澜意图不轨,他与韩鹿梦之间她当然选择后者,只是她也有同样的困惑。
为什么好好的人回来便是一具尸体。
爹爹绝不是轻易自裁的人。
她的心里,一直有道疑惑的声音,如鲠在喉。
“本座杀的。你不是都知道了?”他居高临下:“为了给公良察立威,拿他当靶子。”
他执迷不悟,沈溪岚脾气也上来:“掌印何必阴阳怪气,我若不信你,这把刀已经染上血了!”
而不是这么小心翼
翼的,生怕伤到了他!
沈溪岚不免涌上委屈。
胸膛翻涌,眼眶微红。
却忍着没哭。
韩鹿梦不为所动,阴沉沉地多:“本座早该杀了你。”
“你杀啊!杀我不就是掌印一句话的事!”她抬起小脸,眼泪落了下来,尽管她也搞不明白为什么会哭。
“……你哭什么?要杀本座的人不是你?”
“现在反过来了!”方才与彭安澜的博弈,对峙,尽数消失,只有浓浓的委屈。
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是为什么。
情绪来的这样快。
韩鹿梦:“……哦,你要杀本座,还要本座反过来哄你?”
哪有这样的道理。
他韩鹿梦没受过这委屈。
沈溪岚抿唇,自觉丢脸,擦干净小脸:“在这教训我,还不如好好教训教训你那不听话的狗!”
韩鹿梦眯起眼睛:“他不是狗。”
“我是行了吧?”
晦气极了。
好端端的看着书,彭安澜无端搅合她一通,还要听韩鹿梦阴阳怪气。
刀放进韩鹿梦手里,他看着,把它丢到一边。
她背对韩鹿梦哭了一会,不哭了:
“方才你听到多少。”
他没听到什么,就一句“其罪当诛”,可是“诛”
的他掐死沈溪岚的心都有。
“其罪当诛。”他坐下,锦北刺史记事翻到一半,正好讲到匪患猖獗,劫道路过的商人,朝廷派了官员前去镇压,这其中,便有沈溪岚的二哥沈修远。
她只要再往后翻一页,便能看到。
沈溪岚呼吸一窒。
怎么偏偏就被他听到最难听的一句。
“彭安澜与我说了很多,我都没信。”她转过身来:“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没信。”
韩鹿梦眯起眼睛,她小脸不像撒谎,很真诚。
他比彭安澜还不靠谱,为什么信他?
沈溪岚:“我只是想知道我爹自戕的真相,他是个坚韧的人,即便……志向毁灭,他心已死,也有阿娘与我这些家人,他不会舍下我们。”
“本座没什么可说,死了就是死了,计较那么多。”
韩鹿梦听着烦,想走,转念一想,这是他的寝居,该走也是沈溪岚走。
她却几步上前,执拗地说:“若是你,你也有牵挂,你也不信。”
韩鹿梦坐着,她站着,小脸跋扈厉害,跟他倒是厉害了,刚才怎么讨好彭曦的?
想到这,他心底蒙上一层寒霜,即便知道什么,也故意不说。
“行啊,你那么厉害,自己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