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巷街。
“老头子,你要去做什么?”
一妇女揪住抓着钱袋欲逃跑的中年男人,泣不成声,“那是我辛辛苦苦攒下来给咱们女儿出嫁用的,你拿出去是要做什么?”
中年男人推不开,扇了她一巴掌,又从她身上搜刮走最后的50文钱,朝她啐了口转身就走。
“你……你个老不死的,你把钱都拿走了,是想让我们母女二人饿死吗?”妇女哭着追上去,被人推搡开,险些摔在地上。
“娘。”女儿跑出来将她扶住,泪眼纵横,“娘,爹卷钱跑了,我们该怎么办……”
中年男人绕过人群往前走,掂了掂手里的钱袋,心道这婆子倒是会存钱,只不过一个女儿家哪里需要这么多钱,肚子里生不了儿子的婆子也不配用。
岂料刚走两步,手中的钱袋便飞走了,眼一抬,便见落到了白玉似的手中。
乍一瞧,原是一个僧人。
即从身穿僧袍,未戴兜帽,面上只见三分笑,温和有礼,“这位施主,为何抢走家中财?”
男人心里犯怵,却见周遭有人围了过来看热闹,不能丢了面子,便硬着气回:“关你一个和尚什么事,此乃我家中财,你敢拿走,就不怕我告与官府?”
有不明所以的路人闻言便自动偏向了他这头:“对啊,光天化日之下,这和尚竟敢明目张胆地抢人钱财。”
“没想到一个和尚居然也做出如此不耻之事来。”
“现在谁都出不了城,人人危在旦夕,竟还有人趁机抢财,良心都喂狗了吗?”
听了这些话,即从面不改色,仍是温声道:“此乃你家中财,便不是你个人的,你全抢了去,叫你妻子同你女儿今后如何生存?”
此话一出,围观的几人便都齐齐住了嘴。
眼见众人开始对着自己指指点点,男人神色慌张,“这与你有何干系?再者,现在困在城中皆出不去,那只妖又不知何时又出来杀人,谁还能活下来?”
等的就是这句话,即从扯动唇角,道:“此事施主勿慌,蛇妖若再现身,贫僧定将它捉拿,再不会让它伤及无辜。”
周遭哗然,众人一拥而上,挤着他急切地问如何抓妖,两眼发亮,仿佛得到了救赎般,丝毫不怀疑他所说的话的真实度。
“各位莫慌,贫僧既已到此,定会帮各位降了这妖。”顿了下,即从道,“只不过贫僧有一事相求。”
有人嗓音洪亮抢答:“师父请说,只要能降了那妖,什么请求我们都能满足师父。”
“这妖并非一只,城中另藏了两只狼妖。”
话落,众人面露惊色。
不待有人出声,即从便又接着说:“这两只狼妖想必大家都认识,贫僧对付蛇妖之时只怕它们阻挠,还恳请各位帮帮忙,合起力来把这两只狼妖斩草除根,以防后患。”
他并未提及名字,说到此处便足以激起民愤,众人起七嘴八舌,便已开始讨伐起那两头狼妖来。
“何人是狼妖?”
“狼妖在哪里?”
“妖怪凶狠残暴,都不是什么好人,请师父告知我们,我们这就去他们抓了!”
“师父尽管放心捉拿蛇妖,狼妖便交给我们了。”
“师父还没说狼妖是谁,我们该到哪里去找?”
即从缓慢道:“此二人就在谢府,乃谢夫人和谢小少爷。”
闻言,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震惊。
谢府在当地可谓是有头有脸,家喻户晓,平日里还会在城外施粥赈济,所做的善事大伙儿都看在眼里。
还有不少高门贵府因想攀上谢府,家中有未出阁的闺女的,都有心把女儿往谢小少爷后院里送,与谢府成为亲家。
奈何谢府小少爷常年不在府中,鲜少有机会寻着他,听闻今年回来了,还未将女儿送进去,他便是成了亲,那些人又不甘心自己的女儿做妾,便只能作罢,另寻了他处。
谁也不会想到,谢夫人和这个谢小少爷竟是狼妖。
“真是恐怖,我居然与两头狼妖共处了这么多年。”
“我还在谢府胭脂铺买了不少胭脂,用了不会烂脸罢?”
“我昨日还在他们酒楼吃了饭,里头不会下了毒罢?”
“……”
“谢靖绥可知他二人身份?”
“定是知晓的,妻子是妖不知也在情理之中,自己生的儿子是什么种难道还不清楚吗?”
谢夫人与谢山逢是狼妖一事迅速传遍白棠城,人人都知道了二人身份,便是有人带头商讨如何将二人抓起来。
而与此同时,夜晚已悄然来临。
地又开始震动,蛇妖又再次出没。
于是群起而乱之,自顾不暇,一心只想着如何活命。
裴府乱做一团,残的残,死的死,逃的逃,沈燮驾马甩下姜妤独自逃出府。
今日有一和尚来寻他,说戌时会在南门等他,届时会为他开了结界送他出去。
只要他赶到西门,他活着离开白棠城,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待他回了京,他一定要将沈玦罄竹难书的罪行昭示天下,皇位最终还会是他的囊中之物。
西城人烟稀少,马奔走在冷清的街中一路畅通无阻,沈燮心道那僧人倒是聪明,为他选了这么条人少的路。
却不及到达南门,忽听利器破空的声响,敏觉抬头,只见一人影从屋顶上跃下, 顷刻间到达眼前,弯刀自掌间劈出,险些取了他的人头。
沈燮翻身落下马,从腰间取出佩剑,怒呵:“来者何人,你敢伤我,可知我是何人?”
话落,已是同对方过了一招。
此人内力并不深,出手却是极快极稳,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沈燮便落了下风,这时又后悔出来得急,没有带侍卫在身边,让这人占了上风。
不多时,沈燮身上已多了几处伤,不宜再战下去,他竭力脱身上马要走,那人如恶鬼索命般纠缠不休,又追了上来。
沈燮回头看了眼,甩了马一鞭,厉声问:“你究竟是何人?是谁指使你来取我性命的?”
他心脏怦怦敲击着胸腔,
弯刀破风自身后旋到眼前,直直朝着面门而来,沈燮抓紧缰绳后仰,手心捏出了一把冷汗。
来不及起身,那人倏然逼近,接过弯刀当头砍下,他抬剑抵挡,对方比他想象中的要大,竟越压越低,就要逼至他的喉咙。
沈燮额上出了汗,咬紧牙关,在不甘间,他看清了那人的眼睛。
一双含了恨的桃花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