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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少爷,吃糖

    正是夜色浓稠时。

    阿福翻了个身,手碰到身侧空枕,砸吧了下嘴。

    半盏茶后,倏然睁开眼,伸手过去摸了摸,阿九躺着的位置此刻已没了人。

    他翻身下榻,来不及披衣便奔出了房。

    庭院月静如水,不见人影。

    呆站半晌,院外忽然传来脚步声,他心脏怦怦砸着胸腔,屏住呼吸盯住院门。

    片刻后,怀里抱着一块灵牌的阿九从外进来,意识到有人,站住脚抬头看了过来。

    阿福唇瓣张了张,哑声问:“你去哪了?”

    阿九盯着他瞧了会,抬步走去,“去了趟郊外破庙。”

    目光落在他手上的牌子上,阿福仍是问他:“去做什么?”

    “拿一样东西。”阿九绕过他进屋,“怎的出来了,可是起夜?”

    阿福转身跟着他进屋,“不是起夜,醒来发现你不在了,我还以为你……”

    他说到这便顿住,阿九奇怪地转头看过来。

    阿福抓了把乱糟糟的头发,“没,就是出来找你的。”

    “很晚了,”阿九上了榻抱着牌位侧身背对着他,“阿福睡罢。”

    “呃……”

    阿福爬上榻,躺了会,总觉得心里憋得慌,翻过身面向他,唤了他一声:“阿九。”

    过了片刻,阿九才轻“嗯”了声。

    见他没睡,阿福便来了劲,凑过去道:“封城了,你是如何出去的?”

    “翻墙。”

    “翻……翻墙?!”阿福一下没压住声音,惊叫出声后忙捂住自己的嘴。

    见阿九没反驳,那便是自己没听错,他压低了声问:“城墙那么高,你怎么翻的?”

    那得是神仙来了飞过去的罢?

    阿九没应声。

    阿福慢慢冷静下来,终是接受了事实,叹气道:“阿九你真厉害,当初跟我爹练功时我就觉着你底子不凡,没想到你还会飞,太厉害了,我……”

    “那是轻功。”阿九闷声打断他,“快些睡罢,我累了。”

    “……哦。”阿福撇撇嘴,拉了被褥给二人盖上,没挪回自己那头,对着阿九的后脑轻声道:“阿九好梦。”

    阿九仍背对着他,未再出声,他便闭了眼,沉沉睡了过去。

    -

    “我要的人呢?”

    云巷街一客栈中,即从取下兜帽,细长的眼尾睥睨眼前畏首畏尾的人,“在哪?”

    “爷,您……您再给我两天时间,这小畜生许是因上次的事吓到不敢出来了,我蹲了他两天无果,这……”

    “没找到?”即从冷嗤,“没找到你来做什么?”

    狗王扑通跪倒在地,“爷,我……我如今身无分文,已经好些日子没吃过东西,爷行行好,求爷给我一口饭吃罢。”

    “拿不出人,你还想要饭?”即从后退坐在木凳上,漫不经心吃茶,“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爷,您就再给点,我保证……”狗王眼一狠,“我保证明日就能给您把人带到,我已知道那个小畜生落脚在哪,明日我便上门引他出来,爷,爷行行好,现在给我一口饭吃罢。”

    即从轻挑眼尾,放下茶盏,“你不若同我说,他此刻住在何处。”

    “那个小畜生在……”想到什么,狗王及时刹住嘴,“爷,这……”

    即从冷眼一眯,从桌上拿了块馒头丢过去。

    狗王两眼发亮,爬着去捡了大口吞吃,一个拳头大小的馒头教他两口吞下,险些噎到。

    即从面色不霁,嫌恶地转了下头,见他在那咳嗽,再无半点耐心:“说!”

    狗王一个鹌鹑状,忙将卡在喉咙的东西强行咽下,涨红了脸道:“在谢府,小畜生现在在谢府!”

    刚到白棠城不到两个月,即从对此并不了解,又问:“谢府是什么地方?”

    “谢府可是白棠城数一数二的富贵人家,各种酒楼铺子遍布大江南北,最不缺的便是金银财宝,这个小畜生也不知道走了什么运,竟嫁给了府上独子成了枝头雀……”

    即从蹙眉打断:“他嫁了人?”

    看出他的疑惑,狗王立即道:“爷您有所不知,谢家那位有断袖之癖,就好这口,跟您……跟您一样。”

    即从转眼睨他,狗王又发了怂,心道就不该添最后一句,真是多嘴。

    直到那人移开了视线,他才松了紧绷的肩,轻呼了口气。

    却听即从说了句:“有妖气。”

    妖,妖气?

    再一抬眼,即从已经拿起兜帽罩上头,大步往门外去。

    什么情况?

    哪来的妖?

    狗王悻悻起身,因跪久了腿酸,一下没起来,还摔了回去,他骂骂咧咧爬起身,刚骂完见即从折了回来,吓得腿一抖,又摔了回去。

    “滚。”即从踹了他一脚,从桌上拿过一串佛珠,转身又往门外走。

    -

    昨儿说要去杀三皇子,今早谢山逢便发了高热。

    “这是怎的了,昨夜没盖好被子,受凉了?”谢夫人刚从东院赶来,坐在榻边探手去摸谢山逢的额头,烫得灼手。

    她转头问下人,“药可煎上了?”

    神色担忧的晚怜颔首,“已煎上了,再过半个时辰便能煎好。”

    谢山逢这会儿昏睡着,脸上布满绯红,往外冒着热气,鬓边被汗染湿,难受得直皱着眉。

    好容易睁开眼,被他娘强行灌了药,一股带着苦的怪味,险些呕出来,脸色跟吃了苍蝇一样难看。

    扫视一圈也没见着许漾,沉着脸问:“许漾呢?”

    晚怜眼神躲闪,“少夫人他……他在煎药呢。”

    本以为谢山逢会骂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欺负许漾,不料刚说完谢山逢阴郁的脸立马转晴,乖乖躺了回去,只道:“让下人去煎,叫他过来。”

    晚怜忙退下,去了因烧火烧得满屋子浓烟的膳房叫人。

    “少爷醒了?”许漾丢了蒲扇,起身往外走,“少爷可喝药了?”

    “喝了。”晚莲道,“那药苦,少爷喝完人更憔悴了。”

    许漾想起来自己还偷偷藏了几颗糖,进了屋后便悄悄从柜里拿了颗出来。

    见人进来了还不过来见自己,谢山逢气得头上冒了火,待人过来了咬牙怒瞪回去。

    未察觉到他的不悦,许漾神神秘秘地凑过来,摊开手掌,露出掌心里的一颗用油纸包着的糖,小声说:“少爷,吃糖。”

    谢山逢凶神恶煞的表情僵住。

    不待他有所反应,许漾已拆了纸,将糖塞入他口中,咧嘴笑道:“吃糖就不苦了。”

    甜腻的味儿很快在口腔蔓延开来。

    谢山逢霎时羞红了脸,瞪他也不是,吐出来也不是。

    心跳快了些,他嚼了几口,没舍得咽下,来来回回嚼着,教它在口中化成水,才吞下。

    心道当初怎的没觉着这糖这么好吃?

    应当是病了,嘴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