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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终局】沧海桑田

    高睿御驾亲征,齐国二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加上十万于阗军会猎于溪云山下下,对面则是如山海壮阔的匈奴军。

    两军黑压压五十万人,没有一匹马嘶鸣,雪花纷纷扬扬地飞了起来。

    匈奴军让开一条路,述律淳一身铠甲,排众而出,高睿则驾驭战马,来到阵前,二人遥遥对峙。

    狂风飞起,齐军、于阗军、匈奴君的旗帜猎猎飘扬,凛冽作响。

    “该开战了。”柳安轻轻地说,他今天难得穿了一身铠甲,不紧不慢,来到高睿身旁。

    “开战!”高睿手中的天子剑遥遥一指远方。

    霎时间大齐二十万将士,在那塞北世世代代战死的英魂护佑之下,杀向了匈奴军。

    千里之外的安阳,高旭站在后殿楼上,眼望小雪纷纷扬扬。

    “今天应当开战了,”高旭握着一杯温酒,喃喃道:“愿天佑我大齐。”

    终年温暖的南海,邱良替阿依瑶披上一件披帛。

    阿依瑶紧了紧披帛,于风中双手合十,默念:“兄长,愿你在天之灵保佑他们。”

    重新修缮的碧波山庄,出云晓与沈夜阑坐看云海。

    出云晓起了一卦,顿时眉开眼笑,对沈夜阑道:“这一战,我看能赢。”

    “弟弟。”

    “柳安。”

    “柳安哥。

    ”

    一道道熟悉的声音在柳安的身边响起,容沁、段承志、林子寒、江晨钧……数不清的熟人身着光甲,披星戴月,化作虚幻的英灵,提着各自的武器,朝战阵中飞来。

    雪原之中,双方的前锋军在号角之下发起冲锋,新的塞北军踏起飞扬的雪粉,撞进了战阵里。

    五十万大军先在将军岭下一战,令万里雪原染遍鲜血,溪云山下已成巨大的绞肉机,齐军几乎一接触,便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至此,匈奴军已是强弩之末满打满算,人数已不足十二万,然而背水一战,竟是拼死不退,在一片混乱中仍想着先抓住齐国天子,瓦解对方的攻势。

    但有柳安在,任何人都不可能越雷池一步,匈奴军最后的希望被清虚剑无情的斩破。

    然而人力终有尽时,柳安虽然击退了前来抓高睿的匈奴军,但也元气衰竭,亡阳于外,万象俱枯。

    高睿在最后关头接住了柳安,他闭了闭眼,甚至希望眼前只不过是一场梦境,可惜再次睁开眼睛时,那个武功盖世的人,依旧倒在自己怀中,紧闭双目,生机断绝。

    他从来就不知道,伤心痛苦到了极致,心揪作一团,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子卿,”高睿声音低哑,附在他耳边道:“

    你不能抛下我一个人啊……”

    “你一定要醒过来啊,我们说好的还要游历江湖呢,我不许你死……”

    高睿再也说不下去,这种痛苦甚至逾越千斤,重得他根本无法承受。

    他颤抖着,低下头,缓缓将唇印在对方的面上,额上,然后轻轻摩挲着,将脸埋入对方的颈窝。

    衣领布料慢慢被湿润浸染,柳安忽然微微动了一下。

    高睿:“……”

    他几乎怀疑那是错觉,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但下一刻,对方微弱的声音就传入他耳中:“我才不像你这么没良心,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不管的。”

    高睿:“……”

    柳安调侃道:“我本来有机会突破武学桎梏,羽化飞升的,这下只能和你一起老死了。”

    “那你的后半生,都和我一起吧。”

    天武二年冬,武帝发兵匈奴,溪云山下齐军经三日三夜血战,将胡人驱离塞北三关以北三百里,匈奴据守,遇雪,苦战数月。

    天武三年初,大捷,一路追剿,深入沙漠,历四月,直破王帐,匈奴单于述律淳兵败自杀。

    同年五月,新任单于呈降书,胡人迁往回鹘以西,齐国、于阗重划疆域。

    天武三年七月,齐武帝高睿于塞北三关重新布防后,出兵南疆,南

    疆诸国成为藩国,自此,齐、于阗二分天下,胡人退居塞外西北,订百年之约,不再逾疆界一步。

    此后百年,再无敢犯境者。

    生生死死,譬若一场浮生大梦;起起落落,如同沧海沉浮。

    又过了十年,天下太平,河清海晏,高睿收高氏旁系子为嗣,立为储君,择名臣辅佐。

    自此,高睿退出朝堂,与武功失掉大半的柳安游历天下,他们的第一站,便是埋葬容沁的无名山。

    青山嵯峨,无名冢边芳草萋萋。

    两匹骏马停在山洞不远处的树下,坟冢前白衫青年侧让了一步,对身旁人道:“就是这里。”

    高睿没有动作,静静地立在那里,端详着被封死的山洞。

    “哥哥已经在这里多年了,我想,就不打扰他安息了,让他留在这山清水秀之地也不错,你给他刻个墓志吧。”

    高睿自然不会拒绝,替柳安刻了墓志,记载了墓主人是如何以一己之力,拔剑而起力抗匈奴,风骨至死不折的,碑文笔画秀挺,唯独正中央的名姓处上却光滑无痕地空缺着。

    “毕竟是你的兄长,名字就你来刻吧。”高睿解释道。

    柳安点了点头,终于走上前去,半跪在了墓碑前,一把短剑被递了过来,他侧头看着高睿笑了,接了

    过来,以剑做笔地落在了石碑上。

    粉屑簌簌落了一地灰白,柳安放下了短剑,默然地对着熟悉到几乎陌生了的名字,彼此间隔了六尺黄土,十五载光阴,相对无言。

    良久,他低声笑了笑,道:“哥哥,我活下来了。”

    山间寂寂,唯有风声过耳,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掌心温热,高睿温声道:“朝中事务都安排妥当了,反正我们接下来也是游历天下,不如我陪你在这边多留几天。”

    “去天山看看吧,”柳安站起了身,不待高睿开口就先握住了他的手,笑道:“以后就不回来了,人总要往前走。”

    看他笑得眉眼弯弯,高睿也不禁笑了出声,随他并肩骑行,前往不远处的天山。

    曾被屠戮一空的小镇重现了它的繁华,残垣之上屋舍再建,血气之间犹有新生,无数人在此成长复又老去,从而生生不息。

    告别了天山,两人从北到南,从西到东,从山峦到平原,从江河到湖海,游遍了大江南北。

    又过了很多很多年,久到安阳城大破反贼、溪云山下旷世大战都被人遗忘了,高睿与柳安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最终同棺而葬。

    那随时日流逝渐而遥远飘渺的故事,终落成青史里一点模糊的温度,不为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