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于阗王女麦娜尔带着高睿的密信,同尚鸿一道回国。
送走麦娜尔以后,高睿和柳安又出了城。
城外停着一辆马车,柳安只是远远地看了眼,没有多说。
“此间事了,”高睿交给邱良一叠银票,说,“你们接下来要去哪儿?”
“先带着阿依瑶四处转转吧,或许以后也会去碧波山庄投靠出云晓他们,我们有缘再见。”
“你会告诉阿依瑶真相吗?”柳安问。
邱良犹豫不决,柳安说:“告诉她吧。”
邱良长叹一声,重重点头,又说:“你不与她见见?”
“哪有脸见她。”柳安摆摆手,邱良似乎下定决心,转身跃上车夫位,驱车离开。
柳安与高睿上了城门,眼望平原上,邱良赶着马车,缓缓离开。
阿依瑶撩开车帘,问,“我们这是要去找我哥吗?”
“带你看看这天下,”邱良说,“其他的,以后再慢慢告诉你,听我的,不要再问了,乖。”
虽然所有人都瞒着阿依瑶,阿依瑶平日里也出不了府,但也隐约猜到了,她的眼眶红了。
阿依瑶怔怔看着前方,突然说:“我是不是只有你了?”
“是,可你还有我呢。”邱良说。
马车渐行渐远,柳安靠
在高睿怀中,彼此依偎在一起。
高睿安慰道:“你杀了千袭琴,也算是给林子寒报仇了,别伤心了。”
“没有,”柳安笑道,“只是觉得,他这会儿在下面,说不准还在操心晨钧呢,也挺好的,每个人都有人陪着,这日子,也好过多了。”
他牵着高睿的手,与他一同回城去。
因为今日,还要凌迟高岑。
“高岑!”监斩官喝道,“祸乱宫闱,凌迟——!”
人声鼎沸,这是新帝登基以来,第一桩凌迟案,凌迟官将高岑的衣袍剥了个精光,现出他瘦骨嶙峋的身躯,手持一把磨得锋利无比的刀,贴在他的胸膛上,轻轻往下一掠。
高岑闷哼一声,口中被塞了麻核,以免他咬舌自尽。
聚集的百姓越来越多,高岑起初还想忍着不吭声,不过一百刀,便痛得狂叫,全身被片得血淋淋的,地上都是皮肉,那凄惨呼号如同厉鬼,痛苦不堪。
“一百一十六!”监斩官报凌迟刀数,凌迟处死极有讲究,共三千六百刀,将他全身剔肉剥皮,挑筋削骨,还得喂下特制的强心保命的药,让他活着接受这人间酷刑。
“一百三十九!”监斩官报道。
柳安与高睿对坐,听着高岑传来的凄厉惨叫。
“皇家真是残酷,一旦斗败了,就是万劫不复。”
“不,”高睿摇摇头:“是他自己心术不正,若他从未做过那些脏事,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数到“一千一百二十”时,高岑浑身上下已再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全身血淋淋的,已成为一个剥皮般的血人,头皮尽去,额上、脸颊上的血管还在跳动,眼睑被割去,形貌狰狞恐怖。
“一千一百二十一!”
“一千一百二十二!”
高岑的喉结还在跳动,发出野兽般疯狂的惨叫。
侍卫端上一盘点心,放在案边,呈上一封信,说:“殿下,有人留下一封信给您。”
高睿接过打开信纸。
上面只有四个字:让他死吧。
那是高旭的字迹,他也正在看凌迟,终于忍不住为高岑求情了。
“退位以后,父皇的心肠倒是软了不少。”
“到底是有情谊在的,谢明微不也被他暗中赐死了吗,”柳安道:“他现在孤家寡人,也算是他自己的报应了,就帮他一次吧。”
高睿携柳安来到行刑台下。
“陛下到——”
围观人群被禁军驱赶开,凌迟官停下动作,放下刀,跪在地上,额头触地。
高睿也没让他退下,站在行刑的
木架上,抬头看着被吊起来,全身朝下滴着血的高岑,他尚且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酷刑。
“我……恨你。”高岑的喉咙艰难地挤出这么一句话。
“你恨我什么?”高睿有时候实在是奇怪高岑的思路,说,“我都没恨你,你倒是恨起我来了。”
“你是……高旭亲生的……孩子,”高岑断断续续道:“若我也是……皇室的血脉……未必会输给你……”
“可父皇从小就偏心你,”高睿说:“我现在的一切,都是我拿命换来的,而你坐拥一切还总想着杀我。”
高岑的眼睛已闭不上了,他的眼球凸出,充血,盯着高睿,像个怪物一般。
“一念之差,”高睿叹了口气,说,“就这样吧。”
高睿转身,接过柳安你过来的时候清虚剑,简单的一记平刺,正中高岑近乎透明的、装满血液的胸腔,射中心脏。
人群散了,余下木架上那具血人的身躯,还在朝下滴血。
数日之后,朝堂上诸事恢复如常。
原先因处斩而空置的官职自然有新的才俊补替,官袍加身,满怀壮志,谁不渴望一整河山,换得个海晏河清的盛世无双。
开朝伊始,万事皆新。
而高睿并不满足于此,于是这日朝会
完毕,他并不急着散去,而是突如其来地下了一纸诏令:
封兵部员外郎柳安为王爵,赐千里地,邑三万户,位在诸侯王上,奏事不称臣,受诏不拜,以天子礼遇祭祀天地。
群臣寂静,面面相觑,倒也无人出声,且不论这位陛下的性情容不容得下异议,就是柳安屡次救驾有目共睹,倒也不是当不起如此恩典。
群臣刚要附和,却见柳安自己开口婉拒了。
高睿耐心听完了理由,看向柳安,勾着唇角道:“这些你都不想要?”
“是,”柳安笑道:“做一介闲云野鹤即可。”
高睿想了片刻:“封地也不要吗?”
“自然,我可没心思管理,我以后可是要去游历大江南北的。”
高睿道:“既然这千里之地你不肯要,那便另赐你一个封赏,待天下太平,允你与我同游天下。”
柳安微微一愣,众臣也跟着呆住了。
明知是大殿之上,众目睽睽,他却不禁笑了,正对上那双眼眸,应道:“幸甚。”
越明年,新帝高睿擢选四方人才,是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朝廷却课以重税,征军十万。
天武二年,五年之约已到,新帝亲赴塞北,厉兵秣马,集军至二十万数。于阗、匈奴各自备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