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璟被眼前突然真实出现的人冲击,头顶炙热的日光让他眩晕,他无法全面思考。
失而复得的惊喜骤然和那些日日夜夜的痛苦交缠在一起,一次又一次在他面前消失的谢洹,他只想抓住眼前这个人。
面对谢洹的那句厌恶自己,他一知半解。
不过,他觉得既然人活着,他就可以日后再问。
江福也不敢相信,来的竟然真是青王,而不是青王的鬼魂,但不管什么,青王没死是万幸。
一行人回到青王府后,默契地将空间和时间留给两人。
谢洹主动跪在程璟面前,他低着头,一身的黑让他看起来格外深沉,他敛起了身上的锋芒,如今看着像只是一个容颜优越的壮年人而已。
他一字一句道:“请陛下恕罪,是臣让人告知陛下,臣已经身死,这是欺君之罪。”
程璟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人,联想到一路上谢洹始终淡漠的表情和他那句厌恶,像是察觉到什么,他勉强笑了笑,亲自弯腰把谢洹扶起来,可他用力之下,谢洹仍旧跪着。
“朕恕你无罪,你先起来。”
谢洹仍旧未起,而是低着头继续说:“臣还有一事求陛下。”
程璟见他实在不起,只好收
回手问:“你要求什么?”
“兵符已交给陛下,臣想卸了大将军之职。”
程璟不疑有他,答应说:“好,朕答应你。”
闻言,谢洹这才起身,往后退了一步,和程璟保持适当的距离。
程璟尚在失而复得的惊喜中,看见谢洹刻意和他保持距离,只觉得心中钝痛了一下,继而体会到了苦涩之感,想了想便说:“疫病一事你居首功,朕自会赏你。”
谢洹淡淡嗯了声,没拒绝。
程璟则是继续道:“日后你卸了大将军之职,回到京都入朝帮朕。”
“臣不打算回京。”
程璟面上笑随着谢洹的话僵在脸上,不太理解谢洹的不打算回京是何意。
他抿着唇,身上的肌肉绷紧,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张了张嘴,又不敢开口,生怕出声嘶哑,不合他帝王的身份,他起身,长身玉立,尊贵非凡。
他再度张了张嘴,强大的自制力终于让他冷静了下来,他看着谢洹问:“朕终究还是寒了爱卿的心,是吗?”
谢洹抬眸与程璟对视,他眸中不知是冷静还是冰冷,让人看不明白,他没肯定也没否定,只又俯下身说:“陛下该休息了,臣告退。”
眼看着谢洹
要走,程璟猝然皱眉,声音冷厉,吐出两字:“你敢!”
他终究是帝王,之前的失态已然是他对谢洹的服软,还要他如何?难道要他低声下气再对谢洹说他错了,苦苦哀求他留下?
程璟咬着牙,觉得谢洹一直放肆的让他生恨,恍然回到少年时,他真想在谢洹身上落下一顿板子,程璟自问,他舍得吗?现在他舍不得。
你敢二字成功让谢洹停下了脚步,他满面嘲讽。
霎时,程璟像是又看到了他的大将军,看见了谢洹身上的锋芒,觉得满意无比。
谢洹转身看着程璟,问:“怎么?陛下要我回京是打算做什么?是只做陛下的朝臣,还是说仍旧做陛下的入幕之宾?和你那一后宫的女人一起伺候你,陛下,臣觉得脏。”
谢洹面上的嘲讽随着他口中的话一字一字落下而归于平静,他看见了程璟脸上被冒犯的愤怒,而他只想笑,纠缠了两辈子,突然就够了,放过他自己,也放过程璟。
眼看着又要错过,程璟缓缓低下了头,他双拳紧握,像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他终于妥协,他用笃定的语气说:“朕没碰她们,也没人碰朕,朕不脏。”
他说的有咬牙切齿的味道,甚
至让谢洹以为他会咬破自己的舌头。
谢洹再次顿住,他痛苦的蹙眉,也没回头看,只说:“陛下该做一个合格的帝王,也该传宗接代,臣与陛下之间算一个错误,既然是错误就应该及时改正,现在为时不晚。”
“不晚”两字刚说出,程璟猛地从后抓住谢洹,谢洹想要抽手而出,回身时被程璟眼中的狠厉惊住。
程璟死死地盯着谢洹,抓着谢洹的手力气大的不同寻常,一字一句威胁:“你若离开朕一步,朕让你后悔。”
这种威胁对于谢洹不可谓没有效果,只是效果极差,他看程璟就像是在看不懂事的孩子和他闹脾气,程璟难道不知道他振臂呼和之下,天下兵马便会响应,难道不知道他此刻身在银州,他才是那个主导一切的人?
程璟知道,他只是也知道了谢洹始终不会反他,有恃无恐罢了。
“您要怎么让臣后悔?”谢洹幽幽叹了口气,用力拿下程璟抓着他手,双手禁锢住程璟的双臂,让他冷静下来。
“朕是皇帝,朕说什么,你就要做什么,你不能不听朕的话。”程璟说着将头埋在了谢洹身上,继而小声喃喃:“朕真不脏。”
谢洹又叹了口气,所以
说他管不住自己心,也管不住自己的身体,他终于是伸手把人抱在了怀中,即使程璟是在骗他。
感受到谢洹的回应,程璟闷闷在谢洹身上咬了一口,像是发泄谢洹这段时间长久以来给他带来的难堪。
两人不需要多言,都是机敏之人,默契地知道他们之间需要一些时间,或是消除误解,或是用行动表达对对方的心意。
程璟在银州住了一段时间,谢洹偶尔也会同他亲近,床上的时候也奋力,只是程璟总觉得谢洹对他少了许多热情,甚至于说谢洹在他在的情况下眼中还有别人,更甚是谢洹会抱着欣赏的态度去看别的男人。
程璟感到了愤怒,短暂地体会到了谢洹口中的脏是什么意思,那是一种身体连带着精神层面的洁癖,他之前觉得谢洹的心态奇怪,现在见着谢洹与别的男人说笑,他也觉得谢洹被别人染指的话会让他无法忍受。
他在其中猛然又意识到,如果他想要得到想要的,必须就要给谢洹他想要的,即使他是皇帝,他没办法用手中至高的权势逼迫到谢洹,谢洹这个人不受威胁逼迫,即使他不会反,即使他把他贬为一个庶人,谢洹也不可能像其他人一样对他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