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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章 臣不厌恶陛下,臣厌恶自己

    谢流闻言顿了顿,面上神色微变,片刻又恢复一片冷然,瞥了魏昌一眼。

    魏昌被他看得皱眉,感觉谢流像是在看一个傻子,他艹了声,不满道:“你那啥眼神,没大没小。”

    谢流猛地把魏昌搭在他肩上的手挥开,看也不看魏昌一眼离开,留下魏昌原地气的跳脚。

    目睹全过程的张大夫乍舌,心想这人竟然能做出让徒弟去杀师父的事,一定不能于此人有过多牵扯,于是快步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魏昌连连败兴,看完谢洹后像是多了三千忧愁似的离开了这方小院。

    ……

    眼看着到了出殡的日子,谢洹的疫病也彻底好了,只是他的身子仍旧觉得虚弱,也不知道是身体上的不适,还是说是心理上的不适。

    之前因为疫病,他没办法好好去想原本应该出现的毒酒却没出现这件事,现在一切尘埃落定,这件事再次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他不禁问程璟为何没杀他?

    明明程璟还是和上辈子一样忌惮他,或许是觉得不是杀他时机?

    再次从鬼门关走一遭,谢洹看着眼下这方小院中的一切,觉得答案似乎已经不重要了,他只觉得身心俱疲。

    出殡当日,谢洸和魏昌在城门外等了一天,直到日暮西沉

    ,仍旧没看到皇帝的车马。

    魏昌摆了摆手,发出一声怪笑:“看来皇帝是不打算来。”

    谢洸道了声也好,命人关上城门。

    翌日,他派人去金阳城,回来的人却说将军走了。

    谢洸让人去查谢洹去了什么地方,金阳城的守门将士只说看见将军出了城,并不知道将军去了什么地方。

    谢洸不解,怎么就走了?竟然也未留下只言片语,就这样在谁也没有察觉的情况下丢下整个银州消失。

    两天后,青王府来了一位贵客,谢洸匆匆从军营赶回来时,见到了一身便服的程璟。

    谢洸总算明白为何一直没有皇帝车架进入银州的消息,原来皇帝只带了极少的人,可以说等于是只身进了银州,想必是一路换着路线,才晚了些时间。

    可终究是晚了。

    谢洸上去跪下行礼:“臣见过陛下。”

    程璟轻嗯了声,面上虽有疲惫,一身常服,却仍让人感受到无法言喻的压迫感,他道:“免礼,带朕去见见他。”

    谢洸瞬间想了许多,咬了咬牙,道了声是。

    谢洸引着程璟一路来到谢洹墓前,青王的墓碑崭新,而谢洹在程璟的记忆中也同样崭新,他无法将眼前的坟墓和谢洹联系在一起,甚至说他觉得里

    面只葬了一罐子灰而觉得可笑。

    那个人明明夜夜出现在他的梦中,怎么会躺在眼前的土堆里?眼前这个看着被堆砌的豪华的土堆根本没资格承载谢洹,程璟愤怒地想要找人把眼前的土堆扒开,扒开棺材,看看里面的灰究竟是不是谢洹,可一堆灰又能看出来什么?

    “都退下,朕要和青王说话。”

    身后跟着的一群人听见程璟的话纷纷退开,程璟鬼使神差地走到坟墓之后,盯着看了一会后,蹲下身挖开了上面的一块青砖露出里面还新鲜的红土。

    他自顾自扒开了一块又一块,越挖越气,越气越挖……他凭什么就这么死了,他凭什么什么也不做,他凭什么要送他两个美人?他凭什么……

    他想问什么?程璟不明白自己在问什么,在气什么?气谢洹不反吗?气谢洹是真忠心?还是气谢洹像个傻子似的无可救药地爱着他?

    坟墓后面传来的响动很快惊动了离得还不算多远的谢洸,在他的角度正好能看见那些被程璟扔出来的青砖,他先是一怔,继而想明白什么,大惊,立即低下头不敢再看。

    如今的局面可怎么办?

    将军不在,如果那天被发现,那他们就是欺君之罪,到时候还不知道事情会发展到

    何般模样,将军谁也不告知就离开,显然是已经心灰意冷,如今只能硬着头皮欺瞒下去。

    事已至此,谢洸也管不上其他,只希望这天下之大,两人再不复相见。

    正当所有人战战兢兢听着坟墓后的响动时,连续嗒嗒的马蹄声闯入众人耳中,他们眸光瞥见一人一身黑袍,头上带着斗笠,手中牵着一匹乌黑高大的黑马,正一步一步靠近青王的坟墓。

    顿时有人大惊,怕来人威胁陛下安危,想要上去阻拦,却被谢洸和江福双双拦下。

    江福以为是大白天青王的鬼魂显灵,不敢让人打搅青王与陛下见面。

    谢洸却知道那就是他们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的将军。

    谢洹将手中的缰绳一丢,黑马也不乱跑,就站在原地看着主人一步步往前走。

    谢洹来到程璟面前,居高临下看着蹲在地上,满手满指甲的红泥的帝王,帝王面前有一小片颜色要比其他地方深一些,像是被水渍浸湿了。

    谢洹被程璟撩了一袍角的红土,淡淡道:“陛下,臣都死了,还要把臣挖出来吗?”

    程璟听到熟悉的声音顿住,谢洹从没在白天来过,今天是第一次。

    他抬头,果然看见梦中那张熟悉的脸,恍惚他又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他缓缓起身,觉得满手脏污,不敢去碰谢洹,又怕碰了眼前的人又消失,脚下半步没敢移动,只直直看着谢洹。

    谢洹看见他脸上还未完全干的泪痕,心中思绪五味陈杂,不自觉已经咬紧了牙关。

    两人站在夏日闷热的风中,站了一会都生出了一层汗。

    谢洹终于忍受不住程璟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脸看,蹙眉问:“为什么过来?不是说过不要再来银州?”

    程璟听着心下钝痛,觉得现在已经没必要遮掩感情,便说:“朕想见你。”

    他想了想又问:“你还在生朕的气?朕给你道歉,朕不该怀疑你,是朕错了。”

    这样的话,谢洹以前觉得一辈子也听不到,这会忽然从程璟口中说出,他听的恍惚,也可能是被晒的,他竟然有了眩晕感,他笑了起来,笑的让人不安。

    程璟见状顾不上手上脏污,一把抓住谢洹,急切道:“你别厌恶朕。”

    谢洹一把抓住程璟抓着他的那只手,稍微冷静下来,对着程璟摇头:“臣不厌恶陛下,臣厌恶自己。”

    程璟发现他拉着谢洹,谢洹也没有消失,谢洹握着他的那只手炽热滚烫,这不是梦,眼前的这个人确实是谢洹,他大惊之下便是大喜,死死抓着谢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