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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长命百岁

    菀橙同柳砚清对视一眼,见那女使走进去了,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不过等待的时间也并没有多长,不消片刻,刚才的女使就又走了出来,这回脸上的神色不是打量和猜测,而尽是客气了:

    “世子妃请二位姑娘入内。”

    两人应声往前走,进了院中,不一会儿便被领进了一间点着香的屋子。

    柳砚清一闻便知那香炉里加了温养暖身的药材,又瞧见里屋榻上斜斜歪着的瘦弱人影,不由得可怜起这徐怀珠来。

    太师独女,出身名贵,却也逃不过这为人妇的命运,为给敦亲王府生个一儿半女的,里里外外都用着药,即便是睡下,这满屋子里飘着的也都是药味儿。

    她不禁捏紧了袖中藏着的那份药方,心里有些犹疑。

    不知自己给她送这大补的药物,到底是帮了她还是害了她。

    就算是来日真的因这些汤药而受孕了,怀孕对母体的损伤也不可逆。

    正常人尚且产后虚弱,徐怀珠这样一个以汤药吊起来的母亲,到时候又会何等难耐。

    可现实容不得她思虑过多,今日不在徐怀珠面前得脸,她便拿不到自己想要的证据,齐珩昱在宗亲左右就多一分危

    险。

    柳砚清深知怜惜他人之前须得先怜惜自己的道理,稳了稳心神,在女使示意她们进门之后,微微一福身,隔着帷帽的白纱向里头那个身影行了一礼:

    “民女给世子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徐怀珠的背影僵了一僵,闻言下地想要转身,却不由自主地踉跄了一下,扶额镇定片刻后,回过头来面对她们时,很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有劳二位姑娘亲自上门了,我倒也不是害怕外头的风言风语,只是这身子骨实在不争气,若是每日前往回春堂,少不了要乘马车。

    可我是半点颠簸都受不了的人,所以先前只能遣女使去替我看病拿药。”

    至于城中那些女眷们的思量,什么不能让旁人知道自己看的是女科,更不能将自己不孕的消息透露出去之类的,徐怀珠倒是一点儿也不在意。

    毕竟太师之女的名号,在她未出嫁前就已经很响亮了,跟在后头的无非是体弱多病等等言语。

    她若不孕,恐怕在京中百姓眼里,也不是什么特别稀奇的事儿。

    幸而柳砚清戴着的帷帽还未摘下,徐怀珠看不见她眼里的怜悯之色,只当她们是拘束着。

    便又亲自招手

    唤人送了茶进来,叫自己身边的女使接过柳砚清的药箱、赐了座之后,很是温和地问了一句:

    “不知二位姑娘如何称呼?我这病瞧着麻烦得很,可又不习惯常常更换大夫,你们今儿既然来了,那我往后可能还要长久请你们上门了。”

    柳砚清刚摘下帷帽的手顿了顿,脑子里飞快地转过几个称谓,旋即脱口而出:

    “娘娘唤我清儿即可,这是我身边的药童阿橙。我们两人在回春堂是专替贵胄夫人们看女科的,您身子上有什么不舒爽的,直言便可,也不必觉得麻烦了谁,这是民女们身为医者的本分。”

    “如此,多谢清儿姑娘和阿橙姑娘了。”

    徐怀珠身上有着大家女子的贵气和礼节,即便是对着这两个身份不怎么高的大夫、药童,她也秉持着温柔待人的那套,叫人相处下来分外舒心。

    而柳砚清与人客套一番后,便有些急切地替她诊了脉。

    果真如传言中所说的那般,这位世子妃的确孱弱,甚至于她身上的毛病还不止体虚不孕这一点,就单看刚才起身迎她们时的那一踉跄,便是气血亏损之症,娘胎里带出来的,已然十分严重了。

    纠结片刻后,

    柳砚清终还是将袖中那方子往里塞了塞,躬身道:

    “娘娘这病实在不宜急于求成,民女的建议是,先前从回春堂开的那副养身种玉汤也先停一停。免得娘娘虚不受补,来日就算怀上了孩子,自个儿的身体也受不了的。”

    徐怀珠闻言抬头,一直波澜不惊的脸上鲜有地出现了一丝讶异。

    这么多年来,给她看过诊的大夫无数。

    年少时在娘家,太师两口子请来的是宫中的御医,来来回回不过就是给她开些吃不死人的补药,当即见效很快,后头也就不了了之。

    不过是那些人为了笼络她父亲,借着她的身子骨来展示自己的诚意有多足、急于给她父母表功罢了。

    后来敦亲王看重她们家的名声,亲自上门替世子提了亲,将她娶过门的那年,她也才不足十八。

    身边的大夫更是轮着番儿地前来,却没有人问过世子妃娘娘到底哪里不舒服,只一味地按照自己诊出来的毛病给她灌药。

    当然比在娘家时还添了一样,就是变着法儿地给她开增进母体的补药,每每与她夫君和公公禀报时,那些人都不忘了补充一句:

    世子妃娘娘还年轻,多多进补,不日必会怀

    上身孕,为敦亲王府绵延子嗣。

    似乎她这条命被想方设法地延续,不过就是为了圆她父母的面子,为了替敦亲王家开枝散叶,唯独没有为了她自己长命百岁。

    所以初听柳砚清刚才那话时,徐怀珠的心跳是骤然慢了半拍的。

    她舔了舔唇,有些不可置信,堂堂一个世子妃,几乎是孩子一般试探着询问道:

    “你是说那些很苦的汤药,我暂且先用不着再喝了?”

    在得到柳砚清肯定的回答之后,徐怀珠却又摇了摇头:

    “可是如果我不喝,被前头院儿里的人瞧见,身子又没有起色的话,他们怕是要迁怒于你的。”

    柳砚清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这样一位出身甚高的世子妃在婆家竟也过得不算太好,连吃药不吃药这样的事儿都会有人时时看着。

    她不由得拧起眉头来,原本就对这敦亲王府中父子不算太好的印象,这下更是一落千丈:

    “身子是娘娘自己的,若是母体调养不好,就急着怀了孩子,反倒还不如不孕呢。娘娘不必担心他们怎么看。

    还是那句话,民女身为医者,最想要的不是什么王公的奖赏,而是自己手中的病患痊愈、长命百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