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求她惦记着我的好处,只求她看清楚了,这世上不光有齐珩昱一个男人,怎么就非得在他那一棵树上吊死了呢!”
耿燕州有些气急败坏,说这些话时眼眶竟还微微发红了。
对面的赵锁欢瞧见这一幕,心下不免一紧,她倒是还真没有应付比自己岁数还大的男子哭泣的经验。
好在耿燕州也只是情绪上头时微红了一阵眼,不至于真的落泪,更无须她伸手去哄。
不过经此一遭,赵锁欢先前对他的成见也算是放下了大半。
这个人,人品并不坏,也不是多么愚蠢。
只是情到深处,就不免难以自持,做出些执拗出格的事儿来,也不是不能理解的。
越是这么想,赵锁欢反而越觉着他有些可怜了。
将怀里那些脂粉拢了拢之后,她不再急着摆脱他,而是正经与人讲起道理来,一副要引他迷途知返的样子:
“你说这世上不止有齐珩昱一个男人,想要规劝柳姐姐,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但这世上也不光有柳姐姐一个女人,耿公子为何就执迷不悟,偏在她这一棵树上下不来了?”
耿燕州闻言怔了怔,似乎没想到她会问出这样的话来,不由得嗫嚅
半晌,找不出旁的话来反驳她,只转头道:
“我也并不是非她不可,只是她和她义父从前救过我们一大家子的命,我理应代弟兄们感谢她。一来二去的,就觉着柳姑娘此人不赖,不知什么时候就动了心。
原本我是觉着,人家既嫁了人,我也就该放下了。可谁知柳姑娘所托并非良人,他对她不好,我又岂能袖手旁观!”
话说了一圈儿,又绕回了先前的原点。
赵锁欢不免扶额,却仍耐心想要将他的思绪掰回来:
“你之蜜糖,彼之砒霜。耿公子又怎能知晓她的夫君并非良人啊,说不准人家夫妇二人就乐得如此相处。
话说回来,你若是单纯因为我的出现就对齐珩昱有了什么成见,那是大可不必的。
我们二人的婚约早就只是一张废纸了,他不会娶我,我也不会嫁他,更别提我们两个会有什么私情、伤害到柳姐姐了。”
“阜阳县主此言当真?”
说了这么半天,耿燕州终于抓住了重点,在赵锁欢说完“他不会娶我,我也不会嫁他”之后,倏地瞪大了眼睛。
闹了半天,许是误会?
“谢天谢地,你还愿意问我一句是真是假。我既与你说了,那
便是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当时在江南城的时候,耿公子还没看出来吗,那齐珩昱何时乐于跟我同处了?
他那双眼睛,简直恨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黏在柳姐姐的身上呢。”
赵锁欢抚着心口,故作讶然地看着耿燕州,仿佛还是不能理解他到底为什么对自己的敌意那么大,眸中神色更显真诚。
耿燕州也不是什么油盐不进的人,先前是关心则乱,那么今日同赵锁欢把话说开了,中间这许多误会都解释明白了,他一时间也不再如方才刚一见面时那般盛气凌人。
微微垂首静默片刻后,他侧身让至一旁,示意赵锁欢可以离开了。
但赵锁欢似乎并不放心,盯着他的眼睛,脚步并没有移动:
“耿公子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摄政王对你恐怕颇有微词,你还是早些回江南去比较好吧。”
这会儿不是他撵她走,反倒是她一心惦记着想让他离开京城了。
可耿燕州思索片刻,心里还想着敦亲王赵玄辙前几日同他说的话。
既然一切都是误会,他与齐珩昱本就没有什么大仇,前些年在北雁山上的时候,他倒还很是照拂自己,所以耿燕州自觉不应该就这么放任不
管。
至少在赵玄辙动手铲除齐珩昱之前,他作为……朋友,应该多少提醒一下对方。
毕竟他现在已经明白过来了,无论从哪种角度来说,齐珩昱倒台,对柳砚清也绝无益处。
想到这儿,耿燕州心中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随即向着赵锁欢摇头,又恳切道:
“我会回江南去,但不是现在。除了我之外,还有人虎视眈眈盯着齐珩昱。县主回去若是方便,一定要劝说他和柳姑娘,千万要在十月节的时候应了我的邀约,具体的事情我与他们见面之后自会详谈。”
赵锁欢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他匆匆忙忙顾自转身离开了。
她望着他的背影,不禁唏嘘长叹。
这耿燕州对柳砚清,说是倾心追求也好,纠缠不休也罢,可内里都是真正想让她好的。
所以他刚才忽然面色凝重地拜托她,一定要说服那夫妇二人在十月节的时候来赴他的约,似乎是什么旁的人要害齐珩昱,赵锁欢几乎是下意识就相信了。
当天回到摄政王府,晚饭时坐在桌前,她便几度纠结着,抬头看看柳砚清,又望一眼候在旁边的福安,在心里默默盘算着该怎么跟她开口。
毕竟看福安那意
思,是齐珩昱授意他不许柳砚清与耿燕州有来往。
现下齐珩昱又不在府中,若是因自己的传话再让两人有了什么误会,那罪过可就愈发大了。
这一顿饭吃得如坐针毡,赵锁欢也没多进食,只捧着一碗羹汤小口啜饮,隔一会儿又拿勺子失神地搅弄着。
柳砚清这才看出了她的不对劲,缓缓抬起头盯了人半晌,见她竟没发觉,便小心翼翼问道:
“县主怎么了?可是今日出门闲逛遇上了什么人?外头的话你自不必放在心上,更不用因此而失魂落魄的。”
她原是担心街上有什么人对赵锁欢指指点点,毕竟当时德亲王被处决的时候,其罪行公之于众,在永宁城里还是掀起了不小的波澜的。
但赵锁欢却会错了意,压根儿没往自己身上想,只道柳砚清是看穿了她今日遇见过耿燕州,忙着搁下手里的碗就劝道:
“柳姐姐可千万别因为这些事儿对耿公子有什么成见,他在江南时也多番照拂你,这世上得几个真心的朋友难,他对摄政王虽不甚客气,但全都是出于担心你的缘故。
我觉着他的筵席,你与摄政王该去还是得去,好歹听他同你们把话说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