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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缺一味药

    “江南城瘟疫,地方官员隐瞒不报,这么大的事为什么现在才来说与本座!”

    齐珩昱近来已经十分克制自己的脾气了,但今日一瞧见那密报,一时间把东西砸到暗卫脑袋上的心都有。

    但他的私事总归是不放心假手于人的,也不能就那么说自己是担忧在江南城的人,纠结之下只能倏地起身回府去找福安。

    柳砚清那边的情况也比镇抚司好不了多少。

    虽没有个像齐珩昱一样的摄政王日日里盯着、稍有不如意就发脾气,但那疫病却是比君主将相更为可怕。

    到今日为止十余天,有腹泻症状的人已经达到了数百。

    他们虽然已经尽可能地切断了水源的使用,但先前已经饮用,或是接到通知却还心存侥幸、舍不得处理掉存水的人家统统都中了招,一个都没有躲过。

    更有严重的在送来义诊棚的第二天就出现了顾大嫂那夫君的症状,甚至比他还要厉害,死时景象愈发凄惨,多的是喉头水肿,生生窒息而死。

    整个江南城已经笼罩在了一片阴云底下,孩子们被关在家中不许出门,日日瞧见有大人被担架抬着送出门去,每天都有不住的哭号声

    从巷子里传出来。

    原本热闹的江南城里此刻也变得静谧无比,就连太阳东升西落,也只是昭示着无助的百姓又挨过了难耐的一天、苟活下来罢了。

    柳砚清从一开始亲自跟着城中的大夫们在义诊棚接诊病患,到后来被菀橙跪下央求,终于妥协只在妙手阁的药铺中抓药、煎药。

    但死的人一天天变多,她们脸上那层薄薄的面纱让人心惊,就连妙手阁那扇门,菀橙也总觉得它隔绝不了许多东西。

    好在是纸包不住火,江南城官员瞒报疫病的消息不知怎么的就传到了京城去。

    当日便有太医院下的文书,快马加鞭地送到了江南来,让各路医者放心,京城的大夫和太医院的御医们组成的义诊队伍已经出发,后日便可抵达。

    柳砚清听闻此事,守着药炉的身子微微抬起,又反手轻捶了捶有些酸痛的腰背,这才望向菀橙,有些踌躇地问了一句:

    “没了?”

    菀橙懵了懵,仔细回想了一遍自己听到的消息,终是摇了摇头:

    “没了,太医院的人写东西一向简洁,夫人若是还有什么要问的,到时候当面再说也不迟。”

    柳砚清心中闪过一丝失落

    ,幸而菀橙这几日被眼下的情况急昏了头,也并没有看出她的心事来,便强撑着笑了笑,没问出关于齐珩昱的事儿:

    “他们能来就好,京城治这病的药材比咱们这儿多,我到时候自会向他们说明情况。”

    “是,太医院的人能来,咱们也就松快些了。既然这样,夫人今日不如就回镖局房中去歇上一夜吧,您已经连着好几天住这儿了,就算您受得了,肚子里那个小的也未必撑得住啊。”

    菀橙也没多想,只借此机会劝着柳砚清,生怕她的身子遭不住,再因此失了孩子,可就哭都没地方哭了。

    柳砚清见她实在焦急,自己心里也觉着是该为了孩子好生歇歇,便点头答应了。

    只说待她熬完这一锅药便走,但回了镖局之后,她到底还是心系外头,也没真的歇下。

    直至靠到了床榻上,柳砚清手里也还是握着祁孝留下的一本行医笔记,细细翻阅着,企图从中找出一些有用的方剂来。

    半晌毫无收获之后,菀橙端来了茶水点心与她垫肚子,她近来没再害喜,食欲反而增了不少,每到傍晚,午饭已过晚饭未到的时候就饿得很。

    今儿也不例外

    ,但平日在妙手阁里只有些干点心就着茶水吃。

    今天好不容易早早回来了,菀橙便亲自下厨做了一碗竹叶粳米膏来给柳砚清端来,想着她整日在外吃不好,用些粳米调中和胃最是合适。

    柳砚清有些烦乱地搁下手上的笔记,接过那一碗汤羹,缓缓拿勺子舀了送进口中,却因为心不在焉而忽略了那刚出锅的吃食难免烫口。

    嘴里被烫了一下之后,她条件反射地一哆嗦,连带着手上那一整碗粳米膏都翻倒在膝盖上了。

    衣裳虽是夏日里最薄的料子,但因刚才随手搁下的那一本行医笔记,柳砚清倒也没烫伤。

    只是一碗汤都尽数泼洒在了纸上,她慌忙叫菀橙拿帕子进来,手忙脚乱地下地,看着那被浸湿的笔记欲哭无泪。

    东西都是义父留下的,虽说里头的方剂她已经七七八八记得差不多了,但好歹是个念想。

    如今就这么被草草毁坏了,柳砚清实在心疼得紧。

    于是她也不管什么污渍不污渍的,在菀橙还没找来帕子之前,顺手就拿自个儿的衣袖一点一点把米汤拭去。

    “哎哟夫人,您素爱干净,快别用衣裳。”

    就在菀橙捧着帕子跑进

    来要从她手里接过那笔记的时候,柳砚清却忽然接着她的话又惊叫了一声,抬手示意她不必擦拭了。

    那被浸湿的封面正缓缓从书页上剥离,一张变成了两张。

    ——那封面是夹层,湿水之后,里头的纸页才会露出来。

    柳砚清小心翼翼地从中间抽出那张涂了蜡、不会被浸湿的夹层纸,放在眼前细看了,才慢慢读懂,那竟是一张治疗肺病的方子。

    她一直知道祁孝在研究一些异于平常的方剂,但他从不许她看,总说小孩子家家得先学会走路才能学跑。

    现在细数上头列出来的那些山芝麻、朱砂根,可不就是他当年摆弄来摆弄去的那些药材么。

    “谢天谢地,义父这是留了最宝贝的东西给我。定是他在天之灵看不得女儿如此焦灼,今日才冥冥之中令我找到了这方子。”

    此次时疫正是肺病,这张方子即便做不成特效药,总归也算是没尝试过的秘方,定会有不同于以往的疗效。

    但柳砚清急切地拿出纸笔誊抄记录那张方剂的时候,她却又突然犯了难。

    方子是对的,药材也是记忆中有过的。

    只是那张纸的空白处,明明白白的缺了一味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