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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你的每一面

    而此刻宫中,黑衣人节节败退、大都竟被俘虏一事已然传到了赵陵澈耳朵里。

    “皇兄,据逃回来的几人说,原本咱们的人已经能够近齐珩昱的身了,是他身边那个女人突然出现,拿了一种不知是什么的药粉,随意挥洒便使人毙命,令咱们的死士损伤大半。”

    赵蕊涵坐在书房下首,语气中并没有太大的起伏,仿佛早就已经料到了是这样的结果。

    她与齐珩昱相识多年,他的手段自不必说,而那个女人,能在她的密室之中想法子松绑脱身,也并非什么省油的灯。

    再者毕竟是自己心悦多年的人,就算他伤透了她的心、如今已然娶妻,但赵蕊涵也还是狠不下心来要他的命。

    按着她的意思,只要齐珩昱肯放下兵权,将朝堂之事交还于她皇兄,那封他一个清河公的闲散爵位又有何妨。

    是赵陵澈非要得寸进尺,硬是不放心他还活在这世上,不听劝告赶尽杀绝,才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思虑至此,赵蕊涵心中愤懑,却不是因齐珩昱,而全是因为自己面前这个刚愎自用的皇兄。

    赵陵澈此刻也心烦意乱得很,感受到妹妹并不欣悦的语气和神色,他

    更是很难好声好气儿同她说话。

    踌躇了半晌,龙袍的宽袖一挥,他长叹一声,却是骑虎难下:

    “事已至此,齐珩昱夫妇便更不能留了。涵儿,再派人去,以交手密林为中心暗中搜寻他们的下落,绝对不能让他们再回到京城来。

    还有,给朕查,查珏儿到底在哪儿!将齐府掘地三尺也要给朕把那孩子找出来!”

    齐珩昱活着,赵珏活着。

    只要这一大一小两个人有共同生活的可能,赵陵澈就一日不得安生。

    他唯一的儿子日夜跟着齐珩昱,倘若再大些,被他或撺掇或要挟,弑君弑父,赵陵澈只觉自己到那时才真的是欲哭无泪。

    如果实在无法改变此事,那这儿子他不要也罢。

    必要的时候,暗中杀之也算是早绝后患。

    皇子早夭尚可从宗室过继一子,反而更好听他摆弄,总好过自己的亲生儿子难以掌控、最后让他丢了皇位还丢了性命要强得多。

    赵蕊涵捕捉到他话音儿里的杀意,难以置信地瞧了他一眼,几度欲言又止。

    她内心即便再狠毒,也总是顾念着情分的。

    对齐珩昱如此,对那与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侄儿便更是如此了。

    她实

    在是没想到,她的皇兄竟会为了皇位利益决绝至此。

    皇室血脉的狠绝和顾惜亲情的柔软在赵蕊涵心里交织着,几乎令她看不清面前皇兄的那张脸。

    沉默了许久之后,她终于缓缓起身,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转身出了悬日宫的那一刻,暮色四合,夕阳的余晖铺洒在她身上。

    赵蕊涵仰头迟钝地伸手,在面前空抚了抚那看起来甚是温暖的光辉,百味杂陈的内心还是动摇了。

    “长公主,咱们是不是即刻动身去齐府?”

    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小太监方才也听到了赵陵澈的吩咐,此刻揣摩着主子的心意,快步赶上来开口询问了下一步的去向。

    赵蕊涵闻言停下脚步回头,那小太监逆着光看不清她的脸色,但仍是从她不善的语气中听出了嘲讽:

    “把齐珩昱的府邸掘地三尺,你当真敢吗?”

    那小太监一时分辨不出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自觉多言,讪讪低头不知该如何接话。

    是啊,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现在齐珩昱是没了兵权,但今日密林交手,那么多死士都葬身在了他的面前,便足以说明他绝非一朝失势,长公主有所畏惧也是正

    常的。

    但他有点不明白,越是这样,不越应当快刀斩乱麻么?

    怎么他却从长公主的话音儿里,听出了一丝想要放弃的和缓……

    青鸾镇客栈内,福安趁着天色尚有一点儿亮光,到了齐珩昱夫妇房中,隔着中间的那扇珠帘同他禀报:

    “主子,今日那些人已经送回了永宁城,押解至了咱们府中地牢。”

    “你办事我放心,该审的便审,看他们什么时候吐口是那昏君所为。实在审不出来的也不许他们死,只放些蛇虫进去。

    狗东西,惊着了本座的夫人令她心悸,自个儿却想得个痛快也是做梦。”

    仍在床榻上、被齐珩昱圈在怀里坐起来的柳砚清闻言神色微动,红着脸要挣开他的臂膀,却被抱得更紧。

    福安明白了他的意思,低笑着称是退出。

    门被关上的一刹那,齐珩昱却松开了手偏过头去,像是故意要看清楚柳砚清在人前的羞涩的脸似的,黑眸微闪,笑意愈浓:

    “夫人若是不满意,那些杂种的狗命便再多留些时日,等咱们回了京,你想怎么处置都行。”

    他思来想去,还是没有同她提白蛉散的事。

    来日方长,齐珩昱心里大致有了答

    案,便也不急于这一时。

    他们夫妇二人之间的事儿,得是等到天下太平之后,回家再慢慢询问也不迟。

    柳砚清这会儿已经歇了过来,白日里的梦魇也渐渐抚平,有力气同他顽笑:

    “还是算了,你处置就好。免得我一出手太过狠毒,毁了在你面前娇弱的模样,你再不敢与我同床共枕,那便是得不偿失了。”

    齐珩昱低眉瞧她,面前巧笑的人儿同当初那个直挺着脖子说自己要让他庇护、在宫中谋一条生路的小医女重合,他只觉得她的每一面他都看不够。

    “世人都说蛇蝎美人,并非娇弱才最得人心。如果是夫人的话,即便狠毒也该是极美的。你的每一种样子,我都会好生藏在心里。”

    柳砚清心头微动,可又仰头笑他是叶公好龙。

    眸中笑意渐渐散去,在他下床去叫福安预备晚饭的时候,她的目光缓缓落到他的背影上,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其实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娇弱柔媚的女子吧。

    即使她想一辈子就这样窝在齐珩昱的怀里做他衣食无忧的夫人,但肩上那份沉甸甸的使命,让她无法不同今日一般狠绝地使出剧毒、造就满地的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