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橙的心砰砰直跳,不敢让侍卫看出来自己已经有了进去的法子,便还是满脸苦相恨不能从大门缝儿里钻进去似的,犹疑了半晌。
等那侍卫劝说无果重新站回自己的位置上去,她才长叹一声:
“罢了罢了,原就不应该因我们的事儿连累侍卫大哥。那我再等等大人吧,多谢您了。”
与人告辞之后,菀橙假意低垂着脑袋从镇抚司门前走开一段距离、慢慢绕到了角楼跟前。
当日的小门虽无人把守,但已经上了锁。
她费尽力气往开推了推,门扇也不过是稍微松动了些。
那锁链足有婴儿的小臂粗细,饶是她力气再大也不可能拽断,只留下个细得连猫儿狗儿都钻不进去的门缝。
菀橙急得眼泪都快出来,又担心侍卫会发现这边的异样,那便彻底没了希望。
她靠在门上环顾四下,目光落在旁边的一棵高大的杉木上。
那树干虽然粗壮、直通墙头,但杉木光滑,菀橙又是自小在宫里学规矩的。
别说是爬树,就是大步走路都会被嬷嬷教训说不守规矩不文雅,要想从这棵树爬到墙头上去,又谈何容易。
可柳砚清此刻已是命悬一线。
若换了旁人,尽心想过办法却没有破局之力,多半也就听天由命了。
她不过只是个奴婢,主子没了,再伺候谁也仍是伺候。
可菀橙忆起当日初见,已经皇室赏识的柳砚清对自己客气有礼,从未如旁的主子那般动辄打骂。
后来即便是柳砚清得了官职、如日中天之时仍然不忘记把她带在身边。
柳砚清的官职被摘、贬入尚药局,但她菀橙依然能够住在齐府、风风光光去太医院上值,不必再如从前一样看人脸色做个挑拣药材的小小女使。
这一切都是沾的谁的光,菀橙心里清楚,也忘不掉。
她是被没入宫中的罪臣之后,而柳姑娘是她的伯乐、是带她走出那扇宫门的恩人。
她没为姑娘做过什么有用的事儿,如今要救姑娘的命,舍她其谁?
思虑至此,菀橙弯腰将裙角挽起打了个结,既已不顾安危,又管它什么规矩文雅。
一双细嫩的手攀上树干,她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才算是死死抱住了、不再往下滑。
费力地爬到一半,树干上偶有尖锐的凸起几乎刺破了菀橙的掌心,但她仍不敢放开。
好不容易上了树杈,她手上已经是火
辣辣的痛感,也不知是费了力气而出的汗、还是因害怕惊惧而沁出的冷汗打湿了她后背的衣衫。
菀橙坐在高处,盘算着如何才能稳稳一跃上了墙头,上墙头之后又该怎样安全地下去。
可这边有树,墙的那头却是光秃秃一片。
若要跳下去,最轻的结果也是断一条腿。
但……一条腿换一条命,似乎也是值当的。
她是个死心眼儿的丫头,自个儿“想通”了这点后,心一横,闭上眼就跳了下去。
只要进了镇抚司的门,菀橙就什么都不怕了。
就算是侍卫要来抓她,左右总得向齐珩昱禀报说有人擅闯。
那她岂不是顺理成章就能见到齐珩昱了。
耳边的风呼啸而过,菀橙不敢睁开眼睛,但心里已然敞亮了不少。
就在她准备忍耐肱骨断裂的疼痛时,身下的触感却不是灰尘四起的冰凉地面,而是一个瘦弱却温暖的怀抱。
那人接住她,似乎还踉跄了几下,胳膊被她冲撞之后口中发出细微的“嘶”声。
菀橙猛然睁眼,福安紧皱着眉头的脸出现在面前时,她几乎喜极而泣。
“公公!你……你怎么会在这儿的!我,吓死我了!”
看着菀橙下意识掩面哽咽的样子,福安忽然想起那天在镇抚司里,撵走那帮子牲畜后。她扑过来紧紧抱着自己痛哭的模样。
他原本预备在嘴边责骂的话此刻一句也说不出来了,只轻轻将她放在地下,才正色询问:
“怎么放着正门不走,偏从这种地方下来?”
福安这么一问,菀橙方道差点忘了正事。
她抬起袖子抹了一把眼泪,也不说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儿,忙着就把回春堂里的事情说了半天,请他带她去见齐珩昱:
“柳姑娘被他们带走定是凶多吉少,此刻也只有大人出面才能保下她了,侍卫不让进,我才想了这么个法子跳进来。”
福安的神情霎时也变得严肃,越往后听,眉心越是紧拧。
这样大的事儿,偏遇上齐珩昱有要犯审理。
若不是他先从底下出来安顿午饭,恐怕菀橙就是摔断了腿也难见到主子。
“你别急,咱们现在就去见主子,总归是同姑娘有关的事儿,主子不会怪怨你的。”
然而等齐珩昱听明白了此事,快马加鞭往京城府衙去的时候,柳砚清已经被宫中来的几个面生的太监以华亭长公主之名提走了。
他
没见着人,本是怒火中烧,但在福安提醒下,还是强压下了心里的不悦,没工夫同府衙里的众人算账,径直往宫城去了。
悬日宫仍然被锦衣亲军把守,即便是赵陵澈想做什么,也难亲自出面。
所以此事必定是赵蕊涵给她皇兄出的主意,甚至从头到尾都是她一手操办的。
齐珩昱一入宫便直奔星粹宫去,到了却不见旁人,只赵蕊涵独自坐在池边拨弄着一旁开得正好的几盆花儿。
虽说在宫里,身为长公主的她才是正经主子。
但福安瞧了一眼这场面,仍是在齐珩昱踏进星粹宫的那一刻便清了清嗓子通传了一句“锦衣亲军指挥使到”。
赵蕊涵眸中闪过一瞬间的错愕,但很快又恢复如常,起身拍了拍衣裳,笑着迎过来:
“珩昱哥哥来得倒是挺早,我还以为镇抚司那边公务繁忙,你没什么工夫来瞧瞧涵儿呢。”
齐珩昱冷漠地看着她巧笑而立,心中泛上一丝厌恶,连往日的好声好气儿都懒得给她:
“把本座的人全须全尾地交还回来,你便还有机会住在这星粹宫。否则这一次,甭说太后,便是皇帝亲自前来都保不住你长公主的头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