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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孝的名号在离国曾是响当当的。

    “内宫神医”、“大离华佗”这些传说,即便耿燕州只是从父亲那里听说过,也是记了十多年都没忘掉的。

    所以在得知柳砚清口中的义父就是祁孝时,他的目光里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又从震惊转为了崇敬。

    只是眼下的情况既不适合叙旧,也来不及讲故事。

    柳砚清只匆匆解释了一嘴这些“土匪”的身份,便让祁孝跟着她一起,和寨中兄弟们离开。

    他们父女二人自打住到北雁山上来,就知道这山上有一窝劫富济贫的土匪。

    但从没与他们碰上过,也没受过他们的什么害,所以祁孝一直以来都没注意过。

    今日突然听说这些孩子都是离国遗老后裔,心中即刻涌上了一股子亲切的感觉。

    尤其柳砚清也已经认定了他们是可信之人,他便也不再有什么保留。

    看着耿燕州规划下山的线路,他搁下手里的包裹,颤颤巍巍走上前去,指了指人手里的地图,只摇头道:

    “北雁山虽多小路,但树林也是只多不少的。要是从小道下山,万一碰上火势凶猛,那就是被围堵,连回头的机会都没有。

    老夫这些年也把这山上摸得清清楚楚了,你们若是能信得过我,就听我的,往北边走。”

    这下不光是耿燕州神色犹疑,连刚才拍着胸脯说出义父身份的柳砚清也霎时变了颜色。

    她走过去轻轻拽了拽祁孝的衣角:

    “义父,北边是一处山崖,别说走了,我连瞧一瞧都觉着心惊呢。”

    看着她小心翼翼仿佛在担心自己是不是年迈痴呆了,祁孝的心情却放松了下来,笑着与她耳语了一句“你放心,义父带你上山的那年就确保了万无一失”。

    而后才同众人解释道:

    “北边是山崖不假,但那也是现今唯一能逃走却不被山下人发现的路。

    这场山火看着不像是天干物燥引起的,如果老夫没猜错,应该是有人故意点的火,火势才会如此迅速地窜上来,让咱们这些在山头的人都能瞧见火舌。

    所以你我现在要防的不仅是火,还有人。

    只要你们依着我说的去做,带些水罐和草席,确保一人一张席子,就能活下来。”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很快就明白过来,连连点头。

    从小道下去是有避过山火的可能,但还有一种结果就是避过了山

    火、避不过人。

    一旦山下有人趁着火势凶猛而只留一条小道堵他们,那今天在座的所有人就都是瓮中之鳖。

    而祁孝虽然只是猜测,但余下的众人心里都清楚,这场山火是明明白白从宫里传出来的旨意,放火烧山清剿土匪。

    别说祁孝这种身份敏感的人害怕被人围堵,他们即便只是土匪,也不愿意落到朝廷手里,就算是轻的也会面临多年牢狱。

    所以不过片刻的静默过后,耿燕州带头开始表态:

    “好,我们就听祁老先生的。都去把屋里的草席和水罐带上,动作快些!”

    山上过惯了的人,其实并不在乎谁对谁错,只要自己一直以来信任的大哥发了话,无论什么事,他们心里便有了底儿、能欣然前往。

    齐珩昱带着人出现在飞龙寨的旌旗前的时候,他们已经随着祁孝的话,行至了北边的山崖处。

    “不是说人在山上么?”

    他低哑着嗓子看向一旁的人,凌厉的目光中透出不悦。

    那人脸上并无畏惧,只是在听罢他的话之后,微微低头,面无表情地回道:

    “大人,附近的村民没有注意过山上的土匪是否在今日之前就下了

    山。而不久前天色晦暗,属下们也确实没看到有人下山。”

    所以人肯定还在这座山上。

    或许是因为山火的缘故,柳砚清被那帮土匪一起带着逃命去了。

    确定了飞龙寨里的确是空空荡荡的之后,齐珩昱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该放心还是该担忧。

    她还活着就是最好的消息。

    但一帮子土匪,在这暗夜里带着她横冲直撞,万一被大火截住,那该如何是好?

    “给本座追,四面围堵,务必见到活人!”

    齐珩昱一声令下,那一队锦衣亲军即刻四散开来、两三人一组地搜寻。

    可耿燕州那边,众人已经依着祁孝教授的方法、各自将水罐抱在怀里、裹上草席躺倒在地,一个接一个地滚落下山了。

    柳砚清先还有些害怕,但见义父的神情一如往常坚定可靠,便也按下砰砰直跳的心,紧了紧自己身上的草席,跟在他后头躺了下去。

    身下有石子钝钝的触感,柳砚清有些紧张地闭上眼睛,任由身体随着草席的滚落而翻转在满是石块泥泞的山上。

    耳边的风呼啸而过,夜色没有褪去的迹象,她眼前的黑暗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明。

    直至被一

    棵树拦下,她才猛然一张眼,只见阿虎跟在耿燕州身边,正伸手把地上的祁孝慢慢扶起来。

    柳砚清这才有了真实的劫后余生的感觉,喜出望外地从草席里挣扎出来,也不顾地上都是泥土,就那么以手托着身子站了起来。

    直到确认了祁孝的身体没有出什么状况,她高高悬着的心才算是落了下来。

    耿燕州清点完毕自己的人,既无伤亡,也没有落下某一个,神色同样松弛了下来:

    “祁老先生见多识广,将这山上的地势摸得一清二楚,实在是我等救命恩人!”

    但转瞬之间,众人的脸上便又都有了另一番忧愁。

    现下夜色正浓,不知道是时辰没到的缘故还是天气不太好,总之太阳没有一丁点儿要出来的意思。

    祁孝清楚山崖的陡缓,那山下的人如果发觉他们根本不在寨中,也一定很快就能排查到这边来、知道他们一众人都在山谷中。

    黑暗中的沉默最是煎熬,半晌之后,不远处的山洞里似乎断断续续传来了溪流潺潺的声音。

    倒是耿燕州率先作出了决定,结束了这无止境的静默,抬手唤众人一同前去,暂且先在山洞中安歇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