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生哥……”
方青黛迷迷糊糊伸出手,拉住陆霄练的腰带,作势要靠上来。若搁平时,陆霄练一定会及时接住她,把她抱在怀里,再不愿放开。
可现在,她口口声声喊着另一个男人的名字,只会使他看起来更可笑罢了。
可他终究无法狠心将方青黛推开,即便她眼里、心里,唯有柳水生一人。
“好。”
陆霄练低低应了一声,将她拦腰抱了起来,步入老宅。
小桃和小梅都被吓了一跳,忙围上来问道:
“少爷,婚礼这么快就结束了吗?”
陆霄练没有心情对她们解释,仅仅淡然吩咐道:
“煮一碗醒酒汤端到客房。”
“是。”
两个丫头应下之后便去厨房炖汤,陆霄练快步走到客卧,轻轻将方青黛放在床上。她的酒依然没醒,不知所谓地又哭又笑,嘴里喃喃说着什么。
陆霄练不发一语,低头为她脱下皮鞋,她却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他腕间的旧伤尚未痊愈,被突然施力抓住,他毫无防备之下一声闷哼溢出齿缝,但并未缩回手来,怕因此会牵扯她跌倒。
“水生哥,”方青黛语带哽咽,红着眼眶看向他,“别离开我……”
陆霄练忍无可忍,反握住她的手,将她按倒在床上。
“你看清楚,我到底是谁!”
他鲜少如此愤怒地咆哮,震得门板都呜呜作响。方青黛被吓出了一身冷汗,酒气伴随着汗液一并出去,让她恍然惊醒。
她仿佛做了一场无比真实的梦。
梦里的柳水生再一次拥抱了她,听她说话,像从前一样抱她回家……
好梦不长久,她骤然被惊醒,面前之人已变成了陆霄练。
她惊惶地瞪大双眼看着他,颤抖着问道:
“我……我是不是喝醉了,说了不该说的话?”
陆霄练强压下怒火,支撑起身,抬手松了一下领带:
“没事,”他漠然道,“你休息吧。”
他言罢兀自出了门,似乎一刻也不愿多待。方青黛望着那扇被摔响的门,只觉心跳重若擂鼓,敲得她心慌不已。
她踌躇片刻,到底还是追了出去,想对陆霄练道个歉,却听小桃说,陆霄练已经出了门。
婚礼已经结束,他还能去哪儿呢?
方青黛不敢多问,唯有回房冲了个冷水澡,迫使自己彻底清醒过来。
陆霄练再回到老宅已是深夜,他换了一身更随意的羊绒风衣,恢复了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模样,把丫头小梅都吓了一跳。
小梅为他叠着脱下来的衣裳,他在沙发上落座,佯作不经意问道:
“她人呢?”
小梅挂好风衣后,朝二楼看了一眼:
“方小姐一直在你房里等着。”
“等我?”
陆霄练皱了皱眉头,连口水也没心思喝,直奔二楼而去。
洞房花烛夜,原本是人生一大幸事。但有了白日里方青黛怀念柳水生的那一遭,他心烦意乱,实也没有什么期待。
而当他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方青黛身着一套诱惑惹火的蕾丝睡裙坐在床头。她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长发一丝不苟地绾在耳后,房间中还充斥有淡甜的花香味。
方青黛微微抬眸,如水瞳仁推开一片涟漪,对站在门口的陆霄练含笑颔首:
“陆少爷。”
陆霄练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面对她时常会生出那种本能的冲动,令他血脉偾张。可现在不同。
眼前的方青黛明明在极力讨好他,却让他觉得自己不过是个下流又无耻的恶霸,在用尽手段折磨她、强占她。但他自认从未强迫过她,纵使再动情,再渴望,都屡屡压抑,只为给她最大的尊重和理解。
甚至包括,尊重和理解,她还爱柳水生。
到头来,她竟像个歌女,把自己包装成礼物,爬到他的床上!
那之前他所做的一切,那些不惜以性命为代价,只为博她一笑的付出,在这一瞬间,悉数成了笑话。
陆霄练仅剩苦笑,恨不能转身就走。
他冷冷睇着方青黛,下了逐客令:
“滚。”
方青黛忙起身下了床,步步来到他面前,仍低头小声道:
“今天使我们的新婚夜,我是你的妻子。”
陆霄练嗤笑一声:
“你当我是什么?”
方青黛不语,他便又忍怒补上一句:
“当你自己是什么!”
“方青黛,”陆霄练摇着头后退了好几步,摆明要和她划清界限,“我对你仁至义尽,你就这样对我?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下流不堪吗!”
“我没有这样想……”
“你就是这样做的!”陆霄练仍笑着,将身后的房门狠狠推开,侧身让了路,“从今天往后,你爱做什么做什么,随便你心里喜欢谁,我都不管。你也不用费尽心思来讨好我,我就当你,是这个家里的一张桌子,一个柜子,你想来就来,想走,我不拦你。”
他别过头不再看方青黛,她想为自己解释,但终究还是把那些话咽了回去。
说得再多,都只会让他更生气罢了。
既然如此,何必非要触他的眉头呢?
她点点头,沉默着从房间里退了出去,走下楼梯。
不多时,二楼又传来了重重的摔门声,陆霄练将房门上了锁,似乎谁也不想见。那股熟悉的烟草味又飘到了一楼,方青黛坐在镜子前,取下了发间的卡子,卸去脸上的脂粉口红。
她麻木得如一个机器,连哭也不能。
其实她不该委屈,因为错的的确是她。她不想辜负柳水生,更不愿辜负陆霄练,可是好像到头来,她把他们全都辜负了。
“对不起……”
她低声自语,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的那枚水晶发卡,金属的枝杈刺破了她掌心的皮肉,亦浑然不觉得疼。
人非草木。
她何尝看不出陆霄练对她的爱护。但她宁可他不要待她好,就把她当作一个玩物也罢,一个借口也罢,总好过一腔深情,付给一个不可能相爱的人。
她在妆台前坐了良久,直至窗外的天空泛起鱼肚白,蒙蒙亮的阳光照进屋内。房门被“咔哒”一声推开,她循声看去,来人竟是陆霄练。
她如梦初醒般站起身,想说一句道歉的话,告诉他昨夜她并非有意搞砸一切,却不想,是陆霄练先开口。
“对不起,”他满面疲惫说着,勉强挤出一丝歉疚笑容,“我昨天……没收住脾气,吓到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