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风比白天更凛冽了几分。
在其他州还在过秋末的时候，秦州的冬天提前降临，给这片土地上的一切生物都蒙上了冷色调。
白色的小卡车行驶在宽阔清冷的路上，车上的涂料在夜色中闪着光。
钱烛坐在副驾驶上，觉得他们现在像一个行走大灯泡。
驾驶座上坐着开车的戈野。
在钱烛说出自己的想法之后，戈野一刻没有耽搁的开车把钱烛往回拉。
车灯照亮了路，很快他们就看到了帐篷，帐篷外面挂着一个灯，巴掌大的灯在帐篷门口散发着晕黄的灯光。
急刹车之后车门同时打开，车上的两个人跳下来，昨天还能欢快挥手的两个人却没有出来。
钱烛心里微微一沉，有了个不好的猜测。
戈野沉默着走到帐篷旁边儿，用手撩开并没有拉上的帐篷拉链看进去。
钱烛走近两步，也微微俯身侧头看过去。
不算大的帐篷里躺着两个人。
也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称之为人。
密密麻麻的眼睛从脸上一直长到身上，脖颈，皮肤，哪怕他们两个穿着衣服，依旧能够从他们腿部凸起的布料看出那下面是一颗又一颗鼓起来的眼珠子。
那些眼珠子在布料下面转动，鼓起，跟青蛙凸起来的眼睛的一样。
帐篷外面黄色的灯光只落了一点儿在里面，没有全部照亮他们畸形的模样。
掀开帐篷的时候钱烛闻到了一股怪味儿，那是剥离其他人身上污染的时候总能闻到的味道，腥气。
是眼睛的味道。
“…呜…出…出去…咕咚……”
他们神智已经不太清楚了，迷茫的看着帐篷口，目光涣散，勉强想开嘴说话。
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动静。
戈野不忍心再看，他看向旁边儿的钱烛。
钱烛蹲下了。
背着光，暖黄色的光在他身后，他前面是一片昏暗。
戴着手套的两只手心握着并不大的两道银蓝色闪电，缓缓触碰到两人穿着的防护服上。
一瞬间，浓烈的雾从他们身上翻滚蒸腾出来。
戈野下意识侧开身体，方便这些浓雾跑出去。
过了几秒，帐篷里还是浓雾滚滚，钱烛已经收回了手，“好了。”
他站起来往后一步，退出帐篷范围，很快浓雾消散，露出帐篷里已经恢复正常的两个人的身影。
他们坐起来了，正在不停的用手摸着自己的手臂，原本长着眼睛，触碰都会觉得剧痛无比的胳膊恢复正常了。
“…你们好了就好。”
戈野仔细观察他们的状态，“你们把防护服穿好，等我们明天上午探索完，回去的时候会带着你们离开。”
“……好。”
脸部皮肤因为眼睛的脱离而变得松弛的男人看向戈野身后的钱烛，“谢谢您救了我们。”
“不用谢，力所能及而已。”钱烛笑了笑。
戈野：“那我们就先走了。”
两人点点头，他们的身体被污染的太过厉害，哪怕现在污染消失了，也不可能一下子就立刻恢复行动能力，只能坐着目送人离开。
等听到车子开离的声音，他们的眼眶才红了，红的厉害。
“如果…他们能再坚持两天就好了。”
一个没怎么说过话的男人低声说着，用手指捏着手臂上没了眼睛之后松弛的皮，“坚持两天，就能……”
他停下了，没再继续说下去。
“…别这么说。”
另一个跟戈野还有钱烛说过话的人道：“我们能活着，就是最大的运气了。别想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