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救我,让我死在陇景好了,为什么不让我随父王一起去!”
“死的人还不够多吗?”奚策尽管死死地抱住奚昂,但声音听上去就好像梦游,“放下吧,大哥,失去的就算是死也挽不回了。”
“我不管,你要带我去哪里,箐晚,箐晚还在城里呢!”奚昂想起临别一晚箐晚的泪水,红了眼睛胡乱拉扯着奚策的胳膊。
奚策拼命咬着牙,最后实在忍不住了,他一下子放开奚昂,挥拳就朝猝不及防的奚昂揍去,“疯够了没有!”
一缕血沫分别从两兄弟唇边溢出,一个是自己咬的,一个是挨了一拳打破的,奚策瞪着噙满泪水的眼眸恶狠狠道,“你现在才想起来箐晚么?还有多少是你从来不在乎的东西,你现在才想起来?是,我干嘛救你,你不该为自己犯下的错还债吗?我告诉你,陇景会有今日,全是你的错,你死有余辜也换不回陇景,换不回父王!”
“那你呢!”奚昂一把抹去唇边的血迹,“你又好到哪里去,你从小到大都没变过,就是个贪生怕死的没骨头的家伙……!”
奚昂话音未落,奚策又是一拳揍
上了他的脸颊,“为了你,我忍你很久了,别再像疯狗一样乱吠了,你就算曾经是疯狗,如今也只是一条丧家犬,听清楚了吗,丧家犬、丧家犬!想死吗,想死还不容易,喏,剑就在那儿,你死了就可以扯脱一切干系了吧,抛尸荒郊野外,任兽啃虫咬,剩下一堆白骨风吹雨淋,谁知道你是谁,大殿下吗,哈哈!名利所累,你也终究不过是这个下场!”
奚昂抱着脸,半天都没回应,然奚策却很快看见,泪水混合着血丝正透过奚昂的指缝,悄然滑落。
“大殿下,二殿下,快,快到了!”青果儿撩开车帘探头进来,“哀牢国,马上就快到了!”
奚策叹了口气,“哀牢国的公主答应给我们划出一片土地,让我们召集溃败兵马,屯军养息,如藩国一样自守自政自给自足,你考虑一下吧。”
奚昂放下胳膊,“你也答应当驸马了?”
“还没有。”奚策伤感道,“不过我知她是真的对我一片情深,我又焉能和你一样,负了人家?”
奚昂再也不语,兄弟俩默默望向窗外,情不自禁地挥手,别了陇景,别了,故土青山绿水!
“我记得皇上封我为随征大将军时,曾让我保证不附个人恩怨,要唯皇上的命是从……”乐簪立在陇景城头,随目的焦土与残败,让她同是悲凉万分。
“怎么?”明湛风替乐簪披上战袍,“风大,当心着凉。”
“可皇上自己呢,是为了我才放走大哥二哥他们的吧?”
“是!”明湛风负手并立在乐簪身旁,叹息道,“也不全是,如果他们肯降,朕会考虑将他们送离国界,所以他们自己走,倒省了朕的事儿,不过,景王……”
“我知道!”乐簪鼻子一酸,“他是咎由自取!”
明湛风哀怜地看了乐簪一眼,“其实,朕想说的是,虽然朕很难苟同他的所做所为,但他还算是个堂堂王爷,不甘受辱,不屑逃跑,最重要的是,他竟可以狠到用自己的头颅,为奚昂,奚策换取一线生机,簪儿啊,就算你心里有多恨他,人死一了百了,还是去给他上柱香吧,朕已命人好好装殓尸身,就等你看过之后落葬了。”
乐簪直着眼睛摇头,“不,我不去,我不想见他,求你,皇上,替我好好安葬他!”
“唉!”明湛风温柔
地将乐簪紧紧拥入怀中,用手抚平她风中吹乱的秀发,“傻丫头,知道你这个样子,有多令人心痛吗?”
“纤娘!纤娘!”荒寂的郡主府到处蛛网蒙尘,那一间间屋子,一扇扇紧闭的门显示郡主府已很久没住人了。
“郡主殿下!”一个人影出现在乐簪身后。
“于鲤?”乐簪走向对方,“你没随我大哥逃走吗?”
“为了沈儿,我决定留下来,明……皇上让我听候郡主殿下的发落。”于鲤垂下了头。
“过去的就过去吧,如今你还能怎样,除了沈儿……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曾想过带他们母子到乡下去,和司琼一起住,如今司琼一个人过得甚是凄凉,上次托人给她带了点东西,那人回来说她床上床下就一张破草席,热了当垫,冷了当被盖。”
乐簪心中一阵酸楚,难过了半天才道,“你现在住哪里,等空了我派人给你送些盘缠过去,你们一家和司琼姨娘在乡下好好过吧。”
“不必了,郡主殿下,在下早就看开了,什么都是身外之物,什么都没有了,要那些钱财作甚,如能回乡,在下自会找些活计做
,糊口应该没问题,不会让他们饿肚子的。”
于鲤说着,忽然扑通一下跪拜在地,朝乐簪磕了三个响头,“谢郡主殿下饶我们全家一命,于鲤就此别过,但望郡主殿下好生珍重,平安万福!”
乐簪带着泪笑了笑,“你们也珍重吧!”
“对了!”眼看着于鲤转身欲走,乐簪方想起来唤住他,“纤娘呢,你知不知道纤娘的下落?”
“纤娘?”于鲤一片错愕道,“郡主殿下还不知道吗?纤娘已于去年冬就过世啦。”
“什么?去年冬?”乐簪身形摇摇晃晃,“为什么,二哥不是答应帮我照顾她的吗?”
“兴许是思念郡主的缘故吧。”于鲤沉声道,“你失踪之后,听奚策说她每日都将自己关在屋里足不出户,食量越来越少,身体越来越虚弱,结果染上一场风寒,便与世长辞了,奚策,奚策他真的已经尽力了!”
“果然,果然是物是人非事事休!”乐簪流着泪笑了,“只一年多的光景,一年多啊!”
“郡主殿下,你没事吧?”于鲤伸出手,似乎是想扶住乐簪,然终究自卑地缩回了,还在腰间使劲地擦了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