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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康县的县丞岁数不大,身形单薄。被几个人高马大的衙役簇拥着,显得文弱不堪。

    谢宴辞没有下马车挑着帘子与他说话。

    先说了匪患猖獗,又说了入殓尸身之事。最后县丞从身边的师爷手里将一只狸猫抱了过来。

    “殿下,臣观这狸猫脖子上的玉牌颇有讲究,倒像是京中之物。殿下见多识广不妨看看。”

    狸猫的脖子上挂着一个拇指大的玉扣,做工精巧绝伦。上面还穿着金珠子,绝不是寻常的物件。

    又想到堂堂宴王大费周章的来了这穷山恶水之地,县丞估摸着这猫儿怕是和他有些渊源。

    狸猫还在酣睡,被捏着脖子上的皮毛提起来,才摇着尾巴喵喵叫了两声。

    县丞怀里抱着猫,低头在等。忽的听见马车里传出女子的声音。

    “雪团?”

    声音轻软,带着些女儿家的娇憨。

    姜稚正仔细听他们说话,忽然听到了猫叫,不由心中一动。下意识就想越过谢宴辞凑过去看,却被他伸手拦了回来。

    “瞧什么呢,好好坐着。”他挑着眉睨她一眼,没错过她脸上的急切:“这般着急,爷怎么见着,你对这只猫比对爷还上心。”

    知道谢宴辞不想自己露于人前,姜稚往后缩了缩,将脸埋在了他的后背处。却又忍不住透着窗口向外看,听到他的话,下意识的回了句:“雪团是王爷给臣妾的。”

    “一只猫而已,也值得你这般宝贝?”谢宴辞心中受用无比,一边嘴里嫌弃着姜稚没见过世面,一边勾着唇角,让谢旪接过雪团送进了马车内。

    小狸猫闻到姜稚身上的香气喵喵叫着往她身上爬,伸出舌头去舔她的指尖。

    谢宴辞眉头一拧只觉碍眼,又让谢旪抱了出去。

    可怜谢旪一个粗手粗脚的习武之人,哪里照顾过幼猫。正觉头疼,视线扫过后面一辆马车时忽然面色一喜。

    嘴里唤着:“春桃姑娘。”顶着其余几人的揶揄,朝她去了。

    找到了人,回程就不用那般急了。一行人走走停停观山游水,直到一月后才姗姗进了京。

    已近十月末,秋意渐浓,满京城都洋溢在桂花的香气里。

    自谢宴辞盛怒时乱杀了一通,整个宴王府又恢复里往日的安静。

    府中丫鬟婆子往来行走皆不敢发出半点响动。

    澜翠还留在长秋院,刚从花房里抱了一盆木芙蓉出来,正好和琉璃撞了个正着。

    江心月被谢宴辞当众说破求子之事,自觉失了颜面。平日里本就不愿意出门,越发变得不爱走动。除了江母得了消息上门来劝过一回,整日里就呆在自己院子里,鲜少见人。

    琉璃见她终日里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想着法子让她宽心。听说花房里添了新花,便急匆匆的赶来想着挑一盆好的,让江心月瞧着能心里松快一些。

    花房里的花争奇斗艳,红的,紫的,攒在一处反教人看花了眼。

    姜心月不爱大红大紫之物,嫌它庸俗。像绣球三色堇这般是万万不能选的,可若是太素了放在房中也顶不上用。

    挑来挑去,选了大半个时辰也没选到中意合适的。刚离开一会和苏杳院子里的翠玉说了会子话,回去便撞见澜翠手里抱着一盆木芙蓉走了出来。

    那木芙蓉开的极好,一朵朵花有拳头大小。花色也不相同,粉的黄的相互交叠,花枝颤颤。既不过份浓艳,也不会太过素雅,瞧着正合适。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琉璃早知道谢宴辞能急着赶回来正是澜翠出府报的信。

    心里已然将她记恨上了。

    又想着刚才翠玉所说,姜稚或许染了毒疹早已化为一具枯骨,又忍不住心里觉得痛快。

    做为主子的姜稚一死,澜翠自然也失了依仗。她纵使是宴王的人,但这后宅到底还是自家王妃做主。

    当下,便伸手径直拦住了她的去路。

    “这不是澜翠姐姐么,今日怎么不好好守着长秋院,倒跑到了花房里来了?”

    “来花房还能为何,自然是挑花的。”澜翠神色淡淡,不愿与琉璃过多纠缠往旁边避了避。

    琉璃却跟着也走了两步:“我也是为娘娘挑花,倒是巧了,刚好挑中姐姐手里这盆。”

    听到这句话,澜翠这才掀起眼皮看了琉璃一眼。

    她手里的木芙蓉可不是府里的花匠采买回来的,而是姜稚从沈姨娘院子里精挑细选回来的一株。

    有主的东西自然不能给别人。

    澜翠抱紧了怀里的木芙蓉,眼都没眨直接拒绝了琉璃:“这花是姜姑娘从姜府带回来的,算不得王府之物。就算娘娘喜欢,我也不能给你。”

    “从姜府带回来的?”琉璃变了脸色,掩着口鼻赶紧往后退了两步,活像是澜翠身上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听说姜稚的那个姨娘被她从姜府带走时早已染了毒疹。这花是从她院子里拿的,说不定也沾了毒。”

    “你不想着将它扔出府外,还准备拿着四处走动,是存心想害死所有人不成?”

    “什么毒疹?”澜翠一脸莫名。

    琉璃却已经差了花房里的花匠出来,让他夺了那盆木芙蓉,将它砸烂。

    那花匠是府里老人。见一个是王妃的人,一个人是王爷的人,都不好得罪。便束手站在一旁和稀泥。

    琉璃叫不动人,看着澜翠手里的花越发刺眼,一气之下伸手便抢。

    她速度很快,澜翠也没料着她这般不讲理,一个不妨竟真教琉璃将花枝折了去。

    看着手里被揉成一团的花,和满脸痛惜之意的澜翠。琉璃吐了心里的恶气,不免得意的笑了起来。

    “这般残花败柳自然配不得娘娘,就留给澜翠姐姐独自观赏吧。”

    琉璃拿帕子擦了指尖的花汁,还没等擦干净,一个圆脸的小丫鬟气喘吁吁的跑了来。

    见着澜翠张嘴便喊:“姐姐怎么还在这,殿下带着姜姑娘回了府,就等着姐姐跟前伺候了!”

    “你说什么?!”琉璃心神一震瞪大了眼睛,连手里的帕子落到了地上也顾不上捡。朝着小丫鬟厉声说道:“你再说一遍!”

    那小丫鬟被吓得一抖,又小声的说了一遍:“殿下将姜姑娘寻回来了,眼下已经进了长秋院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

    澜翠再不管琉璃如何的受打击,将受损的木芙蓉交给花匠打理,脚步轻快的朝着长秋院去了。

    这厢姜稚已经被谢宴辞带着进了屋子。只见博古架上的摆件和桌椅皆是一尘不染,连榻上的锦被也是被浆洗过的,松松软软带着被晾晒后的香气。

    一看就是日日有人打扫。

    谢宴辞并没有多留,他离京多日早就该向晋安帝复命。让丫鬟婆子照顾好姜稚,便匆匆的往宫里去了。

    澜翠也进了院子,见到姜稚竟真的如小丫鬟所言回了府。不免忍不住哭了一场,引得姜稚也跟着落了泪。

    知道姜稚回府,苏杳没有什么意外。让翠玉拿着两匹上好的月光丝就登了门。

    有了赠银子的那一遭,姜稚对苏杳的到底存了几分感激。忙让春桃接过东西,又奉了茶。

    苏杳仔仔细细看了姜稚两眼,又红着眼睛拿帕子按了按眼角才开口说道:“自姜姑娘离了王府,我便整日里睡不安稳。如今见姑娘平安回来,也能放心了。”

    “只是不知姜姑娘这么久去了哪里。正逢乱世,你孤身一人又要护着姨娘,应该吃了不少苦罢。”

    澜翠听出了苏杳话里的意思,不由的神色微变。偏偏春桃还没听出来,想到这一路发生的事也心有戚戚,跟着叹了一句:“姑娘确实吃了不少苦。”

    还想再说,澜翠拉了她一把笑道:“姨娘来一回,也拿不出好东西招待。听说今日膳房做了蟹壳黄,你随我去取一些来。”

    春桃虽然单纯一些,却也不蠢。被澜翠一打岔,便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也不敢再说什么,低着头跟着澜翠一起走了。

    苏杳目光闪了闪,脸上不见异色。仍旧一脸忧心的同姜稚说话:“到底去了哪,殿下又是如何找到你的,同我说说罢?”

    “其实也没去哪。翠玉应该告诉过你,我姨娘身子不好不宜奔波。我便打听到在离京两百里的玉峰山里有一处庵堂,师太是个通医术的。想着庵堂环境清幽,就带了姨娘去了玉峰山。”

    “那庵堂位置偏僻,又显少人知。王爷去了两回便错过两回。直到最后一次,姨娘病逝,我差春桃下山一趟,才在半山腰和找来的王爷遇上。”

    提到沈姨娘,姜稚声音低了许多。又转过身去,不让苏杳看见自己流眼泪的模样。

    怕王氏知道沈姨娘身死后纠缠不休,又想到京城是困了沈姨娘一辈子的地方。姜稚是真的寻到了玉峰山,在谢宴辞的陪同下打点好一切。给沈姨娘立了牌位,又点了一盏长明灯。

    就算苏杳派人去查,也查不出什么东西。

    她如此锲而不舍的追问,只不过是想打听清楚。在离了王府期间她有没有遭人侮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