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五雷符的威力极为强大,红夷大炮的弹丸未至,大五雷符的威力已经侵袭他们的四周,乃至肉身和魂魄。
五雷分别为天、地、水、龙、社令。
天雷起自天神,地雷来自地只,水雷来源水神,龙雷来自龙神,社令来自享祭祀的野神草神之神力。
五雷符,便是借五种神只的神力化作雷霆。
用于指掌之间,便是掌心雷、五雷符。
用于天地间,便是大五雷符!
从空中轰来的红夷大炮弹丸上,密布大五雷符,此刻符文已经爆发,在弹丸四周形成明亮无比的符箓图案,勾连天地间的神力。
陈实与那些举人的体内传来强烈的酥麻感,那是水雷带来的效果,体内的水分有一种蒸发、分解、爆炸的感觉!
有的举人修为较弱,人像气球一般鼓了起来。
他们当机立断,催动气血镇压体内的异状。
这时,他们的头发变得蓬松,根根竖起,飘向天空。
从他们脚底板处,也传来阵阵酥麻的感觉,仿佛有一道雷光贯穿他们的身体,将天地相连!
地雷、天雷将至!
同一时间,所有人神魂震动,耳畔如有龙吟,让他们神魂不稳,此乃龙雷的影响!
他们身后的破败古庙,香火之气陡然变得旺盛,仿佛有阴神打出阴雷,令他们有一种万夫所指无疾而终的感觉!
五雷尚未爆发,便已经让他们极为难受。
众人看到数十个弹丸拖拽着火光,绽放雷霆,向他们所在的方向轰来,速度极快,已经来不及逃走!
大五雷符只是开胃菜,雷火真正爆发,是在弹丸落地的刹那,九阳雷火将伴随着五雷,粉碎一切,荡碎一切,消融一切。
一个举人反应极快,已经将自身的金丹祭起,突然雷光一闪,金丹化作飞灰。
那举人哼也未哼一声,倒地而亡。
其他人见状,不禁悚然,不敢祭起金丹。
陈实祭起华盖,华盖腾空,在空中转动,飞速化作亩许方圆,屏蔽五雷之力。
陈实大声道:“可以祭出金丹、元婴和元神了!”
孙宜生祭出自己的元神,十丈元神催动剑法,一道道剑气贯穿长空,迎击那些轰来的弹丸。
其他赶考的书生也纷纷祭起金丹、元婴,但大部分都是金丹,只有一两人修成元婴。
有华盖庇佑,五雷没有再伤人,众人各自催动法术,却都是子午斩邪剑之流,迎击弹丸。
然而所有人的法术刚刚飞出华盖的笼罩范围,便纷纷在五雷中破灭,法术根本无法飞出华盖范围。
即便孙宜生这等炼虚境巅峰的大高手,剑气极为凝练,也有大部分剑气尚未触碰到弹丸,便被恐怖的雷火击碎。
好在还有不少剑气击中弹丸,弹丸在空中爆炸,熊熊火光和雷霆在爆发的一瞬,向外急剧膨胀,笼罩亩许空间,随即雷音滚动,沉闷而又宏大。
不少人被这雷声贯穿身躯,只觉神魂动摇,魂魄分为三魂七魄,竟要各自向不同方向飞去!
孙宜生也不好受,以法术硬撼弹丸,反震力让他的元神有些旧伤复发的趋势!
而雷音震动旧伤,令他伤口险些裂开。
药圣孙思邈的大发明,诛神除魔,固然是利器,但对付修士更是无往而不利!
只要没有斩三尸,都要畏惧雷霆,药圣的火药以雷火开路,任你修为再高,也扛不住火炮轰击,最多只是火药多少的问题。
孙宜生顾不得元神伤势,元神双臂舞动,十指弹出,更多剑气飞上空中,宛如孔雀开屏,迎上剩下的弹丸。
他的境界高,法术运转极快,哪怕是火炮弹丸,也被他逐一击破!
霎时间,那些弹丸已经距离他们百丈,又有一批弹丸被击中,轰轰炸开,火浪熊熊,席卷大地,熔化砂石!
孙宜生元神双手血肉剥离,露出白骨,伤势爆发,依旧催动更多剑气,迎上剩下的弹丸。
一颗颗弹丸相继在空中炸开,最后一颗弹丸飞临他们前方两丈处,即将轰击下来,孙宜生被连续的反震,震得气血翻腾,已然来不及挡住这颗弹丸,当即咬牙,准备用元神道场硬抗这颗弹丸。
“即便是道场,也无法化解这颗弹丸的所有威力!在场众人,只怕只有我才能在炮击中活下来。这些举人,我保不住……”
他一念未了,突然华盖中一道游龙般剑气飞出,劈在那颗弹丸上。
弹丸轰然炸开!
雷火倾泻而来,气浪翻滚,伴随着雷霆之声,席卷一切!
孙宜生正欲抵挡,却见空中那柄罗伞下,天宫般壮丽的景象浮现,一千二百道符箓亮起,由平面化作立体,形成一千二百尊大大小小神只,错落有致。
罗伞转动,顶着汹涌的雷火冲击,无数雷霆在伞外炸开,火浪翻涌。
罗伞呼啸旋转,被雷火爆炸,冲击得向后滑去,伞下众人跟着罗伞飞速移动脚步,连续退出百十步,罗伞挡住那颗弹丸所有的威力,停顿下来。
众人纷纷停下。
陈实抬手,罗伞飞速缩小,诸天神明化作符箓回归伞面和伞杆,落入他的手中。
只是罗伞上的符文也因此黯淡了许多。
但罗天大醮,还是挡住了这次炮击!
不过他们栖身的那座古庙,却在炮火中坍塌,不复存在。
陈实拄着罗伞,疑惑道:“难道是神机营炮轰我们?”
他见过神机营炮轰萧王孙的情形,还有神机营许多高手在雷火中如同天神下凡,围攻山头上的萧王孙,红夷大炮和修士的个人伟力结合,形成绞杀局,连一座山峰都被削平!
萧王孙那般强大的人,都险些命丧当场。
可是,神机营的当家的不是金红缨么?
难道金红缨不念旧情,在路上谋杀他?
当初他们可是偷看过小金洗澡的,小金怎么可以这么无情?
孙宜生压制住伤势,心道:“西行以来,我的伤就没好过……”
他承受的炮击最多,旧伤复发,不免有些黯然。
雷火散去,前方是一片熔化的地面,冒着腾腾热气,即便是他,也有些悚然。
远处,那里炮火又起,一道道火光飞来。
“往回跑!”陈实大声道。
众人醒悟,立刻向来路狂奔。
这些炮火一经发射,便无法在空中转弯,只要向回跑,跑出炮击范围,便可以活命。
毕竟,红夷大炮沉重,移动不便,只要比红夷大炮的移动速度快就行。
他们修为有高有低,奔跑速度有快有慢,各自催动甲马符,短时间无法逃出炮击范围。
孙宜生快步跟上木车,仰头望去,但见空中那一道道拖拽着火光和雷霆的弹丸,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竟在空中改变方向,向他们轰来!
孙宜生有些失神,惊声道:“这些弹丸,已经是符兵了!”
弹丸是一次性的物件儿,用炼符兵的方式,反复描摹符箓,再用香火祭拜,久而久之,可以通灵。在空中飞行,便受人控制。
不过,这样的弹丸,绝对价值不菲!
“到底是谁,能调动神机营的力量截杀我们?”
孙宜生想到陈棠的吩咐,心中微动,“难道是十三世家?”
他与陈实一左一右,护送众人,如同奔行在荒凉平原上的怒龙,向前滚滚而去。
而在他们头顶,雷光火光飞速接近!
陈实大声道:“孙大人,他们如何知道我们方位?”
孙宜生醒悟,高声道:“天上!天上必定有探子暗藏在云雾之中,跟随着我们移动,监视我们的举动!”
弹丸已至,陈实催动罗伞,罗伞飞起,大声道:“你解决探子,我来守护住木车!”
孙宜生迟疑一下,却见罗伞越来越大,笼罩亩许方圆,伞中一道剑光飞出,劈出一道幽泉,幽泉的另一边赫然是阴气森森的阴间。
一颗人头大小的弹丸飞至,轰入幽泉,接着在阴间轰然炸开。
孙宜生见此情形,不再迟疑,立刻元神扶摇而起,来到高空之上,四下扫去,发现三朵云彩跟随着木车飞行,离地有四五里。
他元神呼啸而去,直奔云彩而去。
那三朵云彩中各自藏着一人,匍匐在云彩中,身上贴着避雷符。
他们脚下的云彩也是特殊炼制,可以祭起,浮在空中。
见他奔来,三人立刻从云彩中站起,其中一人摇动一面旗幡,顿时雷火滚滚,扑面而来。
那旗幡是符兵,绘制雷符火符,又伴随着硝石火药,威力骇人。
孙宜生元神催动道场,径自撞将过去,道场在雷火和火药的爆炸中晃抖不休。
他穿过火海,剑气挥出,将那人斩首,随即转身一道剑光飞出,迎上冲来的另一人。
那人迎面便见剑光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八分十六,不断分裂!
此人临危不乱,催动道法,宛如长了千百条手臂,各自催动法术,挡住一道道剑光。
然而,剑光分解到第十次时,他终于挡不住。
“嗤嗤嗤!”
一道道剑光从四面八方穿体而过。
那人瞪大眼睛,维持身躯不碎,厉声道:“陈棠的玄微剑经?”
孙宜生元神从他身旁飞过,声音传入他的耳中:“你认得玄微剑经?这么说来,你是西京神机营中的高手。我只学到陈大人的剑经的第十解。你若是能挡下第十解,我就杀不了你。”
“陈棠有这么强?”
那人眉须怒张,咬牙道,“我不信!”
他维持不住身躯,突然碎成无数肉块。
孙宜生追杀最后那人,匆忙间向下看去,只见华盖下,一柄宝剑如游龙游走,将一颗颗袭来的弹丸送入阴间。
那些弹丸在阴间轰隆隆炸开,没有伤到他们。
还有些弹丸偏了方向,在木车四周炸开,火浪滚滚,气浪汹汹,席卷一切,只是木车速度惊人,将火浪气浪甩在身后。
不过,弹丸速度太快,若是有错漏,只怕他们所有人都要死在伞下!
孙宜生追上最后那人,那人是一位符师,抬手便是数百丈符箓爆发,化作各种神只围攻他,极为棘手。
孙宜生不管那些符箓所化的神魔,与他以快打快,以伤换伤,终于在元神负创数十处的情况下,将那符师斩杀!
他从天而降,正要回到肉身,突然一颗弹丸向他轰来。
孙宜生急忙催动元神道场,那弹丸撞入道场中,轰然炸开。
孙宜生身躯乱颤,强提一口气,维持元神不破,落入肉身。
他面色惨白,还想替陈实挡下那些弹丸,却一口鲜血喷出,晕晕沉沉,元神有溃散的趋势。
“陈少爷,你告诉陈棠大人,我没有逃走。”
孙宜生气若游丝,向陈实道,“我不负他知遇之恩,可能不能将你送到西京了……”
“你死不了!”
陈实探手抓住羊角天灵灯,喝道,“黑锅,黑锅!快救人!”
黑锅慌忙人立起来,将孙宜生的元神从体内拉出来,塞到灯焰里。
陈实面色阴沉,扶住将要倒下的孙宜生。
其他举人连忙帮忙,将孙宜生送到木车上。
众人围绕着木车狂奔,终于跑出炮击范围。
陈实放慢速度,天空中,火云弥空,天色将晚。
众多举人惶恐不安,不住的四下张望,低声道:“邪祟只怕要来了。”
待到火云散去,月光洒向大地,不过月色也是灰黄色的。
又要起风了。
陈实停车,向众人道:“我们就在野外过夜。”
他在木车上起定风符,又取出爷爷留下的灯笼,也挂在车头。
天色黑暗下来,车外,风渐起。
众人靠着木车而坐,只见外面狂风越来越大,风声怒吼,飞沙走石。
黑暗中,还有些诡异的身影向他们靠近。只是遭遇灯笼的光芒,便仿佛被烫到一般,连忙缩回。
车中的孙宜生在咳嗽,举人们翻出各种自备的灵药,送到木车里,陈实谢过他们,将灵药还给众人。
“他是元神受伤,这些灵药无用。”
陈实的小庙前还有些灵药,只是他不识药性,好在这些举人中有个是药师,就是先前要给他们疗伤的那个举人,名叫黄丰年。陈实带着黄丰年的意识来到小庙前,请他辨认药性。
“这株是治疗魂魄伤势的圣药,叫做定魂草。还有这颗还阳花的果实,也可以用。不过想要发挥最大作用,得炼制丹药。”
陈实采摘灵药,让黄丰年配药,只是药材配好,还需要一个丹师炼制成丹。
一个举人举起手,赧然道:“我,我是丹师。我炼丹还凑合,就是丹炉不怎么好,掌握不了火候。”
另一个女举人道:“我在火系法术上比较精通,或许可以帮你掌握火候。”
他们相互配合,很快便炼好需要的丹药,喂孙宜生服下。
陈实检查一番,却见孙宜生伤势稳定下来,没有适才那么凶险。
黑锅带着孙宜生进入阴间,借阴间的力量为他调养元神。
陈实坐在车边,询问众人,却发现这些举人居然都有一项两项特长,药师、乐师、符师、丹师,还有算命先生,风水先生,各行各业都有。
“虽说中了举,但没钱也没法子活,总得过日子是不是?”名叫田月娥的女举人笑道。
他们修行的功法,也大多都是天心正气诀,只能炼到金丹境。只有一人突破了金丹境,就是那个药师黄丰年,而且是无意中吃了一株上好的灵药突破的。
能考中举人,修炼到这一步,没有一个是笨人,可惜没有合适的功法,他们便无法再进一步。
“你们没有换其他功法?”陈实问道。
他们纷纷笑了。
“想换,去哪里换?”
田月娥笑道,“我们县城的一个老爷,让我给他做外室,就是不给名分的那种野女人,说可以给我一门修成元婴的功法。我考虑了三四天,还是拒绝了。我爹累死累活供我上学,我努力修行了这么多年,不是给老爷做外室的。”
黄丰年道:“我们县的县太爷让我去衙门做事,说可以提拔我。我跟着他干了好几年,他答应给我的元婴境功法始终没有给我。我觉得他能用这门功法吊着我,吊一辈子。”
另一个女举人笑道:“你们比我好多了,最低还有路子,我是连路子都没有。我住在村里,我们村就我一个举人。”
众人七嘴八舌,说着各自的遭遇,说着说着都笑了起来,被晒得红彤彤的脸,显得牙齿很白。
陈实忍不住道:“诸位,你们这样的本事,考不中进士的!为何还要冒着性命危险来西京?”
“因为,可以改命啊。”田月娥笑道。
有人低声道:“我们唯一改命的机会,不抓住,这辈子就完了。”
他们笑了起来:“考不中,这辈子就可以看到尽头了。”
陈实沉默片刻,心中默默道:“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不传授人们战斗法门,就是抛弃他们。朝廷,已经抛弃我们了。”
他将北斗七炼的淬炼法门传授给他们,道:“你们按照北斗七炼,修炼七返八变九还,很快便可以修成元婴。至于功法,等我回来,我传给你们。咱们一起去西京,考他一个吓死老爷们的成绩!”
他站起身来,拔下车上的华盖,道:“你们守在车旁,我出去一趟。菲菲姐,你照顾好囡囡,天黑了,你们不要乱跑。”
众人参悟北斗七炼,闻言心中一惊。
田月娥问道:“天色晚了,又是大风,你去何处?”
“报仇。”
陈实拄着华盖走入呼啸的大风之中,声音传来,“夫子说,朝闻道,夕死可矣。我听到他们的炮声,晚上就要赶过去,干掉他们!”
月黑风高,正是杀人放火之时!
——五千字大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