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源自于周晏那一日故意在花婆婆与邺??霜藏身之所晃晃悠悠,所幸的是,呼延祉立刻警觉了起来,因为周衍之绝对不会是能让自己的手下成为那么大目标的人,他立刻觉得不对劲,便让手下的人去查,果然发现了埋伏在周围的专业刺客。
不过他们立刻又发现了一个问题,如果连周衍之都发现了这一个部署,那么这个地方就是众矢之的,此刻撤离就显得大可不必了,不如来一招引蛇出洞。所以那天,裴行舟和棠萱出宫之时才会发现几路人马聚集的街道。
现在的问题是人抓到了,可意外就是这样发生的,严刑拷打依旧没用,就在刚刚,剩下的几个活口服毒自尽了。
“哪来的毒?我不是说过别放进来一只苍蝇!”
现在人全没了,没有一条有意义的线索。
“殿下,我们再次搜寻,在天牢里找到了这个。”
夏侯尚翻出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是一张纸,里面看起来是,棠萱瞪大眼睛,土?这土有什么不一样?她看着姜溯,发现姜溯皱起了眉,呈思索状。
“卑职发现,这土里面似乎混杂着什么香料,但是太少了,现在不能确定是什么。但极有可能是他们留下来的。”
呼延祉示意夏侯尚拿给他,随即放在鼻尖嗅了嗅,好像就是一种很淡的寻常香料。
“能让我看看吗?”姜溯心里有些想法,她想确认一下。
呼延祉下巴一抬,夏侯尚接过给了姜溯。
果然是相似的,虽然只有这一点点,但还是很熟悉的味道。
“怎么样,有什么问题?”
“我觉得这与当初劫走我的那群西戎人所带得迷香味道很像,但这种香似乎并不具有迷药的效果。”
如果是西戎人,他们出现在上京,大费周折,目标只会是一个灭族郡主吗,为了防止自己人受不住严刑拷打而杀了他们,那又是要掩盖什么呢?
“邺??霜我已经查过很多次了,给她令牌的人是收钱办事,根本不是合邺旧人,她在这个世界上最有关系的人,也就只有呼延礽了,但现在,他在天牢之中。”
“呼延礽情况怎么样?”
“他在特制牢房之中,没有异样。”
“阿尚,交代下去,剖尸,验毒。”
夏侯尚瞪大了眼睛,验毒?剖尸?那得请仵作,可这宫里的尉迟仵作这些日子不在呀。
“刚巧就这几天不在?难道就他一人?”
“二位殿下,我来吧!”剪华从小在宫里,除了日常伴在姜溯身边,倒也学了许多事,比如医药,算不得精,所以治病救人不是太行,但是验尸这件事,倒是跟着宫里的怪人—贝老头学过些。
呼延祉和夏侯尚看着棠萱说了她能验尸,都惊了,这个看起来文文弱弱得女子,做得了这事?
“她可以。”姜溯骄傲的看着剪华,她的这个小丫头可是不一般。
“阿尚你带她去。”
“阿萱,你去休息吧。”姜溯揉着自己微微有些肿的眼睛说道。
已过亥时,就平常来说此时应该是黑压压一片,可如今却能窥得到点点火光。呼延祉大概休息了一会儿便去了天牢。因为剪华还在,姜溯本也想去,呼延祉觉得危险不明便将她硬留了下来。
“棠萱,你留下来照顾你家殿下。”
“是。”
姜溯没有闻错,那确实是西戎的迷药,那些人的鼻腔和呼吸道中找到了这些东西,但是迷药也仅仅是致人昏迷。
他们检查得没错,应该是自己服下去的,并且没有挣扎,这些人绝不是简简单单的死士这样简单。
呼延祉便让剪华检查胃部,剪华从中发现了从未见过的药,他们找来了全医署的全部医士,也没有人知道这是何种毒药,与此前见过的毒药毒发症状有出入,几名死者皮肤上没有任何变化,但五官出血,内脏已经全部腐烂。
这件事目前来说逻辑十分混乱,对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布置这样的策略,让人捉摸不透。
“阿尚,宫门和城门有没有什么情况?”
“暂时没有。”
“行。”呼延祉觉得累极了,哪怕刚刚已经休息了一段时间,还是觉得好累,整个宫城都是张灯结彩,各处都飘着五彩的旗帜。
他远远望着东青殿的方向,这几天他一直避着姜溯,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应,其实他觉得姜溯说的挺对的,说起来还是怪那个老头子,说的话真是叫他的想法越陷越深,他渴望权利,但是这是第一个他觉得不一样的人。
当初为什么要定下这个合约?如果没有先去找她,靠自己也一定能赢下这个王位继承权,那以后会不会有一点不一样。
可是她说有一个忘不掉的人,应该是不会有什么不一样了。
“殿下?”
夏侯尚见呼延祉望着东边的方向出神,想来也知道是在想什么了。
“阿尚,我今晚就不走了,你去把那丫头领回去,告诉她让她先歇息,让今天在这的所有人不许将我在这的事透露出去半分,要是听到一点风声,他们知道后果。”
“殿下,这天牢夜里跟冰窟窿似的,要不您还是先回去吧。”
“比这更冷的地方我都睡过,让我想想,我需要好好想想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是。”
夏侯尚刚出去没多久,就又折返回来,后面还跟着一个身披斗篷的男子。
棠萱正好要去添些炭火,就看见窗边似乎站着一个人。
“是你?”
棠萱见是周晏,又进去告诉了姜溯,便才又去取了炭火。今日早上还没下雪,这从傍晚开始又下了起来,到现在地上又铺上了一层洁白。
从呼延祉走了以后,昏昏欲睡的姜溯不知道为什么又变得清醒了,索性将上次章自牧给自己的信件重新又看了几遍,直到周晏的到来。
这么晚的情况之下,想来应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并且周衍之肯定也是有什么行动的。果然被我姜溯猜准了,周晏一开口就是,“周衍之去见了呼延祉。”
说实在的,姜溯昨日才发现呼延祉与周衍之这两个名字,用大秦的话来读的话,十分相似。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当真就是这么奇妙,他们后来也成为了漠北草原上,旗鼓相当的人物。
“什么缘由?”
“今夜周衍之收到了巴林左部密信,有一支居延的士兵偷袭了巴林左渚城得粮草,洗劫一空。”
姜溯立时站起,“有没有抓到人?”
裴行舟点点头,“但是服毒自尽了,从衣着打扮,所用的兵器和口音来看,大概率就是居延氏无疑。”
“又是服毒自尽,那周衍之去是为了?”
“嗯,这件事存有疑点,巴林左那意见不一,居延如若打碎协议,调转枪头与巴林左,那无非就是在本就吃紧的战事上雪上加霜。他是去商议的。”
“恐怕,不那么简单啊。”
如果说今日自己平安无事,东青殿一切如常,那么就是他们已经反应过来了。秦国南阳王的到来,可能也是改变了她们的计划。如果大秦公主出事,确实是会引起两国之间的盟约出现一些问题,但南阳王屯兵至此,就已经在告诉天下人这秦漠之交,一旦自己的人失了手恐怕会惹来无端之祸。
所以,他们调转枪头,指向了巴林左部,这个与漠北居延氏本就有着矛盾的部族。而且,巴林左部内部本就矛盾激化,正是燃烟助火的好时机。又可以再这个时候分散呼延祉的人注意力,如果本来有协议的两部打了起来,她们是否会趁机再出兵居延?
“完全证明不了他们不是居延人吗?”
“其中一人身上带着呼延祉的人狼牙营徽章。”
大事不妙了,“只有一人?”
“只有一人。”
本就有矛盾,如果主战派非要打,他们才不会去管这个人究竟是不是狼牙军。
“我五皇兄来漠北与这个有关吗?”
姜祈的到来,裴行舟一点都不知道,姜衡应该是知道如果自己知道了就一定会和姜溯说,所以连自己也不知道。
“属下的任务主要是保护殿下,但,属下认为南阳王的到来并不是因为这个。”
一个普通的侍卫是不会知道这些计划的,就算是姜衡自己的线人。但是像周晏这样有勇,有谋还会大胆直接和姜溯分析形势的人,绝对不是小小的侍卫统领这样简单。
对吗,裴远。
姜溯望着他,在心里问道。
这是她认识裴行舟的第十一年,她太了解他了。从第一次见到周衍之开始,除了那张脸,明明哪里都像他,偏偏是那一张脸不像。他知道自己会在匕首尾端藏药,那是裴行舟教她的,他却说是不小心碰掉了。
裴行舟,你还真是,一点都不会撒谎,那个机关可是你自己设计的,有多么牢固你不知道吗?被西戎人追杀的时候,他给自己的默契感绝对不是仅仅只认识了几个月的一点都不熟的人,他救自己时的义无反顾是藏都藏不出来的。
可这些都是感觉,真正让姜溯怀疑的是从周衍之莫名其妙躲着自己开始,前脚才说的“做你认为对的事。”,后脚就变成了“公主殿下,我那有些急事,就先走了。”
他给自己的感觉完全变了。
而他身边给自己印象不深的周晏却慢慢走进了自己的视野。
那一次雪夜出宫,章自牧说出周晏是我们的人,那一次晚归,他下厨简单的烧了一顿饭,姜溯怀疑的心一次一次肯定起来,如果这是一段百米的路程的话,姜溯已经走了九十米了。
只是那最后的十米,她突然不敢拆穿了,她知道此时的裴行舟应该已经发现她或许知道了,因为那次他说“你好,我叫周晏,海晏河清的晏。”
拭婚服的时候,姜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即将成为漠北世子妃的自己,她身上扛着的是责任,她不能让裴行舟和众将士拼死守住的大秦再次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很多人说,若要女子牺牲一生去换取屈辱的和平,那要万万将士又有何用,竟要女人来守国门。
从前的姜溯或许也是这么想的,作为皇室女,看过太多女子为和平而远嫁。那后来呢,他为什么又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她不想,再看见尸横遍野,再看见血流成河,再看见白发苍苍无儿可依的老母,再看见无人抚养的孩童......
生于斯长于斯,自己生在皇室,已经是享受了十几年荣华富贵,享受着天下万民的供养,她过的比百姓好太多了。
再说,这是一场盟约,所牺牲掉的只不过是爱情,她会看见孩童在父母的庇佑之下开开心心得长大,会看见辛劳一生的爹娘在夕阳中寿终正寝,这,比自己一个人的感情值得多了。
所以,阿远,这么久都没有与我相认是早就确定了我会这么做了吗?
“周统领。”
裴行舟看着姜溯走向黑暗之中,又从黑暗之中向他走来,她怀抱着一个盒子,很长,是木制的,上面没有什么装饰,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盒子。
“上次你送我了生辰礼,我还没送你什么呢,感谢你这段时间的帮助。”
“殿下......”,“卑职......”
怎么还是憨憨的,就对着自己就憨憨的啊,“打开看看,这是命令。”
木盒打开,是柄崭新的长剑,材料一看就是上等之材,锻造技艺也是顶级。在烛火的照射之下,黑金色的刀柄刀鞘散发着难以言说的气流,裴行舟缓缓拔开剑鞘,银光之色瀑在了二人眼前。姜溯看着光冲撞于其上,刚好折射在了裴行舟的眼上,这才是裴将军。
之前的佩剑姜溯亲手放置在裴氏祠堂之中,剑上已经见了钝痕,她记得这是裴老将军的佩剑,应当放在他老人家身边。不知道裴行舟回过雍城没有,不知道他有没有回过家,不知道他有没有见过裴行校。想来该是见过了,不然怎么会变成姜衡养着的线人暗探。
“太贵重了公主,我......”
“你之后还得保护本公主呢,没有趁手的兵器可怎么行?拿着,你武功这么好,就值得这把剑。”
姜溯给这把剑取名——太和。取天下太平,九州和同之意。
周衍之那边,他还需要去,虽然不知道他和周衍之究竟是怎样的关系,又是怎么认识的,又怎么会掺和进巴林左的事情,但是姜溯相信裴行舟,他会有自己的考量,绝对不会对大秦有弊。
“万事小心!”临别姜溯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全堵在了嘴边,就挤出来这么一句话。
“嗯。”
裴行舟又转过身,“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