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这顿饭上,本来姜溯只是想让素年开心些,毕竟今日撞见了呼延祉送来的东西,她就是想着让她心情好些。
可到最后可好了,不仅周衍之来了,连呼延祉带着夏侯尚也就这么来了,一大桌子的人,全挤在她这个芷阳殿里,外边的侍从看这里边这些个人,一个个饭桌上大眼瞪小眼,阴阳怪气的话是不敢听又想八卦。如此这样,她又不能将人全部轰走。
今个儿,算是热闹了。
呼延祉本来是听了夏侯尚的话不来了,没想到又听到消息说今天那位钦察郡主,和新任的周小侯爷全都在,钦察素年在也就算了,周衍之在,自己怎么能不去,快速处理了自己手头上的事情,拉着夏侯尚就赶去了芷阳殿。
“这菜做的还真是好,周公子,哦不应当称作周小侯爷了,你带着的这个人也是能文能武,才干之人啊。”呼延祉说的咬牙切齿,死死盯着周衍之。
周衍之也是憋屈,这人说话含沙射影,以前怎么没听说狼牙令主是个小肚鸡肠的的人。
“不敢当啊,不敢当,我也是为了来接舍妹,怎么您今日也有时间来了呢?”
他今天是真的来接钦察素年的,没成想姜溯留周晏当厨子了,那自己便就留下来,还没从未吃过裴大哥做的饭菜,谁想到会碰见这个居延世子。
姜溯听着,空气中飘荡着的火药味再这么下去,这饭也别想吃了。她也是懊恼的很,明明和呼延祉说的那样清楚,为何如今还会变成这样?
周衍之一直在瞥身旁的周晏,呼延祉也不知道在干什么眼神里只有周衍之,这叫什么事。再看看自己身边的钦察素年,自己这叫干的什么事啊,紧急调动自己的脑子。
“二位殿下!”姜溯提高音量,桌子上所有人都瞬间看向她。
“既然今天大家都在,那可有口福了,我这有珍藏了多年的好酒,今日各位不醉不归啊!”
“阿竹,剪华,上酒。”
“你上次不是跟我要了周衍之的资料吗?怎么还跟他往来?”
所有人走后,周衍之顶着满身的酒气,在芷阳殿里大声嚷嚷。
裴行舟离开之前转身看向姜溯,得到的是姜溯肯定的眼神,他还是不能放心,悄悄留了下来。在一个黑暗隐蔽的角落,抱着剑,静静站在那。
这人怎么老在自己面前发疯?看着呼延祉一会站着一会蹲着,一会抱着殿上的立柱,一会又抓着夏侯尚不放手,夏侯尚一脸生无可恋得任由呼延祉上下其手。
“醒酒汤来了没?给他灌下去。”
“啊?灌下去?”
阿竹端着那碗醒酒汤,愣愣得看着姜溯。姜溯走过去端着那碗汤就往呼延祉嘴里灌。
“疯够了没有?”
呼延祉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姜溯,不知为何心底的委屈就涌起来了。
“你们出去。”姜溯看着留在殿上的人。
呼延祉一下子坐在地上。
姜溯叹了口气,“地上凉,你坐起来。”
没人应她,地上的人也一动不动。姜溯也不想管了,自个儿坐在椅子上,“你今天这么醉酒闹事演了一番究竟是要干什么?”
呼延祉一听这话,更委屈了,通红着眼紧紧盯着姜溯,“原来你只是这样想的?”
“我是怎样想的?”姜溯看着呼延祉,默默得吐出了一句话,
“呼延祉,是你越界了,不是吗?”
姜溯不知道自己该怎样说起,之前她觉得应当是自己和棠萱多虑了,可是那些举动和神情又怎样演得出来。
“呼延祉,我们说好的,你...”
“你先别说了,让我自己静一静。”
可是姜溯觉得这件事就该说清楚,如果继续这样拖下去,始终不是解决方式。
“我说,让我静一静!”呼延祉这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借着酒劲,他第一次对姜溯这样得大吼大叫,姜溯也被他吓了一跳。
他的眼睛比刚刚更红了,似是要滴出血来,怎么倒像是自己错了,难道不该说清楚吗?不行,他这样的状态出去,不知道会做些什么,刚刚成为的世子,不能因为自己出差错。
就在这时,面对着姜溯,在呼延祉的身后,一道黑影倏尔闪现,只一个动作,呼延祉就整个人瘫软了下去。
是周晏。
姜溯就像是看到了救星,还好这个时候有他。
“你没走?”
裴行舟摇了摇头,“殿下,他怎么办?”
“没关系,交给我,今天的宫城值守巡逻很频繁,你走的时候小心些。”
“好,殿下”他顿了顿,“当心。”
二人心照不宣,看着周晏从侧窗跃了出去,姜溯才朝着门外吩咐,“夏侯尚!”
夏侯尚忙推开殿门,“殿下?这?”
“你家殿下饮了太多酒,将他带回去,好好歇息。”
夏侯尚看着面前的姜溯,又看着就那么躺地上的呼延祉,脑海中飘过去八百种可能性。
“愣着干什么?”
夏侯尚反应过来,连忙又叫了人过来。
“今天发生的事,谁也不去说出去一个字,明天我要是听见什么风言风语,拿你们是问!”
“夏侯都尉,明早你们殿下醒了,记得找人通知我一声!”
“是。”
“还有,明天他肯定头疼得跟鬼一样,这个拿着。”姜溯给了他一瓶专门治宿醉头痛的药,灵的很。
作为盟友和朋友,这是该做的事情,姜溯一直都是这么觉得的,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做的过分了,会让他有这样的错觉,必须好好审视自己。
第二日晨起,呼延祉果然是觉得头晕脑胀,怕是早朝也去不了了,便告了假。
起身的一瞬,正好阿护掀起帘子从殿外走进来,带起了一阵凉风,呼延祉顿时觉得周身一凉,打了个寒颤。
“这是什么?”
“夏侯都尉吩咐的,说是朔阳公主殿下送来的治头疼的良药。”阿护将夏侯尚交代给自己的都说了。
呼延祉听到是姜溯送的,心里一喜,又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眉头又重新缝在了一起,看得阿护端着盘子的手都不自觉得开始颤抖了起来。
奇了怪了,自己昨天是怎么在芷阳殿里睡过去的?又是怎么回来的,怎么一点记忆都没有了?
“夏侯都尉人呢?”
“都尉去找公主殿下了,特地吩咐奴叮嘱殿下喝了药切勿走动,等着公主殿下。”
我的地方我还得等着她?她是谁啊她?刚在心里嘟嘟囔囔呢,这边姜溯就结实得打了两个喷嚏。
“难道是昨晚受了风寒?”刚刚夏侯尚来这里,正准备出门,才跨出去一只脚就“阿嚏”了两声。
“不打紧不打紧,还不知道谁在背地里骂我呢。”“走吧。”
“你出去。”
终于听见这句话了,谁会想在世子殿下的宫里做侍从,谁都不想干的差事,还不是看自己资历尚浅,又没有靠山,便将自己打发来这里,阿护听见这话,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收拾了碗就往外跑。“是”。
出了殿门还没走两步,就看见了迎面走来的夏侯都尉,还多了个秦国公主,自己这是个什么倒霉运气,阿护在心里暗骂,但还是得乖乖走到跟前,行了个礼。
“殿下醒了?”
“回都尉,刚才醒,已经用了药了。”
夏侯尚摆摆手,“行了,你下去吧。”
“是。”可算是解脱了,离重阳殿越远这走起路来的步子就越发得雀跃。
“不是让你们都出去了吗?又进来干什么?”呼延祉此时头疼得很,还有人过来扰他的清静。
“殿下,公主来了。”
嗯?听到这两个字,呼延祉立马回头果然看到一个身穿月蓝色衣裙的女子,那样的高,比例又那样好,不用看那张清冷的脸就知道是谁。
“公主殿下昨日不是说了吗,是我的问题,是我没遵守约定,是我........”
呼延祉一抬头,才发现刚刚还在的几个人怎么 全都没了。
“别找了,我让他们出去了。”
姜溯在屋子里看了一圈,心想漠北世子的宫殿用的器物居然都是老旧的,就算有稍微新的,凭借姜溯的经验来看也绝对是两年以上的。
“你是不是喜欢我?”姜溯说的直截了当又坦坦荡荡直直得看着呼延祉,在等他的回答。
不是她一个一国公主,还是长公主殿下,怎么说话这么直接,都不知道矜持些。想到昨天她的一句,“你越界了。”他的那些扭捏也都消失了。
“是。”她姜溯问的坦荡,那我呼延祉也回的直接。
呼,就这样捅开这扇窗,总比一直闷着,任感情发酵的好。
“世子殿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可能是那个老头告诉我那些话开始。”
“他与你说些话,你就觉得我与众不同了?”
“不是不是。”呼延祉觉得不是这样的,他怕她觉得自己过于轻浮。
“你是目前为止除了额吉以外第一个问我疼不疼,第一个帮我做了那么多事的人。”
姜溯放缓自己的语速,很温柔得说道,“呼延祉,看着我。”
视线相交,姜溯仿佛看到了一个满身带刺戒备防御蜷缩起来的小兽,而呼延祉却看到了一个很有额吉感觉的姜溯。
“我帮你,是因为我们是盟友,你是我姜溯的朋友。我姜溯认定你是我的朋友,你就一辈子都是我的朋友,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除非你做了些什么我无法原谅的事情。这些事情是对一个朋友的正常社交,是朋友我都会关心。”
“呼延祉,这不是爱情,这只是对朋友的关心。”
“可是,”呼延祉抢过话来,“可是,你会成为我名义上的世子妃,你还会成为我的王妃,未来你可能还会成为我的皇后,我们是从一纸盟约开始的,但是我们为什么就不能成为真正的夫妻呢,我对你的好你为什么看不见呢?”
“我当然看得见,我知道你做了很多事,有些事超越了我们的盟约,我也把你当成了我的朋友,否则我不会帮你做这么多,不会为了你与我皇弟商议,不会把我的亲兵借给你。”
“那为什么,你不能试着,喜欢我?”
呼延祉委屈得哭出来了,草原上凶猛嗜杀的狼此刻变成了一只需要安慰的小狗。
“是因为周衍之?你别说谎,你看他的眼神就是不一样,我早就看出来了,我们有盟约的,你不可能成为他的侯爷夫人了。”
她真是见证了呼延祉的人设多面性,他怎么这么幼稚。
“关于周衍之,我可以很明确得说,他是朋友,只是朋友。先前只是因为他很像我的一位旧友,仅此而已,你明白了吗?”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做我妻子阿?”
姜溯站了起来,呼延祉也随着她的举动而坐直了腰。
“呼延祉我问你,你与我立盟,最初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我要当上世子,成为王,统一漠北...”
姜溯看他说得声音很低,“大点声!”
“我要成为漠北王,一统漠北三十六州,成为漠北有史以来的第一个皇帝,我要让百姓富庶,国泰民安。”
姜溯笑了,“很好,我以为世子殿下坐上这个世子之位后,就忘了自己要什么。”
“可这并不冲突...”
姜溯转身,冷静而决绝,“呼延祉你记住,你要走的这一条路艰难而险峻,且不说你要统一漠北,眼下这种情况连居延部内部都势力纷杂,你还没当上漠北王呢,内有内忧,外有巴林左,闫罗,西戎,你的这条路上注定孤单。”
“你的意思是,你不会陪我?”
“呼延祉,我说了要做你的盟友,不仅仅是为了这一个誓言,我也有我要走的路,我也有我的理想,我希望世间止戈,我也希望天下百姓安康,你的这条路很难走,可我已经把你当做朋友了,我会帮你,陪你一起,只是”
“你绝对不能喜欢上我,不能真情实意得喜欢上我。”
“呼延祉,你得让自己真正强大,强大到没有软肋,”
“而你,决不能让我成为你的软肋。”
床边的围帐被外面强行窜进来的风带了起来,刚刚姜溯倒的那杯茶还没完全凉下来,呼延祉坐在床上,盯着那杯茶,脑海中一直盘旋着那句“别让我成为你的软肋。”
夏侯尚看姜溯走了出来,赶忙迎了上去。
“夏侯都尉,照顾好世子殿下,昨日的宿醉怕是还未过去,定要殿下好好歇息。”
“是。”
“殿下!”
夏侯尚进去之后,将殿门关上,这是他又一次看见这样破碎的呼延祉。
“阿尚,她说我不能喜欢她,她不能成为我的软肋。”
“阿尚,她说她不能喜欢我,她是盟友,她有一个忘不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