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
顾怿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靖宝感觉空气一滞,再看顾长平的脸,已十分的难看。
“何事?”
脸难看,口气也不善。
顾怿咬咬牙,“刚刚得到消息,一刻钟前,保定府那边传来消息,钱公子出事了。”
“什么事?”
“他……逛妓院不付账,被人扭送到府衙。”
屋里一片沉寂。
顾怿用脚丫子想,都能想出爷此刻气得咬牙切齿。
回到四九城,见二爷,见皇上,见苏家大爷……
处理好手边所有杂事,码好时间把自己当作礼物,来给七爷祝寿,本应该月圆人也圆,结果被个钱三一搅和。
孽徒啊!
就在这时,七爷的声音轻轻传出来。
“钱三一再怎么说也是个小官儿,是真不付账,还是另有隐情,那是锦衣卫该操心的事,不如让二爷去保定府跑一趟吧,顾怿!”
顾怿哪敢动啊,自家爷还没发话呢!
“七爷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是!”
顾怿脚下一点,跃上墙头,没忍住,扭头看了东厢房一眼,心里直叹气。
这还没大婚呢,就“七爷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是不是该提醒一下爷,要稍稍振一下夫纲呢!
东厢房里,传出细小的声音。
“阿宝,为什么让二爷去?”
“……这也算不得什么秘密,实话说吧,二爷是钱三
一的心头好。”
“……”
“顾长平,你这是什么表情?”
“……不太般配。”
“是不太般配,毕竟两个都是男人。”
“……”
“钱三一这人,除了钱,眼里没别的,有人让他心动,是好事!”
“……”
“给他一个机会吧!”
“……”
“先生,你就算不相信三一,也得相信自己收徒的眼光,他不是那种不知道分寸的人,二爷没那个心思,他绝对不会死缠烂打的。”
“阿宝!”
“嗯?”
“收徒的眼光好不好的,得验了货才知道……”
“……”
……
盛府。
盛二猝然打断顾怿的话,“为什么是我?”
我他娘的也想知道啊!
顾怿只得含糊道:“有些事情,爷不方便出面,只有二爷能办。”
“知道了,这事我揽着!”
盛二砰的一声关上门,脱下外衣,用白布束起前胸,再穿上公服,系好腰牌,最后从枕头底下掏出匕首。
刀枪剑戟,斧钺勾叉,她只喜欢用匕首。
灵巧,又不失锋利。
出门,上马,直奔锦衣卫府。
此刻已经宵禁,但锦衣卫的人,谁敢拦?更何况她身上的官袍,是锦衣卫左抚镇。
一朝天子,一朝臣。
新帝登基,锦衣卫彻底大换血,她原本已有去意,是顾长平劝她再多呆些日子。
身后有靠山,自然不怕
身份败露,她也就顺理成章的应承下来。
不过,总觉得那只老狐狸劝她留下是想以权谋私。
比如!
现在!
……
保定府。
容城县府衙。
牢狱的门吱呀一声打开。
“钱三一,有人来保你。”
钱三一抬起头,等看清楚牢门外站着的人,心头一颤,倏的把头又垂下去。
要死了!
怎么会是她!
我现在这副落魄样……天要亡我!
倒是他边上的小厮铜板飞扑过去,呼天抢地道:“二爷啊,你终于来了,我家爷是……”
“被冤枉的?”
“是啊,是啊,我们没有不付钱,只是钱被人顺走了。”
“顺得可真是时候!”
钱三一猛的抬起头,“怎么,你不相信我?”
盛二从来都是自然放松下垂的唇角,突然有一丝几不可见的微妙上扬。
嘿!
这副鬼表情,就是不相信咯。
男人的自尊受到了史无前例的挑战。
“不是!”
钱三一起身走过去,很认真的向盛二解释道:“身为旧相识,你怎么能对我一点信任都没有呢?钱真的是被人顺走的!”
信任?
她目光冷嗖嗖。
面前的男人头发散乱,脸上几道抓痕,几道唇印,两只袖子被扯烂,一只脚穿鞋,一只脚光着。
盛二:“逛妓院是不是事实?”
钱三一:“……”
盛二:“搂着妓女花天
酒地是不是事实?”
钱三一:“……”
盛二:“没钱付想溜,被人抓住厮打是不是事实?”
钱三一:“……”
“钱公子,你夜里把别人家的祖坟都扒开了……”
盛二勾唇,“总不能说是梦游吧!”
钱三一:“……”
他张了张嘴,但这一瞬间,跟有风堵住了喉咙眼似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都他娘的是事实啊!
“但是……”
“想出去就跟上来。”
盛二转过身,大步往外走:“还想在牢里呆着,请自便!”
钱三一胸口剧烈的起伏几下。
这什么女人?
就跟土匪一样。
我怎么会喜欢这样的人!
“等等我,我跟你走!”
钱三一一猫腰,钻出牢门,一颠一颠的跟上去。
盛二余光扫他一眼,连冷笑都不屑了。
顾长平五个学生,七爷、徐青山自不用说,高朝傲是傲了点,做事还算靠谱;那个叫什么汪秦生的,贵在老实本分。
只有这个钱三一……
孽徒!
走出大牢,容城县马县太爷迎上来,一脸谄媚道:
“二爷,您看这事闹的……嗨,就是大水冲了龙王庙。钱公子,真对不住啊,我们小地方的人,世面见得少,不知道您是二爷的朋友,但凡您只要提声二爷,也不至于……担待,多担待。”
钱三一的脸青一阵,白一阵。
“他欠
多少银子?”
“不多,不多,一桌酒菜,五个陪酒的,两个唱小曲的,也就一百两。”
为个一百两?
盛二脸上替钱三一的羞愧都掩不住,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还有一百两,给兄弟们买酒喝。”
“哎哟,二爷您真是太客气了。”
马县太爷笑得眼睛都没了,五官挤在一处。
“中午二爷有没有空,小地方没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但清风楼的烤鸭很不错,小的给二爷您接风洗尘,钱公子也一道来,一道来!”
“不了!”
“好啊!”
两道声音同时出口。
说“不了”的盛二,眼神硬岔岔;
说“好啊”的钱三一,眉头紧皱。
马县太爷察言观色几下,笑道:“二爷公务繁忙,钱公子啊,那咱们就改下次吧!”
言外之意,你小子算哪根葱,没二爷谁他娘的请你啊!
这话,比一巴掌打在钱三一脸上,还难受。
他冷冷地看那县太爷一眼,一甩袖,一昂头,大步离去。
铜板忙想跟上去,一扭头见盛二站着不动,陪笑道:“二爷,咱们也走吧!”
本事没有,脾气倒大!
盛二轻轻摇了下头,冲县太爷抱拳,“马大人,叨拢了!”
“二爷慢走啊!”
马县太爷目送三人走出府衙,眼一眯,脸上哪还有半分谄媚,只有一抹阴沉的冷笑浮在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