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泰安一脸“生死由命”的表情,不仅让李从厚犯了难,也让文武百官心头一震。
是啊!
一个女子蹉跎到二十二岁,不男不女,不婚不嫁,混在男人堆里,图什么?
皇帝沉着脸不说话,底下无人敢说。
王中趁机掀开眼皮,看看地上的席泰安,再看看跪着的徐青山,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老东西德高望重不错,但素来一是一,二是二。
国子监这么多的博士中,旁人有时候还会睁只眼,闭只眼糊弄一下,这老头别说糊弄了,让他说话拐个弯都难。
好好的,怎么想起来给靖文若求情了?
难不成……
又是那两个小崽子干的好事?
“苏太傅!”
“臣在!”
“徐将军要严惩,席博士要从宽处置,这事……你看如何?”
“皇上!”
苏太傅走到徐青山和席泰安的中间,左右看了两眼后,一脸正色道:“席大人所言,并非没有道理。
老臣曾与探花郎共事过几个月,旁的不说,仅那份聪明、机灵,世间少有人及,说句不中听的话,若为男子,必位及人臣。
我相信徐将军也不忍心眼睁睁的看着探花郎就这么死了!”
徐青山黑澄的眸子垂落下,适时的掩住了眼中的一抹不舍。
苏太傅与他近在咫尺,看得一清二楚。
果然,他是在强撑!
“将军之所以要求严惩,除了维护朝纲外,更舍不得皇上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徐家乃国之柱石,舍身奋战于疆场,才有了咱们现在的清平世界。如今大战在即,将军的心不可乱,乱则生祸。”
苏太傅看皇帝,口气异常的恳切。
“臣子体谅君上,君上也当心疼臣子。老臣认为,此事不如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一来,可让天下人看看天子的肚量和气度;二来,徐将军得了这份恩典,定会拼死护国,不辜负皇上的重托,佑江山稳固,佑百姓安乐。”
这番话说得,不仅滴水不漏,还磅礴大气,文武百官只觉得心头震荡,一腔爱国之心油然而生。
李从厚深深地看了苏太傅一眼,眼中是赞许,到底懂他!
他缓缓从龙椅上站起来,目光威严的环视一圈。
“王中!”
“老奴在!”
“传朕旨意……”
……
午后的阳光,照进窗户。
空气中的浮尘,在光影里起起伏伏,靖宝看了半日,唤道:“阿蛮?”
“……”
“阿蛮?”
“……”
去哪儿?
靖宝撑着床板慢慢起身,还没坐稳,只觉一阵头昏目眩。
“爷,爷,七爷……”
阿蛮惊呼着飞奔进来,到了近前,靖宝才发现她泪流满面,心头不由咯噔一下:
“是不是我大姐她……”
阿蛮拼命的摇头,嘴里呜咽好几声,才能张口说话:“七爷,我们没事了,我们……我们能回家了。”
“啊?”
靖宝张口结舌了好几次,竟如阿蛮一样,半天都不能说话。
若只是女扮男装,不会是死罪;但她考了科举,那是抄家杀头的死罪。
“阿蛮,怎么会没事了?”
“不知道,外头侍卫说的,说咱们可以走了。”
“你不会是……听错了吧!”
“我问了好几次。”
阿蛮往地上一蹲,“爷,上来,阿蛮背你!”
靖宝趴过去,鼻翼微微发酸,“其他人呢?我大姐呢?”
“不知道,先离开这个鬼地方再说。”
出了屋子,靖宝才发现,果然半个侍卫都没有,一路走来畅通无阻。
突然,阿蛮停下来。
“爷,你看!”
靖宝一抬头,眼眶也跟着酸了。
数丈外,阿砚,元吉,高叔,狗二蛋,管事,
厨娘……齐唰唰的看着她,一个都不少,都还好好的。
阿砚冲上前,“阿蛮,我来背。”
不对,少一个。
靖宝一把抓住阿砚的胳膊,“我大姐呢?”
“吴大奶奶刚刚被陆小爷接走了。”
盛二从树荫下走过来,在靖宝面前站定,压着声道:“外面有人等你,快些离开这里。”
“多……”
刚起了个头,盛二已转过身。
靖宝望着他被阳光拖得老长身影,低低说了声:“多谢!”
走出锦衣卫府门,门口好几辆马车,好些个人:傅成蹈,苏秉文夫妇,还有楼外楼的……
靖宝的目光被一黑一白两个人吸引。
那两人一个摇扇,一个抱胸,脸上的神情不怎么正经,有点像纨绔子弟。
靖宝的眼眶一下子湿润。
高朝“啪”的一声打开扇子,装腔作势的摇了几下:“可真丑啊!”
钱三一:“丑疯了。”
高朝:“那个……我现在该叫你七爷呢,还是叫你丑丫头呢?”
钱三一嫌弃的砸了下嘴:“你叫丑丫头,听着像是在调戏人家。”
高朝撇撇嘴:“能让我高美人调戏的,都不是一般人。”
“是!”
钱三一:“你最屌。”
扇子
“啪”的敲过去,高朝夸张的笑了笑,“在未来的将军夫人面前,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众目睽睽之下,靖宝的脸已然惨白。
……
“阿蛮,替我去和傅大哥,苏大哥他们一一道谢,恩情容日后再报。”
“是!”
“谢柏,好好回去做生意,多研究几个新菜品,替七爷赚银子。”
“七爷放心。”
“美人,三一,你们陪我上车。”
“求之不得。”
“荣幸之至!”
两人嬉皮笑脸的走近。
近了,靖宝才发现,两人含笑的目光里都有几分悲凉与同情,靖宝别过脸,眼眶再次红了。
车轱辘轧过青石路面,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马车里。
钱三一说得口干舌燥,拿起手边的茶盅,一口气灌下,“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就是这样。”
高朝看着靖宝:“赐婚是谁也没想到的事。好在,青山马上就要……”
“他什么时候说动你们,演这样一出戏的?”靖宝忽然出声打断。
高朝眼神颇有些无奈。
“你出事,我急死了,冲到西郊军营去找他,都泼妇骂街了,他也没见我,只让麦子给我带话,说再不走,就卸小九一条胳膊。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