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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五章 我为她做什么

    此刻的官道上,一辆马车正走得不紧不慢。

    驾车的人胡子邋遢,满脸风尘,唯有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正是阿砚。

    见天色已晚,阿砚冲一旁骑马的小七递了个眼神,小七一抽马鞭,飞奔出去。

    小半个时辰,他又折回来,“爷,七爷,前头二十里有个驿站,今日咱们就歇在那儿吧。”

    无人应答。

    小七似乎已经习惯了,又道:“过了这个驿站,就到山海关,再走十几日,咱们一定能赶上除夕年夜饭。”

    依旧无人应答。

    小七拿眼神去看阿砚,见阿砚冲自己比划了个手势,忙喊道:“小的先去给两位爷订房间,备热水,再顺道弄一桌丰盛的晚饭。”

    “快去!”

    “快去!”

    马车里两道声音异口同声,小七无声冲阿砚翘了翘大拇指,调转马头就奔起来。

    这时,马车里才有了动静。

    “我能吃肉了!”

    “我有澡洗了!”

    “我已经十天没吃肉了!”

    “我已经十天零四个时辰没洗澡了。”

    “再不吃肉,我连人肉都想咬一口。”

    “再不洗澡,老子要猝死了。”

    “美人,加油,胜利就在眼前 !”

    “七爷,坚持,曙光就在前方!”

    阿砚实在听不下去

    ,一扬马鞭,马车疾驰起来。

    不多时,马车稳稳的在驿站门口停下来。

    两位爷相互搀扶着下车,刚站稳,只见驿站的墙角边冲出一道人影,直直向他们扑过来。

    “钱三一!”

    靖宝眼尖,“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身锦袍又破又脏,下摆的棉絮都露出来,原本白净的脸上长满了胡子,头发乱成一堆稻草,有几缕还缠结在一起。

    这叫花子是……钱三一?

    高朝忙不迭的把推出去的人,又拉回来,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确认是钱三一本人后,眼里带着难过的神色。

    “兄弟,就算钱家被抄,以你的姿色还是能去做个小倌的,何至于就要了饭啊!”

    钱三一怒不可遏,双手掐住高朝的脖子,吼道:“还不都是因为你们!”

    下手之狠,把高朝的舌头都给掐出来了。

    一旁的小九见势不妙,正要去把人分开,那钱三一忽然就松了手,一把抱住高朝,哽咽道:

    “呜呜呜,老子终于等到你们了,终于等到了。”

    一会要杀他,一会又娘们似的舍不得他……

    高朝看向靖宝,这小子受了什么刺激,没神精错乱吧?

    钱三一几近精神错乱。

    错乱的诱因是北城门

    口两具高高悬挂的尸体。

    自打那两具尸体被挂上去后,他就再没睡过一天安稳觉。

    顾长平远在北府,眼不见为净;

    但那人就在京中,她会不会难过,会不会伤心,会不会趁着月黑风高,把尸体给偷出来……

    怎么样都不放心,于是就摸黑找到了盛府。

    在老奴的指引下,他看到那人坐在酒窖里,一壶酒一壶酒的往嘴里灌。

    他推她,喊她。

    她缓缓睁开眼睛,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钱三一哑口无言。

    “钱状元,这寒冬腊月的,他光着身子,该多冷啊!”

    她笑了下,声音放得很低,又道:“钱状元,你挨过冻,受过饿吗?”

    钱状元老实的摇摇头。

    “他挨过,他统统都挨过。”

    说完,她伸出手,勾过钱三一的脖子,头栽倒在他肩上,幽幽叹出一口气。

    钱三一瞬间像被人点了穴,一动不敢动。

    那人身上的味道不算好闻,全是烈酒的味道,很冲;

    有碎发往他鼻子里钻,这头发跟她的人一样,硬茬茬,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胸前那处也不饱满,被布一勒,更是平平,半点女人味也没有。

    背也不算柔软,像是在骨头上面挂了一层皮,不像是个有福之人。

    没一处是好的。

    但哪一处都让他心动。

    那人靠了一会,似乎有些酒醒,将他一把推开,晃晃悠悠的往外走。

    钱三一怕她摔着,赶紧跟过去。

    那人却猛的转过身,目光落在他身下,“他最恨别人说他是个太监,现在全天下都看到了,他就是个死太监!”

    她摇摇头,往后退了一步,倚在墙上,似笑非笑,“钱状元,我真想把那女人的尸体偷出来,可惜我没本事!”

    “为什么要偷顾幼华的尸体?”钱三一问,要偷也应该偷盛老大的。

    “因为……”

    她只说了两个字,更不再往下说,径直走出了酒窖,留下一头雾水不明所以的钱三一。

    因为,盛老大一定舍不得他最爱的小姐这般不体面。

    钱三一回到府中才明白为什么。

    她想为盛老大做最后一件事,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难过,所以醉酒。

    那么他呢?

    他能为她做些什么?

    钱三一睁着眼睛想了一夜,第二天便往怀里揣了二百两银子,拉着铜板直奔山海关而去。

    这里是入京必经之地,靖七和美人不管是回京城,还是回临安府,都得经过这里。

    他必须等到他们。

    哪知,人一旦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缝

    。

    先是车轱辘坏在半路,再是马拉稀,最后银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顺走了。

    这样一来,主仆二人只能兵分两路。

    钱三一继续往前赶路,先到驿站等人;

    铜板则驾车赶回府里拿银子。

    高朝听到这里,露出见鬼的表情:“所以,你是走了三天三夜的路,才到了这里?”

    钱三一:“是!”

    靖宝接话道:“那么,你在这里等我们的目的是?”

    钱三一迟疑片刻,欲言又止,最后才咬牙道:“想让你们帮我偷尸体。”

    “谁的?”靖宝惊问。

    钱三一眼睛眯成一条缝,“七爷,能不能让人送一大桶热水来,容我洗个澡,换身衣裳,吃口热饭再和你们细说。”

    胃口被吊起来了,还敢讨价还价?

    靖宝和高朝对视一眼,两人欺身上前,一人揪住钱三一一个膀子,目光恶狠狠。

    钱三一犹豫了下,“如果我说了,美人你可能没心情洗澡,靖七你可能没心情吃肉。”

    “现!在!就!说!”

    好吧!

    钱三一:“那尸体,一具是锦衣卫盛老大,一具是先生的亲人顾幼华。”

    什么?

    什么?

    什么?

    小小的客栈房间,静得连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死寂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