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平慢慢垂下了眼。
没错,他就是在临终托孤。
前世,顾幼华和盛望的下场都不好。
顾幼华疯病发作,一把火烧了寻芳阁,葬身火海;
盛望则死于非命。
本以为这一世他们二人死遁,藏身美人岛,一主一仆可相伴到老,却不曾想……
终是没有逃脱命运的那只通天大手。
那么他呢?
本以为这辈子重生,便可逆天改命,但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离他而去,渐渐的他才发现--
红尘万物,俗世悲喜,都按着既定的轨迹,在缓缓向前行进。
所以,他才会自作主张的把阿宝的身世合盘托出。
徐青山做人做事一根筋。
他喜欢靖宝,不论男女,就是那么执着的喜欢着。
他身后有百年不倒的徐家,手上有赫赫有名的徐家军,这两样东西是盛二所不能及的。
若自己败了,他才是能真真正正陪着她,护着她走完一生的人。
高朝不放心,钱三一不放心,别的人……他统统都不放心!
至于是不是扰乱了徐将军的心?
顾长平在心里轻笑了一下,那可就得去问将军本人。
是扰乱了他的心?
还是坚定了他的心!
“先生!”
凌巍的声音在车外响起,“已将七爷和高公子送
到安全地方,七爷和高公子分别有句话,让我带给先生。”
顾长平睁开眼睛,“说!”
“七爷说,让先生照顾好自己的身子;高公子说,让先生悠着些自己的身子。”
顾长平还没细品出这话里的不同,祁老头突然抬手将他身上的针一一拔去,末了,盯着他的眼睛,一脸好奇道:
“说,多久没碰女人了?”
“……”
“啧啧啧!”
祁老头见他怔愣的样子,就觉得心头舒畅,“小子,听神医一句话,回去找个女人泄泄火气,再这么憋下去,那玩意肯定坏。”
“……”
“我像你这么年轻的时候,一夜七次狼都算是少的。”
祁老头想着自己年轻时的风流韵事,得意道:“多少女人抱着我哇哇大哭,说她们从来没这么充实过了。”
“所以,你现在既没女人,也不行。”
祁老头:“……”
“所以,一个人一生吃多少饭,享多少福,受多少罪,都是有定数的。”
顾长平用一句绝杀:“祁老,这叫因果报应!”
祁老头:“……”
还救他?
毒死这孙子算了!
……
归程的路,快马加鞭,仅仅五个日夜,便到了边沙与北府的交界处。
疾驰的马车突然停下。
顾怿
掀帘进来,“爷,北府密信,两件事:一、叶锋主动出兵;二,昊王府长史官葛诚叛变。”
顾长平心跳骤停,“葛诚叛变?”
顾怿:“是,他带着一百亲兵逃出了昊王封地。”
顾长平:“逃到哪里?”
顾怿:“信上没说。”
葛诚跟着昊王已经有好些个年头,十二入京面圣时都把这人带在身边,可见对他是器重的。
这人深知封地的布防,以及军中排兵布阵的秘密。
此人叛变,十二危矣!
顾长平思忖片刻,扶着顾怿的肩走到外头,“凌巍?”
凌巍赶紧上前,“末将在。”
顾长平:“率一千骑先回北府,护你主子平安。”
这凌巍是十二的贴身侍卫,论武功是北府第一条汉子。
叶锋主动出兵,必定是大军压境,战场上刀枪无眼,凌巍必须尽早赶回去护主。
凌巍:“那先生呢!”
顾长平:“我随后就到。”
凌巍:“先生,我率八百骑先回,二百骑留给先生。”
顾长平半分时间都舍不得浪费,“允了,速去!”
“末将去了,先生保重!”
凌巍抱抱拳,翻身上马,掏出怀中的北府旗,挥了几个动作,一千骑主动分成两拨。
他领八百骑滚滚而去。
顾长平
目送他远去,“顾怿,我们也走!”
顾怿没动,反压着声,凑近道:“爷,葛诚这般重要的人物,都会叛变,可见这昊王身边并不干净,爷要不要先……”
见顾长平眼神一肃,顾怿不敢再往下说,只是委屈的撇了撇嘴,反正在他心里,天大,地大,都没有爷的命大。
昊王妃一事,他是吓怕了。
“未必是十二失察,能在十二身边这么些年,只怕这人是先帝为皇上布局,安插在北府的棋子。”
顾长平往京中的方向看过去,“动用这样的棋子,他应该是急了!”
……
京城,皇宫。
此刻已是一年中最后一个月,若按往年,宫里必是要张灯挂彩,清扫殿宇,迎接除夕。
今年因为与北府交战,宫里宫外都格外冷清。
御书房里,暖如春日。
李从厚睨了兵部尚书王子澄一眼,“北地的粮草,可都安排妥当?”
王子澄:“回皇上,最新一批粮草已于三日前出发,一同运往的,还有五万件将士的厚棉衣。”
李从厚:“老尚书,户部财力可能支撑?”
“还算能支撑!”
户部尚书嘴上说着漂亮话,心却在滴血。
这仗打得如同儿戏。
明明北边又是风,又是雪的,滴水成冰
,连手都伸不出去,根本不应该在此刻出兵,偏偏皇上还要以举国之力,打赢与北府的这场仗!
哎!
看着国库一点点减少,老尚书吐不出心里的谏言,只好偷偷吐出一口浊气。
还是操之过急啊!
“皇上!”
王中匆匆进来,“锦衣卫纪大人求见!”
李从厚眼睛一亮,“快宣!”
一个“快”字,让王子澄与老尚书目光偷偷对视。
自打这纪刚从临安府带回了盛望和顾幼华的尸身后,皇帝便极为待见他,频频召纪刚出入御书房。
锦衣卫府本来就是皇帝的私府,为皇帝督察天下文武百官的动向,权势滔天。
如今,更是逼得他们这些二三品的大官,对着纪刚这个阉人点头哈腰。
成何体统!
纪刚进门,向皇帝行完礼,道:“回皇上,刚刚得到密报,定北侯在北边遇到羌族袭击,损伤严重。”
皇帝惊了一跳,“老侯爷怎么样,伤着了没有?”
“回皇上,老侯爷被人救下,毫发无伤,救他的人……”
纪刚看了看一旁的两位尚书,上前一步,附耳皇帝耳边低语道:“正是乱臣贼子顾长平,顾长平还派人将老侯爷送出百里。”
李从厚脸色顿时青白难看,五官亦皆是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