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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章 将军泪多珍贵

    漫天的风雪中,两辆马车艰难前行,车里隐隐传出说话声。

    “靖七,我快要死了。”

    “饿死?”

    “不是!”

    “冻死?”

    “也不是!”

    “那怎么个死法?”

    “活活脏死。”

    “忍忍,到了军里就有澡洗了。”

    “是洗澡的问题吗?都十天没洗脸了。”

    “……”

    “你说要是顾长平在,对着你这张十天没洗的脸,亲得下去吗?”

    “……”

    “反正我是想吐!”

    “你胃里有东西吐吗?”

    “没有!”

    “那你吐什么?”

    “口水。”

    “别那么娇气,美人。”

    “美人不娇气,你七爷娇气?”

    “……”

    长久的沉默后,忽的传来破空声,不娇气的七爷还没反应过来那声音从何处传来,只听得外间驾车的阿砚大喊一声,“两位爷,趴下!”

    高朝反应堪称敏捷,一把搂住靖七的肩,带着她往前一趴。

    只听得耳边“咚咚咚咚”一阵乱响,骤风从头顶呼啸而来,滚滚铁骑由远及近,将他们的马车团团围住。

    卧操!

    这他娘的是敌是友啊?

    两人想着温卢愈的交待,只觉得毛骨悚然。

    怕不是好兆头。

    高朝把靖七往怀里搂搂,万一真遇到边沙诸部,这小子女扮男装怕是藏不住。

    先奸后杀,还是先杀后奸?

    真要这样,自己怎么向顾长平交

    待?

    想到这里,高朝索性往靖七身上一压,算了,掩耳盗铃一下吧!

    忽的,车帘一掀。

    “美人,娘娘腔,怎么会是你们?你们叠在一起干什么?”

    这一嗓子叫出来,高朝脑袋空白好一瞬,像是难以置信,又像是劫后余生,好半晌,他才爬起来,对着那人当胸就是一拳。

    操!

    这狗日的穿得什么玩意这么硬,,疼死他算了!

    呲着牙扭头一看,高朝顿时要疯,马车被箭射成个筛子,四处漏着呼呼的风。

    “妈的,你个狗畜生,看不出我是在护着她!”

    高朝也顾不得疼,一巴掌甩过去,咆哮道:“还不是你害的,王八蛋!”

    徐青山生生挨了一巴掌,脸上还在傻笑,他没理那个疯子,蹲下去,视线与趴着的靖宝平视。

    此刻,暮色低垂,面前的人抬起头,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只一眼,徐青山就将周遭的种种忘了个干干净净。

    娘娘腔,又见了!

    他装成道貌岸然的样子,一本正经道:“这事不能怪我,这里常有边沙诸部的探子出没,宁肯错杀,也不能放过。”

    “哦--”

    靖宝眼睛转了转,撇撇嘴。

    徐青山的道貌岸然顿时破了功,放柔了声音哄道:“我压根没想到你们会来,娘娘腔,这已经不是惊喜,是惊吓了。”

    靖宝:“吓死了几个?

    ”

    徐青山一怔,随即哈哈大笑,“就吓死了我一个。”

    说罢,他一手拎一个,把两人拎下车。

    呼啸的北风夹着冰雪迎面而来,靖宝和高朝冻得同时打了个激灵。

    两人张嘴,正想骂出来,忽的,徐青山已经一左一右把他们拥在怀里。

    “徐家军的儿郎们,一个个都给我瞧仔细了,这是我好兄弟高朝,这是我好兄弟靖宝,哈哈哈哈哈,他们来看我了,千里迢迢来看我了!”

    说着说着,两行毫无预兆的泪落下来。

    他也不擦,也不发出哽咽,就是哈哈哈的傻笑着。

    高朝差点被射成筛子的怒火,就像皮球戳了个大洞,一丝丝气都没了。

    靖宝则定定地看着他。

    满面胡须却依旧是一张年轻的脸,鼻梁高挺,眼帘深陷,瞳孔里有着灼热如火焰一般的光。

    莫名的,她想到了四个字:利剑出鞘!

    靖宝活了二十年,哪怕顾长平被下了大牢,自己被削了官位,都不曾有过半分退缩。

    而此刻面对激动到落泪的徐青山,却让她有种想落荒而逃的冲动。

    将军的泪,何等珍贵!

    ……

    徐家军战时落脚在军帐中,冬日则退守清河府邸。

    清河府建在沙漠之中,城墙很高,直耸入云霄。

    但堂堂将军的府邸却不过是个灰头土脸的小宅子,宅子里光秃秃的,连棵树都

    没有。

    徐青山随手把头盔扔给了贴身小厮麦子,“来人,备热水,杀羊宰牛,招待贵客。”

    “是!”

    转过身,他适才说话时刀锋般的目光瞬间温柔起来,“美人,娘娘腔,这宅子没几间房,你们与我同睡一间。”

    “我不要!”

    “我不要!”

    两道声音同时喊出。

    高朝轻薄娇气顿时涌现:“你太脏!”

    靖宝也硬着头皮道:“你太臭!”

    两人说完,对视一眼,又异口同声道:“我们俩睡一间。”

    徐青山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半晌才哈哈一笑:“本将军准了,把他们安排在我的院里。”

    “是,将军。”

    “娘娘腔,怎么瘦成这样?”

    徐青山突然伸出一只手,捏了下靖宝的脸,触手冰凉,比常人的体温更低些。

    靖宝不由打了个寒颤,“你手怎么这么冷?”

    他素来身强力壮,从前在国子监时身子跟个火炉似的,热酒一催,大冬天的连衣裳都不用穿,高朝常骂他是个“牲口”。

    徐青山无所谓的笑笑:“娘娘腔,你管得真多,可是瞧上了我这人?”

    “没正经!”

    靖宝拨开他的手,一跺脚往屋里走。

    高朝正要跟过去的时候,被徐青山一把拽住,往后踉跄着拖了好几步。

    “好好的怎么就跑来了?谁的主意?娘娘腔和顾长平怎么样了?

    ”

    这话堵得高朝脑子里一片空白,半晌才气恼道:

    “祖宗啊,也得让我洗澡吃饭后再说,你知道我几天没洗脸了吗?十天,整整十天,都馊了,要不给你闻闻?”

    徐青山一脸嫌弃,“我亲自给你们打热水去,等着!”

    高朝看着他背影,勉强咬咬牙冲屋里头的人大喊道:“靖七啊,将军亲自给咱们俩打水,这待遇,够威风。”

    屋里的人,久久没有出声。

    ……

    将军府的另一处院子。

    贴身侍卫掀帘进来,走到炭盆旁,“老侯爷,宫中密信。”

    信是皇帝亲笔手书,召定北侯速速回京,至于原因,只字未提。

    定北侯看完信不由眉头紧皱。

    催得这么急,是何事呢?

    抬眼看侍卫站着没走,他问:“还有何事?”

    侍卫:“回侯爷,十里之外的马车上,是长公主府的高公子和靖府七爷,他们已经被将军迎进府中。”

    定北侯:“他们来做什么,千里迢迢的。”

    侍卫摇摇头。

    定北侯问:“人呢?”

    侍卫:“在沐浴更衣。”

    定北侯:“宴设哪里?”

    侍卫:“在花厅!”

    “走,会会去!”

    定北侯刚迈开步子,便顿住,“收拾东西,准备回京。”

    侍卫:“何时出发?”

    定北侯垂下眼,半晌才道:“等我会完那两个小子。”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