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通过您父亲苏太傅的路子,进到秘书台。”靖宝直言不讳。
“你疯了吗?”苏秉文脱口而出。
“我没疯。”
“没疯你说这种话?”
苏秉文觉得自己要被他气疯了,真不知天高地厚,秘书台是他想进就能进的吗?
“你便是进了秘书台,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顾长平大婚。君无戏言,七爷!”
“我说了,我不为他!”
“那为谁?”
“为苏家,为苏贵妃,也为我自己!”
苏秉文一听这话,话也懒得说了,只是冷笑。
“苏娘娘让先生去北府说动昊王,表面上是把先生架在火上烤,其实她有她的私心,这私心我估且说说,对不对苏大哥自己判断!”
靖宝看着他,字字清晰。
“一来她觉得昊王与先生曾经交好过,昊王多多少少会卖他个面子;
二来,先生这趟差事若顺利,皇帝会赏他,赏他的办法是抬他官位。这步棋虽然险,但走好了,她和先生都得益。”
苏秉文微微垂眸。
“老天保佑,先生差事办得好,昊王进京,有惊无险,本应该是喜事,但半路杀出个王皇后。
王皇后不仅把贵妃娘娘的算盘打得粉碎,还让皇上把昊王两个嫡子扣在了手
上。”
靖宝伸出手指,在桌上点了几下。
“仅仅是一箭双雕吗?王皇后在昊王一事上,思皇上所思,想皇上所想,皇上肯定要赏,顺理成章的王家必定复起,这计是一箭三雕。”
苏秉文虽没有说话,但眼神与刚刚有所不同。
有深思,也有惊叹。
“先生尚了公主,已成弃子,贵妃在朝廷中的人脉只有太傅大人苦苦支撑,但瞧得出来,太傅大人本性淡薄,又年纪偏长,面对咄咄逼人的王家,只怕难以应付。”
靖宝的言语,渐渐透出锋利来。
“外头难以应付,我们再来看看宫里。宫里贵妃形单影只,只有一个谢太医算是自己人。
王皇后那边呢?她在皇上做太孙时,就已经嫁过去,这么些年经营下来,人脉只多不少,更何况她还很有手段。”
苏秉文脸上还是不动声色的表情,但两条剑眉已经微蹙。
“有手段不可怕,可怕的是手段毒辣。这些年宫里少有皇子出生,是皇上身体不行吗?我看未必吧!”
靖宝冷笑一声:“贵妃娘娘的身孕是在王皇后失势以后怀上的,可见皇上是行的,是有人不想让后宫嫔妃怀上皇子,来威胁到如今的太子,那么问题来了!
”
靖宝没有再往下说,而是直视着苏秉文,去看他脸上的反应。
苏秉文听得仔细,表情也恰到好处的露出一抹惊惧,当他察觉到靖七爷正在看他时,再想收起这个表情已经来不及了。
于是,他听七爷这般问道:
“苏大哥你说,苏贵妃凭着一己之力,能不能保住腹中的孩子呢?就算能保住,王皇后能不能容下这个孩子?容不下的话,孩子和贵妃的下场是什么?”
连着三个问,一个比一个狠,苏秉文有些愕然地抬起头望向靖宝,后背有冷汗微微渗出。
药馆,静得很。
两道气息此起彼伏,时间流淌变得慢了起来。
许久,苏秉文慢慢捻起微凉的茶,抿了一口,“那么,我求父亲抬七爷入秘书台,有什么好处呢?”
“好处很多,想一一听吗?”
“想!”
“那我就一一说给苏大哥听。”
微跳的烛火中,靖宝仰着脸,眼中露出刀锋般的寒芒。
“先生有五个学生,一个在徐家军中,是为武;一个在江南做地方官,是为文;
还有三个在京中。在京中的三个人,我与钱三一在翰林院,高朝在锦衣卫。
先生一来淡泊名利,二来对苏贵妃有些微词,所以从不
要求我们这五人在官场上有所建树,只求我们安安稳稳。
但世上的事情,不是想求,就能求到的。
先生就算与贵妃反目成仇,在外人眼里他终究是苏太傅的学生,同样的道理,我们与先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靖宝说到这里,收回手指,把自己的茶盅放在桌子的中心。
“不瞒苏大哥,有人曾说过,我们五人当中,看似以高朝为中心,实则是以我。
只要苏大哥,苏太傅助我进到秘书台,我保证,苏家也好,贵妃也好,一定会多出五个同盟军。”
苏秉文被他这一番调论激出些反骨来。
“是五个稚气未脱的毛头小子吧!”
“徐青山背后是徐家军,汪秦生的背后是金陵府,我的背后是宣平侯府,钱三一的背后是户部,至于高朝……”
靖宝看着他,低低叹了一声,“高朝的背后是锦衣卫,是长公主府。苏大哥,毛头小子也有长成参天大树的那一天,更何况长江后浪推前浪!”
够自信啊!
苏秉文在心里叹道,有种出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儿。
“至于我?”
靖宝自嘲一笑:“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对于未来,我是有野心的。”
“你的野心是什么?
”
“站在高处,看更广阔的风景,让靖家不仅在临安府说得上名号,在京城也有一席之地。”
苏秉文最不喜欢营营汲汲,一心钻营的人,若换了别人,他早就拂袖而去。
但此刻,他看着靖七,总觉得这张白净俊脸下面藏的,不仅仅是钻营,还有其他。
“苏大哥好好考虑一下,时辰不早了,谢姑娘一定等急了,我先告辞。”
“等下!”
苏秉文直视靖宝的眼睛,“你实话和我说,你进秘书台跟子怀被赐婚到底有没有关系?”
靖宝回看着他,眼睛微微发酸,“我也实话告诉苏大哥,与他被赐婚半点关系都没有,但与他有关系。”
“什么关系?”
“这个……不方便说!”
“你不说,我是不会帮你的!”
“不会的,你一定会帮我!”
苏秉文脸色一变,眉峰下压,“你就这么笃定?”
靖宝起身,低头莞尔一笑:“苏大哥,贵妃肚子里的孩子,叫你舅舅啊! ”
苏秉文:“……”
“对了,这事一定别让先生知道,他对贵妃娘娘有心结,一定不会同意的。”
靖宝略施一礼,挺直腰背走出药馆,夏风吹来,她竟打了个寒战。
后背被冷汗浸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