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徐将军冲进帐中,把人往地上狠狠一扔,用沉沉的声音道:“看看她是谁?”
“谁啊!”
褚容拿着烛火凑近看了又看,依旧瞧不出这人是谁。
她把那人嘴里的布往外一拔,叶筠芷迫不及待的哭喊道:“大伯母,你不认得我了,我是小芷,叶家的小芷啊,你小时候还抱过我哩!”
“小芷,你怎么……”
褚容脸色一变,“青山,你把小芷绑着做什么,快解开。”
徐青山两条好看的眉头皱成一团,眼里都是愤怒。
解开?
做梦!
褚容见儿子眼神硬岔岔,站着一动不动,只得自己动手去解。
身上一松,叶筠芷往前一扑,扑到褚容的怀里,哭得跟个泪人似的。
褚容一边哄,一边朝自个儿子递眼色:儿子,你倒是快来哄哄!
徐青山两条皱着的眉毛松开,眼里的愤怒换成了鄙夷。
哄哄?
做梦!
“阿容!”
不知何时,已经睡下的徐议披了件衣裳坐起来。
“带叶姑娘去别的帐里洗漱一下。青山,速速派人给叶家送信,就说人找到了,明儿就把人送回去。”
“我不回去!”
叶筠芷听了徐议的话,从褚容怀里钻出来,抹了一把泪,扑通往徐议跟
前一跪。
“徐伯伯,我要留在军中。”
“你疯了吗?”
徐青山脸露煞气,“这是什么地方,是你个姑娘家该呆的吗?”
叶筠芷知道跟他说不通,抽了抽鼻子道:“徐伯伯,我没疯,我就是想学褚伯母在边沙陪着青山,照顾青山。”
徐青山鼻子都气歪了,“你……”
“你一定觉得我很不要脸,堂堂叶家千金小姐,学什么不好,偏学戏本子里的小姐跟男人私奔。”
叶筠芷不给徐青山说话的机会 “可是,我对他是真心的,这么些年了,从来没变过。徐伯伯,请你成全我,就让我留在他身边吧!”
“谁他娘的和你私奔,凭你也配!”
“青山,你闭嘴!”
碍着父亲的命令,徐青山只有将脸上的凶神恶煞收敛一些。
“叶姑娘,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徐议不等她回答:“这里是大秦和边沙交界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二百多天的时间黄沙扑面,风雪扑面。
夜里睡觉,狼就盘旋在你的帐边,还时不时的要与边沙六部打仗。打仗你懂吗?”
“我当然懂。”叶筠芷一昂头。
“你不懂!”
徐议沉默了一会:“建武三年,徐家军兵败边沙,三
万军士被活埋,我的两个叔叔后背被箭射成个刺猬,死在天坑里。
等援军赶到的时候,密密麻麻的秃鹰围着天坑,正在享用着军士们的尸体,浓重的血腥味让援军都吐了。
尸体没法带回大秦,就是掩埋,埋了整整七天,才把天坑填上。这才是战争。”
叶筠芷脑袋混沌,没有进食的胃里阵阵泛着恶心。
“你褚伯母在军中,除了行军打仗不参与,别的什么都要做。你扭头,看看她的手。”
那是怎样的一双手,指关节异常粗大,十个手指,九个裂着口子。
“你再看她的脸!”
褚容不自然的摸了下脸,嗔怨男人:“又何苦拿我说事。”
“我得告诉她留下来的后果,我若有个闺女,我也舍不得她跑这鬼地方来吃苦。”
徐议喉间滑动一下,“我与你徐伯母夫妻二十五年,她在这里陪了我二十年。这二十年来,只回过六次京城,六次加起来一共呆了不到半年,便是她亲老子过世,她都回不去。”
褚容看着男人,忽然沉默了下来。
“叶姑娘,你还想留下来吗?”
“我……”
一滴泪挂在叶筠芷脸上,她忘了擦,显然是被徐议描述的情形给吓到了。
怂了
吧!
徐青山心中冷笑,这种女人就是欠收拾。
褚容在心里叹了口气,上前扶起叶筠芷:“走吧,伯母带你去洗漱,咱们先干干净净,吃顿好的。”
叶筠芷一抽一嗒从地上爬起来,扭头去看徐青山,似不甘心一般,她问道:“你真的要守一辈子边沙吗?”
“否则呢!”
徐青山冷笑一声,心道:娘娘腔就不会问出这种无知又可笑的话,他只会让他自个小心。
女人啊,就是麻烦!
叶筠芷被他那三个字压得心里一抽。
没错,她的确是凭着一腔孤勇偷跑来了这里,她追的是这个男人,目的是让他感动。
看到了吗?
我都为你跑这里来了,那个娘娘腔比不上吧,那么你对我可有一点点动心?
她想的很简单,等他慢慢喜欢上了自己,就把人拽回京城成亲,生一双儿女,夫妻恩恩爱爱过一辈子。
她给自己设定的时间是半年,她从没想过留下来,更没想过一旦要留,得留二十年。
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怎么配得上她一个千金大小姐,再说了,她有爹有娘,还有爱她的哥哥们。
她可舍不得!
叶筠芷跟着褚容走出大帐,帐里的声音和着风传过来:
“爹,你
看到了吗,这种人念生怕死,吃不了苦头,还千里迢迢跑来要和我私奔,简直就是个笑话!”
“你娘第一次来边沙,也是这个样子。”
“别拿她和我娘比,凭她也配?”
凭她也配?
叶筠芷死死的咬着自己唇,眼神迷茫。
……
徐青山掀帘走出去,径自回了帐篷。
麦子要上前侍候,被他一把挥开,“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会。”
“是!”
徐青山更衣洗漱。
累了一天,反倒毫无睡意,便坐到灯下磨墨。
爹的话,只说了个皮毛,守着襟山带河,那是何等的苦寂;以御外虏,那是何等的危险。
墨磨好,徐青山提笔写字,字里行间已尽是欢愉。
娘娘腔:
见信可安?
可还记得叶家那个姑娘,今儿个十六军里把人找着,这丫头竟然女扮男装混进徐家军,胆子肥得不行。
也不知道这人脑子怎么想的,男女有别不知道啊?脸上的脏用眼泪水一冲,就露馅儿,更何况还有胸前那两坨。
今儿个若没有我,她就死定了。
更好笑的是,我爹跟她描绘了几句军中的生活,这人就被吓得不行,哭着喊着要离开……
“少爷,不好了。”
麦子突然掀帐帘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