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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一章 如此自由

    靖宝知道他说的是大火里烧死的七八个伎人和玉倌儿,还有几个替死的人。

    “从前,我手上沾再多的血,都不怕的!”

    “怎么如今怕了?”

    “是怕你!”

    顾长平慢慢阖上了眼睛。

    怕我在你的心目中的形象坍塌,怕你觉得我狠辣,怕你把一腔情义再收回去。

    靖宝呆呆地凝视着顾长平苍白的脸,什么话都没说,又拿帕子拭去他额上新涌出来的冷汗。

    顾长平察觉,知道这丫头是用行动作了回答,嘴角勾起一弯弧度,安心沉沉睡去。

    靖宝就这么枯坐着,一会盯着他的脸看,一会盯着他的后背看,后背上擦了一层的黑糊糊的药膏,和胳膊上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她伸出手,摸摸他的胳膊,胳膊有些发凉。

    她起身把窗户关上。

    再重新坐回床边时,忽听得他低低的喊了一声:“锦姑,我疼!”

    一行泪顺着鼻翼一侧滑落下来,靖宝的心,一下子痛起来。

    她背过身用帕子拭了拭眼角,深喘一口气后,方才拿刚刚自己拭泪的帕子,拭去了他脸上的那道泪痕。

    齐林的头探进来。

    靖宝把帐帘放下后走出去,“怎么了?”

    齐林指指院门口:“苏家大爷和谢

    姑娘来了,苏大爷说谢姑娘那儿有祖传的外伤药膏。”

    靖宝想了想,道:“先生好不容易刚刚睡着,你领着他们去外头坐坐吃点茶水点心,等先生睡足半个时辰,再来。”

    男人也是会这么心疼人的吗?

    齐林正要应声,却听靖宝又道:“再添上一句,先生临睡前还盼着苏家大爷呢,可算是盼到了!”

    不仅心疼人,还八面玲珑!

    齐林看着靖宝,眼睛里头一回露出了崇拜的目光。

    到底是爷相中的人啊!

    ……

    这厢边,顾府的丧事冷冷清清;

    那厢边,盛二化身一条疯狗,拼命的查找盛望真正的死因,以及那些黑衣人的来龙去脉。

    经过几天的追查,他上书天子,称派人纵火,刺杀的幕后黑手,就是苏绿王朴云山。

    他列举的理由有三个:

    第一:朴云山与顾幼华有过旧怨;

    第二:顾幼华曾在驿站前放过狠话,称朴云山这人当杀;

    第三:四九城里能同时派出这么多暗卫高手,又能全身而退的,只有他朴云山。

    折子到了皇帝李从厚手中,李从厚立刻让盛二进宫,让他拿出确切证据。

    盛二称手中并无证据,只是推测。

    李从厚气得把折子直接砸在了盛

    二的脸上,没证据,你就想挑起两国的事端,疯了吧!

    盛二立刻下跪,大喊道:“只要皇上下令搜检苏绿国的驿站,就能找出证据!”

    就在这时,苏绿王闻讯入宫,称自己绝对没有、也不敢有胆量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

    盛二冷笑着,用一句话把苏绿王怼得差点没晕过去,“有其子,必有其父,你儿子还杀父呢,更丧心病狂!”

    苏绿王不得己,主动让禁军搜查自己下榻的驿站。

    李从厚想着搜一搜也好,于是派出了郭长城。

    郭长城领着禁卫军里里外外搜了半天,没找出任何疑点,回宫复命,但此刻的朴云山却已如惊弓之鸟,彻底的不淡定了。

    他这一趟是为给大秦新帝贺喜、交好来的,不曾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简直倒霉到了极点。

    大秦皇帝会如何看他?

    会不会把他困在四九城内?

    盛二像条狗一样咬着他不放,会不会设计杀了他,给盛老大报仇?

    真正让他感觉到害怕的,是顾长平。

    这个清瘦俊秀的年轻人,有一双黑沉无波的眼睛,你初看,根本看不出什么;但细细一品,你能从他眼睛里品出杀气。

    唯一的亲人顾幼华被活活烧死,他无论

    如何都会想着报复,按兵不动的原因是顾幼华的后事还没有办完。

    一旦办完,只怕新仇旧恨一起来找他算帐。

    朴云山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仿佛回到了二十几年前,顾家被抄的那个晚上,先帝会不会清算他?他能不能活着回到苏绿?未来的命运会如何……

    他叫来心腹大臣,商议了整整一个晚上,第二日上书大秦天子,称苏绿国内形势有变,需赶回去处理。

    李从厚把折子扣了两天,趁机提出苏绿国每年的进献再添一成,苏绿王连个停顿都没有一口应下。

    当夜,他便领着他的文武大臣,还有个跟活死人没两样的朴真人,在侍卫的重重保护下,匆匆离开了京城。

    禁军统领郭长城奉皇命,领三百禁军送出五百里。

    这一日,月半未至,但月亮却已经很圆了。

    孤零零的挂在半空中,冷眼看着人间的悲欢离合。

    通州码头,有一艘大船已经停岸好几天。

    夜里,这船解了锚,悄无声息的驶离了码头,消失在白茫茫的月色中。

    船舱里,一面白微胖的老奴捧着药盏笑眯眯道:“小姐,得吃药了!”

    “苦死了,拿走!”

    老奴眯着眼睛看了身后一眼,身

    后的老妇上前一步,“小姐乖乖喝药,明天中午奴婢给小姐买油饼去。”

    “小姐啊,油饼啊,香呢!”老奴故意咂了下嘴。

    “还不快把药端来!”

    “来了……小姐慢点喝,小心烫嘴……”

    女子嗔笑:“小望子,你可真啰嗦!”

    “是,是!”

    老奴作势轻轻抽了记嘴巴,“瞧我这嘴,话真多!”

    水声潺潺,那船乘风破浪,驶向辽阔的前方,如此自由,如此满足!

    岸边的树影下,一左一右站在两个人。

    盛二微微勾了下唇,“干爹的去向,连我都瞒着,他还是信不过我这个儿子啊?”

    顾长平吁了口气,“一个人若想活得长久,知道的越少越好。”

    盛二偏过头,看着顾长平的侧脸,“连个去向都不知道,你放心?”

    顾长平回看着他,“我安心!”

    两人视线对上,盛二淡淡别开眼,“朴云山呢,为什么放过他?”

    “原本没打算!”

    顾长平眉峰一剔,“比起报复他,我更想让有的人活得开心一点。眼光放长远,没有过不去的山。走吧,时辰……”

    “爷?”

    顾怿如鬼魅般来到顾长平面前,“宁王不见了。”

    “什么?”

    顾长平瞳孔骤然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