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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六章 一世长平

    像一盆冷水浇在李君羡的头顶,他狠狠的打了个激灵。

    “你记着,她选了那条路,就与我们分道扬镳了!”

    顾长平双手撑着池底往上坐了坐,锁骨线条清晰,连着男人线条漂亮的脖颈与下颔。

    “她的好坏,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你若怜惜她,便是在害你自己。要么,你就别动那个念头,安安份份的做你的臣子。”

    话落,死一样的沉寂。

    许久。

    李君羡突然轻笑道:“这世上,出色的男人分两种。”

    顾长平皱眉。

    “一种是像你的学生徐青山那样的,一种是你这样的。”

    李君羡眯了下眼:“徐青山那种会让人觉得亲切,想与他喝一顿大酒,然后称兄道弟。而你……”

    “我如何?”

    “你漂亮的皮囊下有烈而见效慢的毒,渗皮透骨,是致命的,且无法亲近,也难怪连长公主府的那位,都心甘情愿被你治得服服帖帖。”

    李君羡自嘲一笑:“我庆幸和你做了兄弟,而非敌人。”

    月光,照出顾长平脸上的平静。

    他轻声道:“十二郎,这一世我永远不会是你的敌人!”

    李君羡一怔,觉得这话有些不妥,什么叫这一世,正要问时,却见顾怿大步走过来。

    “爷,寻芳阁

    请爷去一趟。”

    顾长平脸色微变。

    ……

    夜风起,卷起一地的雪花。

    街角拐弯处,靖宝搓了搓手,北边的风雪真让人吃不消,刮到脸上跟刀子似的生疼,身上穿再多,都觉得冷。

    顾长平怎么还不回来?

    去了哪里!

    没错,靖宝让那三人帮的忙是打掩护,这会跪在孔庙里的,是和她换了衣服的元吉。

    自打知道顾长平被拿下所有官位后,她觉得自己就像被戳破的皮球,一瞬之间就泄了气。

    她必须找到顾长平,说上几句话,这股气才会又上来。

    于是,她就这么不管不顾的来了,当然,给那三人的说词是不放心家里的二姐,想回去探一探。

    她想过了,人这一生,总要做一两件出格的事。

    这事搁顾长平身上,值得!

    “爷,要不上马车去等?”阿砚撑着伞问。

    “不用,我走走就好了!”

    靖宝一边跺脚,一边张着一双眼睛,往路口探出去。

    阿砚看着她,心中某种猜测愈发清晰,一颗心笔直往下沉。

    爷啊爷!

    你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你和顾长平这辈子……也不可能啊!

    ……

    “啪--”

    “啪--”

    “啪--”

    “怎么就打上了呢!”

    门外,锦姑急得团团

    转,想推门进去,不敢;任由小姐发作,又心疼顾长平。

    焦灼之下,只得长长一声叹息。

    门里。

    顾长平跪在中央,鞭子打在他身上,晃都不晃一下,只是月白色里衣稳稳透出血渍来。

    顾幼华眼瞳燃起一星火光,“顾长平,你好不容易爬到尚书之位,却因为一个朴真人前功尽弃,你说,该打不该打?”

    顾长平挺了挺腰背,“该!”

    “啪--”

    “我怎么交待你的,时机不到,不要对朴家人报复,这么多年忍过来,为何现在忍不住?”

    “我想帮你出气!”

    “啪--”

    “我要你帮我出气吗?他姓朴的配吗?配吗?”

    顾幼华声嘶力竭,身子晃了晃,跌坐在椅子上,用力的喘着气。

    烛火映着沉默。

    顾幼华蓦地叹一声气:“你叫长平,先太后给你起的名字,顾一世长平,她是希望你能保重自己,为顾家留后。

    这些年你走得四平八稳,我只当你是稳重的,却不曾想……长平啊,朴家人算什么,他们算什么?你不该啊!

    六哥这人,性子野,什么都不管不顾,你身上有他一半的血,别学他,学了他要倒霉的。

    他那样光明磊落的一个人,他们往他身上泼脏水,吭都不吭

    一声,顾家一百年才出这么一个才子,他们毁了他,把他毁得干干净净……”

    顾长平从地上站起来,将外衣穿好,走到顾幼华身边,蹲下,握着她的手,柔声道:“夜深了,进房睡吧!”

    “六哥!”

    顾幼华突然拔高了音量,“他们说顾家倒了,我不配嫁进朴家,我二话没说就走了,我没丢顾家人的脸,没丢,没丢……我没丢!”

    她的声音原本不似一般女子那么清脆尖细,是低哑沉静,这一句,却说得颤颤威威。

    顾长平眼圈赤红。

    她是顾家最高贵的女子,却也是这妓院里曾经最红的妓女,哪怕疯了一半,她还记得这撕裂的痛。

    “没丢,一点没丢,走,咱们去看看六哥睡了没有,还是在写字……”

    ……

    从寻芳阁出来,夜已经很深。

    顾怿想着爷一背的伤,发狠的抽着马背,齐林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被颠出来了。

    突然,马车嘶鸣一声,刹那间停了下来。

    “爷,你看?”

    顾长平掀了帘子,愣住了。

    路的尽头,有人跺脚搓手,身后的小厮替他撑着伞,那人在伞下眼睛向这边不停的张望过来,正是靖文若。

    “这小子,还算他有点良心。”齐林在边上嘀咕了一声。

    顾长平看他一眼,低声道:“驶过去。”

    远远的,靖宝看到有辆马车过来,走近,才发现那马车是顾府的,心中一喜,忙拎起衣角跑过去。

    到了近前,她冲顾长平笑起来,眼角一闪的湿润被笑纹遮住了。

    “先生,你怎么才回来?”

    “你如何会在这里?”顾长平下车,眉头紧皱。

    “我找先生有些事。”

    靖宝扭头看了阿砚一眼,阿砚赶紧把怀里的银票递过去。

    “这些银子先生先拿着花,不够,我那儿还有,楼外楼有好几处分店,都是我与三位姐姐的,我们四人让出一股,先生的日子都能过得很滋润。”

    靖宝自说自话,没看到顾长平的脸色,变了几变。

    “所以先生不用怕,想做什么,只管去做,你身后总有我的!”

    “……”

    顾长平忽然没来由地心中一悸。

    这小子深更半夜等在这里,是怕他落魄了没银子花?

    靖宝把银子交到一脸懵逼的齐林手上,冲顾长平深深一揖,头也不回没入风雪中。

    等了这么久,她也想明白了,与其问太多惹先生不高兴,不如实实在在替他做点事。

    银子,是天皇老子都少不了的东西。

    忽然,手被拉住。

    掌心触掌心,两人均是一颤。